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第十一章 李守真臂上中針處,皮膚呈現(xiàn)凍傷之狀,乃是被“雪洞冰蠶針”刺入的跡象。此針細如牛毛,約常人虎口長短,淬有冰蠶涎液,見血封喉。中針后,要么立刻用內(nèi)力裹住毒液,將它慢慢從傷口中排出,要么直接倒地等死。李守真既然做不到前者,就只有一條死路可走。 這一針無聲無息,迅捷至極,又看準了敵人破綻,當真避無可避。謝遜見對手面現(xiàn)古怪神色,出招也慢了下來,不由一愣,手中屠龍刀卻收不回來,一刀嵌入李守真腰腹,頓時血染道袍。 蘇夜丹田中,內(nèi)息化為先天八卦形狀,大部分非常模糊,幾乎不能成形。但只這一瞬間,先天功已從震卦轉(zhuǎn)為巽卦,運功輕靈巧妙,頓時腳下生風。她幾乎足不沾地,掠到謝遜身畔,伸手托住他的腰,笑道:“走吧!” 所謂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世上卻沒一只兔子能有這樣的速度。巽卦一出,蘇夜速度又增三分,在常人眼里,只剩一團模糊的影子,絕不遜于練了葵花寶典的東方不敗。她手上帶著謝遜,謝遜還拿著屠龍刀,卻像空身疾奔。 眾人眼前一花,耳邊聽到數(shù)聲慘叫。蘇夜撞進人群,將五六名府中衛(wèi)士撞飛出去,眨眼間已經(jīng)去的遠了。 先天功對內(nèi)力要求極高,不同卦象轉(zhuǎn)換之時,可耗盡尋常高手所有內(nèi)力,更不用提維持卦象成形的功力。蘇夜手握先天功典籍,無時無刻不在細心斟酌,至此仍未摸到乾卦、坤卦兩個最重要的卦象,更別提以八卦推演六十四卦,進行對天地萬物的模擬了。 還好先天功一經(jīng)練成,直接進入先天境界,能將天地靈氣化為自身內(nèi)力,總算沒出現(xiàn)跑到一半內(nèi)力全無,坐等敵人宰割的窘?jīng)r。 但她手上終究多了近三百斤重量,速度不減,不代表能夠永無休止地奔跑下去。 兩人一路奔出皇城,直奔大都城門而去。這時城門早已關(guān)閉,城門處、城墻上都有兵士巡邏。謝遜自忖輕功有限,難以躍上這高大堅實的城墻,可剛到城墻之下,蘇夜托著他的手上,再度傳來一股浩然巨力。 他只覺身輕如燕,身體竟不像是自己的,騰云駕霧般向上升去。成昆并不擅長輕功,教出的徒兒自然也是如此,遠遠比不上武當派的梯云縱,更比不上青翼蝠王的神乎其技。謝遜若自行攀登城墻,只提氣躍上一兩丈,就得借助工具之力。但蘇夜輕輕一托他,兩人便并肩飄上了城頭。 城頭守軍還在發(fā)愣,不知自己看到了兩個人影,還是眼花了,竟沒有人做出任何反應(yīng)。他們伸手揉眼,認為自己深夜守城,困的眼花繚亂,才會覺得有人跳上城墻。就這一忽兒的時間,蘇夜早已一躍而下,奔向大都郊外的茫茫山野。 兩人晃入離大都最近的密林時,她的內(nèi)力終于難以為繼,必須停下歇息。她只好停了下來,松開抓著謝遜的手,笑道:“如何?” 若只比武功,謝遜還覺得有勝過她的一天。然而,方才蘇夜風馳電掣般地奔行,此時驟然停步,仍然氣息綿長,呼吸均勻,毫無疲累的表現(xiàn)。他再也無話可說,拱手道:“佩服?!?/br> 他拱手之時,手中仍然拿著屠龍刀,只聽蘇夜一聲輕笑,右手已輕搭在屠龍刀上。這柄刀本來就沉重異常,也就比謝遜本人輕些,被她一搭,竟足有千斤之重。謝遜猝不及防,刀柄脫手滑出,已被蘇夜順勢取在手中。 倘若旁人這么做,謝遜必定心生恚怒。但他很清楚,自己前往燕帖木爾的宅院,就算能夠成功接觸到這把寶刀,也絕對帶不走它,反而要遇上兩個罕見的強敵,未必能成功脫身。如此一想,他頓時氣平,淡淡道:“謝遜說了佩服,這把刀自然是姑娘的了?!?/br> 蘇夜用刀,又數(shù)十年如一日,辛苦磨練刀法,自然對寶刀有著超越常人的興趣。但她并非真正貪圖寶刀,只是想拿來把玩一番而已,又不愿見寶刀落入朝廷權(quán)臣之手,這才抽空走了一趟。 此時,她輕輕握著屠龍刀,毫不費力地揮舞幾下,只覺它沉重鋒利,刀刃看似發(fā)鈍,實則寒氣逼人,威勢還要勝過倚天劍,果然是把絕世神兵。 可惜神兵再多也是無用,她一人只能用一把刀。她有了相伴多年的夜刀,以及紅袖神尼贈給她的“青羅刀”,足夠平常使用。屠龍刀落在她手上,根本無法大展神威,只好待在洞天福地里,等她為它找一個合適的主人。 她輕嘆一聲,將屠龍刀遞向謝遜,淡然道:“謝獅王,我也已經(jīng)說過了。既然請你和我一起去,就不怕你奪刀。我已經(jīng)有了趁手兵器,不愿再換。此刀雖然好,我卻用不上。你拿去吧,我見過的人里,的確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它?!?/br> 其實,謝遜至今不知這就是屠龍刀,有著“屠龍寶刀,號令天下”的傳說。但就算知道,以他的傲性,也不愿隨隨便便接受陌生人的饋贈。他心底大為可惜,卻堅持道:“我不要。今夜若你不在,我一個人絕對無法拿到此刀。除非有朝一日,我的武功勝過了你,才會光明正大地取刀?!?/br> 蘇夜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對他的評價又高了一層。謝遜年紀還輕,武功未到爐火純青的境界,但同為明教年輕一代高手,他的氣度比楊逍恢弘的多,眼光似乎也更開闊。難怪陽頂天傳了楊逍乾坤大挪移,卻在遺囑中指定謝遜暫攝教主之位。 她本想勸他幾句,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屠龍刀每每引起血雨腥風,隨便就斷送十幾條人命。它價值再高,也只會給擁有者帶來災(zāi)難。更諷刺的是,真需要它的人往往實力不足,剛得寶刀,便丟性命。 她猶豫一下,便將刀收回,搖頭道:“你不要,那就算了。今晚殺了一個妖僧,一個妖道士,就算刀未到手,也算賺回了本錢?!?/br> 謝遜哈哈一笑,說道:“不錯。既然如此,我與姑娘就此告別,希望日后還有相見之期。” 他們公開現(xiàn)身,殺死深受皇帝信任的兩位“神仙高人”,必然成為通緝重犯。也許大都城中,已經(jīng)處處戒嚴,挨家搜索。誰知蘇夜武功超凡脫俗,竟已帶著謝遜逃出城外,任城中天翻地覆,也和他們沒有關(guān)系。 蘇夜回頭遙望一眼大都,亦笑道:“我正要西去光明頂,此去路途遙遠,又人生地不熟。謝獅王若不棄,我們同行如何?” 謝遜正在心中暗自掂量,猜測她和陽頂天誰的武功更高,聽她這么說,愣了一愣,皺眉道:“我才辭別教中兄弟,下山來看我妻子,待教主大壽方回,怎能與你同行?也許三個月后,我和姑娘還能在光明頂上再見?!?/br> 蘇夜估算時間,心想果然如此,便說:“那時我多半已經(jīng)離開了,且看緣分吧。你師父是否名叫成昆,綽號混元霹靂手?” 謝遜奇道:“正是家?guī)?。怎么,姑娘竟能認出本門武功?” 直到此時,蘇夜仍未把蒙面黑布解下來,所以謝遜見不到她的容貌,也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月光下,她明眸一彎,似乎正在微笑。他又一愣,卻聽蘇夜淡然道:“我久仰令師大名,聽說他的武功也極為高強,不知可否有幸識荊?” 謝遜聽她夸贊師父,固然喜悅,但喜悅之情一閃而逝,無奈道:“家?guī)熢朴嗡暮?,居無定所,我也好幾年沒見過他老人家了。不過他若知道姑娘想與他結(jié)識,必然十分高興?!?/br> 蘇夜又輕笑一聲,道:“言重了。也許成昆前輩和我八字不合,見了我就討厭也未可知。這樣看來,貴教胡青牛先生的行蹤,獅王也不太清楚?” 胡青牛和成昆一樣,有出門亂跑的毛病,從來不會長期住在同個地方。謝遜對師父都不甚了解,更不會特意留心胡青牛。他坦言不知,蘇夜也不意外,直接出言告辭。 兩人在大都城中萍水相逢,又在大都城外分手。謝遜南下回家,蘇夜卻往西行,踏上前往昆侖山的旅途。她對中原地理十分熟悉,知道去昆侖山怎么走,外加她輕功高妙,精力遠勝常人,行一日的路程,比得上普通人連行三五天,想必不需太長時間,便能抵達昆侖山。 途中,她再度握住玉佩,將屠龍刀放入洞天福地。事實上,她并不需要每次親自拿著東西,只需要一手握玉佩,一手按在要放進去的物品上,將內(nèi)力貫通流轉(zhuǎn),便可將物品放置進去。但她正想看看完成度的情況,便手持屠龍刀,親身進入那個奇妙的空間。 青銅門上,完成度果然已有了變化。喇嘛和道士一死,竟瞬間多了十點,變成百分之六十,可見他們地位何等重要。若他們不死,江湖勢力可能會大受打擊。 蘇夜看到這個變化時,喜悅之余,又想:“不知殺了成昆,比這兩人又會如何?” 她對成昆下落并無絕對把握,正如對胡青牛那樣。然而,她將到西面玉門關(guān)時,在一座小鎮(zhèn)里歇息,卻見街上有座藥堂人頭攢動,圍的水泄不通,好像大降價的超市。她好奇心起,走到人群之外,扯住一個中年女子,問道:“大姐,這里的藥物莫非不要錢?” 那女子正往里面擠,被她扯住,頓時沒好氣地說:“你定然是從外地來的,否則怎會不知,這里來了一位胡神醫(yī),手到病除不說,還除了藥錢之外,不另收診費。他三天后就走,若不趁機讓他瞧上一瞧,又要到哪里去找這等神醫(yī)?” 話音方落,蘇夜二話不說,當先擠進了人群。 第十二章 藥堂中人再多,也難不住蘇夜。旁人只覺旁邊有東西擦了一下,她便仿若無事,從人群縫隙中鉆了過去,比游魚飛鳥還要靈活。 胡青牛與謝遜、楊逍等人年紀相仿,不過二三十歲年紀,自覺藝成,可以下山行醫(yī),才會在這里出現(xiàn)。蘇夜一進大堂,便見堂上坐著個容貌古雅的青年,身穿青色長袍,滿臉不耐煩,正坐在柜臺后面為人切脈。 他人到中年時,是個仙風道骨的中年人,如今還年輕,容貌自然不錯,但脾氣略嫌暴躁。蘇夜在角落里站了一會兒,只見他處理病患如砍瓜切菜,動不動咆哮一聲“你肝氣衰竭,還天天飲酒,莫非存心找死”、“區(qū)區(qū)燙火傷,為何把自己說的像瀕死之人”。 然而,他每咆哮一次,就會同時說出原因,并非胡亂發(fā)脾氣。蘇夜仔細看看求醫(yī)的人,便發(fā)現(xiàn)他的壞脾氣所來有因。這些人絕大多數(shù)沒什么重病,向普通大夫求醫(yī)也可以,自己回家躺兩天也可以,根本不必特意求訪名醫(yī)。她若處在他的位置上,也難免失去耐性。 他身邊還坐著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容貌俏麗,也穿一身青衣,默默替他書寫藥方。 胡青牛武功不錯,雖未潛心修煉武學,也非常人可比。這種小地方?jīng)]什么武林高手,有些人仗著有錢有勢,想要排在前面,都被他伸手拎住衣襟,從旁邊大開著的窗戶中扔了出去。 蘇夜還以為那少女是他妻子,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兩人眉目頗為相似,當為兄妹而非夫妻。當然,那中年女子只說姓胡的神醫(yī),又沒說人家名叫胡青牛。但當世之中,姓胡、醫(yī)術(shù)精湛、有個同胞meimei的年輕神醫(yī),除了胡青牛還有誰? 蘇夜在旁觀察他切脈時的手法、問癥時的問題、診斷時的憑據(jù),確認他醫(yī)術(shù)絕非虛言后,才笑吟吟地走上前去,微笑道:“胡先生,我想找你談?wù)?。?/br> 胡青牛瞥了她一眼,微微一愣,似沒想到此地會出這等人物。但他并未把她的美貌放在心上,只看了這么一眼,便冷冷說道:“到外面等著?!?/br> 蘇夜笑道:“是找你談?wù)?,不是請你看病。我與貴教楊左使、謝獅王都有交情,如今正要前往光明頂,先生連這點面子都不買嗎?” 直到她提起明教中人,胡青牛才重新認真看了看她,皺眉道:“本教兄弟在中原還有舊識?” “……” 蘇夜不知他如何看待明教兄弟的,只好微笑不答,裝作沒聽到。 那少女正是胡青牛之妹胡青羊,此時抬頭看了看蘇夜,向她吐吐舌頭,仿佛代兄長致歉。蘇夜還以一笑,便聽胡青牛道:“也罷,那你日落之后再來。我晚上只煉藥,不行醫(yī),現(xiàn)在沒空和你說話?!?/br> 蘇夜很少被人這么嫌棄,也拿他沒辦法,正要往外走,忽然突發(fā)奇想,笑道:“在下粗通醫(yī)術(shù),如今閑著也是閑著,可否幫先生一把?我看這些人里,有傷風感冒的,有著涼發(fā)熱的,還有跌了一跤,看見傷口腫了就趕過來的,不如交給我處置?” 習武之士多少懂一些醫(yī)術(shù)藥理,又擅長處理跌搭傷。胡青牛聽她提及明教,已經(jīng)信了她的話,并不和她客氣,淡淡道:“你自己找把椅子坐吧。” 想要成為名醫(yī),除了學習過去的醫(yī)藥典籍之外,還必須要有自己獨到的發(fā)現(xiàn),即不停治病救人,從實際病例中收集總結(jié)經(jīng)驗。胡青牛下山游歷,既為尋找昆侖山?jīng)]有的藥物、毒物,也為把滿腹知識用到實際當中。 可惜大部分人得的都是小病,而非疑難雜癥,未免降低了廣撒網(wǎng)的質(zhì)量。蘇夜坐到胡青牛旁邊,剛搭上第一個人的脈象,便皺眉道:“你吃壞了肚子,自己去找黃連服下就行了,為何要在這里浪費時間?” 胡青羊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胡青牛冷冷道:“看到了吧,不是我脾氣不好,任誰見到這么一群活寶,脾氣都很難好的起來。” 蘇夜這才知道,此時胡青牛名聲僅限于明教之內(nèi),尚未聲名滿天下。他的工作方式也不像蝶谷醫(yī)仙,而像個刷經(jīng)驗值的民工,什么都看什么都治。由于他身邊沒帶藥材,只開出藥方,讓人依方抓藥,因此幾乎不收診金。有些病、傷可以用內(nèi)力療治,他就順手給人家治了。 他從吃過早飯開始,一直工作到日落時分,才閉門謝客,不見任何外人。蘇夜聽過這條規(guī)矩,只好陪著他治到天黑,見他不耐煩地站起身來,回到藥堂內(nèi)堂,便也跟著進去。 胡青牛兄妹租住藥堂,不住小鎮(zhèn)的客棧。蘇夜走到窗前,往窗外看了看,見沉沉暮靄中,街上還有人散去的背影,不由笑道:“去關(guān)內(nèi)繁華之地行醫(yī)不好么?為何非要幫這些人看?。俊?/br> 胡青牛正在喝茶,聞言嘆了口氣,說道:“貧苦百姓無錢看病,無錢買藥,一旦病重了,只能聽天由命,豈不比大富大貴人家可憐的多?二來……他們既沒錢尋醫(yī)覓藥,即使患了緩癥,也有發(fā)展成重癥急癥的可能。這些在醫(yī)書中都實例甚少,我愿意碰碰運氣?!?/br> 他又飲一口茶,才招呼道:“請恕胡某失禮。姑娘高姓大名?緣何認得我教中兄弟?” 蘇夜認識楊逍,源于楊逍主動下戰(zhàn)帖挑戰(zhàn);認識謝遜,是走著走著就認識了。她仍不想提及自己身份,便含糊道:“那兩位近日都在中原,恰好和我遇上,相談甚歡。胡先生同為明教中人,倍受他們推崇,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br> 胡青牛性格有些急躁,但心腸甚軟,從小喜歡學習醫(yī)術(shù),反倒是同門師妹王難姑愛學毒術(shù)。他態(tài)度惡劣,只因忙碌終日,難以長期維持笑容。何況他若不板起臉來,只怕難以令求診之人乖乖聽話。 病人一去,他已恢復(fù)平和,笑道:“過獎了,方才胡某聽的很細,姑娘醫(yī)術(shù)恐怕不在我之下,何必如此自謙?你說有事相談,那就請吧?!?/br> 胡青羊端了杯茶給蘇夜。蘇夜接在手中,道了聲謝,才答道:“先生高明。若遇到普通傷病,我可自行診斷治療,只因碰上極為棘手的醫(yī)案,才急著前來尋找先生,希望借助你在醫(yī)道上的發(fā)明創(chuàng)見,解決我多年心事。” 胡青牛一聽疑難雜癥,立刻見獵心喜,連腹中饑餓都忘了,急忙問道:“什么醫(yī)案?想必一定為難至極,竟令你也束手無策?” 胡青羊低聲道:“我去外面拿飯菜?!北阕吡顺鋈ァ?/br> 蘇夜本來斜倚窗邊,此時走回斗室之中,坐在胡青牛對面,苦笑道:“如果有一個嬰孩,在襁褓中被陰寒掌力震成嚴重內(nèi)傷,十二經(jīng)常脈、奇經(jīng)八脈皆受重創(chuàng),掌力附在丹田之內(nèi),難以盡除,自此體質(zhì)陰寒虛弱,長大后百病纏身,可有良方相救?” 胡青牛怒道:“虧我見你醫(yī)術(shù)不錯,才和你對坐相談,你竟來消遣于我。這等傷勢就算落在武學高強之士身上,也難以痊愈,就算僥幸拖上幾年,終會越拖越嚴重,最終死于非命,何況小小嬰孩?嬰兒脆弱至極,又不能練出內(nèi)力保護臟腑,只怕沒幾天就死了,何來長大后一說?” 蘇夜其實并未抱太大希望,可聽他這么一說,依然覺得失望。她靜靜望著桌上油燈,半晌方道:“我并非存心消遣你。以前有位‘殺人名醫(yī)’平一指,也是這么說的……” “平一指?” 胡青牛久居西域,對中原人物不甚了解,思索半天,記不得有位姓平的名醫(yī),只好冷笑道:“他也這么答復(fù)你,你又怎么跟他說的?” 蘇夜忽然笑了,無奈道:“我對他說,我早知你連令狐沖都救不了,又何必指望你呢?哎呀,胡先生,平先生當日的表情和你現(xiàn)在一模一樣,都很想把我趕出去,又怕我武功太高,在你們頭上敲出幾個洞?!?/br> 胡青牛冷冷說道:“你精通醫(yī)理,當知這是不治之癥??茨汶y受成這樣,也許當真沒說假話。受傷的孩子是你家子侄么?我勸你一句,就算你玄功通神,勉強延續(xù)他性命,也該早早放棄,何苦讓那孩兒掙扎著活下去,受盡折磨?” 蘇夜搖頭道:“不是我的子侄,是我?guī)熜?。?/br> 胡青牛大為意外,問道:“難道你入門太晚,所以比他大十幾歲,還得叫他師兄?” 蘇夜再次搖頭,微笑道:“他比我大八歲,今年已經(jīng)二十七歲,若論本門刀法,應(yīng)該在我之上。而且他號令群雄,一呼百應(yīng),終年和對手斗智斗力,是京師第一大幫的總瓢把子?!?/br> 胡青羊正提著一個食盒進來,只聽兄長大怒道:“你果然在胡言亂語。京城大都從來都是蒙古人的天下,何來京師第一大幫之說?這人受此重傷,被高人保住性命也就算了,如何能夠練武,還練成絕世武功?” 她看了看胡青牛,暗自咋舌,笑道:“哥哥,你又為什么事和這位姑娘吵啊?” 胡青牛擺了擺手,讓她別插話。蘇夜并不生氣,緩緩道:“我不知道,也許他的傷勢激發(fā)了生命潛能,能夠做出常人想都想不到的成就,也許他的求生欲望太強,拼命練功,才保住了自己的命。以我的醫(yī)術(shù),如何不知這是不治之癥,難救之傷,只因他活了二十七年,比大多數(shù)人活的都要精彩。我才心生希望,期盼再出現(xiàn)一個奇跡。” 胡青牛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聽她言語誠懇,怒氣不覺又消了,思索良久,搖頭道:“你二十年后來問我,說不定我能想出方法,但現(xiàn)在不行。你若沒說假話,我給你指一條路。這人的問題在于元氣大傷,體質(zhì)極為寒弱,不在他得的病上。你去武當山求見張三豐,問他能不能救?!?/br> 第十三章 蘇夜點頭笑道:“我早有此意,只等拜見了陽教主,便去武當山走一趟?!?/br> 胡青牛又沉吟片刻,緩緩說道:“我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傷勢,只好憑空想象。你師兄體質(zhì)陰寒虛弱,無法抵抗尋常人能夠抵抗的惡疾,武功再高也無用。他既然活到二十歲以上,想必已經(jīng)患上了幾種致命的病癥?” 蘇夜道:“從他十八歲起,我就沒再見過他了,不知道他如今怎樣。不過,我和他分別時,他身上至少得了十來種病,其中確有致命之疾。但病與病之間,相互沖突克制,反而導(dǎo)致任何一種都不能立刻致命,得以慢慢拖延下去?!?/br> 胡青牛見猜想得到印證,很是高興,笑道:“這就對了,若非如此,他肯定活不到現(xiàn)在。若當真如此,這必定是一位武林奇人,運氣更是不差。不如把你師兄帶來給我看看,也讓我見識見識這等困難至極的病例?” 蘇夜微微一笑,淡然道:“有緣的話,我定會將他帶過來。如今空談無用,閑話休要再提了,兩位是要東入中原嗎?” 他們說話時,胡青羊已經(jīng)將飯菜擺好。她倒也真體貼,特意取了三人份的飯菜,意思就是讓蘇夜留下來吃飯。胡青牛談興上來,不顧訪客想吃飯還是想喝酒,一邊入座,一邊說:“不錯,其實本來還想與我夫人同行。但她嫌我每到一個地方,總要行醫(yī)幾天,無聊的很,便先去附近的深山野嶺,尋找藥草毒物,然后才來與我們匯合。” 蘇夜笑道:“那么,尊夫人一定也精于醫(yī)術(sh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