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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鐘后，青蠻摸著圓滾滾的肚子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白哥哥，你哪兒來的那么多好吃的呀？”

    “方才等你的時候買的?！?/br>
    吃飽喝足之后的小姑娘心情很好，提起方才的事兒也沒有再生氣，只好奇道：“你知道我會回來？”

    “阿蠻meimei是個守誠信的人，答應(yīng)了我的事，想來是不會食言的。”

    猝不及防被夸獎，青蠻一愣，心說這人還挺有眼光，再一想他還給自己買了那么多吃的，心里的惡感頓時消退很多。

    這姓白的好像也沒有她想的那么壞，就是嘴欠了點(diǎn)，喜歡欺負(fù)人……

    算了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與他計(jì)較了。

    這么一想，青蠻心情更好了幾分，她歪著腦袋，一邊與他往茶館走，一邊說起了正緊事兒：“白哥哥，你到底是怎么發(fā)現(xiàn)新娘子有問題的？”

    白黎沒有再賣關(guān)子，漫不經(jīng)心地說：“一是你剛剛說的，聽說林二郎的死訊后，她的反應(yīng)有些古怪。二是聽到‘狐妖’倆字的時候，她的右手下意識抓住了左手的袖子，并且比之前更慌了?！?/br>
    青蠻沒注意到后者，她有些詫異青年的細(xì)心，片刻才又奇怪道：“難道林二公子的死與她有關(guān)？可那是她的新婚夫君，她有什么理由要害他？”

    “查查就知道了?！卑桌韬鋈幌氲绞裁此频念D了一下，“如果我沒記錯，剜心案中的第六個受害者好像是這位新娘子嫡親的表姐……”

    “表姐？”青蠻驚詫，隨即反應(yīng)過來，“那咱們可以從她倆身上開始查，肯定能查到線索！”

    白黎卻看了她一眼：“這件事我不會再管。”

    青蠻一愣：“為什么？你不是答應(yīng)了那什么晉王世子要幫忙抓兇手的嗎？”

    “既然這事兒與剜心案有關(guān)，大理寺和國師府的人自然會去查?！?/br>
    白黎說完便不再對這事兒多言，青蠻諂媚也不管用，撒嬌也不管用，得到的只有痞笑與逗弄。她心里十分不解，卻也無法，嘟囔了一句“那我自己去查”就不再問了。

    只是她初到長安，沒幾個認(rèn)識的人，對方又是出身高貴的千金小姐，該怎么查呢？

    小姑娘陷入了沉思，翻來覆去一整晚，這才終于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第11章 狐祟（五）

    “娘子，該用膳了?！笨粗糇诖扒埃灰箍菸纳倥?，春喜忍下心中難受，走上前溫聲勸道，“都是您喜歡吃的菜，您看看？”

    不知什么時候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綿綿不停，聽在耳中，如同哀曲。杜婭若沒有回頭，只看著窗外杏花殘影，啞聲回道：“我不餓?！?/br>
    “娘子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吃東西……”

    “春喜，我真的不餓?！倍艐I若說完沉默片刻，“外頭怎么樣了？殺害林二郎的兇手……抓到了嗎？”

    春喜心疼，忙安撫道：“大理寺與國師府的人來了，正在查尋線索，娘子莫急，有國師府的高人們在，那殺害郎君的孽畜定然很快就會落網(wǎng)的！”

    杜婭若身子微僵，下意識握緊了雙手，她動了動干澀的唇，許久才帶了幾分急切道：“我阿娘來……”

    還沒說完，外頭突然傳來匆忙的腳步聲，不一會兒，一個長相與杜婭若有五六分相似的貴婦人便紅著眼睛沖了進(jìn)來：“若若！我可憐的兒！”

    “阿娘……”看見來人，杜婭若眼睛倏地紅了起來，她抖了抖唇，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撲進(jìn)母親的懷抱就大哭出聲，“阿娘！阿娘！”

    裴氏心疼壞了，拍著她的背不停安撫：“不怕不怕，我可憐的兒，阿娘這就帶你回家！你父親已經(jīng)答應(yīng)阿娘了，這門婚事，咱不作數(shù)，不作數(shù)?。　?/br>
    大唐民風(fēng)開放，女子喪夫再嫁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兒，只是杜宰相覺得人家林二郎剛死，他們就迫不及待接女兒回家有些不厚道，所以一開始沒有答應(yīng)。裴氏為了說服他費(fèi)了不少勁兒，這才沒能在第一時間趕過來。唯一的寶貝女兒竟攤上了這樣的慘事，她心里難受得厲害，眼下見杜婭若哭成這樣，更是心疼，抬頭就對春喜道，“快去收拾東西，咱們這就回家！”

    春喜還沒應(yīng)聲，杜婭若已經(jīng)急急抬頭：“阿娘，我不走！”

    “若若？”裴氏一愣，低頭看著滿臉淚痕的女兒。

    “不管怎么樣，我與林二郎都已經(jīng)拜過堂了，雖然……雖然此生無緣做夫妻，但我愿意為他守孝半年再回家?！焙竦廊思矣龅竭@種情況一般都是這么做的，杜婭若不愿讓父母被人說涼薄，況且……

    “不行！阿娘不許你留在這里！雖說只有半年，可誰知道他們會不會遷怒于你！”因受不住喪子之痛而怨怪新嫁娘克夫的這類例子并不少，這也是裴氏為什么拼著叫丈夫不喜也要馬上接女兒回家的原因。

    少女面色微白，握緊了袖子里的東西，半晌才揮退屋里伺候的奴仆，顫抖著從袖子里摸出一物：“阿娘……林二郎的死，也許……也許與我有關(guān)……”

    那是一個白玉雕成的哨子，約莫拇指大小，通體瑩白，十分精致，裴氏低頭一看，猛然瞪大了眼：“你！你吹響了這個哨子？！”

    又想起林二郎好像是被狐妖殺死的，這貴婦人頓時臉色煞白，“難道……難道你……”

    杜婭若再也壓不住心中的害怕，眼淚刷刷而下：“我不知道，阿娘，我不知道，我只是好奇才……我也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我沒想讓林二郎死，我只是……只是……”

    到底是習(xí)慣了大場面的人，裴氏很快忍下心中驚懼，握緊女兒的手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從頭到尾，仔仔細(xì)細(xì)地與我說一遍?！?/br>
    ***

    “所以我猜的沒錯，那狐妖真是新娘子叫來的？”

    “是，是的仙姑！”渾身灰毛，只尾巴一點(diǎn)白的毛團(tuán)子端坐在椅子上，認(rèn)真地匯報著今日成果，“新娘子的阿娘小時候救過一只受傷的小狐妖，小狐妖的母親來報恩，給了她阿娘一個小哨子，告訴她如果遇到困難就吹響那個哨子，小狐妖就會來報恩。她阿娘說自己那時候年紀(jì)小，沒有把這個事情放在心上，一直到新娘子出嫁前一天，她在整理東西的時候意外看到那個哨子，這才突然想起來。然后她就把這個故事告訴了新娘子，還把哨子送給了她。新娘子好像是在花轎里吹了哨子，然后見到了狐妖……”

    與它面對面而坐的小姑娘急道：“但是什么？她為什么要吹哨子？吹哨子叫來狐妖之后呢？林二郎是狐妖殺的嗎？”

    方才還侃侃而談的白尾巴頓時低下頭，小聲地說：“對不起，這，這些我就不知道了，有人進(jìn)屋，她們沒有再繼續(xù)說了?！?/br>
    青蠻失望，但見這小家伙一臉不安，便嘿嘿一笑，從袖子里摸出一顆丹藥遞給它：“沒事兒，還是謝謝你，今天辛苦了。如果再有什么新的消息，隨時來告訴我。這個你拿著，能幫你修煉的。”

    白尾巴受寵若驚，小心翼翼接過，歡喜得瞇起了一雙黑豆眼：“謝謝仙姑！”

    “嗨呀不客氣，你可忙了我不少忙呢。哦對了，還有新娘子的表姐，可有查到和她有關(guān)的事情？”

    “嗯嗯，新娘子的表姐是路侍郎家的五娘子，她是有一天晚上去戲樓聽?wèi)虻臅r候被人遇害的?！?/br>
    “其他的呢？新娘子和她感情好嗎？她們平時來往多不？”

    “好像不大好，路五娘子是個高傲的人，不大喜歡樣樣都比她出色的新娘子?！?/br>
    確定沒有其他線索之后，青蠻就揮手送走了白尾巴。

    白尾巴走后，趴在床上舔爪子的壯壯懶懶翻了個身：“你怎么想到讓這小不點(diǎn)兒給你打探消息的？看著不靠譜，效果倒是不錯?！?/br>
    正在沉思的青蠻回神，得意一笑：“知道什么叫聰明人了吧！姓白的不肯幫我又怎么樣，我自己也能查到消息！”

    “有用的時候就甜甜地叫人家白哥哥，沒用的時候就撇著嘴喊人家姓白的，死丫頭，越來越勢利了！”

    看著這吃了人家一包小魚干就徹底倒戈的小胖貓，青蠻翻了個白眼：“你好意思說我？一包小魚干就勾得你連我這個多年真愛都不要了，始亂終棄，負(fù)心漢！”

    壯壯嗤笑：“我對母的，尤其是沒有胸也有沒有屁股的豆芽菜，沒有任何興趣謝謝?！?/br>
    青蠻：“……拿出你的武器，我們來決一死戰(zhàn)！”

    一人一貓正鬧著，房門響了，青蠻開門一看，是紅玉。

    “小阿蠻，我叫了對街裁縫鋪的孔三娘來給你做衣裳，走，咱們下樓去挑挑顏色樣式！”

    “做衣裳？”青蠻錯愕，“為什么要給我做衣裳？我，我有衣服呀！”

    “你身上這衣服哪里是給姑娘穿的？灰撲撲的，看著就難受！”

    青蠻低頭看了看身上形似道袍的灰衣，又想起外頭街上那些大姑娘小娘子們穿的漂亮裙子，不得不贊同她的話。但她從小就這么穿，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再加上賺的錢用來吃都不夠，自是沒什么心思放在衣服上。眼下見紅玉興致勃勃，小姑娘有些為難：“可是紅姨，我沒錢買新衣服呀。”

    紅玉笑著輕捏她的臉蛋，發(fā)現(xiàn)手感不錯，又捏了一下，然后才拉著她往樓下走去：“你在這里做小二，我自會給你工錢。再說今天這衣裳不用你花錢，算我送你的見面禮?！?/br>
    青蠻一愣：“那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這也是為了茶館的生意著想，小二們穿得精神些，客人們看著也愉快不是？你放心吧，白含剛來的時候也有的。”

    她都這么說了，青蠻也不好意思再推拒，撓撓頭，嘿笑：“那……那行吧，多謝紅姨?！?/br>
    ***

    孔三娘是一只孔雀精，長相艷麗，打扮鮮亮，一雙眼睛天生帶著三分笑，待人很是熱情。一看到青蠻，她就笑著迎了上來，口中不停夸贊：“小娘子長得真好，瞧瞧這臉蛋兒這皮膚，哎呀，真是個天生的美人坯子，比起那九重天上的仙女都不差呢！”

    自從下山之后，青蠻就沒怎么聽過別人的夸獎了，更別說是這么直白用力的夸獎。她聽得全身舒坦，忍不住挺起胸膛彎起了眼睛，小下巴也往上抬了幾分：“謝謝三娘jiejie，嘻嘻?！?/br>
    這會兒天還沒暗，茶館里沒有客人，只有一個白含正坐在窗邊看書，不過一看見紅玉，他就紅著臉跑了，那速度快的，跟后頭有狗攆似的。

    “三娘幫小阿蠻參謀參謀，我去去就來！”紅玉見此挑眉，與孔三娘交代一句就追了過去，“你給我回來，跑什么跑，我還會吃了你不成！”

    孔三娘笑著搖頭：“你可不就是想吃了他么?！?/br>
    青蠻一聽，好奇問道：“jiejie與紅姨他們認(rèn)識很久了么？”

    “還行吧，大約三十多年的樣子?！?/br>
    “那你剛才說吃，莫非紅姨的本體是……”

    “我說的吃可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笨兹锿蝗粫崦恋匦α似饋?。

    青蠻疑惑：“那是什么？”

    孔三娘神秘一笑，沒有回答，只解開一旁桌子上的包裹，指著里頭五顏六色的布料樣品道：“這些都是時下最流行的顏色與樣式，快看看有沒有喜歡的?！?/br>
    都好漂亮！青蠻一下忘了方才的疑問。不過東西太多，她挑花了眼，根本就挑不出來什么。

    就在她糾結(jié)茫然的時候，身后忽然響起一個懶洋洋的笑聲：“就這套吧，這套最好看?！?/br>
    青蠻順著那只手指著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條顏色鮮艷到極致，繡滿了各色蝴蝶，綴滿了各色寶石，感覺能閃瞎人眼的華麗襦裙。

    “哎喲白先生好眼光！這條百蝶穿花裙可是我店里的鎮(zhèn)店之寶呢！”

    “是還不錯，穿起來應(yīng)該挺好看的?！卑桌栊Σ[瞇地對青蠻點(diǎn)點(diǎn)頭，“快去試試?！?/br>
    青蠻：“……”

    不是，你們認(rèn)真的？！

    第12章 狐祟（六）

    鎮(zhèn)店之寶什么的，一開始青蠻是滿心拒絕的，但是白黎卻堅(jiān)持道：“這衣裳只是看著浮夸，穿起來絕對好看，尤其你皮膚白，最襯這種顏色了。還有這些花和蝴蝶，上了年紀(jì)的大娘確實(shí)穿不了這么花哨的東西，但你年紀(jì)輕輕，長得也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會不習(xí)慣，是因?yàn)槟阏沾┑没也涣锴锔恍±鲜笏频?，從來沒見過這么鮮亮的顏色，去換上看看就知道我們沒騙你了?！?/br>
    孔三娘也笑吟吟地附和：“只是換上看一眼，又不叫你穿出去，你若是不喜歡，脫下來再挑別的就是。”

    他們倆都這么說，長這么大都沒穿過花衣裳的青蠻不由心生動搖，難道……難道真是她沒見過世面，大驚小怪了？

    就在小姑娘半信半疑的時候，白黎促狹一笑：“只是試一試而已，阿蠻meimei怎么百般推脫？莫不是對自己的長相沒信心，不敢？”

    “……誰不敢了！穿就穿！”

    就是因?yàn)檫@一時沖動，青蠻再從樓上下來的時候……

    噗！

    正在喝茶的白黎一口水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