第四章 身體很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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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樹有些不忍,晃了晃扶著欄桿的手臂: “你別靠車窗啦,不如把著我……” “你讓嗎?”劉敬平心中喜悅滋生,卻故意擺出一副受了委屈的神態(tài)。 “嗯嗯。”程嘉樹誠意滿滿地點頭。 劉敬平立刻抱住了他的胳膊,沖他開懷一笑。程嘉樹凝視著他那毫不掩飾的、天真如孩童般的愉快表情,心里一動,不禁嘆道: “你為什么這樣傻呢?” “我怎么了?” “沒什么,”程嘉樹望著窗外飛馳的景物,“課余時間這么寶貴,你說你干點啥不好,出去玩也行啊,偏要和我一起打工……” “我感覺挺開心的。”劉敬平舔了舔嘴唇。 “你……唉,你也就是圖個新鮮吧,等勁頭過去了,就可以離開了……”程嘉樹忽然失神。 “小程程,”劉敬平搖搖他的手臂,“我以后都陪你坐公交吧?!?/br> “為什么?勞斯萊斯不好坐嗎?非要擠公交,你圖什么?。俊?/br> “我圖……”劉敬平眼珠一轉(zhuǎn),“便宜唄!” 程嘉樹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他咳嗽了一陣兒,憋著笑說: “嗯,是挺便宜的,學(xué)生卡打兩折,不坐太遠(yuǎn)的話,一次兩毛錢。” “我去,這和不要錢有什么區(qū)別?”劉敬平驚呼過后,隨口說道,“我看這種情況是長久不了的,遲早要漲價?!?/br> 程嘉樹大怒,輕輕地踢了他一腳: “你個烏鴉嘴,趕緊給我閉上!你知道你有多招人恨嗎?” 他想起了手上拿著的耳機,舉起來欣賞了一會兒,苦笑著對劉敬平說: “真是好東西……艾樂康同款嗎?” 劉敬平不吭氣兒,只是仔細(xì)地觀察著他的臉色。 “以后在公交車上別戴耳機了,”程嘉樹溫和地說,“安全第一。不過,你和我一起坐的時候,可以放心地戴?!?/br> 他替劉敬平將耳機戴好,劉敬平卻把它摘了下來: “你戴上聽一聽。” “不了,耳朵會懷孕的。”程嘉樹微微一笑。 “還說我,你不是也戴耳機嗎?咦,你怎么只戴一邊?” “用另一只耳朵保持警惕。” “你用我的耳機聽吧。”劉敬平說著,就要拿他的耳機線往程嘉樹的手機上插。 “不用?!背碳螛湟粨]胳膊,蕩開了他的手。 “你不想聽我的,那我聽聽你的?!眲⒕雌讲挥煞终f,撈過程嘉樹的另一只耳機戴上,“哎,你在聽什么呀……噢,原來是va啊!” 他聽了一小會兒,就不滿地嚷道: “你的耳機不行誒,音質(zhì)也太差了!” 程嘉樹斜眼看他: “聽個新聞要什么音質(zhì)……愛聽不聽?!?/br> “哦?!?/br> 他倆共同聽了一陣子,程嘉樹好奇地問: “你什么時候開始學(xué)英語的?” “忘了,反正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在美國待了好多年,你不知道嗎?” “啊,我想起來了?!?/br> “你呢?什么時候接觸英語的?” “初一。我們那兒教育太落后了,上了初中才開英語課,”程嘉樹的臉一紅,“當(dāng)然,也有人被父母送到一些教育機構(gòu)去學(xué)英語,或者干脆請家教……我嘛,學(xué)校里有什么課,我才能上什么課……” 兩人沉默了半晌,劉敬平岔開話題,頗為憤慨地說: “在國外有什么好?校園霸凌事件很多,還特么的有奇葩的種族歧視!回國以后,我見過階層歧視、長相歧視、智商歧視,就沒見過種族歧視……哦,也有——五十六個民族,五十五個加分!” 程嘉樹笑得不可自抑,笑完了,關(guān)心地詢問: “這么說,你也遭遇過校園霸凌、種族歧視什么的?” “當(dāng)然啰!那時有個白人欺負(fù)我,有好幾次,我都忍了。后來我爸知道了,打電話跟我說:‘下回他再欺負(fù)你,你就揍他!不要怕,打壞了爸爸賠?!缘饶莻€白人又一次欺負(fù)我,我就把他痛扁了一頓,當(dāng)著很多同學(xué)的面呢。之后就沒人欺負(fù)我啦,反倒有傳言說我會神秘的中國功夫,哈哈。我在學(xué)校里又會打架,成績又好,還收了一批小弟呢,本來想行俠仗義的,后來覺得情況太復(fù)雜,還是獨善其身算逑了……” “你爸可真好,”程嘉樹發(fā)出由衷的感慨,“如果我和別人打架,我爸一定認(rèn)為是我哪里做錯了,所以我在外面打一架,回家后他還要再打我一頓呢。然后我就學(xué)尖了,發(fā)生了什么都不告訴他。我知道沒人護(hù)著我,只好用我的拳頭保護(hù)自己,所以小時候我也是個打架能手。劉敬平,你相信暴力能解決問題嗎?” “暴力不能解決問題,”劉敬平調(diào)皮地笑著回答,“但是能解決制造問題的人。當(dāng)年我爸給我打越洋電話,教了我一句:中國人民熱愛和平,但是永遠(yuǎn)也不畏懼戰(zhàn)爭。他讓我翻譯出來,說等我打贏了那個欺負(fù)我的人,可以用這句話來裝逼……” “哈哈哈哈,你爸太可愛了!”程嘉樹津津有味地聽著,追問道,“然后呢?” “我回國以后,曾經(jīng)交過很多朋友……”劉敬平說到這兒神情突變,向窗外一看,慌亂地喊道,“到站啦,到站啦!” 他不顧一切地擠向車門口,好像急于從某個可怕的地方逃離。程嘉樹被他強行拉下車,望見周圍的建筑物就埋怨道: “你干什么?這是中關(guān)園站,我又不在這兒下車?!?/br> 他從劉敬平的耳朵上取下那只耳機,這才發(fā)現(xiàn)它早已被拉斷了,就無奈地說: “你使那么大的力氣拽它干嘛?” 劉敬平看了看,滿不在乎地一揚手: “對不住啦,我賠你一個就完了。” “算了,”程嘉樹低聲咕噥,“賠什么賠,九塊九包郵,再說我已經(jīng)用了一年多了。我一會兒去淘寶再下一單吧。” 劉敬平殷勤地把自己的耳機送到他面前: “你先用我的對付著?” “不必了,”程嘉樹飽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萬一弄壞了我可賠不起。” 說完,他轉(zhuǎn)過身,大踏步地走開了。 “哎,你去哪兒?”劉敬平追上他,“等等我?!?/br> “你回學(xué)校啊,跟著我干什么?” “去你那兒,”劉敬平抓住他的手腕,“咱倆還要結(jié)對編程呢,你忘了嗎?” 程嘉樹甩脫他,一字一頓地強調(diào): “死心吧,我才不要和你結(jié)對呢!” 劉敬平又氣憤又失落,順口就說: “你不和我結(jié)對,我就告訴項目經(jīng)理去!你就等著挨批吧!” 程嘉樹站住腳,直直地望進(jìn)他的眼睛里,喉嚨微哽: “劉敬平,你一定要做得這么絕嗎?踐踏我的自尊心是不是能給你帶來極大的快感???聽著,我不是查過你嗎?你初中轉(zhuǎn)學(xué),肯定是因為你太討人嫌了,待不下去了,才……” 他忽然咬著嘴唇不說了。 “說啊,怎么不說了?”劉敬平歪著腦袋,雙眼已然濕潤。 “我怕你又哭!” “我哭怎么了?你說啊,特么的不用你可憐我!”劉敬平脖子上的青筋暴露出來,他激動得嗓音略微沙啞,“我討人嫌,我活該沒朋友!程嘉樹,你特么敢動市長兒子的女朋友,你活該被揍!來啊,誰不知道誰的老底,互相傷害啊!” “你你你……你別哭了!”程嘉樹看著他淚流滿面的情狀,也氣不起來了。 “我哭關(guān)你屁事?”劉敬平站在昏暗的自行車道上,哭得像個被拋棄的小孩,“我笨,我傻,我活該!我就應(yīng)該被所有人唾棄……” 身后疾速駛來的電動車按出一長串的喇叭聲,他仿佛沒有聽見,捶胸頓足地嘶吼著。 程嘉樹幾步跨上前,抓著他的雙腕把他拖到板磚鋪就的人行道上,低沉有力地制止他: “小心!你他媽的別作了!” 騎著電動車飛馳而過的男人怒罵了一句: “耳朵聾了?。坎?!” 劉敬平?jīng)]有再哭鬧,淚水洗過的眼睛分外清明。雙手被程嘉樹牢牢地握住,他忘記了掙扎,小聲說:“你為什么不罵我?你為什么還要關(guān)心我?咱倆在吵架,吵架就要有個吵架的樣子么……你這樣做,我還怎么跟你吵?。俊?/br> 程嘉樹叫他氣樂了: “你這人……讓我如何是好!算啦,拿你沒辦法,你要結(jié)對編程,那就……走吧!” 劉敬平回了一趟寢室,程嘉樹在東門等他。他出現(xiàn)的時候騎來了曾帶過方若璇的那輛有后座的自行車,嘴里氣哼哼地抱怨: “流年不利,我平常騎的那輛車丟了!” “節(jié)哀,”程嘉樹笑道,“沒丟過自行車的大學(xué)不是完整的大學(xué)。我們學(xué)校也有很多偷車賊,防不勝防?!?/br> 他帶著劉敬平,向清華西門騎去。 “我校本來沒有賊,肯定是你們那兒流竄過來的!” “同學(xué),你再誣陷我們,我可就把你扔馬路上了啊?!?/br> “不行,”劉敬平還在碎碎念,“光天化日之下偷車!這成何體統(tǒng)?我要報警!” “一輛自行車而已,至于嗎?別折騰警察了,在校園里丟車太正常了,他們管不過來的。再說一輛破自行車,都不夠立案的……” 程嘉樹剛說完,隱隱覺得哪里不對,連忙問道: “你的車子多少錢啊?” “記不清楚了,十多萬吧?!?/br> “我擦,”程嘉樹吃驚地剎車,“怪不得你氣成這樣!” “就是啊,”劉敬平?jīng)_他訴苦,“我很氣啊,你說我再定制一個,又要好幾天,多麻煩!” “我,我說的不是這個,”程嘉樹被驚訝和不解害得結(jié)巴起來,“報,報案去啊?!?/br> 他倆報完案之后,到清華找了一間自習(xí)室,劉敬平從書包里掏出一個鍵盤: “用我這個,用我這個!” “哇,”程嘉樹滿眼歡悅地接過來,簡直愛不釋手,“這鍵盤夠我稀罕十年了?!?/br> “送給你吧?!眲⒕雌骄o張地說。 “我不要,”程嘉樹將它小心地放在桌子上,收斂了眼底的無限歡喜,淡然一笑,“來,干活吧。” “你就收下吧,我特意到宿舍取來給你的?!?/br> “你再說,我就不跟你結(jié)對了?!?/br> 程嘉樹的十指在鍵盤上靈活地躍動,劉敬平緊挨著他,眼睛盯著屏幕,左手不老實地搭在他的左肩上。 “小程程……” “手別亂動!”程嘉樹邊敲代碼邊呵斥道,“離我遠(yuǎn)點,熱不熱???” “離遠(yuǎn)了我看不清?!?/br> “近視了?去配眼鏡!” “你才近視了,這里寫錯了都沒看見?這兒!” “就怪你,害我分心!” …… 他們一直編到自習(xí)室快關(guān)門了才完成任務(wù),程嘉樹活動一下身體,贊嘆道: “你的鍵盤真好使,今天也有它的功勞?!?/br> “小程程,你都那么喜歡了,為什么不要?” “我不要你的任何一件東西?!?/br> 劉敬平煞有介事地說: “知道嗎?每個程序員都要有一個好鍵盤。” “我自己會買的,把你的鍵盤拿走?!背碳螛渑跗鹉莻€鍵盤,像托起一個嬰兒。 “你用吧,我還有?!眲⒕雌綀猿值?。 “拿走,都說了兩不相欠。自從和你絕交,我們就是陌路人了。從此你給的任何東西我都不會收的?!?/br> “那我還欠你一個耳機呢?!?/br> 程嘉樹收拾好書包,背在肩上: “忘了吧,你就是不動它,它也快報廢了?!?/br> 劉敬平眼看他要走出教室了,忘情地?fù)溥^去拉起他的手臂: “我們……真的不能和好了嗎?” 程嘉樹抽出自己的手: “我不是受虐狂,你以為我是一塊木頭,感知不到痛苦嗎?我難道分不清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是,我很窮,很l,但我也有追求幸福的權(quán)利,我……我也在尋找真心的朋友。我曾經(jīng)以為你會是,但你無情地打破了我的幻想。我不如艾樂康,不配和你交朋友,你不也希望我能識趣地走開嗎?好,我走了,不想再打擾你,可你現(xiàn)在在干嘛?你想拿我尋開心,行,我讓你開心;你喜歡看到我被經(jīng)理批評,可以,我又不是沒挨批過。我在等你玩夠了,玩膩了,就能放過我了,除此之外,別無他想。什么叫‘和好’?重新做朋友嗎?不好意思,恐怕少爺對‘朋友’兩字的理解和我不同。我被你糾纏上了算我倒霉,滿足你,哄你高興,都行。但是做朋友?呵呵,我程嘉樹就是死,就是下十八層地獄,也不會和你這種人做朋友。就算理智愿意,身體也不愿意;即使身體愿意,心也不愿意?!?/br> 劉敬平勾起一邊的嘴角,點著頭說: “行,這是你的真心話?你叫我明白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好。你走吧,我不會再纏著你了?!?/br> “謝謝?!背碳螛滢D(zhuǎn)身下了樓。 他打開自行車的鎖,直起腰時發(fā)現(xiàn)劉敬平站在車旁發(fā)呆。 “你不是說不纏著我了嗎?” “嘴說的,腿不愿意?!眲⒕雌揭宦柤?,“我也沒辦法,它們都不聽大腦指揮了?!?/br> “你想怎樣?” “送我回去唄?!?/br> “你不認(rèn)路?不認(rèn)路開導(dǎo)航?!?/br> “啊,我的腿好疼!”劉敬平彎腰抱著左腿喊道,“你今天踢了我一下,說不定把我踢壞了呢。” “碰瓷是不?”程嘉樹蹲下來,“可我記得只踢了你的右腿?!?/br> 劉敬平立馬抱住右腿喊疼。 程嘉樹把他按在自行車后座上: “坐好,掉下去可不能訛我?!?/br> 幽暗的林陰大道上,路燈稀零,程嘉樹蹬著車,劉敬平坐在后面偷偷地笑。 “我不是特意送你哦,我要去看看靜雪?!背碳螛湔f。 “嗯,懂?!?/br> “你的自行車扔在六教門口,記得下次騎回去。” “好,反正最近我也沒別的車可騎?!眲⒕雌睫袅宿糗嚭笞拔以缇驼f要送給你一個墊子,后來光顧著吵架了,就給忘了?!?/br> “誰跟你吵架?……送什么墊子?” “若璇說我安在自行車后座的墊子很舒服,我就想著送你一個。” “免了。” “哎呦我的屁股!”劉敬平夸張地大叫,“我meimei怎么忍得了???” 程嘉樹一個急剎車,跳下來揪住他說: “嫌不舒服你別坐??!來來來你騎車!” 劉敬平又嚷著腿疼,結(jié)果還是程嘉樹帶著他繼續(xù)走。 “哎,咱倆結(jié)對編程,是不是效率高多了?你說?!?/br> “高個屁?!?/br> “你啊,就是典型的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的那種人。” 程嘉樹剛要否認(rèn),細(xì)想了一下,不得不暗暗承認(rèn)他們編程的效率提高了不止一倍。 “沒話說了吧?哼,身體很誠實?!眲⒕雌接崎e地玩著手機。 “我沒說不要!” “很好啊,你終于不嘴硬了?!?/br> 程嘉樹朝夜空吐出胸中郁氣,回頭瞄了他一眼: “別玩了,坐穩(wěn)?!?/br> 劉敬平放下手機,忍不住嘆道: “我比你大,本來就是你的哥哥啊,但是我怎么感覺你更像個哥哥?” “說啥呢?!?/br> “你很會照顧人,靜雪肯定很幸福,我放心啦。” 程嘉樹唇角漾起柔軟的笑紋: “其實,很多時候,都是她在照顧我?!?/br> “羨慕你?!?/br> 劉敬平默默地點開微信,驚喜地看到方若璇發(fā)來的一條消息: “今天說好的開黑呢?。∧闾剡鞯奶焯旌统碳螛涔砘?。” 他不禁動了動嘴角,扯出一絲難解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