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蘇夜并非不想回答,只是覺得最好保持沉默,便搖了搖頭,依舊一言不發(fā)。 那名中年人輕聲道:“場主,她年紀(jì)太小,就算聽過,也記不住。你問問她父母在哪兒,跟誰來的。” 商秀珣并無應(yīng)付小孩的經(jīng)驗,聞言點了點頭,又道:“我們不是壞人,是飛馬牧場的人。你爹娘呢?他們就在附近,還是你和他們走散了?” 蘇夜第一眼看見她,就知道她是商秀珣。江湖中,如此美麗,騎術(shù)又如此精湛的女子并不多,再加她一副此地主人的模樣,身份不問可知。楊廣死去的那一年,她年紀(jì)不過二十多歲,如今既是十七八歲的模樣,不難判斷離隋朝覆滅還有多久。 她自幼嬌生慣養(yǎng),性格難免略有驕縱,對衣食住行十分挑剔,但性格善良,對牧場具有與生俱來的責(zé)任感,是飛馬牧場名副其實的主人。 蘇夜知道,若商秀珣在牧場之外,遇上一個孤零零的小女孩,定會大發(fā)惻隱之心,怕她在外面被人拐走,先把人帶回牧場,再慢慢查訪她父母。如果她竟沒這么做,就權(quán)當(dāng)她看人失敗,再偷偷摸進(jìn)牧場也不遲。 任何人面對六歲孩童,都不可能指望她作出理智聰明的回答。她全程閉嘴不說話,結(jié)果也應(yīng)該毫無區(qū)別。 但忽然之間,她有了開口的興趣,用孩童特有的稚嫩聲音問道:“那你為什么不在牧場,而在這里?” 商秀珣愣了一愣,掩口笑道:“梁叔,你聽她問的多有趣。就算我是牧場的人,也沒必要時時刻刻留在牧場,永遠(yuǎn)不到外面呀?!?/br> 那位中年人乃是飛馬牧場大執(zhí)事梁治,聞言也是一笑,答道:“是?!?/br> 蘇夜無意說太多謊言,橫豎也沒人指望她講出一個蕩氣回腸的完整故事,只道:“我不知道我父母在哪兒。” 商秀珣收起笑容,同情地道:“可憐的孩子,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碰上我們。算了,你不能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先和我們回去,我再幫你找父母?!?/br> 她手中拿著馬鞭,此時揚手一甩,長鞭如同長了眼睛,靈蛇般掠出。鞭梢觸及蘇夜腰間,輕輕一顫,旋即卷了上去,爆出一股柔勁,向后回扯,將她整個人卷上半空,直直扯到了商秀珣的坐騎上。 獨眼大漢之前不說話,見商秀珣意欲帶蘇夜回去,皺了皺眉,開口道:“場主……” 商秀珣笑道:“怎么?” 獨眼大漢名叫柳宗道,擔(dān)任牧場的二執(zhí)事,地位僅在商秀珣和梁治之下。他外表粗魯,頭腦卻十分細(xì)密謹(jǐn)慎,智計亦為眾執(zhí)事之首。 此時,蘇夜被商秀珣抱在懷里,躲開了他的目光。他微微側(cè)頭,發(fā)覺看不見她,便不再去看,只向商秀珣道:“她家里有什么人,長輩是誰,我們一無所知,就這么帶她進(jìn)牧場,萬一日后惹出麻煩,豈非好事變成壞事?不如先在這里問明白。五六歲的孩子,也該記得父母姓名了?!?/br> 商秀珣揮出馬鞭時,力道用的十分柔和,生怕傷到了她,所以蘇夜并未運功抵抗。她刻意收斂內(nèi)息時,與不會武功的小孩一般無二。除非是石之軒、寧道奇那種等級的高手,才能看出她的特異之處。商秀珣自然沒有這等功力,只當(dāng)她是普通孩童,對她只有同情,并無任何懷疑。 她聽完柳宗道的話,不以為然地一笑,應(yīng)道:“你未免太多疑了,她都不會武功,父母能是什么厲害角色?不過是個走丟了的孩子罷了。何必為了她的來歷,站在峽道外面問個不停。走吧,進(jìn)了牧場,我再找合適的地方安置她?!?/br> 第一百五十一章 嘭的一聲悶響。 冰寒氣勁如狂風(fēng)中紛紛揚揚的雪花,須臾之間, 被狂烈的刀氣卷散。氣勁一散, 空氣中若有若無的寒冷漩渦亦告消散, 不再冷的讓人打顫。 宇文化及雙眼中映出一道刀光。刀鋒竟然漆黑如墨,好像比黑夜更黑, 讓人忍不住懷疑自己的眼睛。正是這把黑刀,爆出比冷月,比烈日更強烈的光芒, 刀未出而意先至, 幾能勾魂奪魄。 刀光一閃, 如同烈電劃過明月夜,短松岡。宇文化及大駭之下, 像個見到官兵破門而入的老農(nóng), 以自己能達(dá)到的最快速度, 向后方退去。 他已看不見用刀的人, 只能看見刀光。寒氣生自刀鋒,觸及夜風(fēng), 便將夜風(fēng)變?yōu)楹L(fēng), 與天地融為一體。他辨不清兩者區(qū)別, 只能踉蹌后退, 后退時, 臉上已露出生平罕見的震撼之情。 宇文閥中,除了家主宇文傷外,他是唯一一個練成家傳絕學(xué)“冰玄勁”的人, 深受隋帝楊廣信任,一直做到禁衛(wèi)軍總管的位子。他權(quán)傾朝野,說一不二,在江湖上亦有偌大聲名。冰玄勁名列奇門絕藝榜,他本人亦是出名高手,所到之處,平民官吏無不聞風(fēng)變色。 然而,今夜他注定一敗涂地,敗在一個聞所未聞的黑衣人手下。 黑刀烈烈如電,巍巍如山,逼近他時,令他產(chǎn)生天崩地裂的錯覺,就好像天地萬物同時向他逼來。他若能躲開,已經(jīng)算是祖德庇佑,全然不知如何拆招,如何反擊。 彈指間,刀光近在眉睫。宇文化及拼盡最后一點力氣,直視刀上爆出的光芒,雙眼眨都不眨,寧死也不愿露出軟弱求饒之態(tài)。 刀鋒未到,刀上勁氣已割裂他的衣袍,與此同時,他清清楚楚聽到一聲陰惻惻的笑聲。他周身上下,被狂潮怒浪般的巨力裹住,拋向后方。冰玄勁全力運轉(zhuǎn),將產(chǎn)生水中漩渦般的奇異力道。此時,這些漩渦就像小孩子在水池中弄出的玩意兒,無聲無息匯入刀勁,不再受他控制。 又是嘭的一聲。 宇文化及終在近乎不可能時,雙手握拳,護(hù)住胸腹要害,再度與對方的內(nèi)勁相撞。 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事實卻恰好相反。悶響過后,刀鋒從他面前撤去,那股龐大的精神壓力也隨之消失。他連續(xù)后退三步,好不容易站定腳步,只覺胸腹處傳來一股涼氣,險些以為遭人開膛破腹,下意識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外袍、里衣同時綻開一尺來長的口子,露出里面精壯結(jié)實的身軀。 他所感受到的涼意,來自夜風(fēng)吹過皮膚。皮膚上并無半點傷口,變相證明對方刀法登峰造極。那人刀勁收發(fā)自如,裂開他衣袍,卻沒傷到他一根寒毛。 宇文化及武功高明,自然知道這樣做的難度,心中驚駭更深,一瞥之后,當(dāng)即抬頭望向前方。 此地乃是長江兩岸一處極為普通的山崗,側(cè)耳細(xì)聽,尚能聽到逝水東流的聲音。他面前三丈開外,站著四個人。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個白衣女子,年紀(jì)約莫二十四五,容貌秀美至極,下巴尖俏,嘴邊長著一顆小痣,正是高麗“奕劍大師”傅采林的高足,羅剎女傅君婥。 她面色蒼白,絕無半點血色,可見內(nèi)傷沉重,左右各站著一個少年,攙扶著她。左邊的少年身量較高,雙目長而精靈;右邊的則矮而結(jié)實,氣質(zhì)比前者更豪爽剽悍。他們兩人氣質(zhì)各異,卻都很討人喜歡,使人很難真正和他們計較。 宇文化及卻看都沒看他們,仿佛看著殺父仇人般,死死盯視三人前方站著的黑影。 此人五短身材,身著黑衣,全身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手中握著一把墨黑短刀。他本來就矮,與高瘦頎長的宇文化及一比,愈發(fā)顯的矮小猥瑣,連短刀都不那么短了。 他心念電轉(zhuǎn),回想江湖上出名的矮小高手,卻想不出哪怕一個名字,想掩住衣袍,手又頹然垂下,同時厲聲問道:“你是誰?” 方才交手不過數(shù)十招,對他而言,卻像過了一輩子。他奉楊廣詔命,去揚州查找一位名叫石龍的武師,搶奪他家里藏著的道家寶典《長生訣》。不想事情出了岔子,石龍將寶典交給摯友田文,要他將它帶出城。田文路上又撞到兩個手腳靈便的少年扒手,渾不知身上的書已被扒走。 以宇文化及的手段,查出竊賊身份,不過是時間問題。他得知兩人一個名叫寇仲,一個名叫徐子陵后,不惜親自動身追蹤,務(wù)要奪回寶典。孰知兩人福星庇護(hù),福運當(dāng)頭,得到傅君婥的青睞保護(hù),一路躲上嶺南宋閥的船隊,始終沒被他追著。 傅君婥見宇文化及與宋閥即將沖突,不愿受漢人之恩,帶著寇、徐兩人躍上江岸,逃到無名山崗。宇文化及知道她武功在自己之下,本想這次必然手到擒來,半路卻殺出一名黑衣怪客,在傅君婥氣力不濟時,擋下他致命一擊。 他從未見過這種等級的高手,一接招,立即心下駭然,自知絕不是他對手。但對方取勝后,并未取他性命,反而收手退開,令他十分不解。 他既想轉(zhuǎn)身逃走,回到護(hù)衛(wèi)環(huán)繞的座艦上,又產(chǎn)生極為強烈的好奇心,心想即使要死,也得死個明白,索性當(dāng)場喝問他的姓名,期盼他給個答案。 黑衣怪人冷冷一笑,以陰森可怖的聲音道:“倘若每個問我身份的人給我十兩銀子,只怕我已富甲天下了?!?/br> 他嗓音不男不女,不老不少,聽不出任何線索。宇文化及聽在耳中,心下不由一陣失望,又道:“足下……” 黑衣人不待他說完,語氣已由平板轉(zhuǎn)為嚴(yán)厲,同樣厲聲道:“你不必多說。你是當(dāng)今禁衛(wèi)總管宇文化及,宇文閥第一高手。那女子是高麗羅剎女,那兩個小子是寇仲、徐子陵。他們身懷長生訣,乃昏君楊廣渴求之物?!?/br> 宇文化及道:“原來足下也想要長生訣!” 黑衣人道:“我怎樣想,與你無關(guān)。你能接我十刀以上,已算江湖第一流的高手。我今夜不愿殺人,你快快滾吧,再多話一句,休怪我立即取你性命?!?/br> 寇、徐兩人對望一眼,均發(fā)現(xiàn)對方目瞪口呆,滿臉難以置信。他們遇上傅君婥時,覺得傅君婥就像觀音大士,美的不可思議,武功高的也不可思議,軟磨硬泡地和她學(xué)武。后來,傅君婥說宇文化及武功勝過她,讓他們幾乎不愿相信。事到如今,這個矮小的黑衣人輕松擊敗宇文化及,已像一場虛無縹緲的幻夢。 兩人睜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被他們蔑稱為“宇文化骨”的成名高手轉(zhuǎn)身就走,飛掠向山崗之下,全程不曾再回頭向他們看一眼。 傅君婥甩開他們的扶持,擋在他們身前,寒聲道:“無論你是誰,你果然和宇文化及一樣,為這本鬼書而來?” 黑衣人倏地轉(zhuǎn)身,面向著三人。月光照在他慘白的面具上,勾畫出一張僵尸般的面容。他冷笑道:“宇文化及沒見識,你們也沒有。實話告訴你們,石龍獨自隱居,每日觀摩長生訣,廢寢忘食,把它當(dāng)作藏著長生秘訣的寶貝,卻不知道我經(jīng)常趁夜?jié)撨M(jìn)他的住處,將書取出藏匿地點,愛怎么看,便怎么看,豈會稀罕從他們身上得到看書的機會?” 他武功高到這個地步,委實不必說謊,何況他想搶書,只是舉手之勞。寇、徐兩人剛剛開始習(xí)練九玄大法,傅君婥身受重傷,豈是他的對手? 饒是傅君婥聰明過人,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釋,猶豫道:“那你……你既然一直知道這本書,為什么等到今晚,才阻攔宇文化及,現(xiàn)身救下他們?” 黑衣人道:“我做事無需理由,也沒有必要向任何人解釋。羅剎女,你傷的不輕,卻并非必死之傷。你立即動身回高麗去吧,不要在中原逗留?!?/br> 今夜變故迭生,令人目不暇接。別說那兩名少年,傅君婥亦覺如在夢中。 她由高麗來到中原,本是為了刺殺楊廣,阻止他繼續(xù)對高麗用兵,不想宮中高手眾多,多次嘗試都無法得手,只得無奈退出。之后,她在揚州巧遇寇仲和徐子陵,對他們產(chǎn)生難以言喻的親切感覺,不惜放下身上重?fù)?dān),護(hù)送他們,教他們武功,更為他們對上宇文化及。 此時強敵已退,她反而猶豫不決,不知如何是好。她傷勢相當(dāng)沉重,縱使留在中原,也做不了什么事情,的確不如先向傅采林復(fù)命,再做打算??伤齼?nèi)心深處,深深牽掛寇、徐兩人,生怕自己一離開,他們就遭人毒手。 寇仲驚魂未定,至此才鼓足勇氣,忽然問道:“這位……高人前輩,你說你做事無需理由,我們就不問了。但你救了我們和我們的娘,難道就這么放我們離開,自此不聞不問?” 黑衣人語氣之中,終于帶上了一點微不可查的笑意。他緩緩道:“當(dāng)然不是。我要你們做什么,以后你們自會明白。但眼下,我讓你們生便生,讓你們死便死,你們并無說話的資格,”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他這句話說的毫不客氣,寇仲抹不開面子, 臉上已露出了懊惱神情。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無論面對傅君婥, 還是面對這名黑衣怪客,他們兩人確實沒有說話資格。 傅君婥俏臉蒼白如死, 至此方漸漸泛上血色,仍比平時更為蒼白。她知道面前這人并無惡意,否則沒必要和她浪費口舌。但寇、徐兩人武功低微的如同不會武功, 練了九玄大法, 也不見得有多大起色, 令她放心不下。 她緩緩道:“閣下這話與其是說給他們聽的,不如是說給我聽?!?/br> 黑衣人頷首道:“你明白就好?!?/br> 傅君婥哼了一聲, 追根究底地道:“可我仍想知道你的身份, 你武功高的出奇, 當(dāng)非默默無聞之輩。你說出實話, 我才能徹底拋開顧慮。若不然,我不肯把他們?nèi)咏o宇文化及, 當(dāng)然也不肯扔給你?!?/br> 徐子陵微微一顫, 凝視她的背影, 目中露出感激至深的意味。寇仲則直接的多, 叫道:“娘, 你走吧,你回到高麗,就沒人能夠傷害你。我們兩個留下, 聽聽這位高人的高見?!?/br> 黑衣人注目傅君婥半晌,淡淡道:“你對他們一片真心,倒也難得。也罷,他們認(rèn)你當(dāng)娘,你也認(rèn)了他們,那就有資格要我解釋清楚?!?/br> 他扭頭望了一眼江面,但見江上漁火連綿閃爍,發(fā)出微弱光芒,早已不見宋閥的船隊,更不見宇文化及的船。四下空無一人,唯有清涼夜風(fēng)吹個不住,仿佛剛才的惡戰(zhàn)只是幻夢。 他收回目光,回答道:“楊廣想要長生訣,參悟延年益壽,修煉成仙的訣竅,我自然不能讓他如愿?!?/br> 傅君婥知他與隋室作對,心頭頓時一松,問道:“還有其二?” 黑衣人再度頷首,道:“其二,他們兩個是練武奇才,頭腦聰明,心思靈動,有不甘屈從于卑微出身的野心,并愿意為此發(fā)奮努力。我見獵心喜,想教他們武功,助他們出人頭地。你返回高麗后,他們?nèi)艨细遥愀液昧?,我絕不會虧待他們;若不肯,我一樣給他們好處,讓他們天高任鳥飛?!?/br> 他武功奇高,在別人看來,說話也極有分量。寇仲聽完,竟禁不住喜上眉梢,又想相信,又不敢相信,嘴唇動了動,最終什么都沒說。 傅君婥霍然回首,目光在他們臉上一轉(zhuǎn),猶疑道:“此話當(dāng)真?他們早過了練武的最佳年齡,練出一身說好不好,說壞不壞的武功,只會給自己惹禍?!?/br> 黑衣人笑道:“是么?你眼光不夠,看走了眼也說不定。何況你比我更了解這兩個小子,就算沒有我,他們也一定會在江湖上橫沖直撞,絕不甘心找個小地方隱居,平平安安度過一生?!?/br> 他說傅君婥眼光不夠,固然無禮,卻有這樣說的本事,令她難以反駁。她沉吟片刻,忽道:“你仍未說出你的身份?!?/br> 黑衣人道:“我姓蘇,名夜,夜晚之夜。我是瓦崗軍真正的主人,瓦崗寨大龍頭翟讓背后的人。如今時機未到,我尚未公開亮明身份,但傅采林一向關(guān)注中原局勢,喜歡遣弟子進(jìn)入中原修行。你若有心,也許不久之后,便能由其他渠道聽到我的名字了?!?/br> 傅君婥聽過瓦崗軍的大名,知道它是反隋的三支義軍之一,占據(jù)中原腹地一帶,聲勢十分浩大。之前,他們在宋閥的船上,受宋閥少主宋師道的招待,又聽他們說了不少天下大勢,對它更是完全不陌生。 他口稱自己乃瓦崗軍之主,未免有空口白牙之嫌,難以取信于人。然而,他又沒有說謊騙人的必要,讓人不得不信。 傅君婥愣了愣,心念急轉(zhuǎn),忽地發(fā)覺一處不對,脫口問道:“你既然統(tǒng)領(lǐng)瓦崗軍,反抗那昏君的暴政,為何臨陣收手,放走宇文化及?” 黑衣人見她重傷之后,頭腦仍然敏銳,不由贊許地一笑,道:“因為他見中原狼煙四起,人人切齒痛恨楊廣,亦有造反的心思。宇文閥乃中原世家之一,為他提供雄厚后臺。你想殺楊廣,其實他也想。因此,我寧愿放他回去,與楊廣內(nèi)耗,以便從中取利?!?/br> 他與宇文化及今夜初次見面,卻像認(rèn)識了他一輩子似的,鐵口直斷他的心思。這一下,不僅兩名少年,連傅君婥也聽的秀眉緊皺,心旌動搖。 她正要說話,卻聽黑衣人繼續(xù)說道:“所以說,你此行的目標(biāo)雖然失敗,卻未完全失敗。你回去之后,可以將我的話轉(zhuǎn)告傅采林,聽聽他的想法。行啦,咱們也就到此為止。我不會告訴你更多秘密,你究竟想怎樣?” 傅君婥并不想怎樣,也不能怎樣,除點頭答應(yīng)此人的提議外,已是別無選擇。 她與寇仲、徐子陵私下說了好一陣話,交待他們行走江湖時,應(yīng)當(dāng)注意什么人,什么事,又要如何提防心懷不軌,想利用他們的混蛋,這才自行調(diào)息療傷,直至天明。 她做事本就干凈利落,絕無猶疑,對他們兩個產(chǎn)生情感羈絆,乃是平生從未想過的意外。如今她留下也是無用,還有個武功堪與傅采林相比的高手照顧他們,再不放心,也只能放心。更何況,她其實并不懷疑對方的話,因為有些時候,她亦覺得他們氣質(zhì)不凡,此生當(dāng)非平凡之輩。 但他們究竟如何成名,就不是她能想象得出的了。 天色晶明時,她心意已決,當(dāng)即動身返回高麗,向師門復(fù)命。剩下三人目送她白影一閃,消失于山崗上的小樹林中,居然不約而同,齊齊嘆了口氣。 寇仲與徐子陵嘆息的,當(dāng)然是與傅君婥的分別。但今夜之前,他們以為傅君婥難逃毒手,均有和她同生共死的壯烈想法,所以傅君婥傷不至死,已經(jīng)算是意外之喜。兩人傷感完了,又隱隱感到喜悅。 但黑衣人也在那邊嘆息,頓時讓他們極為不解。 寇仲在沒有危險時,一向有話便問,當(dāng)即問道:“你干嗎嘆氣?” 黑衣人轉(zhuǎn)身望向他,像打量案板上的豬rou一般,冷冷看著他們,半晌方道:“這還用問?我一想之后要面對你們,聽你們胡說八道,就感到頭痛?!?/br> 寇仲大大咧咧地一笑,不留情面地品評道:“你的名字就像娘兒們的名字,聽起來奇怪的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