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那位村女答完之后,正想問她是否與家人走散,找不到父母,只覺眼前一花,好端端站在眼前的小女孩已不見了,原地留下一錠銀子,證明她并非白日做夢。 直至當(dāng)天晚上,她還逢人就說這段奇遇,將蘇夜與鬼神聯(lián)系起來,全然想不到自己遇上了一個特殊的武林高手。 村女講故事時,蘇夜正飛奔向當(dāng)陽城。她連續(xù)奔跑一日一夜,也不會感到疲乏,除非途中和強敵動手。更何況,她飛奔之速,遠(yuǎn)勝拉著板車的驢子。太陽完全沉下地平線,夜色籠罩大地。當(dāng)陽城中華燈高懸,夜宴方開,蘇夜已站在了北門外面,冷冷盯著尚未關(guān)閉的城門。 武俠世界畢竟與真正的古代世界不同,規(guī)矩寬松的多。她讀小說時,從未見過需要路引文書的人物,全都想去哪兒,便去哪兒,不必拿出身份證明。但她與他們不同,倘若大搖大擺通過城門,勢必會被守衛(wèi)攔下。 她思索半晌,在去野外找個破廟,盤膝打坐療傷,和進(jìn)城四處摸索,打聽城中江湖人物之間猶豫,終于選定后者。城門守衛(wèi)森嚴(yán),但只是普通兵士。她想瞞過他們的耳目,易如反掌,趁他們略微分心時,輕輕巧巧溜進(jìn)城門,踏上當(dāng)陽城進(jìn)城的大道。 農(nóng)家愛惜蠟燭燈油,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城中卻盡有富豪人家。他們不僅在家里尋歡作樂,還時常去青樓風(fēng)流快活,單看大道兩邊,小樓排列整齊,高燒銀燭,就知道當(dāng)陽城十分富庶,不愧為沮水一帶的大城。 蘇夜苦思冥想,始終記不起城里有何重要角色。若她在揚州,大可去找一位名叫石龍的武館教頭,或者名叫寇仲、徐子陵的小混混,甚至街上賣包子的貞嫂。但當(dāng)陽不同,聽上去有點耳熟,真往深處想,又發(fā)覺想不出任何實際名字。 而且,那名村女言語之中,并無天下大亂,硝煙四起的頹喪意味,也未說何處義軍揭竿而起,占城為王。她不由猜測,現(xiàn)在的確是隋煬帝楊廣在位,但隋朝氣數(shù)未盡,還有幾年壽命。她按照記憶中的劇情找人,很可能出現(xiàn)差錯。 她懷著重重疑慮,在大街小巷中徘徊,刻意回避行人。只要她愿意,即使從他們身邊走過,對方亦茫然無覺。她知道,這個世界里的高姓大閥,均與江湖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閥主本人,以及門戶中的重要人物,全部習(xí)練高深武功,各有各的絕學(xué)。也就是說,找到當(dāng)陽大戶后,不愁找不到切入江湖的時機(jī)。 蘇夜在當(dāng)陽轉(zhuǎn)了一圈,心想當(dāng)陽大戶,再大也大不過本城太守,便不再猶豫,向太守府走去,打算潛入府中,見一見太守本人,看他能否提供重要情報。 似是命中注定,她所到之處,經(jīng)常發(fā)生意外事故,如殺人放火、劫財滅門。她以夜色為掩飾,剛靠近太守府大門,就發(fā)現(xiàn)府中人聲嘈雜,一片亂象。手持火把的士兵、衙役跑進(jìn)跑出,人人臉上露出緊張神色,像是遇上了很嚴(yán)重的事情。一個人高馬大,軍官模樣的人站在門前,朝衙役們大聲吆喝,命令他們搜索一個黑衣人。 “遭賊了?遭刺客了?太守老婆跟著黑衣人跑了?” 剎那間,蘇夜心里出現(xiàn)無數(shù)猜測,每一項都很有可能。她從不怕事,也不覺得有必要害怕,二話沒說,輕車熟路地繞道而行,直繞到太守府后墻,想看看府中情況。 太守府面朝青石大道,堂堂正正,后門卻位于一條小巷中。小巷一端封鎖,是條死路。蘇夜趕到巷口,忽然之間心有所感,倏地向后退去,藏進(jìn)旁邊暗影,同時屏氣斂息,心跳、脈搏、呼吸齊齊停止,整個人如同一塊無生命的巖石,絕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 她躲避之時,巷口出現(xiàn)一條深黑色的人影。此人身著黑色夜行衣,頭戴黑色頭套,仿佛真正的影子。他周身輪廓溶入黑暗,與陰影合為一體,幾乎分不清哪部分是人,哪部分是石墻投下的暗影。 他的可怕之處,還不在這種神出鬼沒的身法,而在他給人的感覺。那種感覺極具壓迫力,極端冷酷,讓人覺得他冷漠無情,視生命為糞土。他身上散發(fā)出血腥氣息,好像剛殺過人,又增添了幾分恐怖。 蘇夜早已晉入先天境界,眼力過人,一眼看破此人行蹤。否則,恐怕得等對方拔出兵器,出手傷人,她才能夠覺察他的存在。 她嗅到血腥氣時,辨出鮮血來自他本身。受傷的是他,而非別人。她心底本就沒有懼怕之意,只有好奇,至此好奇心更深,看了一眼太守府后墻,轉(zhuǎn)身跟在黑衣人身后,摸向當(dāng)陽城的偏僻處。 她并無證據(jù),卻猜出他必為入府行刺的刺客。像他這種人,生來就是暗殺的材料,若行盜賊之事,未免大材小用。只不知他刺殺的是當(dāng)陽太守,還是府中的其他人。 黑衣人身法詭奇至極,為她生平僅見。這并非說他輕功多高,比他輕功更高的人,她也見過不少。她只好奇他的師承,因為他舉手投足,發(fā)力縱躍間,總透出一股詭怪邪異的味道,不似人間應(yīng)有的輕功。 她本以為,他肯定投宿于一家不起眼的小客店,或者連夜出城,逃過官兵搜捕,事實卻非如此。黑衣人一路潛行,最后竟到了一處偏僻安靜的寺院,越墻而入,直奔寺中客房。 看來,這里才是他投宿的地方。 第一百四十七章 寺院荒涼僻靜,似乎被人廢棄了。夜風(fēng)吹拂, 寺中古樹嘩嘩搖響, 再添凄清感覺。然而, 蘇夜越過重重院落時,聽見僧房傳來長一聲, 短一聲的鼾聲,足見此地仍有僧人主持。 她從鼾聲中,聽出他們武功低微, 甚至可能不會武功, 所以未曾放在心上, 一直跟到客房附近,方放緩腳步, 靜靜凝視著客房窗戶。 黑衣人進(jìn)門不久, 房中忽地亮起燈火。窗紙上, 映出一個輪廓分明的人影。他輕功十分出色, 習(xí)練的功法更是不凡。只可惜再神秘的人,仍需找地方休息療傷, 正和她本人一樣。 蘇夜微微蹙眉, 右手扶著院中大樹, 臉上浮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她一見此人身法, 就知道他絕非無名之輩, 必是有名有姓有地位的武林高手,仔細(xì)想想,很容易得到合理的猜想結(jié)果。 問題在于, 他究竟是不是她預(yù)料中的人? 當(dāng)陽太守府人仰馬翻,證明他此行失手,曝露行蹤,還因此受傷。如果他身份如她所料,那太守府中一定住著更加厲害的人物,也更能引發(fā)她的好奇心。 黑衣人前來荒涼寺廟,應(yīng)是為了覓地療傷,將傷口裹好后,立刻會遠(yuǎn)走高飛,躲開官兵的搜查。她要么立刻現(xiàn)身,與他談?wù)?,要么繼續(xù)跟蹤他,直到跟出某個結(jié)果。 蘇夜足足想了三分鐘,才下定決心,飛身掠至客房門前,大大方方推開木門,一步邁了進(jìn)去。 她的人真如微風(fēng)般輕巧,落地時無聲無息。即便先天高手側(cè)耳細(xì)聽,也只能聽見細(xì)微風(fēng)聲,聽不見飛掠時衣袂發(fā)出的破空聲。但她推門時,并未刻意隱住聲響。那扇木門吱呀一聲,在萬籟俱寂的夜色中,尤為引人注意。 黑衣人反應(yīng)快至極點,門開之時,已察覺事情有變。蘇夜邁進(jìn)去的右腳尚未落地,只覺眼前光芒閃動,四面八方涌來森冷殺氣,針扎一般,逼的人睜不開眼,喘不過氣。劍上氣勁亦極為古怪,如同水中漩渦,不斷拉扯劍雨迎上的目標(biāo)。 這正是他獨步江湖的劍法,與一切門派均不相似。刺殺目標(biāo)大多尚未看清他的身形,便死在光點般的劍雨下。 蘇夜不驚反笑,足尖在地下一點,身子向旁傾斜,千鈞一發(fā)間,自絕無可能的角度,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竟從黑影身畔繞了過去,穩(wěn)穩(wěn)邁進(jìn)了這間暗伏殺機(jī)的客房。 她自忖武功勝過此人,仍然暗中提防,隨時準(zhǔn)備拔刀出招。所幸如她所料,黑衣人一招落空,又看清了她的模樣,登時極為驚訝,劍上殺氣大為減弱,果真反手收劍,驚愕地盯著她。 年紀(jì)小亦有年紀(jì)小的好處??v使殺人如麻,心腸冷酷的殺手,也很難把小小女孩當(dāng)成敵人。 黑衣人腹部不斷滲出鮮血,只因衣衫全黑,看上去不甚明顯。黑色頭罩還留在頭上,露出一對黑不見底的銳利眼睛。這雙眼睛里,閃動著意味不明的寒光,卻沒了那股誓要置人于死地的殺意。 頭罩緊貼面部,勾勒出他堅挺清晰的五官輪廓。倘若他取下頭罩,肯定是個相貌出眾的美男子。 一個人剛剛行刺了任務(wù)目標(biāo),回到安全地方處理傷口,突然發(fā)現(xiàn),眼前冒出了如此嬌嫩可愛的小女孩,之后又應(yīng)該說什么,做什么? 黑衣人顯然沒有類似經(jīng)驗,也許任何人都沒有這種經(jīng)驗。他收劍之后,遲遲不發(fā)一言,仿佛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只冷冷打量著她。 最終,反倒是蘇夜率先開口,笑問道:“你是誰?” 黑衣人目光冷的似要結(jié)冰,猶豫一下,居然使用與她相似的口吻,冷然道:“我是楊虛彥。你又是誰?” 蘇夜輕輕“啊”了一聲,心想自己猜對了。 楊虛彥為江湖成名人物之一,外號“影子刺客”,性格冷酷無情,來歷神秘莫測。事實上,他出身于當(dāng)朝皇族,卻不為楊廣所容,即將遭人毒手時,被“邪王”石之軒救走,得傳邪王的獨門功法。他不出手則已,每次出手,必可引起江湖上沸沸揚揚的傳言。 她今夜與他相遇,運氣當(dāng)真不錯。 楊虛彥的臉藏在頭罩后面,掩住了所有神情。蘇夜想象的出,那是一副罕見的,茫然不知所謂的表情,出現(xiàn)在他臉上,比常人更稀奇。 她無意裝成真正的小孩,向內(nèi)室木桌一指,笑道:“去裹你的傷,不必在意我,我不是你的敵人。我只想問問,你去太守府刺殺什么人?” 至此,楊虛彥頭腦再不靈光,也能看出她不是尋常孩童。但他難以擺脫她幼小稚弱的印象,潛意識中,總覺得告訴她也沒什么大不了,隨口答道:“楚國公。” “……楚國公?” 蘇夜讓開通往內(nèi)室的路,讓楊虛彥擦身而過,回到那張點著油燈的木桌旁。她將“楚國公”聽成了“楚國功”,雙眉糾結(jié)成一團(tuán),苦苦思索這人是誰,卻始終不得要領(lǐng)。 楊虛彥一生之中,少有如此離奇的經(jīng)歷。蘇夜一皺眉,整張臉都跟著皺了起來,顯的可憐可愛。他在桌邊坐下,掃了她一眼,繼續(xù)之前未完成的工作,同時冷冷道:“楊玄感,楊素之子,楚國公楊玄感,住在當(dāng)陽太守府。好了,你尚未回答我的問題,你究竟是誰?” 他傷的不輕,頭腦卻十分清晰,并未忘記蘇夜躲過了他的幻影劍法。習(xí)武之人雖多,能做到這一點的卻不多。無論怎么看,蘇夜都只有五六歲年紀(jì)。幻影劍一擊不中,已令他驚詫莫名。這印象極為深刻,不會因為蘇夜看似年幼無知,就從他心底消失。 除非必要,他不屑?xì)⑺牢唇?jīng)人事的孩童,但在必要之時,也會毫不留情地下手。他一反常態(tài),耐心與她對答至今,是因為想知道她的身份,還想知道她是否受人指使。 蘇夜再度無視他的問話,一聽楊素之名,立即恍然大悟,微笑道:“原來如此,是他……影子刺客大名鼎鼎,居然不是他的對手么?” 遭人輕視是一回事,遭小孩輕視是另外一回事。楊虛彥目中寒光大盛,冷笑道:“他身邊還有兩個人,一個是他同胞兄弟楊積善,一個是他的知交好友李密?!?/br> “……李密?” 蘇夜外表從容鎮(zhèn)靜,其實心里一片茫然,壓根不在楊虛彥之下。楊虛彥說出楊素時,令她大感親切,再說到李密,頓時親上加親,生出了一種他鄉(xiāng)遇故知的感覺。 楊虛彥誤以為她不知李密是誰,懶的向她解釋,自顧自地在傷口上敷藥,也不催她回答。蘇夜心念電轉(zhuǎn),又問道:“李密在當(dāng)陽,翟讓又在哪里?” 楊虛彥冷笑道:“翟讓是誰?” 蘇夜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很好,我明白了。” 她不熟悉隋朝的情況,只能通過一些著名歷史人物的命運,間接判斷自己身處那一部分情節(jié)。楊虛彥反問翟讓是誰,從側(cè)面證明瓦崗軍尚未建立。而李密與楊玄感同行,沒當(dāng)上瓦崗軍的第二號人物,進(jìn)一步證實了前一個推斷。 楊素乃是隋朝最有權(quán)勢的大臣,與文帝、煬帝兩代帝王牽扯不清,終至功高震主的地步。他兩個親生兒子肯定不是易與之輩,外加一個武功絕頂?shù)睦蠲?,楊虛彥因此失手,并非他的過錯。 蘇夜凝眸沉思,緊皺的眉頭卻已松開。她不再像之前那樣,對當(dāng)今局勢一無所知,心情亦放松不少。 不知從何時起,窗外傳來極為細(xì)微的喧鬧聲。用不了多久,官兵將結(jié)束對酒館、客店的搜查,轉(zhuǎn)為盤查城中其他可以藏匿的地點,包括這座香火冷清的寺廟。 楊虛彥若不搶在此前出城,也許永遠(yuǎn)出不了城。楊玄感等人絕不會放過意圖殺死自己的兇手,說不定親自出手追查,直至查出他的下落。而且,他們并非平常混幫派的小嘍啰,要地位有地位,要武功有武功,目睹幻影劍法時,肯定已看出殺手正是影子刺客。 楊虛彥動作奇快,在蘇夜沉思時,裹好了傷口,清理了可供人追蹤的痕跡。他站在內(nèi)室中,和她正面相對,忽地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問道:“小姑娘,你好像知道不少秘密,還有沒有要問的事情?如果沒有……” 他口氣中冷漠少,譏諷多,流露出之前不曾有過的意味。她知道他至今未起殺心,最多把她弄暈,一走了之。要不是他受了傷,很有可能帶她一起走,問明白她的師承來歷。 不僅是他,換了任何一個江湖人,都會這么做。 她嬌嫩如花瓣的小臉上,笑意更濃,緩緩道:“看你的武功,我就知道你有了師父,問也白問。但我這人喜歡碰運氣,反正問你一句話,又不會損失什么。” 楊虛彥道:“問吧?!?/br> 蘇夜道:“我在想,也許你可以跟我走?!?/br> 楊虛彥失聲道:“你說什么?” 蘇夜篤定地道:“你刺殺楊玄感,不就因為他是楊素的兒子?楊素和楊廣暗中勾結(jié),弒父殺兄,害死了你的父親,廢太子楊勇。他人已死了,所以你向他兒子復(fù)仇。不過,我也可以幫你報仇,恢復(fù)你應(yīng)有的地位,何必非要你師父不可?” 第一百四十八章 話音未落,楊虛彥厲聲道:“你怎么知道?” 這間客房陳設(shè)簡陋, 門窗大開, 令夜風(fēng)穿屋而過, 掃走屋中血腥氣味。楊虛彥一驚之下,說話聲音稍大了些, 立即隨風(fēng)傳出房外。好在寺中僧人不諳武功,睡的天昏地暗,并未發(fā)覺異狀。 他本該速速離去, 此時卻像粘在了地上, 冷靜的如同雕像, 用滿是不可思議的目光,在蘇夜身上掃來掃去, 好像要把她盯出個洞來。 在這一刻, 他終于忘記了她的年齡, 把她當(dāng)成平等對話的對象。他全身透出冷酷的殺意, 如有實質(zhì)。蘇夜倘若答錯一句話,難免飲恨劍下。 當(dāng)然他尚未想到, 自己根本殺不了她。 蘇夜笑道:“我自有我的方法, 為啥要告訴你?楊廣害死楊勇, 怕楊勇后人報仇, 將他一家屠戮殆盡。若非石之軒救走了你, 世上恐怕不會出現(xiàn)影子刺客這個人?!?/br> 她說到這里,若有所思地一頓,又道:“他救你, 其實另有所圖,準(zhǔn)備利用你廢太子遺孤的身份,待楊廣不得民心,天下大亂時,擁你復(fù)位,開辟由他掌握的皇朝。但他事后發(fā)現(xiàn),你資質(zhì)極為適合習(xí)練魔門武學(xué),索性收了你當(dāng)徒弟。你有時奉師命行事,有時自行其是,卻不知今夜刺殺楊玄感,屬于哪一種情況?” 楊虛彥冷笑一聲,緩緩道:“我最后問一次,你是誰,父母是誰,師父又是誰?誰讓你跑到我面前,說出這些話?” 蘇夜道:“我從不聽從別人的吩咐。楊虛彥,我空口白話,你自然不信。但你如今走上收金取命,暗箭傷人的道路,最后勢必難以如愿。我方才說過,我只是試一試,你既然不動心,那就算了。日后你若改變主意,事情總可以商量?!?/br> 她對隋煬帝并無興趣,想要扶植昏庸君主,乃天下第一費力不討好的事,真不如暗中害死他,立一個年紀(jì)幼小,易于掌控的傀儡,一如她想對趙佶做的那樣。只因楊虛彥就在面前,她腦中靈光一閃,心想也許可以把復(fù)仇當(dāng)成交易條件,換取楊虛彥為她做事。反正楊虛彥日后東投一處,西投一處,絕非心志堅定之人。 如果雙方談崩,他要殺她滅口,抑或擄走她,那么她亦無任何損失。她擊敗他后,足以給他留下極深的印象,自此忌憚她與她即將建立的勢力。 更有甚者,她可能借此機(jī)會,間接接觸石之軒,找出這個行蹤成謎的神秘人物。 她的預(yù)料再度毫無差錯。楊虛彥年過二十,早有自己的主意,聽完之后,心下極為驚駭,但該不信還是不信。他始終認(rèn)為蘇夜受人指使,裝神弄鬼,意圖雖然不明,總能問的出來。她不說,他便出手殺人,不信幕后主使者見晚輩即將死于非命,還不肯現(xiàn)身相救。 殺氣愈來愈盛,楊虛彥右手鐵鑄般一動不動,在電光石火之間,便能移到劍柄上,拔劍出鞘。 蘇夜似乎沒能覺察逼近的殺氣,笑的極為討人喜歡,若無其事地問道:“說起來,楊玄感怎會在當(dāng)陽城?” 楊虛彥已下定決定,這就是她生前最后一個問題。 他說:“據(jù)我所知,楊玄感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面見飛馬牧場的女場主,不惜自降身份,親自趕來沮水。他和當(dāng)陽太守本為知交,進(jìn)城之后,一直住在太守府。此行極其秘密,我偶然得知消息,才一路跟到當(dāng)陽?!?/br> 楊玄感身為當(dāng)朝大臣,府邸守衛(wèi)森嚴(yán),身邊高手隨侍,很難行刺成功。楊虛彥選擇他離開京城時動手,并無任何錯誤,只沒想到還有個李密,以致功虧一簣。 蘇夜得知楊玄感乃楊素之子后,記起他曾起兵反抗楊廣,結(jié)果兵敗身亡。如今他仍是楚國公,卻偷偷聯(lián)絡(luò)飛馬牧場,目的簡直呼之欲出。她猜出原因,卻不愿明說,只問:“他得償所愿了么?” 楊虛彥冷笑道:“沒有,他兄弟兩人恰好在書房談話,言語之中,可是失望的很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