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蘇夜道:“你們不要著急,早晚有一天,正道也會特別討厭我。我拜托你調查晁公錯的下落,以及董淑妮的動向,有沒有新的消息?” 王世充過去就曾承擔瓦崗軍的全部壓力,又聽說南海派急著將勢力擴張至北方,所以應李密之請,由元老級人物晁公錯親自面見尤楚紅,不由十分心急,急于在河北、關中地區(qū)尋求盟軍。他選中了人才濟濟的李閥,并準備把艷冠洛陽的侄女董淑妮嫁給李淵,結兩家之好。 蘇夜心知李密和尤楚紅都深深憎恨她,必定要求晁公錯出手,所以想先發(fā)制人,讓南海派灰頭土臉地滾出洛陽。畢竟晁公錯是寧道奇同時代的武林前輩,倘若被她當眾擊敗,只怕也沒臉面在中原耀武揚威了。 至于李閥,向來和宋閥并稱她的心腹大患。她將盡可能阻止他方勢力與這兩大門閥締盟,為日后的寇仲等人減輕一點壓力,才有針對董淑妮的舉動。反正這只是舉手之勞,并不會花費她多大功夫。 榮鳳祥臉容如石頭般毫無表情,走到主人位上坐下,安然凝視著她道:“晁公錯近日才抵達洛陽,同行者中,還有海南派掌門與派中高手。李密替他們安排下洛陽的精致住所,可能兩三日間,就會上門拜訪獨孤閥了。至于姓董的小妮子,她人不在洛陽,但王世充已派人把她接來,準備將她送給李閥那老色鬼?!?/br> 蘇夜嘆了口氣道:“到了就好,雖然到了也是無用?!?/br> 榮鳳祥聽著她的話,心中沒來由一顫,竟替晁公錯擔心起來。其實他也是心懷鬼胎,因為李密通過曲折途徑,向楊虛彥提出極高報酬,請他刺殺蘇夜。楊虛彥的反應極其奇怪,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反倒找上了他,打聽關于蘇夜的情報。 他將這幾件事聯(lián)系起來,仍無法產(chǎn)生安心的感覺,冷冷道:“小姐還有什么吩咐?” 蘇夜笑道:“沒了,大老板你剩下的事,就是坐看李密遣人刺殺我,還可以趁機吃個點心。哦……對不住,我有另一件需要你幫忙的事。” 榮鳳祥道:“請講?!?/br> 蘇夜道:“魔門喜歡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種做派非常對我的胃口,因為我也喜歡。請你幫我給洛陽幫主上官龍帶個口信,就說……我知道寇仲、徐子陵的兄弟在他手中,也知道他有祝后作為后臺。我不想強求他放人,因為那不是我的兄弟,但寇仲兩人幫了飛馬牧場大忙,而飛馬牧場對我有恩?!?/br> 榮鳳祥右手一按座椅扶手,似是激動的要站起身來,又強行坐下,冷冷道:“你到底想說什么?!?/br> 蘇夜笑道:“沒什么,只是俘虜死一個,上官幫主身上就要多一條刀口。他有本事,就把陰后拴在褲帶上,須臾不離地保護他,否則在我離開洛陽前,一定先取他的性命?!?/br> 第一百八十三章 洛陽城里,規(guī)模最大、最出名的青樓叫作“曼清院”, 乃是洛陽幫主上官龍的私產(chǎn)。曼清院日夜客流如織, 養(yǎng)著無數(shù)美貌姑娘, 均是他精心挑選的尤物,專門從客人那里套出秘密, 打聽情報,再將得來的情報匯總成冊,交給陰癸派。 但陰癸派惡名太盛, 江湖中人避之不及, 所以上官龍從不敢曝露自己與它的關系。他為掩飾魔功, 還自創(chuàng)出一套精妙杖法,就怕人家看出他的真實出身。 今天晚上, 東北長白山一帶的霸主, “知世郎”王薄借此地召開群英會。各地英豪盡聚一堂, 其中包括宋閥二公子宋師道、三小姐宋玉致、李閥二公子李世民、獨孤閥小姐獨孤鳳等中原青年才俊, 也有來自塞外的吐谷渾王子伏騫等異域來客,甚至慈航靜齋仙子師妃暄亦趁此機會, 前來完成其奉璧選帝的計劃。 寇仲、徐子陵、跋鋒寒三人恰逢其會, 在這個時間來到洛陽。他們喬裝打扮, 戴上面具, 利用宋師道的名頭, 安然無恙地進入曼清院。這三人進去后不久,師妃暄亦到,在附近以傳音術與宋師道交談, 探問這位宋閥公子的志向。 他們里面,并無一人發(fā)覺,曼清院對面的酒樓中,蘇夜正憑窗而坐,靜靜凝視著這座掛滿宮燈彩緞的富麗建筑。從師妃暄到獨孤鳳,人人在她眼前走過,卻不曾抬頭向酒樓望上一眼。 稍晚的時候,她還見到了沈落雁,瞧著她與瓦崗大將王伯當同行,邁進曼清院大門。最近,沈落雁一手負責追捕雙龍,試圖誘出楊公寶庫所在,說只要交出秘密,便可饒他們一命。但雙龍豈是受人脅迫之輩,一直不留半點情面,無情地拒絕了她,并連續(xù)三次從沈落雁手底逃脫,令她把他們劃為勁敵。 蘇夜對他們之間的恩怨沒有太大興趣,反正雙龍沒死,沈落雁也沒死,繼續(xù)纏斗下去,有利于雙方的成長。沈落雁曾陪同晁公錯,一起面見尤楚紅,也在她掌握之內(nèi)。不過,那是晁公錯與尤楚紅,不是石之軒與祝玉妍,實在用不著她費太大心思。 事實上她很有把握,因為迄今還沒有人能成功跟蹤她。對方無法找出她的行蹤,又要怎么下手? 上次見面期間,榮鳳祥向她坦率承認,說祝玉妍、婠婠、邊不負等陰癸派重要人物都到了洛陽。當蘇夜問他,他們是否住在上官龍府中時,他也變相承認了。 她今夜之所以前來曼清院,并不是想混進這場罕見的英才聚會,而是為了親眼看看師妃暄。她見到了她,發(fā)覺自己對她毫無感應,就斷定和氏璧不在她身上,已被她轉交給凈念禪院。 凈念禪院向來仿照慈航靜齋行事,從不干涉江湖事務,寺中和尚日夜參禪苦修。正因如此,它規(guī)模極大,僧眾武功極高,卻在江湖上默默無聞,連消息靈通的跋鋒寒亦不知這個佛門寶地。直至師妃暄托管和氏璧,凈念禪院的名頭才暗自傳開。 這同樣證明,禪院足以保護和氏璧,防止任何一位江湖人物奪走它。不管是誰,想要進入禪院盜竊寶物,都得冒上血濺當場的風險。 她確認師妃暄并未隨身攜帶和氏璧,立即起身離開,趁夜色飄然出城,前往城外南邊的荒郊野嶺,尋找位于小山山頂?shù)暮陚ニ略骸?/br> 寇仲三人奪寶時,用的是孤注一擲的方法,由寇仲與跋鋒寒兩人在一道危崖下接應,徐子陵一人撲進銅殿。他和他自己打了個九死一生的賭注,那就是他修煉玄門至高無上的寶典《長生訣》,剛練出內(nèi)功時,便擁有先天真氣,比起別人,更少受到和氏璧施加于精神方面的影響。 他賭對了,所以才能趁寺院二百多和尚受不了和氏璧,紛紛避開的機會,成功奪走它,并利用這件異寶,與和尚們交手,最終成功逃脫。 換言之,他在當前江湖中,確實是那個最有可能奪走和氏璧的人。別人對他了解不深,不知道他已經(jīng)進入了真氣收發(fā)由心,心如井中月的境界,大多都沒能猜到他們身上。 蘇夜沒有同伴接應,也沒有心思去找那道斷崖。對她而言,只要那些和尚避到一邊,給她三五秒鐘時間,她就有把握沖進去,拿到和氏璧,將它扔進洞天福地,再沖破大陣攔截,揚長而去。 月上中天時,她人也到了凈念禪院附近。 若非有意尋找,別人絕對無法想象,在這座幽靜荒僻的小山上,竟藏著如此宏偉的寺院。寺院主體規(guī)劃極其整齊,所有主殿都沿同一條正軸排列,正對著寺院大門。主殿通體由銅鑄成,其他建筑則覆蓋著三彩琉璃瓦,在月光下呈現(xiàn)絢爛光澤,有著流光溢彩的感覺。 銅殿比其他建筑小一圈,給人的印象卻最深刻。殿外就是百丈寬窄的白石廣場,供奉著彩塑的佛像和菩薩像。 廣場和佛龕中點有燈火,照的附近景象纖毫畢現(xiàn)。除此之外,整座凈念禪院都黑沉沉的毫無燈光,仿佛他們晚上舍不得燈油,所以全部集中在銅殿后的大殿中念經(jīng)。 毫無疑問,和氏璧就存放在居中的銅殿里面。銅殿大門重逾千斤,沒有窗戶,只有屋頂?shù)乃膫€通風口,由凈念禪院的禪主了空大師親自在殿中看守。一般的盜寶賊來,連這兩扇銅門都無法打開,更別提擊敗玄功通神的了空大師,應付護法四大金剛,再闖過二百和尚組成的佛陣了。 但和氏璧偏偏極其別扭,是件似玉非玉的天生寶物,能夠隨天象而變化。璧中異力忽強忽弱,忽隱忽現(xiàn),輻射般影響周圍的所有人。如果來人靈覺夠強,隔著老遠就能發(fā)現(xiàn)那座銅殿不對勁,同時,越接近它,受到的影響就越強。 寧道奇向靜齋借璧三年,正是為了借助它的力量,深入修煉道門玄功。了空大師看守它的時候,亦在璧旁修煉“閉口禪”。 可惜的是,和氏璧出世后,變化一日比一日劇烈,射向四方的能量幾如寒流,無孔不入地侵入奇經(jīng)八脈。普通人對這股異力毫無感覺,唯有晉入先天境界的人物,才能發(fā)現(xiàn)它何等奇異。 更有甚者,平時它只是安靜地躺在盒子里,似乎人畜無害。一旦別人在它旁邊打坐修煉,或者運功動手,馬上就會受到異力沖擊,極可能走火入魔。因此,師妃暄不愿帶它行走江湖,了空最終亦無法承受它的異樣變化,離開銅殿,率和尚遠遠避開,等它恢復寧靜。 在他們心中,了空都難以承受如此強大的精神壓力,其他人自然更不行。和氏璧耀武揚威時,反而是它最安全的時刻。 蘇夜盤膝坐在寺外墻邊,假裝自己是旁邊那塊山石的姐妹,一心聚氣凝神,監(jiān)聽寺中動靜。她一直耐心等待,等到接近子時,方聽抑揚頓挫的念經(jīng)聲停了下來。大殿殿門轟然開啟,四位護法金剛率領僧眾走出大殿,來到白石廣場上。 然后,銅殿大門之內(nèi),傳來銅閂滑落的聲音。了空大師輕巧地推開兩扇巨大銅門,從中緩緩步出。他修煉閉口禪,所以從不開口說話。但他的身影剛于石階上方出現(xiàn),其他僧眾便向他合十敬禮,凸顯出禪院禪主身份。 即便以了空之能,也無法察覺蘇夜人在寺外。她把自己想象成一塊石頭,那就是一塊石頭。雙方隔著一座巨大廣場,亦很難從夜風吹拂山石的細微聲響里,辨認今天晚上這石頭是否大了一些。 了空步出銅殿后不久,一位聲音蒼老的護法金剛就替他頒下法旨,令各位僧人回禪房休息,提醒他們當夜不可懈怠,以免受到玉璧侵害。 蘇夜好奇地聽著院中聲響,也不知聽了多久,才確認所有和尚做完晚課,離開廣場,回到位于禪院深處的僧房。整座凈念禪院頓時陷入一片沉寂,不聞誦經(jīng)聲,亦無最細微的說話聲,好像一下子與世界分離開來,變成了一個無聲無息的小世界。 她并不奇怪他們離去,因為這些都是理所應當發(fā)生的事情。她只奇怪,為什么自己等到現(xiàn)在,還沒發(fā)現(xiàn)雙龍及跋鋒寒的身影? 王世充具有胡人血統(tǒng),心知師妃暄不會將和氏璧交給自己,索性不顧一切,派人到禪院盜寶,結果派多少人來,就有多少人灰頭土臉地滾回去。后來他因董淑妮之故,和雙龍結識,看中他們頭腦靈活,膽氣充足的特質,請他們繼續(xù)盜寶大業(yè)。 由于他之前打草驚蛇,已經(jīng)驚動了師妃暄,很怕自己下手不成,寶物就先被轉移出去,肯定催促寇仲盡快行動?,F(xiàn)在他們遲遲不來,只說明路上發(fā)生了某種她不知道的意外。 她本就沒有等他們的心思,心想不來也好,此時一聽白石廣場寂無人聲,毫不猶豫躍上墻頭,掃視整座寺院。 月光清亮至極,即便不點燈火,也可看清廣場景物。她從文殊菩薩銅像看到佛龕,再從銅殿看到鐘樓,只覺剎那之間,凈念禪院仿佛人去寺空,說不盡的幽靜深遠。 這一剎那過去后,她猛然醒覺,這可不是禪院給她的感覺,而是銅殿中的和氏璧。那種感覺非常朦朧,但仔細辨認,立即可以發(fā)現(xiàn)它來自銅殿正中,讓她心情變的出奇寧和。 但她接觸和氏璧后,它有沒有這么好說話,就只有天知道了。 蘇夜站在墻上,與文殊銅像對視片刻,居然有了不忍打擾寺院寧靜的想法,可見和氏璧何等強力。她輕嘆一聲,壓下這種念頭,飛掠而下,足不沾地似的,掠向銅殿已經(jīng)合起來的大門。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她身穿夜行衣,臉上扣著一張街上隨手買的面具, 外表平凡到了極點, 身法卻輕盈流動, 宛如微風拂過水面,落地時毫不著力, 正是行云流水的境界。 轉瞬之間,她已越過百丈寬百丈長的廣場,掠上石階, 來到銅殿門前。銅門門閂無法從外插合, 所以了空大師離去后, 只剩兩扇隨手關閉的沉重大門。她握住門上的巨大銅環(huán),向外用力一拉, 大門頓時被她拉開, 露出銅殿內(nèi)的景象。 她之前身法實在太快, 竟未驚動禪院中的任何人。但銅門開啟, 她無法控制它發(fā)出的聲音與光影,剎那間驚起整座凈念禪院。驀地, 四面八方傳來衣袂破風聲, 全寺的大小和尚均在向銅殿移動。更有人敲響鐘樓上的禪鐘, 以沉重鐘聲壓制敵人, 意圖讓人未戰(zhàn)先潰。 護寺金剛尚未趕到, 蘇夜已腳步不停,竄進銅殿正中。 由于銅殿四邊無窗,只能借著外面射進來的光亮, 看見殿內(nèi)的無數(shù)銅鑄小佛像,以及正殿中心的小銅幾。千古奇寶和氏璧,就放在這張小小銅幾上。 它早已被巧匠琢成玉璽形狀,雕上五龍交紐的紋樣,通體潔白無瑕,似玉而非玉,既有絕頂白玉的溫潤,又有珍珠寶石的寶光。在數(shù)百年前,它被王太后磕掉了一個小角,只好用黃金補足,正是整塊玉璽上唯一一點瑕疵,卻又因為這點瑕疵,更能體現(xiàn)出秦漢歷史的厚重感。 蘇夜看到它時,同時感受到了從它內(nèi)部涌出的巨大力量。如果一個人內(nèi)功偏寒,感覺到的是逼人的熱氣,如果偏暖,就會感到刻骨冰寒。但她近年以來,始終秉持“陰陽并行互補”的原則,從不偏向任何一個性質,欲在丹田氣海中天懸日月,氣生太極。 因此,她感應到的力量與禪院僧人完全不同。那種力量雄渾到難以想象,澎湃如潮,裹住她周身上下,讓她一時之間,辨不清這是實質存在的壓力,還是因精神受到壓迫,產(chǎn)生的虛景幻覺。 這還不足以讓她忘記來意,只一閃身,便到了銅幾旁邊。她伸手抓起玉璽,只覺它說輕也不輕,說重也不重,入手時產(chǎn)生溫潤涼滑的感覺。然后,溫涼感覺變成無比沉重的壓力,仿佛在蓄意下壓她的手掌。 她比誰都清楚,它不是真的在壓她手腕,而是璧中異種真氣持續(xù)裹住她右手,試圖鉆進她手上、腕上、臂上的竅xue,卻被先天真氣擋住。 她一手握住和氏璧,一手按住頸上龍紋玉佩,腦中默想將它裝進洞天福地,卻駭然發(fā)現(xiàn),無論她怎樣構想,掌心傳來的壓力始終不變。和氏璧也不肯進入空間,依舊大大咧咧躺在那里,仿佛在嘲笑她的無用功。 衣袂破風聲迅捷如箭,一呼一吸之間,跨越十丈以上的距離,遠勝所謂的一流高手。蘇夜反應亦快到極點,想都不想,將內(nèi)力注入玉佩,準備手持和氏璧,親自進去。 這個打算倒是成功了,卻只成功了一般。她眼前景象變幻,人已落在那條熟悉的長長甬道中,面對著代表本次副本世界的青銅門。令她極端驚訝的是,和氏璧竟然無影無蹤,并未隨她一起進來。 她當然不明白這是為什么,也無人可問,臉色微微一變,立刻當機立斷,穿出青銅門,又回到了四壁鑄滿小佛像的銅殿。此時,和氏璧因她的消失,滾落在地,安詳寧靜地躺在那里,表面仍閃動著美玉黃金的光澤。 離它一丈遠的地方,多了一個身材極為高大雄偉的和尚,穿著藍色僧袍,手持金剛降魔禪杖。他親眼見到蘇夜憑空消失,憑空出現(xiàn),饒是禪功深湛,也露出驚訝神情。縱使如此,他手上卻是毫不留情,持杖橫掃向她腰間,以雄渾的聲音喝道:“大膽狂徒,還不速速離開!” 降魔杖帶起強悍至極的勁風,風聲呼嘯,仿佛能夠震動整座銅殿。 此人乃是四大護法金剛之一的不癡,除體魄懾人之外,用的禪杖也沉重到驚人的地步。兩人體型相差極大,蘇夜顯的比正常情況更矮,就像要被禪杖打碎似的,脆弱的無以復加。 她面對和氏璧,尚覺無處下口,何況是不癡。他運功舞杖,特意避開和氏璧所在的地方,一心想把這大膽狂徒逼出殿外。如此一來,他避是避開了,狂風般的杖風一角,卻因此露出破綻。 蘇夜足尖輕挑,和氏璧被勁風帶動,凌空躍起,回到她手中。與此同時,她上挑的右腿去勢絲毫不竭,只聽嘭的一聲,恰恰踢中降魔杖。 禪杖足有她三條腿捆在一起那么粗,與她碰撞時,居然沒占到半點便宜。不癡雙手重重一震,只覺禪杖上的勁力如泥牛入海,無影無蹤。杖頭傳來反震的巨力,力道變化無窮,仿佛一道沿著杖身倒卷上來的漩渦,急著把他拖向前方。 不幸的是,前方就是他畏之如虎的和氏璧。他臉色劇變,立刻全力收回禪杖,只覺杖上一輕,巨力隨即消失。那個矮小黑影亦低笑一聲,迅捷無倫地自禪杖下掠過,帶起一陣清風。 一時間,不癡竟分不清從面前卷過的是風還是人,只覺和氏璧如一堵高聳入云的石墻,向自己奔襲過來,剛要運功抵擋,壓力便一閃而過,以驚人高速掠向前方。 降魔杖擊出第二次,什么都沒打中,反倒險些令他失去平衡。 至此,全寺僧人已包圍了這座萬年不朽的銅殿。不癡率先進入殿內(nèi),剩下三位護法金剛率領和尚,守在殿門之外。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nèi),他們已排出井然有序的隊形,正是伏魔大陣的起手勢。銅殿屋頂上,亦有十多個和尚看守,等著來人逃跑時躍上殿頂。 護法金剛為首的一位名叫不嗔,是位年過六十歲,留著花白胡須的老僧。他肅立石階之下,靜聽殿中動靜,一見陌生身影出現(xiàn),立刻念出佛號,問道:“施主高姓大名,怎么稱呼?” 蘇夜正竭盡全力,抗拒左手的和氏璧。她根本沒有時間吸收璧中真氣,將其慢慢導入氣海下的“生死xue”,只好盡可能阻擋它侵入經(jīng)脈,逃命一般,風馳電掣般掠出銅殿大門。 玉佩居然拒絕接收和氏璧,乃是她做夢都沒想到的意外。照這么說,她想大搖大擺帶著和氏璧,在街上行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想把和氏璧帶回現(xiàn)實世界,也成了不可能完成的目標。這件意外徹底摧毀了她對它的期待,令她不得不改變主意。 但此時此刻,主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離開凈念禪院。 不嗔大師肅容問出那句話后,蘇夜又是一聲低笑,裝出老人的聲音道:“難道我很像那種搶完和氏璧,還非得自報姓名,方便人家找我的蠢人嗎?” 話音未落,她身形拔起,飄上銅殿殿頂。不貪、不懼兩人各持禪杖掠上,卻是棋差一步,與她擦身而過,眼睜睜看著她輕煙似的溜過琉璃瓦,沖進十來個和尚的包圍。 不嗔本想與她對話,拖延時間,待了空禪主破關而出,合力留下和氏璧。但她不想與他們廢話,縱身上躍,以免碰上由二百和尚組成的大陣。 不癡剛剛追出銅殿,與不嗔同時躍起,自后追擊蘇夜。然而,他兩人一上殿頂,立時聽到砰砰之聲不絕于耳。蘇夜一邊對抗和氏璧對己身的侵蝕,一邊抽刀在手,游刃有余地在僧眾間游走,多則兩三刀,少則一刀。只要禪杖擊中夜刀,無不如遭雷亟,閃電一樣彈開,似是不敢觸碰刀鋒。 勁風又起。 兩人禪杖齊出,幾乎于同一時間,搗向蘇夜后心,步法玄奇奧妙。蘇夜竟然不擋不避,身體忽地向旁傾斜,恰好送到兩支禪杖交錯的位置。三股來源不同的內(nèi)勁相互沖撞,轉眼分出高下。 兩位護法神僧聯(lián)手,仍然奈何她不得。雖說她左手拿著和氏璧,對他們造成極大限制,但她本身只能以右手用刀,大半精力用于克制和氏璧的影響,吃的虧也不算小。到了這個時候,雙方以內(nèi)力修為硬碰硬,落敗的一方也是無話可說。 這一聲沖撞,爆響如紫電驚雷。巨響消逝時,不嗔倒退一步,不癡卻連退三步,均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那黑衣人縱聲長笑,借力飄向遠方。 她來時足不沾地,退回去時也一樣。和氏璧不斷沖擊她的xue道,令她如臨大敵。但她在不利的情況下,仍然全身而退,高速掠向禪院后方密不透風的古老山林。 明月依然高懸在夜空中,冷冷凝視著下方的大地。風吹過松林,頓時松濤陣陣,比之禪院里的莊嚴肅穆,另有一番沉靜凄清的美感。 蘇夜臉色既不沉靜,也不凄清,反倒是又好氣又好笑。自她奪得和氏璧以來,這個寶物就像活了似的,在她手中不斷變幻,忽而毫無反應,忽而輕柔如春風拂面,忽而狂暴如暴風驟雨,無時無刻不在向她施加壓力。 和氏璧究竟是何材質,為什么具有如此稀奇的效果,璧中靈氣又從何而來,已經(jīng)不得而知。蘇夜離開凈念禪院后,心神略松,立即察覺一縷真氣鉆進腕上xue道,不由一個激靈,重新收攏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