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里呢？這里能看明白么？”

    “這兩個字好像是靈魄，后面……”

    “怎么樣？”

    “大概意思應(yīng)該是說，用這個東西，可以通過靈魄之力找到妖物的本體？”

    “對對，關(guān)鍵就是這是個什么東西，你能看得出來么？”

    “我看看……”

    兩人仔細(xì)地琢磨了起來，然而一直到日落西山，暮色四起，也沒琢磨出最關(guān)鍵的信息。青蠻郁悶壞了，蔫頭耷腦地往柜臺上一趴，幽幽嘆道：“白哥哥和紅姨怎么還不回來啊……”

    沒能幫得上忙，白含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又見小姑娘著急，便道：“佘老太太今日嫁女，舅舅和紅……他們?nèi)⒓踊檠缌?，你要實在著急，我?guī)闳フ宜麄儼桑磿r辰那邊也差不多該結(jié)束了，你有什么問題，可以在路上問他們?！?/br>
    青蠻眼睛微亮：“可我們都走了，這些客人怎么辦？”

    白含從袖子里摸出一根純白的羽毛：“它會帶你去的?！?/br>
    青蠻看著那根從他掌心飛起，在她眼前不停旋轉(zhuǎn)的羽毛，好奇地眨了眨眼睛：“這是你的毛？你的本體是鳥？”

    白含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鳥……咳，那什么，你快去吧?！?/br>
    急于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得到第三十九顆妖丹，青蠻雖然心里好奇，卻也沒有再多問，抄起那本破破爛爛的古籍就跟著那根羽毛出了門。

    ***

    青蠻跟著那根羽毛出了城。

    天色已黑，城門已關(guān)，她是御刀飛出去的。然而飛了大半天也不見人煙什么的，青蠻忍不住了：“小羽毛，你是不是走錯路了？這里荒無人煙的，哪來的什么佘府?。　?/br>
    羽毛頗有靈性地扭了扭身子，似乎在回答：就在前面，快到了。

    “你確定？”青蠻朝遠(yuǎn)處望了望，只看見一片漆黑，不過都已經(jīng)走到這了，總不能就這么打道回府，她揉了揉臉蛋，嘟囔，“行吧，再信你一回?！?/br>
    羽毛很高興地轉(zhuǎn)了個圈，繼續(xù)往前飛。

    烏云遮月，不見星子，四周一片漆黑，青蠻從乾坤袋里摸出一盞蓮花小燈點燃，這才看清了附近的景象。

    “誰家宅子會建在這荒野林子里??？難道……”

    話還沒完，忽然聽見一陣隱約的笑聲。小姑娘凝神一聽，循聲望去，看見了一處茂盛的草叢。

    草叢后有火光閃動，湊近了往里一看，便能看見一個拳頭般大小的洞xue。洞xue旁的石壁上雕著一條約莫拇指粗細(xì)的青蛇，仰著頭，吐著信子，神色頗為倨傲。而那蛇頭旁還刻著兩個蒼勁的大字，正是“佘府”。

    原來白含口中的佘老夫人，竟是一條蛇妖。

    青蠻恍悟，見里頭絲竹悅耳，笑語晏晏，宴會顯然還沒結(jié)束，便轉(zhuǎn)了身，準(zhǔn)備找個地方坐下來等，卻不想剛走出兩步，便聽得身后響起一個含笑的聲音：“阿蠻meimei？”

    青蠻轉(zhuǎn)頭，沒看到人。

    為了參宴把身子縮成了巴掌大小的青年輕咳一聲：“這兒呢?！?/br>
    青蠻只覺眼前一閃，白黎就凌空出現(xiàn)了。她眼睛一亮，跑上前諂媚笑道：“白哥哥，我等你好久啦！你宴會結(jié)束了嗎？可以回家了嗎？”

    昏黃的燈火倒映在她眼底，像是明亮的星辰，閃閃爍爍，璀璨晶瑩。

    白黎看著她，心頭不知為何隱隱有些發(fā)脹。

    也許是蛇果酒喝多了？

    他抬手揉揉微疼的腦袋，笑答：“還沒結(jié)束，我覺得有點熱，出來吹吹風(fēng)，你怎么來了？”

    “我來接你們呀！”青蠻掏出那本古籍，扯扯他的衣袖，“還有這個，缺字少頁的，很多東西都看不明白呢。白哥哥，這是你的書，你又那么聰明，能不能幫我看看先……”

    倒是把這個給忘了，難怪她會找到這兒來，怕是折騰了一下午吧？白黎樂了，想了想，道：“你在這等我一會兒?！?/br>
    ***

    宴會已經(jīng)接近尾聲，白黎跟佘老夫人和紅玉打了聲招呼，這便帶著青蠻先行離開了。

    “你這樣先走不會失禮嗎？”青蠻沒想到白黎會這么做，難得不好意思地說，“我等會一會兒沒事的?！?/br>
    “那怎么行？你一個人在洞外等著多不安全。”白黎一本正經(jīng)，“雖說阿蠻meimei長得不怎樣，身材也不好，但萬一有那眼瘸的就喜歡你這種豆芽菜怎么辦？”

    瞬間什么不好意思什么感動都沒了的青蠻：“……”

    你才豆芽菜！你才眼瘸！死毒舌！王八蛋！

    小姑娘氣鼓鼓的樣子看起來有趣極了，青年指尖發(fā)癢，忍不住抬手戳了戳她的臉蛋：“怎么不說話了？”

    青蠻一巴掌拍開他的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怕自己一張嘴就會撲上去咬死你?！?/br>
    白黎頓了頓，大笑出聲。

    青蠻繼續(xù)翻白眼，笑死你得了！

    “好了好了不鬧你，來，把燈往上提點，我看看這書……”

    兩人邊走邊鬧，手里的蓮花燈散發(fā)出暖光，照亮了漆黑的夜。

    然后走著走著突然聽到一聲凄厲的慘叫什么的，青蠻頓時一驚：“怎么回事？！”

    “妖氣，”白黎也是微微挑眉，收起了那本古籍，“去看看。”

    宵禁時間快到了，這會兒街上已經(jīng)沒什么行人，兩人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趕去，卻沒有看到人，只有一條空蕩蕩的小巷立在他們面前，寂靜而陰森。

    “這是怎么回事？”青蠻吃驚，“我明明聞到了一股很濃的妖氣！”

    白黎沒說話，只微微瞇眼，往巷子里走了兩步。

    兩人都沒有看見，就在他們的不遠(yuǎn)處，一個錦衣少年正被一只巨大的爪子踩在腳下，痛苦地掙扎著。他身下有猩紅的血色在彌漫，右腿沒在其中，似是沒了知覺。

    眼看青蠻和白黎越走越近，他慘白的臉上迸發(fā)出期盼之色，口中發(fā)出了嗚嗚的求救聲。然而他們像是根本沒看見他，就那么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少年如置冰窖，整個人都無法自控地顫抖起來，豆大的汗滴和著眼淚從他臉上滾落，驚恐而絕望。

    “我不想死……我……我不想死……”他終于崩潰大哭起來，對著身后那身材龐然，看不出樣貌的妖物哀求道，“你饒了我！求求你饒了我吧！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

    妖物沒有說話，黑暗中，只有一雙幽紅發(fā)亮的雙眼暴戾地瞪著他，里頭是無盡的殺意。

    它身上透著一股黑氣，那股黑氣把它和少年籠罩在了其中，像是一個巨大的黑球。

    青蠻看不見這個黑球，白黎也看不見，兩人從巷頭一路走到巷尾，眼看就要離開……

    妖物口中發(fā)出興奮的低吼，只要這兩個讓它覺得危險的人一走，它就能把腳下這個惡心的人類撕成碎片了！

    它興奮得直顫抖，等了片刻，終于忍不住張開血盆大口咬向少年，然而就在這時，忽然一物破空而來，狠狠擊中了它的后背。妖物被那東西燙得尖叫起來，用法力凝練出的黑球也一下破裂，露出了里頭的場景。

    “嚯！這什么妖？怎么這么大！”青蠻被那小山似的黑影嚇了一跳，“還有白哥哥，你怎么知道它在那啊？”

    白黎風(fēng)sao挑眉：“我聰明唄。”

    “……”青蠻翻白眼，拔出大砍刀朝那妖物沖了過去。

    妖物見勢不妙，抓起那少年就要跑，白黎嘖了一聲，和青蠻一起圍了上去。

    兩人都是打架很野蠻的主兒，那妖物雙手難敵四拳，漸漸落了下風(fēng)。然而它不知為何，竟是怎么挨打都不肯放下那慘叫連連的少年。

    青蠻納悶，忍不住出聲：“這莫不是個傻子吧？”

    她的聲音讓妖物頓了一下，隨即也不知想通了還是怎么的，竟是猝不及防地丟下那少年，化成一道黑光跑了。

    青蠻想追，被少年一把扯住了裙子。

    “救命！救命！它要吃我！它要吃了我——”

    小姑娘額角跳了跳，想打人。

    “你說它怎么突然跑了呢？”白黎忽然道，“莫非是阿蠻meimei聲音太粗獷，嚇到它了？”

    青蠻：“……麻煩去死，謝謝?！?/br>
    “真無情?！卑桌璨仄鹧壑械娜粲兴迹眠^她手里的蓮花燈往少年臉上一照，挑眉，“還是個熟人啊?！?/br>
    青蠻低頭一看，驚了，這不是趙家那個二郎么？！

    第26章 癡女（八）

    趙二郎的右小腿被那妖物咬斷了。

    青蠻第一時間幫他祛除傷口上的妖氣, 并和白黎一起把他送回了趙府。然而大夫看過他的傷勢之后, 還是搖著頭表示：這腿已殘, 無藥可治。

    剛滿十六歲的少年，人生還沒有真正開始，就因一場意外成了不良于行的廢人。

    趙二郎的母親劉氏受不住打擊，直接兩眼一翻暈了過去。趙侍郎立在床邊, 也是一雙眼睛通紅似血，臉色鐵青得可怕。但到底是身居高位，見慣了大場面的人, 他很快就忍下心中悲痛, 轉(zhuǎn)頭沖青蠻與白黎行禮道：“多謝二位恩人，若不是你們及時出現(xiàn), 這孩子怕是已經(jīng)沒了性命……救命之恩，在下必永世不忘！”

    “大人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鼻嘈U忙道, 白黎也簡單附和了兩句。

    趙侍郎再三謝過, 末了才看向床上已經(jīng)疼昏過去的趙二郎，啞聲問道：“二位道法高深, 不知……不知有沒有法子能治好這孩子的腿？”

    一旁剛被大夫扎醒的劉氏一聽，也是顫巍巍地往地上一跪, 淚流滿臉道：“求二位高人救救二郎，他才十六歲，不能就這么廢了?。≈灰芫群盟?，哪怕……哪怕要拿我的腿去換, 我也愿意！我也愿意的！”

    青蠻打小就沒有父母，不知道被他們疼愛是什么感覺，但這不妨礙她心中向往。看著劉氏失了平日優(yōu)雅，滿臉都是淚痕的模樣，小姑娘有些不忍，搖頭輕嘆：“要是有辦法，我早就出手了?！?/br>
    她只會捉妖，并不會治病。

    劉氏一下癱坐在地，趙侍郎也臉色灰敗地閉了一下眼。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法子?！?/br>
    白黎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兩人先是一愣，隨即大喜：“先生？！”

    青蠻也是訝異地看著他，這家伙還是個神醫(yī)不成？

    “如果能找到傷他的妖物，也許會有一線生機(jī)?！卑桌枵f完這里頓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線生機(jī)，二位要有心理準(zhǔn)備。”

    “別說是一線生機(jī)，就是半線，半點，我也要試上一試！”劉氏眼中含著淚，語氣卻是斬釘截鐵。

    趙侍郎也點頭稱是。

    白黎長睫微閃：“也罷，二公子與我們也算有緣，我就幫你們試上一試。只是那妖物狡猾的很，先前忙著救人，我們也沒看清它的樣子，所以如今想要捉到它，還需二公子配合才行。畢竟他才是當(dāng)事人，也只有他知道那妖物長得什么模樣，又為什么要傷他?！?/br>
    劉氏一怔：“可二郎現(xiàn)在昏迷不醒……”

    “無妨，等他醒來我們再過來就是?！?/br>
    白黎說著就要告辭，趙侍郎忙出言挽留：“天色已晚，行路不便，二位若不嫌棄，今晚不妨在就在這里住下吧！”

    青蠻本能地想拒絕，白黎卻是遲疑片刻后點頭應(yīng)下了：“如此便打擾了?！?/br>
    “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