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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汴京春深(庶能生巧)在線閱讀 - 第142節(jié)

第142節(jié)

    等十一郎哇哇叫著去請安告退了,九娘也要去正屋里請安。床上的林姨娘忽然拉住她的手:“九娘子——”

    九娘一愣,坐了下來,柔聲問她:“姨娘?”

    林氏想了想,輕聲問:“你庫房里的,真的很多都是燕王殿下送的?還有你頭上這個簪子——?”

    九娘笑道:“燕王殿下沒說過,就都是淑慧公主殿下所賜,姨娘到底想說什么?”

    林氏松了口氣:“九娘子,姨娘不會說話,你聽了別生氣啊。”她看了看一邊的慈姑,輕聲說:“你自然是千好萬好的小娘子,長得好,學(xué)問好,人也好,誰能不喜歡你呢?可是你命不好,托生在奴肚子里頭了,是個庶出的命。三郎君又是庶出的,咱們怎么也攀不上宗室親王。要是燕王殿下萬一真喜歡你,你可千萬別答應(yīng)他什么。老夫人的話總歸是對的,孟家的小娘子,不管嫡庶,總歸要做正頭娘子的。你現(xiàn)在看著還小,可再過兩年娘子也要給你定親事了。你千萬把老夫人的話記在心里頭,別想著親王府——?。 ?/br>
    九娘一頭扎進(jìn)她懷里,抱住她:“我知道的,姨娘,你放心,我年紀(jì)小,人可不糊涂。你放心就是?!边@大概是林姨娘至今說過的最正經(jīng)的話了吧。

    慈姑眼中濕濕的,誰能想到有一天草包阿林也長了腦子看得這么長遠(yuǎn)了呢,真是近朱者赤!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浮丸子:宋朝明州(現(xiàn)寧波)的湯圓。

    2、甘州:今天甘肅張掖。

    3、唐朝的時候,蔗糖已經(jīng)很普遍的使用了,長安人民很愛吃甜食,尤其配奶制品。咱們現(xiàn)在吃的綿綿冰、冰山什么的,長安人民的宴客桌上早就有了,而且特別愛炫技,上頭雕各種花樣,還體積龐大。到了宋朝,白糖還有砂糖和蜂蜜,已經(jīng)很普遍。程大昌的《演樊錄》里詳細(xì)說了白糖是“凡飴謂之餳,自關(guān)而東通語也,今人名為白糖者是也?!闭崽堑拿F產(chǎn)品是糖霜,還有《糖霜譜》傳世。

    4、調(diào)味品里的奢侈品是鹽和胡椒。鹽,一直是軍事管制物品,收為國有?,F(xiàn)在也是哦,你可以開私人的煤礦,你敢試試自己曬鹽看看?呵呵。宋朝的時候,鹽引也是很緊俏的。西夏的青鹽質(zhì)量最好。胡椒都來自海外。屬于進(jìn)口貨。

    5、說到吃,說不完,那時候的大理,不像現(xiàn)在的云南菜,一年倒有一半在吃素,因?yàn)楹V信佛教。而且大理段氏的確歷任國王都是出家禪位了。但是蘸醬吃法和配生蒜泥吃法,是那時候就很盛行的。

    6、《夢梁錄》里卷16說:蓋人家每日不可缺者,柴米油鹽醬醋茶。還有說早晨起來七般事,油鹽醬豉姜椒茶。鹽一直是調(diào)味品中的扛把子。

    昨夜小天使們曬出了天南海北的冬至吃食。半夜看得人口水直流。太不厚道了。

    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90章

    秋收這日,朝陽初升,汴京城各條大道上人來車往,熱鬧非凡。

    報(bào)慈寺街在大內(nèi)西右掖門外,貼著襖廟,過去就是開封府、西尚書省和御史臺。報(bào)慈寺街往南有都進(jìn)奏院,更有京中第一的萬家饅頭店,西邊還有殿前司,可謂寸土寸金。住在這里的,非大富即大貴。

    程府的四扇黑漆大門緊閉,角門大開。門口一水的各色社糕、社酒、社飯任街坊鄰居過往行人享用。大門兩邊的石獅子批了紅綢。門子下人頭戴烏帽,身穿嶄新的皂衫,肅立在車馬處,等著程家的姑奶奶和小郎君小娘子們來。

    程氏一行人的肩輿從角門進(jìn)去,足足走了一刻鐘才到了二門。雖然知道娘家有錢,但有錢到這個地步,還是讓程氏有些心驚rou跳。這里的宅子,光有錢可也買不著。

    程之才穿了一身瓔珞紋油綠襕衫,頭戴翠紗帽,臉上敷了粉,膚白唇紅,等在二門處忐忑不安,再三提醒自己,不能看九娘,不能看九娘!那次中元節(jié)莫名其妙被人從車上弄下去打得厲害,除了那汴京城里霸王祖宗,還有誰那么無法無天?

    看到程氏帶著三個小娘子下了肩輿,程大官人的妾侍黃氏趕緊帶著后宅管事的媳婦上前行禮。程氏一看卻是舊識,便讓小娘子們行禮稱呼她一聲二娘。

    程之才規(guī)規(guī)矩矩問了安,目不斜視地引著三個表弟往前廳去。

    程家正廳里富麗堂皇,色彩斑斕。程大官人受了外甥外甥女們的禮,問了幾句功課,給她們一人一個鼓囊囊的荷包。黃氏帶著女眷們?nèi)ダ镩g喝茶說話。九娘掃過幾眼,詫異這位正牌的舅舅除了有錢,還是位好唐風(fēng)的。四尺高的六扇鳥毛立女屏風(fēng)上畫著樹下仕女。不設(shè)羅漢榻,卻設(shè)了赤漆胡床,兩邊放了魏晉時候的八腿壺門獨(dú)坐榻。

    程氏咋舌不已的是兩側(cè)曲足香案上的四株三尺高的紅珊瑚,邊上的撇腳案上還有兩尺多的三彩雙峰駱駝。四娘和七娘看著案幾上的蔓草鴛鴦紋金碗里,堆滿了各色瓜果。一應(yīng)器具非金即銀,卻不流俗,處處也是大家風(fēng)范,不由地對這商戶舅舅家刮目相看起來。

    這一日,喝茶吃飯用點(diǎn)心,無一不考究精致,更有眉州的不少特色菜肴。飯后眾人在花園里,戲臺子隔水而搭,上頭白素貞正唱著:“雖然是叫斷橋橋何曾斷,橋亭上過游人兩兩三三。對這等好湖山我愁眉盡展,也不枉下峨嵋走這一番……”

    黃氏笑著給程氏斟茶:“這園子緊靠著就是開封府的后墻,若不是過節(jié),平時還不好聽?wèi)蚰亍!?/br>
    程氏隨意問起這宅子的事情。黃氏也很是得意:“這宅子原先是端明殿學(xué)士王大人的宅子,聽郎君說,還是蔡相使人打了招呼才買下來的。雖是淺窄了些,待娘子和家里人搬來,也還勉強(qiáng)住得?!?/br>
    七娘問:“我外婆和外翁要來汴京了嗎?”

    黃氏殷勤地答道:“年后就要來的。到時候七娘子可記得多來走動走動?!?/br>
    九娘聽著,猜測程家這兩年怕是通過阮玉郎和蔡相親近了起來,便笑著問:“我看舅舅家里許多物事不似咱們大趙的,稀奇得很,也不知道都從哪里弄來的珍奇異寶?!?/br>
    黃氏掩嘴笑了:“九娘子年紀(jì)小見識倒廣。這幾年家里在廣州做海上生意,你們看到的不少東西都是大食、爪哇來的,還有什么安南、真臘、暹羅也有些能看的。那些個珍珠瑪瑙水晶珊瑚,咱們看著值錢,在那邊都是按斤兩算,用些茶葉瓷器就換了回來?!?/br>
    九娘指著黃氏頭上的黃金花冠問:“二娘這個也稀奇,莫不是也用茶葉換來的?”

    黃氏笑得不行:“這可不是,這是西夏那邊來的,說是黨項(xiàng)族的花冠,重得很。”

    九娘瞪大眼:“舅舅還在西夏那邊也有生意?”

    黃氏捂了嘴:“如今河?xùn)|路和陜西路的榷場,你舅舅跺一跺腳,榷場也得都抖三抖?!彼D(zhuǎn)向程氏討好道:“你哥哥給你們又備了不少禮,這幾天西夏那邊新到的好皮子,那白駱駝皮做的白氈最是難得,還有好些藥材,都包好了。還有你家里阿姑妯娌什么的,也都各備了兩張沙狐皮子和兩包藥材。郎君也都讓奴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br>
    戲臺上白素貞已經(jīng)唱到:“俺、俺、俺、俺盜仙草受盡艱苦,卻、卻、卻、卻為何聽信那讒言誣告?將、將、將、將一個紅粉妻輕易相拋!……”

    不一會兒,侍女來請程氏,說大官人在花廳等著。程氏的眼皮跳了幾下,叮囑小娘子們不要亂走動,帶著梅姑去了。四娘和七娘都緊張得很,看看九娘。九娘卻專心看著戲臺。

    花廳里,程氏說得口干舌燥,一看坐在上首的兄長全無反應(yīng),不由得發(fā)愁。她自小在眉州能橫著走,全因?yàn)榈蛶讉€兄長尤其這位大哥格外寵溺她。

    “大哥,我阿姑說了,那阮玉郎要對孟家不利,大郎又和他走得近,家里實(shí)在擔(dān)心。你說他是阮氏的哥哥,為何不來找他meimei,卻找上大郎?沒有什么圖謀誰信?這幾年大郎和九郎十郎在汴京城里——”

    程大官人笑了起來:“年少輕狂?有什么要緊?等大郎進(jìn)了開封府做官,他就是想輕狂,后面還有臺諫盯著呢。倒是阮郎君,正因?yàn)樗侨钍系母绺?,才想著要幫妹夫一把。你們這些年巴著蘇瞻不放,得到什么好處了?名還是利?妹夫這個年紀(jì)了,還在戶部倉部司做個八品的小官,怎么,等你家老太爺老夫人一走,你三房六個子女就靠你那點(diǎn)嫁妝吃一輩子?”

    程氏一時語塞。

    “阮郎君是個有本事的,他年少就去了南方,不知道m(xù)eimei糊里糊涂竟然做了妾,這才恥于上你家的門,這親戚不算親戚,下人不算下人的,叫人家遞什么名帖好?”程大官人嘆了口氣:“你不懂,他替蔡相經(jīng)營的東西多著呢,他哪里用得著找上大郎圖謀什么?要不是他在賭場里正好聽見大郎說起孟家,實(shí)在看不下去他被人坑,順手拉了大郎一把,大郎在開封早被坑死了。你們做姑母姑父的可有替哥哥看住過他?要不是他想看著點(diǎn)妹夫和外甥們,就憑大郎,能結(jié)交得上他?你們以為他真是唱戲的伶人?好些個宗室子弟看見他還不都畢恭畢敬的?就你們孟家,又有什么值得他cao心對付的?真是坐井觀天!”

    程氏腦子也不糊涂,立刻說道:“哥哥!你可是在替蔡相做事?蔡相和表哥可是從來都不對付的!咱們家做生意摻和到朝堂去可不是好事!”

    程大官人拈了拈自己的美髯:“婦道人家你懂什么?沒有阮郎君的引見,沒有蔡相的面子和手段,這兩年海上和榷場和我程家能有什么干系?”他指了指自己腳下:“這種小宅子,也要三百萬貫。我買下來不過給大郎成親用的。”

    程氏一呆,娘家豪富她知道,可豪富到這個程度就不免讓她心驚rou跳了。

    程大官人端起茶盞:“你給孟家做牛做馬半輩子,可有人心疼過你?爹爹給你的十萬貫嫁妝,如今還剩了多少?蘇瞻和蔡相不對付,現(xiàn)在還不都是擁立吳王殿下的。你聽哥哥的不會錯。要不是爹娘心疼你和阿姍,我會放下這老臉找你?將來大郎手頭不說千萬家產(chǎn),分到他手上百萬家產(chǎn)總有吧?以后還不都在阿姍手里,你覺著該是誰求誰?”

    程氏心中一酸,低了頭:“爹爹和哥哥待我好,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上個月真的在和蘇家二表嫂議親了,就等重陽節(jié)要相看——”

    “你還想著和蘇家議親?”程大官人放下茶盞,皺起眉頭:“當(dāng)年蘇五娘和蘇瞻要私奔,可是你去告訴姑母的!要是哪一天姑母開口告訴了蘇瞻呢?你還真是糊涂了!還有五娘和蘇瞻的事,王九娘也問過你吧?你是怎么說的?你倒是忘得快!可要我好好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