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蘇夜笑道:“我猜也是如此。飛馬牧場一向與世無爭,只做買賣,不肯摻合江湖爭斗,十分挑剔交易目標(biāo)。楊玄感心懷不軌,當(dāng)然會被人家拒絕?!?/br> 她正要再說一句,忽地閉上了嘴。楊虛彥一愣,心里出現(xiàn)了一種很奇怪的微妙感覺。蘇夜臉上,亦露出同樣奇怪的凝重神情。楊虛彥氣勢已提升至頂點,即將驚天一擊,此時迅速退落,仿佛為了某件即將出現(xiàn)的東西,刻意退步留手。 蘇夜猛地扭頭,向窗外看去,但見滿院樹葉被風(fēng)吹的簌簌作響,院中空無一人。地上落葉無人打掃,由青翠碧綠,變的枯黃干燥,因風(fēng)滿地舞動,明明是春夏之交,草長鶯飛時節(jié),竟驀然有了深秋的肅穆感覺。 她大而明亮的眼睛中,忽然盈滿了然之情。她清脆地笑了一聲,扭頭望向楊虛彥,輕聲道:“你師父來了,對不對?” 楊虛彥冷銳的目光與她相碰,又一次浮現(xiàn)驚愕,然后只答了兩個字,“不錯?!?/br> 蘇夜收起笑容,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想不出這算運氣好,還是不好,索性不再去想。 就在此時,窗外有個低沉好聽的男聲道:“正是本人。小姑娘,你莫非等我很久了?” 聲音從窗外而來,人走的卻是客房正門。不知在什么時候,客房大開的房門處,已站著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此人作儒生打扮,兩鬢微見風(fēng)霜,面貌十分好看,令人一見難忘。他皮膚晶瑩如玉,絕無瑕疵,具有詭奇難言的氣質(zhì),身邊未帶兵器,卻比任何帶兵器的人更危險。 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好聽之余,又有冷酷無情的味道,與楊虛彥如出一轍。 毫無疑問,此人正是“邪王”石之軒,魔門的傳奇人物,武功智慧均為當(dāng)世絕頂,亦是蘇夜的任務(wù)目標(biāo)之一。他在魔門八大高手榜上,排名第二,次于“陰后”祝玉妍,其實武功遠(yuǎn)勝陰后。但他最可怕的地方還不在武功,在于縱橫捭闔的謀略智計,將天下當(dāng)作棋盤,cao弄于己手。 他徒弟里最出名的兩人,一為楊虛彥,一為侯希白。侯希白外號“多情公子”,也是聲名鵲起的青年高手。徒弟尚且如此,師父本事如何,已經(jīng)不必去問。 如此星辰如此夜,他突然現(xiàn)身當(dāng)陽古寺,出現(xiàn)的一瞬間,就注定今夜絕不平凡。 蘇夜面露好奇,看了他好一會兒,方答道:“并非如此,我若知道你大駕光臨,說不定早就跑的人影不見。” 石之軒微微一笑,問道:“為什么?” 蘇夜笑道:“我也說不清楚。也許我不想在來這里的第一天,就和邪王石之軒決一死戰(zhàn)?” 石之軒緩步走進(jìn)房中,望了楊虛彥一眼,并未把她的話當(dāng)成笑談,耐心地道:“我們居然有必要決一死戰(zhàn)?” 蘇夜道:“這取決于你聽到了多少?!?/br> 他們兩人第一次見面,此前沒有,也不可能有任何接觸,說話卻很隨意,如同認(rèn)識已久。兩人心中均很清楚,面對對方時,委實不必多說廢話。石之軒究竟不同于楊虛彥,一見她的面,就沒把她當(dāng)成普通的小女孩,順理成章接受了她所有的古怪之處。 石之軒緩緩道:“聽的不多,你武功高明之至,我再靠近幾步,勢必被你發(fā)覺。但你說話時太不小心,從未故意放低聲音。我聽的雖然不多,倒也足夠了?!?/br> 能被邪王稱為“武功高明之至”,世上總共也沒多少人。楊虛彥今夜受到的驚嚇,比過去一年中還多。他想問,卻不敢在師尊說話時貿(mào)然發(fā)問,只得滿心疑惑地站在一旁。 蘇夜嘆道:“我是真不知道你就在附近。” 石之軒淡然道:“否則,你不會當(dāng)著我的面,誘拐我的徒弟。” 蘇夜道:“你能不能把誘拐兩字換成拉攏?” 至此,石之軒終于大笑出聲。他雙眼亦很明亮,蘊藏著無窮的力量。常人看他一眼,就難免拜服在他懾人的魅力之下,甘心為他辦事。但真正有資格為他辦事的人,同樣十分有限。 他笑聲倏起倏止,并無歡愉之情,只是覺得蘇夜很有趣而已。蘇夜像個成年人似的,深沉地嘆了口氣,問道:“這句話很可笑嗎?” 石之軒道:“虛彥幾次追問,你都不肯說出真實姓名。那么,我有沒有資格讓你這么做?” 蘇夜道:“很多時候,人家不說姓名,是因為說了也沒用。我告訴他我是誰,難道他生活會比較快樂?” 石之軒笑道:“但我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 在這個世界上,只怕無人敢說石之軒不夠資格。蘇夜不怕他,卻產(chǎn)生了對手間惺惺相惜的尊重感,不愿拒絕他的要求。她沉默片刻,答道:“我姓蘇,單名一個夜字,午夜之夜。我?guī)煶行『胶退幫蹰T,比較擅長用刀。如何?我說的這些消息,對你是否沒有任何意義?” 石之軒并不驚奇,點了點頭,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道:“的確沒有,但這并不重要。夜深了,當(dāng)陽城門已經(jīng)封住。你跟我們走吧?!?/br> 第一百四十九章 蘇夜心下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 笑問道:“為什么?” 她從不偽裝自己年紀(jì)小, 但模樣擺在那里, 再怎么如成年人般說話,也顯的天真可愛。何況一名孩童少年老成, 反而更容易引起大人的憐惜,覺得她“懂事”、“聽話”。 然而,縱然世上所有人都對她心生憐惜, 石之軒也絕非其中之一。他沖她微微一笑, 笑容瀟灑好看之至, 配合白發(fā)微生的兩鬢,當(dāng)真出塵脫俗, 如仙人現(xiàn)世。但他那如寶石般閃動光芒的漆黑雙眼里, 毫無和善抑或憐憫的意味。 他柔聲道:“你問中了我, 我也不知道。不過這一路上, 我總能想出對待你的合適辦法?!?/br> 他倒找蘇夜一萬兩黃金,蘇夜也不想知道他想出的辦法。她看看楊虛彥, 又看看石之軒, 微笑道:“恐怕不行?!?/br> 石之軒并不意外, 問了一模一樣的三個字, “為什么?” 蘇夜道:“因為我剛剛說過, 我不想現(xiàn)在就和你決一死戰(zhàn)?!?/br> 她臉小,眼睛就顯的格外大,雙眸中異彩漣漣, 絕無笑意。“死戰(zhàn)”二字剛出口,石之軒長笑一聲,身形忽然消失。斗室之中,陡然盈滿漩渦般的鋒銳氣勁。 內(nèi)室油燈被氣勁一激,倏然熄滅,只留下明月繁星照進(jìn)窗戶的光亮。地面如同涂了一層薄薄的水銀,雖在春夏時節(jié),亦讓人沒來由覺得寒氣逼人。 剎那間,星月光輝亦迅速消失了,天上地下,仿佛被深沉的黑暗籠罩,舉手不見五指。邪王“不死印法”一出手,便向?qū)κ质┘訜o可抵御的精神壓力,使人產(chǎn)生不應(yīng)有的幻覺。對方若無法抵抗壓力,或者受到幻象影響,出招慢了一拍,當(dāng)場就得死在接踵而來的殺招下。 楊虛彥脫口叫道:“師尊!” 他習(xí)慣了黑暗,也習(xí)慣了石之軒的魔功,反應(yīng)比尋常人快上許多,卻還是不夠。他叫出師尊的一刻,房中其他兩人竟已消失。 蘇夜穿窗而出,掠向當(dāng)陽城門方向,輕靈的如同一陣夜風(fēng),有時甚至比風(fēng)更快。她很清楚,石之軒除不死印法之外,還自創(chuàng)“幻魔身法”,輕功亦為當(dāng)世之冠,所以不敢有半點松懈,要竭盡全力將他甩開。 楊虛彥行刺楊玄感,引起滿城風(fēng)雨。大街小巷中,到處都有兵士手持火把,排查可疑人物。楊玄感當(dāng)然知道他受了傷,怕他不顧一切逃離當(dāng)陽,早已下令嚴(yán)密封鎖城門,不準(zhǔn)任何人進(jìn)出。 在蘇夜眼中,再森嚴(yán)的守衛(wèi)也形同虛設(shè)。她一路掠至西面城墻下,速度快如夜間的一個幻影,足下稍稍使力,頓時沖天而起,踩著城墻直奔上去。城樓上的人如同一群傻瓜,渾然不覺有人擦過身邊,又從城樓一躍而下。 蘇夜飄然落地,神情極其嚴(yán)肅,彈指間,已經(jīng)選出正確方向,再度飛掠而去。 石之軒要帶走她時,她其實有些心動,心想接近他,等同于接近了魔門“花間派”、“補天道”兩家秘籍。石之軒一人兼兩家之長,所以收了兩個弟子,以承兩家衣缽。 但她十分忌憚他,深知一和此人沾邊,再難甩開,接觸的越多,危險就越大。何況她內(nèi)傷未復(fù),不敢和人全力動手,逗弄楊虛彥還可以,若要硬碰石之軒,非得出問題不可。 她跳下城樓,落地時就心有所感,知道自己尚未甩開邪王。石之軒對她興趣濃厚,將盡力追蹤她,追到她失去影蹤,或者他失去興趣為止。但他遲遲追不上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好奇心只會愈發(fā)強烈,興趣也沒那么容易失去。因此,她干脆不考慮這種情況,自顧自奔向選定的方向。 出城后,城外曠野萬籟俱寂,唯有蛙鳴蟲聲,東響一處,西響一處,令這個夜晚不致真的死氣沉沉。她竭力飛掠之下,夜風(fēng)撲面如刀,在耳邊颼颼作響,有種高速移動特有的爽快感覺。 她踏在青草上,草葉并不彎折,只需最細(xì)微輕巧的借力,便可疾掠數(shù)丈之遠(yuǎn),快的讓人茫然不知所謂。但她輕功高妙,石之軒也一樣。她在平原上躲避他的追蹤,即使能夠成功,也得花費難以想象的力氣。 所幸江北平原被長江支流切割,形成一塊塊較小的平原。每一處平原離江水都不會太遠(yuǎn),包括當(dāng)陽所在的這一塊。她離開當(dāng)陽時,時辰接近子時,明月正緩緩移向中天。她足足飛奔了一個時辰,才聽見滔滔水聲,感受到空氣中潮濕潤澤的水意。 不遠(yuǎn)處的江流正是沮水,漢水分支之一,而漢水又是長江的分支。農(nóng)人引江水灌溉農(nóng)田,年年收獲頗豐,不懼旱災(zāi)的威脅。她對長江水域,熟悉的就像自家后院。江北也許稍稍陌生一些,也只是稍稍陌生而已,一回想,就能想起兩岸的地勢與城市分布。 她甩不開石之軒,石之軒亦沒能追上她。區(qū)區(qū)一個時辰,尚無法得到最后的結(jié)果??上ВK夜本就無意目睹最終結(jié)果。她急速掠向江岸,毫不猶豫,投身于月下波光蕩漾的沮水,連個水花都未濺起,整個人便沒入了清涼的江水中。 今夜風(fēng)不大,卻因剛下了雨,水勢上漲,江水流的很急。她沒入水下,感受著水流流動的韻律,瞬間產(chǎn)生十分親切的感覺,簡直就像回到了故園。 她從很小的時候起,就熟悉水道,利用水道,最后更由水道發(fā)家。后來,她地位越來越高,權(quán)勢越來越大,不需要親自下水和人動手,卻仍然利用滔滔江水,習(xí)練刀法武功。她在水里,和其他高手在路上一樣靈活自如,如同生長在長江的魚。 至此,石之軒徹底無法掌握她的行蹤。如果他水性堪與她相比,在水中亦能追捕敵手,甚至追上了她,那她只好吃掉之前的話,當(dāng)場和他動手。 她入水之后,無需換氣,始終潛在水下,再沒露頭出水,借著水勢,向下游急速漂流,漂流之快,遠(yuǎn)勝任何一種魚類。但在岸上看去,水面沒有半點異狀,照舊細(xì)波如鱗,白浪翻卷,爆出漫天水花。任何人都想不到,水下居然潛伏著一個人。 事實上,無論方才曠野飛奔,還是現(xiàn)在的水下漂流,都有著舒心愜意的感覺,很容易讓人忘了一切,全心感受夜風(fēng)與江水。若非石之軒嚇了她一跳,這其實是個頗為舒服的夜晚。 她仔細(xì)算好時間,大約半個時辰后,自覺拉開了足夠的距離,便果斷爬上江岸,一邊運功蒸干濕淋淋的衣衫,一邊凝神聚氣,感應(yīng)附近的危險。 果然,石之軒因魔功而生的獨特感應(yīng)不見了。他不在這附近,應(yīng)該已經(jīng)放棄,回當(dāng)陽尋找楊虛彥。他們師徒兩人會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她完全不感興趣。 她感興趣的是,自己下一步該怎么做,去找某個人,還是去找某個東西? 那村女說出當(dāng)陽時,她就大概明白了這一帶的情況,怎奈一時之間,回憶不起附近的重要勢力。直到楊虛彥揭破楊玄感來此的目的,吐出“飛馬牧場”四字,她才恍然大悟,瞬間產(chǎn)生許多聯(lián)想,其中就包括下一步的計劃。 但她一直與楊虛彥交談,后來又遇上石之軒,心思始終在他二人身上,并無悉心思索的機會,躍下沮水后,才在水里思索了一會兒,勉強作出了決定。 如果她記憶未出岔子,那么現(xiàn)在所走的方向,正是飛馬牧場所在。就算出了岔子,也可向人打聽正確方位。飛馬牧場割據(jù)一方,名聲極大,善于養(yǎng)馬御馬。天下太平時,他們也許只能算一家豪門巨商,一旦世間大亂,群雄并起,他們的地位就會變的舉足輕重,成為各方霸主均想拉攏吞并的對象。 她以眼下這副模樣,混進(jìn)牧場想必不難,難在混進(jìn)去之后的做法。有那么一瞬間,她甚至很嫌棄年幼的自己,因為她長成這個樣子,想說服任何人都很費力氣。 并非人人都像石之軒,在看見她的一刻,就不再把她當(dāng)成小孩子。 飛馬牧場四面環(huán)山,易守難攻,山間有一片廣袤寬闊,水草豐美的平原,正是養(yǎng)馬的好地方。大部分時間里,他們可以自種自吃,自給自足,但也經(jīng)常與外人作交易,販賣馬匹,買回牧場需要的東西。這一代場主是個年輕女郎,名叫商秀珣,人長的美,武功也很高,雖然年輕,卻很得牧場上下的擁戴。 不過,江湖中見過商秀珣的人并不多。要等到隋朝即將覆滅時,飛馬牧場真正的地位才能凸顯出來。 蘇夜記得,牧場唯二的出口是兩條峽道。峽道守衛(wèi)極其嚴(yán)密,棧橋下設(shè)有致命機關(guān)。外人若想從棧道侵入牧場,難免落的一個摔下峽谷,死于非命的下場。但對她來說,它們的作用相當(dāng)于路標(biāo)。她找到了峽道,也就找到了牧場。 她從下半夜走到天明,又從天明走到接近午時,期間打聽了兩次道路,總算遙遙望見四面環(huán)山的地勢。若無謬誤,飛馬牧場就在青山之后。 第一百五十章 蘇夜慢慢朝峽道方向走去,一邊走, 一邊打量連綿成屏障的青山。從遠(yuǎn)方看, 峽口就像一捺來長的黑色痕跡, 坐落在地勢稍高的地方。倘若外人事先不知峽道位置,很容易掃一眼就錯過, 看不出那是飛馬牧場的入口。 她心中暗自贊嘆,認(rèn)為牧場方位得天獨厚,難怪名氣如此之大。青山之外, 青青平原一望無際, 草勢極盛, 草叢中生長著色彩繽紛的鮮艷花朵,如鋪在泥土上的彩色氈毯, 堪稱水草豐美。然而, 飛馬牧場被眾山圍繞, 一年四季氣候溫和, 不刮狂風(fēng),不降霜雪, 牧草長的比山外更好, 自然能喂出人人稱道的駿馬。 在平原上縱馬奔馳, 想必是人生快事之一??上龥]有馬, 沒有車, 只能依靠兩條腿,逐漸接近峽道入口。 她進(jìn)入副本世界之后,通常先打探當(dāng)前年代, 再回想江湖中正活躍的幫派勢力,選擇一個既好欺負(fù),又有發(fā)展?jié)摿Φ模祥T尋幫主的晦氣,揍到對方求饒為止。如此一來,這支潛力股就成了她的財產(chǎn),遠(yuǎn)比白手起家更容易。 如果她愿意,在這里也可以依樣畫葫蘆,問題僅在于時機。 她望著飛馬牧場時,心里就在做這樣的盤算,不住衡量它的價值與潛力。若她記憶無誤,商秀珣應(yīng)該只是少女,身邊亦無絕頂高手保護(hù),算是較易得手的目標(biāo)之一。 可惜的是,飛馬牧場說到底仍以做生意為主,稱不上逐鹿中原的勢力。她進(jìn)入牧場后,尋找機會“巧遇”商秀珣,不難取得對方信任。即使是比商秀珣更有江湖經(jīng)驗,更睿智的人,也很難對她產(chǎn)生懷疑。但她仍猶豫不決,想出若干利用它的方式后,又一一否決,最終決定走一步看一步,先認(rèn)識了牧場的重要人物再說。 她覺得自己在慢慢走,實則速度并不慢,至少比常人步速快的多。怎奈峽道就如沙漠中的綠洲,看著近,走起來的路程相當(dāng)遠(yuǎn)。她足足走了兩個時辰,才真正拉近與峽口的距離,準(zhǔn)備施展輕功,避開守衛(wèi)耳目,直接掠進(jìn)牧場。 就在此時,她忽然聽到東南方向傳來紛亂的馬蹄聲。由于泥土厚實柔軟,又有青草緩沖力道,馬蹄聲不如在大路上那樣清晰,亦未發(fā)出篤篤聲,而是震動泥土的沉悶聲音。 這聲音來自遠(yuǎn)方,微乎其微,卻被蘇夜精準(zhǔn)地捕捉到了。更準(zhǔn)確地說,她聽見聲音前,先發(fā)覺足下泥土有異,察覺細(xì)微震動,從而斷定有支馬隊正在接近。 震動愈來愈近,聲音愈來愈響。從接近速度來看,馬隊中的馬當(dāng)在二十匹以上,均十分神駿,遠(yuǎn)勝市集內(nèi)販賣的普通馬匹。他們?nèi)舴秋w馬牧場的人,就是前來拜訪牧場的外來客人,沒有第三種可能。 蘇夜向東南方瞥了一眼,果見一支馬隊由遠(yuǎn)及近,疾奔而來。他們身影如平原上的小小玩具,很快變大了,變成策馬奔馳的騎士,看方向,應(yīng)該是直沖峽道無誤。 她想都不想,盯著他們瞧了一會兒,認(rèn)清他們的速度,轉(zhuǎn)身向同一方向飛掠。只需一炷香時間,她便可停在馬隊前方,與他們狹路相逢。到那時,馬隊要么視若無睹,從她身邊跑過,要么停下問話,弄清楚她為何孤身在此。不管是哪一種情況,她都很容易看出他們的身份來歷。 果然,一炷香過后,她人已在峽口和馬隊的連線上,舉目遠(yuǎn)望時,足以看清馬上騎士的容貌與打扮。他們?nèi)牴灿卸邆€人,二十七匹馬。坐騎的確膘肥體壯,跑起來好像永不疲倦。如果在外面買馬,出一匹一百兩銀子的價錢,也未必能一口氣買到如此之多的駿馬。 她直直望著他們,臉上忽地浮出一絲微笑。 片刻之間,馬隊已經(jīng)和她十分接近。為首的騎士發(fā)覺草叢中有個矮小的身影,輕輕咦了一聲,隨手勒住馬韁。那匹馬通體漆黑,四蹄雪白,頸上韁繩拉緊后,立即仰頭長嘶一聲,無需做前立動作,更無需小跑幾步,當(dāng)場停了下來,抖動著耳朵。 它一停,身后的馬悉數(shù)停步,自有一種剽悍氣勢。 馬上騎士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女郎,容貌秀麗迫人,美的令人難以轉(zhuǎn)開目光,滿頭秀發(fā)漆黑發(fā)亮,瀑布般垂在肩上,皮膚則是女子中少見的古銅色,證明她平時經(jīng)常在烈日下活動,不常待在室內(nèi)。她身材矯捷,動作輕靈,穿了一身藍(lán)色勁裝,乘馬的時候,自在的就像坐在椅子上。 天氣暖洋洋的,和風(fēng)微醺,她肩上還披了一件披風(fēng),并非為了擋風(fēng)保暖,只為凸顯策馬時的飄逸美態(tài)。 她雙眸一瞬不瞬地盯著蘇夜,眸中滿是好奇,開口說話時,聲音亦清脆動聽,與她的人十分相稱,“你是誰家的孩子,怎么一個人在這兒走?” 她身后共有四人,一個是年近五十,留著一把美髯的中年人,一個是獨目大漢,另外兩人容貌相對平常,但身形結(jié)實,目光灼灼,同樣身懷上乘武功。他們打量蘇夜時,態(tài)度中既沒有敵意,也不怎么和善。若論好奇程度,倒和那女郎相差無幾。 藍(lán)衣女郎見蘇夜不回答,以為她沒聽清楚,放緩了語速,大聲道:“我叫商秀珣,你聽過我的名字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