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他的微笑重回臉上,淡然道:“我很享受猜測身份的游戲,正如龍王你,也享受別人對你一無所知的感覺??上夷托囊幌虿惶?,時間拖長了,難免心生厭煩,若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br> 蘇夜道:“你不必等待太久??傆幸惶欤視涣料??!?/br> 方應看笑道:“這倒是一件好消息?!?/br> 蘇夜也笑,聲音中卻不露笑意,只道:“這要看對誰而言?!?/br> 方應看道:“你若遇上麻煩,盡管開口。京城中大小事務,還少有我不知道的?!?/br> 直到此時,他才稍稍松口,漫不經(jīng)心地透露補償她的意愿。蘇夜等了半天,終于等到這一刻,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直截了當?shù)溃骸罢f起來,我這里的確有樁麻煩事。” 方應看道:“什么事?” 蘇夜緩緩道:“笑看濤生云滅,多指橫刀七發(fā)?!?/br> 她說的很慢,很清楚,一字一頓地吐氣,仿佛害怕漏掉其中之一。方應看半身前傾,笑容已自臉上消失,沉聲問道:“這是什么意思?” 蘇夜頗為意外地笑了一聲,答道:“這兩句詩,寫出了京城中最有名的六大高手。‘笑看’就是你,神通侯方應看……” 方應看向來文雅客氣,彬彬有禮,這時居然不等她說完,便打斷道:“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但你為什么突然提到這六個人?” 蘇夜道:“我不是要提到六個人,而是要重點提出其中一個?!?/br> 方應看立即問道:“誰?” 蘇夜道:“多指,多指頭陀?!?/br> 這個名字對方應看并無特別意義。他露出了很疑惑的表情,發(fā)自內心的疑惑,猶豫道:“如果我沒記錯,這頭陀已銷聲匿跡了近十年。誰都不知他的下落,也許他死了,也許去了海外?” 蘇夜緩慢地搖了一下頭,篤定道:“事實并非如此。他活著,而且活的很好,像許多聰明的江湖豪杰一樣,垂涎錢財權勢,所以為蔡京奔走賣命?!?/br> 方應看皺起黑亮的眉,問道:“你是否弄錯了。據(jù)我所知,多指頭陀不是能被收買的人?!?/br> 蘇夜冷冷一笑,冷聲道:“只要付出合適的價碼,你可以收買任何人。依我看,多指頭陀就算沒被收買,也主動投靠了蔡京,這么做,豈不比其他走狗更體面?” 她語氣森寒,方應看就算傻了,也聽的出來。他不由問道:“你怎么知道?” 蘇夜冷笑道:“因為他數(shù)年之前,還奉蔡太師之命,暗中參與江湖風波,期間幫了朱勔大忙,險些毀掉我外六塢之一?!?/br>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我是城里老鼠。 基于過去得到的教訓,我決定預先說一些可能的雷點,防止大家踩雷。 新副本為大唐雙龍傳。 在這本書中,我很喜歡慈航靜齋,認為她們毫無黑點,對她們毫無惡感,不可能暗搓搓黑她們。同時,我對魔門沒有太多好感,不萌陰后更不萌邪王,但一樣不可能暗搓搓黑他們。 有些姑娘喜歡把靜齋看成綠茶/白蓮/交際花/裝逼犯/偽君子/惡心死了/應該被打臉啪啪啪,但是我不這么想,也不這么寫。這部分姑娘可以跳過這個副本,或者直接棄文。我不負責解釋任何事情,也沒興趣說服任何人。 謝謝支持和理解。 方應看似有不信之意,微微蹙起的雙眉驟然松開, 展顏笑道:“多指頭陀脾氣硬的很, 可不像這種人?!?/br> 蘇夜笑道:“倘若只看外表, 小侯爺你……也不像你真正的模樣。” 方應看道:“我的意思是,也許貴幫情報有誤, 也許下手者另有其人。如果事實真如你所說,那么,多指頭陀重出江湖時, 一定經(jīng)過了精妙易容, 使人看不出他的真實身份。” 蘇夜淡然道:“我當然考慮過這些可能, 他也的確事先易容。只可惜,易容改裝并非永遠有效, 動起手來, 衣衫可能被劍氣割碎, 涂抹的膏粉可能剝離脫落。若無十足把握, 我怎肯冤枉無辜之人?我只能說,天下雖大, 多指的頭陀卻只有他一個?!?/br> 方應看笑道:“這么一聽, 也有道理?!?/br> 蘇夜聲音略現(xiàn)寒意, 緩緩道:“另外, 他隱藏了身份, 才出面為蔡京辦事,所以我很好奇,他平時究竟用真實身份藏在何處, 有何目的?” 方應看思忖片刻,問道:“為何找我?” 蘇夜笑道:“因為你與蔡京表面仍一團和氣,又深知宮闈秘聞,各家達官貴人的隱事。你若想搜索一個蔡京黨羽,成功的可能性定然比我高?!?/br> 方應看亦笑,笑道:“你不怕我與他們暗通款曲?” 蘇夜眼都不眨一下,坦然道:“反正我苦尋一段時間,始終毫無線索。事情再糟,還不是這個樣子?你要通風報信,但去無妨?!?/br> 方應看大笑,忽地振衣而起,正要出言告辭,話到口邊,突然一頓,問道:“你明知多指頭陀是蔡太師的人,仍要找他的麻煩,莫非已決定扶助朝中清流,對抗權相?” 蘇夜笑了幾聲,格外謙和地道:“不敢當,我只是山野草民,如何敢威脅當朝太師和丞相?不過凡事講求有來有往,他的手下對我不客氣,我必須予以回報。因此,何不從那個得罪我的頭陀開始?” 她給方應看斟了茶,他卻沒喝。此時,這杯茶仍擺在小幾上,杯口茶香裊裊。方應看挺拔的身形立在茶杯后方,好像定住了似的,一動不動。 他靜立片刻,忽然道:“我與多指頭陀并稱六大高手,卻真的不清楚他的下落。但這件事已引起了我的興趣,我會試試?!?/br> 蘇夜全然不意外,微笑道:“有勞了?!?/br> 她在江湖中朋友很少,仇人眾多。好像每個成名的幫派勢力,每位幫派首腦,交友情況都與她相差仿佛。多指頭陀乃她血債的一部分,只是一個開始,離結束還遠的很。 她心中清楚,方應看既然應下,便一定會去做。他可能在追查中,認為多指頭陀有利用價值,先收買他,迫使他為他做事,待鳥盡弓藏時,再將行蹤透露給她,以便兩邊獲利。 她對此絕不介意,只要方應看查得出多指頭陀,他們私下達成何種交易,與她毫無關系。 方應看離開后第一天,她與禁衛(wèi)軍統(tǒng)領、副統(tǒng)領會面,商談開封府中緝盜治安問題;第二天,她摒絕一切訪客,留在風雨樓,專心準備進入副本世界。 她的內傷從外表看不出痕跡,實際頗有些麻煩,再怎么努力,也無可能在短短四天中痊愈。無論她樂不樂意,都得帶傷離開,只盼玉佩看在她受傷不輕的份上,別把她放進麻煩場合。 第三天午時三刻,正好是青銅門顯示的最后一刻。她遵從約定,離開金風細雨樓,回到十二連環(huán)塢分舵,在那間閑置臥室中,踏進了無比熟悉的甬道。 這個過程簡單至極,她已重復了許多次,對它十分熟悉。她伸手按住門,注入內力,青銅門自動打開。門后漆黑不見五指,就像一個密不透風的房間。她邁進門中,只覺眼前一黑,突然之間又大放光明,展現(xiàn)出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那扇門應該就在她身后,此時卻已無影無蹤。蘇夜舒了口氣,旋即昂首四顧,觀察周圍是否存在危險。 她正站在一片碧青茂密的草原上,草葉長而青翠,隨風擺動。千萬根青草一起飛舞,發(fā)出細小的刷刷聲,極具安眠效果。足下地勢平坦,泥土松軟,可見土質肥沃。細雨淅淅瀝瀝,如同空中墜下的無數(shù)透明碎珠,先沾染草葉,再沿著葉片墜落于地,潤澤泥土。 青草氣息芬芳清新,帶著雨水的濕氣,稱的上沁人心脾。天上雖下著雨,天色卻不甚灰暗,仍然湛藍多,暗黃少,看來過不了多久,這場雨便會停了。 她進入副本世界之后,應該是隨機選擇落腳地點。大多數(shù)時間里,她安然無恙,但也見過血案現(xiàn)場,或者兩個勢力火并的情景。這一次,玉佩對她尚屬客氣,把她放在了氣候溫和,土壤肥沃的原野上。 她環(huán)視四方,只望見附近有一處翠綠欲滴的樹林,遠方青山如黛,山頂繞著一團團潔白云朵,渾不似這邊春雨淋漓。 然而,她只掃了一眼,就發(fā)覺自己情況不太對勁。 雨水沾在草葉上,晶瑩透亮,斷線珍珠般滾落,湊近了看,正是一副令人氣定神安的美景。不幸之處在于,她如今正是湊近了看。 青草長度超過成年男子膝蓋,也超過她的大腿,將她整個人掩在青青草色中。她低頭,眼睜睜看著雨珠滾落,草葉末梢在眼前搖蕩不休,以微不可聞的聲音,輕聲道:“我日?!?/br> 她伸出手,看見衣袖遮住雙手,直垂至地,再往下看,衣裙亦在地面堆成一堆。全身衣物正在松脫滑落,被單般披在她身上。 一言以蔽之,她就像個偷穿母親衣服的小女孩,滿臉晦氣地站在草叢正中,別提多么滑稽了。 一旦進入副本世界,她年齡亦隨機改變,鮮有與現(xiàn)實年齡相符之時。即使如此,她也很少變成這么小的孩童。由身高可以推測,她如今的身體只有五六歲年紀,正是雪團一樣可愛的好時候。 蘇夜甩了甩袖子,臉色卻漸漸陰沉,陰的簡直可以滴出水。她想了一會兒,徑直伸手,再度握住玉佩,瞬時返回洞天福地。 在此之前,她考慮到類似情況,所以在里面預先放置了幾套衣物,分別對應不同年紀。自打認識程靈素以來,她沒再用過孩童時代的衣裳,這次卻派上了用場。 她找出合體衣物,一邊換衣服,一邊皺起眉頭,打量青銅門上新近浮出的文字。門扉上層,金色光芒已然消失,變的黯淡無光,要等規(guī)定的時間過去,才能再度開啟。 她首先去看時間,發(fā)覺它比普通情況更長,端端正正標著“十年”。如果她被玉佩強行征召,一般都是這個時長,從未有過稍短的三年或五年。在這樣的副本中,任務通常更緊湊也更為復雜,亦有更多分支。 十年給人的感覺十分漫長,實際上,往往剛夠完成任務。她運氣不好時,還會覺得時間緊迫。 果不其然,路線分成了兩大類,每一大類下面,再分兩類。這兩大類一類名為“江山”,一類名為“江湖”。江山分為“隋室”與“自立”,江湖則分為“魔門”與“正道”。任何一類完成度超過百分之五十,她都可以免除死亡的噩運。 任務分類眾多,指示說明也不少,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半扇門。江山含義自然是爭霸天下,若扶助隋室,她必須蕩平天下各處起義的軍閥勢力,讓九鼎穩(wěn)穩(wěn)握于楊氏之手;若她選擇起兵自立,得覆滅隋朝,吞并其他勢力,最終定都稱帝。 兩條路線有著共同的終極目標,稱為“四海靖平”。 至于江湖任務,指向更為明確,幾乎指名道姓,明確寫出了她要做的事情,和有必要認識的人。魔門路線完成度與天魔策有關,天魔策集齊的卷數(shù)越多,完成度也越高,最后需要集齊八卷,一統(tǒng)魔門。正道路線傾向于對抗,而非收集,要她擊敗魔門八大高手,獲得正道諸位魁首認可,然后再擊敗“邪帝”向雨田。 江湖路線亦有共同的終極目標,挑戰(zhàn)“武尊”畢玄、“奕劍大師”傅采林、“散人”寧道奇,還有“天刀”宋缺四位宗師,并于決戰(zhàn)中獲勝。 這些任務以文字形式寫在門上,當然有前后順序之分,卻不受順序束縛。她可以在任何時間,完成任何一項,獲得的獎勵總是相同。 在蘇夜看來,終極目標難度似有問題,比不上每條路線末端的目標。倘若她能集齊天魔策,抑或擊敗向雨田,那么勝過那四位應該不成問題。 與此同時,這些路線均有前易后難的特色。她挑選任一路線,都可順利完成百分之五十以上,若要達到百分之百,成功率就微乎其微了。 她十分慶幸,這個世界是她能夠預知走向的世界之一。時值亂世,奇人異士層出不窮,情節(jié)橫跨中原與異域,因而任務繁多,時間跨度亦大。它正如之前的試練副本,充滿了機遇與挑戰(zhàn),端看她有多少本事。 蘇夜仔細讀完,默默記住內容,取下玉佩,調短紅絲繩的長度,又掛回頸上,然后摸出一面小圓鏡,在面前一照。圓鏡之中,映出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皮膚嬌嫩的好像一碰就破,正是她六歲時的容貌。 但那雙大眼睛中,射出的乃是令人心悸的寒光,因為她對這張臉并不滿意。她伸手一抓,地上的夜刀彈了起來,躍到她手中。夜刀本是短刀,被她握住后,比例與正常的刀毫無區(qū)別,已經(jīng)不能再被稱為短刀。 她凝視夜刀,想起自己要站到凳子上,才能與當鋪伙計說話,以及十年任務期限,不禁又郁卒地嘆了口氣。 第一百四十六章 美貌女子孤身上路,往往有諸多不便, 極易被賊人盯上。美貌蘿莉孤身上路, 情況比前者還糟, 簡直是在周身上下,掛滿了“來拐我啊”的橫幅。 蘇夜輕功極為出眾, 學通“瞬息千里”后,又融入周易六十四卦往復循環(huán)的道理,配合先天八卦中的巽卦, 身法堪稱神鬼難測。然而, 普通人看不見她, 摸不透她行蹤,不等于她能永遠做個鬼魂。她初臨異世, 總有吃飯、投宿、打聽消息的時候。 如果她與惡棍交談, 對方很可能打她主意, 意欲拐走她賣掉, 從而惹上麻煩。而善心的好人比惡棍更難纏,非得問一大堆啰里啰嗦的問題不可, 諸如你家大人何在, 你莫非與他們走散了之類, 然后試圖送她回家。 她的手大小剛夠握住夜刀刀柄, 腿也很短, 說話時,聲音清脆稚嫩。就算她本人,也很難重視這樣一個小女孩的話, 遑論其他人。 她第二次離開洞天福地時,心里充滿了對上述場景的想象,致使臉色愈發(fā)陰沉。所幸四面八方空無一人,沒有在田里勞作的農(nóng)夫,也沒有策馬飛奔的騎士。她可以慢慢想出辦法,再作具體行動。 此地氣候溫和,地勢平緩,風景與江南江北均十分相似,應當是中原兩河流域的平原地區(qū),只不知具體在哪里。她對長江兩岸頗為熟悉,直覺并非身處江南,但要說個理由,又說不出來。 古代社會與現(xiàn)代不同,即便是富庶繁華之地,人口也不太密集,常有大片未經(jīng)開發(fā)的森林與平原。蘇夜再度環(huán)視一圈,發(fā)覺視野中沒有農(nóng)田,確定自己正在荒郊野外。 她俯下身,查看青草長勢,草下泥土的干濕情況,最后選定南邊方向,飛掠而去。 如果她在城中現(xiàn)身,自然很容易找人打探消息,問出那座城的名字,當朝年號,運氣夠好的話,還能打聽到當世著名大俠是誰。通常而言,這些消息已經(jīng)足夠。她聽完之后,可以以此為基礎,決定下一步怎么走。 不過,像現(xiàn)在這樣,事情就難辦一些。她向來選擇往水邊走,無論溪流、小河還是大江,均為百姓生活必需的水源。找到水源,就相當于找到住在水源附近的人家。 她遵從這個理論,從未出過差錯,此次疾奔了盞茶時分,便見不遠處淙淙溪水,銀帶般往低處流動。而溪水兩邊,亦出現(xiàn)青翠稻田。稻葉比青草更為茁壯,可見得到農(nóng)家的精心照顧。 稻田近在眼前,種稻子的人也不會遠。她小心觀察他們,選定一個面貌聰明,孤身勞作的年輕村女,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緩緩接近她,向她打聽道路。 那村女見她年紀幼小,獨自一人跑來問路,十分詫異。即使如此,她仍好心地回答她的問題,還怕她聽不懂,耐心解釋了一番。 蘇夜所料無差,此地乃江北眾多平原中的一處,離沮水僅有半日步行路程。沮水為漢水分支,水流由西向東,與其他水道一起匯進長江,奔流入海。水道兩旁,土質都頗為肥沃,適宜作物生長。自古至今,江北平原一直受到上天庇佑,令生活于此的百姓衣食無憂。 據(jù)村女所說,最近的小鎮(zhèn)為白水鎮(zhèn),最近的城為當陽、遠安兩座大城。驢車行走一日,可到當陽北門。本地人若去城里辦事,總在清晨動身,晚上宿在那里,第二天再原路返回。 她還應蘇夜請求,說出了當今年號,但聽在蘇夜耳朵里,和沒聽見相差無幾。她對隋朝幾乎一無所知,不像對北宋那樣熟悉,就算知道今年是哪一年,也不清楚即將發(fā)生什么。 還好,她對當陽城一清二楚,心知去了城里,定能發(fā)現(xiàn)更多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