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jié)
他始終認為,她能耀武揚威,僅是運氣太好,未碰過自己這種高手。趙佶盛贊她具天仙之姿,如天仙降世,使他進一步形成錯誤印象,將她視為一個六分憑容貌,四分憑武學(xué)的女子。 此時,黑光上人堆起笑容,大有道門前輩的威儀,答完米公公的話,又贊揚蘇夜,“果真根骨不凡,不同于那些癡呆愚魯之輩,日后必定修道有成?!?/br> 蘇夜波瀾不驚,淺笑道:“多謝前輩?!?/br> 她并沒和黑光上人多說,因為他和她毫無交情。他不住掂量她,她也在偷偷留心他的能耐。留意過后,她認為他不可能是她的對手,遂不再理會。 詹別野到來之后,米蒼穹的話稍微多了些。他們偶爾交談一兩句,話題圍繞著趙佶。由于她在旁邊,他們說的全是些不關(guān)痛癢的內(nèi)容,譬如官家用了多少膳、官家精神如何、官家蹴鞠水平更高了、官家召見傅宗書的次數(shù)多于上個月,導(dǎo)致太師臉色很不好看。 這些話大多缺乏傾聽價值。不過,蘇夜橫豎無事可做,全程都默默聽著,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 當米蒼穹說到童貫?zāi)俏迕麗蹖r,趙佶所在的暖閣終于到了。米蒼穹整一整衣袍,領(lǐng)她進去。黑光上人倒是另有事做,未等走到暖閣門前,就施施然踩上另一條路,號稱去丹房監(jiān)督煉丹。 天氣說暖不暖,說冷也算不上太冷。但這座瓊樓玉宇般的閣子里,溫度竟高過了蘇夢枕書房。趙佶蹴鞠結(jié)束,馬上體現(xiàn)出體虛的特征,被冬風(fēng)一吹,額上熱汗化作冷汗,迅速披上一件大氅,以弱不禁風(fēng)的姿態(tài),抱著一只飄出檀香氣息的小手爐。 蘇夜一生從未用過手爐,突然看見皇帝抱著,不禁愣了一下。 趙佶待她行過大禮,懶洋洋地道:“你來了,你坐下,陪朕說說話。朕還有件事想問你?!?/br> 他在鋪著軟墊的長椅上半坐半倚。米公公一個眼色,有人搬來繡墩,放在長椅旁邊,示意蘇夜過去。 她屁股剛沾上繡墩,就聽趙佶問道:“留香院的崔卿家忽然贖了身,搬去了別的地方。她認你當姊姊,你們想必熟悉的很,你可知她去了哪里?” 崔念奴“消失”后,蘇夜早知有此一問。青樓女子人數(shù)眾多,能得皇帝青眼的可寥寥無幾?;蝗?,趙佶意興未盡,肯定要問上一問。 她先送上動人笑容,才答道:“她素有脫離苦海的愿望,看來已湊夠了贖身金銀,走得要多快有多快。她從未提過這回事,也沒留過口信,難怪官家牽掛。我對這事一無所知。不過以我之見,她既不留戀你,那你也不必想著她了?!?/br> 開封府乃是北方最繁華的府城,每年總會新出三五個紅遍京城的名妓。趙佶用情從不會太深,只是問問,問過后沒有答案,悵然一陣,也就放下了。 他抱著手爐,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把手爐向上一摟,興致盎然地道:“卿家上次回去,向朕許諾,要找一種對身體極有益處的藥物獻上。今日帶來了沒有?朕正覺乏力,大可試試你的藥。” 米公公白眉忽地聳起,顯見是頭一次聽說這碼事。蘇夜掃了他一眼,伸手從袖中掏出一個玉瓶,淡然道:“民女豈敢失信?這瓶里裝著二十枚藥,名叫九花玉露丸,是我配出的獨門秘藥,需要清晨取九種花瓣上的露水,配合珍稀藥材調(diào)制?!?/br> 趙佶直起身體,笑道:“有何藥效?” 他果然很感興趣,毫不猶豫地把玉瓶接在手里,轉(zhuǎn)手遞給米蒼穹。蘇夜神情自若,答道:“吃下去之后,可以補身健體,延年益壽,讓人神清氣爽。” 第二百九十三章 米蒼穹在皇帝面前,多半是一副笑瞇瞇的、再和氣不過的模樣。 他一句話不說, 躬身頷首, 笑瞇瞇打開玉瓶, 笑瞇瞇傾出一粒朱紅色丹藥,想都不想地服下, 閉目沉吟半晌,把它恭恭敬敬地交還趙佶手中。趙佶贊許一笑,依樣畫葫蘆, 取藥嚼碎咽下, 立即目光一亮, 眉目舒展,神色中的疲乏之意大為減退。 米蒼穹不認為她敢當面投毒弒君, 她也確實沒有。 她幾經(jīng)考量, 選擇了最為安全的藥物, 即使一次吞下十粒八粒, 亦不必擔心因過量而中毒。只不過,人體難以吸收藥性, 會造成很嚴重的浪費而已。 米蒼穹乃是識貨之人, 丹藥入口, 面部肌rou不由自主地略微放松, 顯然很享受它的藥效。 趙佶只覺滿口清香, 眼目明亮,丹田處熱流隱隱涌動,說不出的舒服, 就連口中呼出的氣息,也帶上了淡淡香氣。他體虛氣弱,藥性須臾即逝。但是,就這么一小會兒時間,已使他信心大增,開始索要更昂貴的東西。 他那點兒追求,與黑光上人一模一樣,不是延年,就是益壽。因此,蘇夜證明她有能力配藥后,他開口直奔“仙丹”而去,問她是否學(xué)過古方,能否弄來瓊漿玉液、九轉(zhuǎn)金丹,助他成為真正的道君皇帝? 別說蘇夜根本沒有這等東西,就算有,也不可能浪費在他身上。她含糊以對,并未否認,也不肯把話說滿,笑曰仙方虛無縹緲,真那么容易,宮里的道長怎會這么久還煉不出來,怎會仍在按月索取珍貴草藥? 趙佶覺得此話有理,撫膝長嘆,連連感嘆自己運勢不好。他自幼閱讀史書,偏偏忘了世上從未有過成仙飛升的皇帝,只有吃金丹吃出病的。他若想追慕先賢,那得到神話里面,尋找傳說中的炎黃二帝。 他午膳后午休,午休后蹴鞠,蹴鞠過后,慢吞吞進暖閣召見她。這場會面僅持續(xù)了一個多時辰,他先問名妓,再問仙丹,然后問了她修煉的情況,想弄清楚她與黑光孰高孰低,全程未談半件正事。 當然,她本是借著黃老之道的身份接近皇帝,為“三教九流”一類的人物??闪朱`素、詹別野,乃至后來的郭京均可以干涉國事,使她對這條道路充滿了期待。 哪怕趙佶漫不經(jīng)心,隨便問問今年的蝗災(zāi)怎么回事,明年會不會有類似災(zāi)禍,她對他的觀感,都會不這么失望。 召見末了,黑光上人自丹房回來,笑嘻嘻地踏進暖閣,坐在蘇夜身邊。他仍然不住觀察著她,聽說她愿意幫忙煉丹,立馬吐出大量頌圣之詞,將這事歸結(jié)于帝王威儀,吸引五湖四海的能人紛紛前來效力。 蘇夜終于明白,為何劉獨峰和詹別野說了幾句話,就感覺她的可惡程度大為降低。也就是她定力深湛,可以喜怒不形于色,才強忍著沒露出譏諷笑容。 眼見天邊紅日緩緩墜落,彩霞漫天,趙佶談興淡了下去,她趕緊借題發(fā)揮,盡可能恭敬地告辭。趙佶照舊不甚挽留,叮囑她莫忘了求仙問藥的事,命米蒼穹送她出去。 兩人步出暖閣,默然無言,似乎都在琢磨她此行的意義。到了外面,米蒼穹召來小內(nèi)監(jiān),要用原來那頂轎子送她回天泉山。蘇夜婉拒了他,解釋自己不習(xí)慣乘車坐轎,自行回去即可。 面圣期間,趙佶曾以玩笑般的口吻,說是想讓她和黑光上人比比神通,看誰更厲害。他并不怎樣認真,認為這是打發(fā)無聊時光的好把戲。他甚至給她找了個臺階,說她年紀太輕,輸給黑光上師亦不丟臉。 蘇夜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附和幾句,將這件事輕輕揭過。 她的確意在詹別野,很想同他交手,如果時機恰當,大可直接殺了他,再把他的尸體丟進蔡府,恐嚇蔡京一門老小。然而,她不可能當著趙佶的面,當場格殺他心愛的臣子。那么做,極有可能令她成為通緝要犯,自此以后,無法在汴梁露面。 換句話說,無論比試結(jié)果是輸是贏,她都得不到太大好處。假如她擊敗了他,大概能削弱他在趙佶心里的地位??上г谒壑校莻€死期未定的將死之人。橫豎要死,何必為他多費心思? 她勾搭上趙佶,免不了與詹別野沖突,除非她忽然改變作風(fēng),主動同流合污。與此同時,詹別野并無避開她的打算,必然已經(jīng)作好心理準備,希望趁著她脫離金風(fēng)細雨樓保護之時,一舉將她擒下或者擊殺。 就像她本人一樣,詹別野前來接她時,刻意收斂精氣神芒,隱藏自身實力,可見他城府深沉,故意混淆她的認知。奈何他錯估了她,他偽裝的再好,亦逃不過將來那一刀。 兩名內(nèi)監(jiān)引她走出別墅范圍,客客氣氣地道別,留她一個人站在外面。蘇夜回頭望了一眼,移步走向另一個方向,并不急于返回金風(fēng)細雨樓。 她仍未放棄孤身作餌,誘使敵人前來圍攻的想法。她的對頭經(jīng)常設(shè)下陷阱,卻不知她本人就是陷阱。 現(xiàn)在他們大多知道,她刀法直追蘇夢枕,為京城里難得一見的用刀高手。但是,等她獨自晃來逛去,說不定就有人耐不住性子,審視錯了時勢,學(xué)龍八太爺那樣,沖上來爭搶功勞。 倘若詹別野雷厲風(fēng)行,發(fā)覺她淹留于附近,迅速發(fā)動針對她的“艾滋計劃”之類,那就再好不過了。 她心里微覺失望,是因為趙佶沉溺于神仙夢,根本不愿關(guān)注充滿了麻煩與苦難的現(xiàn)實。單就這次見面而言,她倒沒什么不滿。 首先,她見到了沉寂已久的黑光上人,進行過親密接觸。其次,她用仙丹為借口,含糊其辭,給趙佶留下一個有微小可能成真的許諾。 趙佶身邊,眾多活神仙、活佛都喜歡這么做,就像用胡蘿卜吊著驢子的胃口。如今她作出相同的事情,卻不覺得自豪。事實上,她和他們究竟不同。她甚至算不上欺君,因為她修習(xí)的本來就是道門武學(xué),對天人合一的理解實踐,亦遠勝詹別野等人。 別野別墅種滿花木,設(shè)有流泉飛瀑、清溪深潭,以及兩個種滿菱角芰荷的湖泊,專供夏日泛舟游玩。這些水自然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而是由開封運河分流進來,貫穿整座園林。 蘇夜循著水聲,緩步走向運河水渠。在汴梁地圖上,這一帶名叫桃葉渡。由于官府征收土地建造西苑,建成后游人紛紛遠離此地,擔心沖撞官兵,反倒讓這里變成了清幽寧靜的去處。 不過,如果她沿相反方向行走,將走進數(shù)條繁華興旺的街道。那些街道兩邊,盡是滿當當?shù)纳啼伨茦?,可這些店面的主人大多愁容滿面,完全不像賺到錢的模樣。 他們住在那兒,蔡京也住在那兒。他移居此地后,反其道而行之,不準百姓搬遷,因為他想在家宅四周保留街市,塑造他樂善好施,惜弱憐貧的假象,且對風(fēng)水很有好處。 店主臉上愁容,正是來自蔡府額外征收的稅賦。蔡府中人說自己負責保護街坊鄰居,維護買賣秩序,當然應(yīng)該收點錢。這里收一點,那里收一點,漸漸讓人不堪重負,笑都笑不出來。 蘇夜望見運河河面時,那些街市喧囂仿佛被風(fēng)吹散的輕煙,裹在水聲里,慢慢遠去了。河面波光粼粼,沐浴在斑斕霞光中,幻出人眼辨認不清的顏色。河上偶爾有船只駛過,漾開一溜清波,以快慢不同的速度,駛往截然相反的目的地。 開封府運河其實就是汴河,縱貫都城南北。河岸兩畔,有些地方是游人如織的美景,有些地方是富貴宅院,如同把莊園買在蘇州運河旁的朱勔兄弟。她愿意的話,可以通過水路,從城內(nèi)回到天泉山下的天泉湖,再由湖邊登山。 她之所以來這邊轉(zhuǎn)悠,只因喜愛水色天光,同時想找個清靜的地方,思考十二連環(huán)塢即將承受的打擊。 出乎意料的是,她深吸一口水意十足的清冷空氣,氣息尚未吐出,耳邊忽然聽見遠處傳來雜音。那聲音不斷朝她這里移動,聽上去十分熟悉,是她經(jīng)常聽到的,江湖中人動手時發(fā)出的吵鬧叫嚷聲。 她遙望如萬頃碎金的河面,好像怕驚擾了波光槳影似的,極輕極輕地嘆了口氣。 京城乃藏龍臥虎之地,扔出一塊石頭,能砸中三個朝廷命官。每時每刻,都可能發(fā)生牽涉天下蒼生的大事。她不知道則已,一旦發(fā)現(xiàn)有人過招動手,勢必得過去看看。 聲音直沖別野別墅而來,和她走的恰好是一條線。她心下愈發(fā)狐疑,驀地展開身法,疾掠向前,轉(zhuǎn)眼掠過百丈距離,來到大路盡頭。 這條路通往東西兩側(cè),聲音在西面。她向西一繞,剛轉(zhuǎn)過街角,馬上看見了四個狼狽萬狀的人。四人里面,兩男兩女,居然都是她認識的熟人。 蘇夜現(xiàn)身時,那邊的張?zhí)壳『盟奶帍埻?,一眼看見了她,一張黑臉登時激動萬分,叫道:“蘇姑娘,救命啊!” 他半拖半扶著唐寶牛,行動倒也夠快。他身邊,溫柔一手持刀,一手抱著另外一個女子,拖拖拽拽地向這邊奔來。那女子腰肢纖細,不足一握,臉龐美艷如花,帶著一種幽靈般的飄渺之氣,竟是朱小腰。 張?zhí)恳缓?,溫柔跟著看了過來,大喜道:“二師姊,你快來幫忙!” 蘇夜倏行倏止,佇立于街口,詫異地望著他們。這一瞬間,她變成了看圖說話的小學(xué)生,將東西南北前后左右的景象一覽無遺,卻編不出一個合理的故事。以她的頭腦經(jīng)驗,居然想不出溫柔為何在這里出沒,又怎會遇上了朱小腰。 她掃了他們一眼,僅僅一眼,目光隨即掠向天空。落日余暉下,黑瓦砌成的屋脊上,赫然站著個高高瘦瘦,背后負著一個包袱的灰衣人。 第二百九十四章 他背光而立,臉龐瘦而長, 木然僵硬, 仿佛用木頭雕成, 沒有半點表情,只有一種森寒陰冷的感覺。 別人站在他身邊, 將體會到更勝冬風(fēng)的寒意。 蘇夜不驚反笑,漫不經(jīng)心向前邁出一步。轉(zhuǎn)瞬間,那人視線在她身上一轉(zhuǎn), 隨即凌空后躍, 自屋頂跳了下去, 馬上不見了。 屋頂空空如也,人煙俱凈。瓦片被夕陽鍍上一層極淡的金色, 比平時更加溫暖。四周氣氛一派寧靜, 只剩永不停歇的運河水聲, 就好像她看到的人是個幻象, 霞光一照,消失的無影無蹤。 但她很明白, 那絕對不是幻覺。他躍至屋后土路, 飛身遠去, 掠向蔡府所在的那條長街。這印證了追命告訴她的消息——此人確是蔡京心腹。 唐寶牛傷勢著實不輕。他腹部衣衫似遭利器劃破, 破破爛爛, 肚臍處中了人家一掌。朱小腰手捂胸口,臉色蒼白異常,氣息急促紊亂。他卻一張臉變成了豬肝般的顏色, 紫漲的幾乎變了形,根本喘不上氣。 這是中掌之后,血氣逆流上頭的明證。那人一掌之威,遠遠勝過了她曾經(jīng)見過的所謂“高手”。 朱小腰緣何在此,溫柔他們不知道,她倒是知道。溫柔他們緣何在此,朱小腰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數(shù)天前,程英告訴她,分舵里有人在京城結(jié)識了兩條好漢,一個叫梁何,一個叫孫魚。這兩人原是“長空幫”的成員。長空幫覆滅后,由于前幫主桑書云名列四奇之一,全幫上下與方歌吟有著脫不開的關(guān)系,江湖上人人自危,生怕方歌吟大發(fā)雷霆,出山追查到底。 不過,幫眾大多風(fēng)流云散,無意替幫派報仇,其中包括了梁何、孫魚兩位。 他們離開長空幫,卻不知下一步該去哪里,索性四處游蕩,最后像所有懷著夢想的年輕人,糊里糊涂來到京城。 這兩人心思細密,擅長梳理資料、判斷局勢,有大將之風(fēng),外表普通,卻屬于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梁何來自“太平門”梁家,孫魚來自山東的“神槍會”孫家,來頭均是不小。 程英轉(zhuǎn)告蘇夜,蘇夜二話不說,讓他們趕緊著手拉攏,不要被其他勢力搶先。 負責梁何的是顏鶴發(fā),負責孫魚的是朱小腰。程英擔心梁、孫兩人心思不一,相互影響,特意吩咐與他們分別相談。蘇夜依稀記得,這兩位似乎就住在運河附近。那么,朱小腰過來這邊,十有八九是為了孫魚。 與朱小腰相比,溫柔他們的動向才當真令人頭疼。 蘇夜經(jīng)常遇上傷員、病患、死人,這時熟極而流,快步走過去,要他們把人放倒于地,一邊俯身查看,一邊板起臉道:“需要我請你們解釋嗎?” 溫柔原先三分慶幸、三分心虛、外加三分死里逃生的輕松,只有一分不服氣,見她臉色不對,一分馬上漲成十分,小嘴一撅,憤憤道:“你這么兇做什么?我們差點被人家害了,你為啥問都不問一聲?” 蘇夜嘆了口氣,抬手點向張?zhí)?,道:“你來說?!?/br> 遍數(shù)溫、唐、張三人,溫柔嬌縱任性,唐寶牛倔強憨厚,張?zhí)肯鄬ζ胀ㄒ恍?,反而更值得信任。他也受了傷,動不動用手敲打左臂,發(fā)覺蘇夜來問,立即露出尷尬神色,猶豫著道:“這……這事說來話長……” 蘇夜淡淡道:“我有的是時間?!?/br> 她左手按著唐寶牛傷處,右手按著他后頸xue道,先天真氣向內(nèi)一送,立時打通他壅塞了的血脈。唐寶牛哇的一聲,大聲叫了出來,順帶吐出一大口淤血,臉色瞬間變了,從淤紫變成金紙一樣的顏色。 然后,他開始破口大罵,罵的自然是那個一去無蹤的神秘人??上居谘栽~,不會夸人亦不會罵人,罵幾句,咳嗽幾聲,罵的都是一模一樣的話。 蘇夜知道他死不了,便松開他,前去查看朱小腰。張?zhí)吭跍厝徇瓦捅迫说哪抗?,和蘇夜冷如冰霜的臉色間徘徊半晌,終于下定決心,苦笑道:“其實是這樣?!?/br> 蘇夜忍不住跟著苦笑一下,應(yīng)道:“我洗耳恭聽。” 事情說來很簡單。蘇夜離開天泉山后,一直沒回去,眼見太陽西沉,仍然杳無音訊。溫柔記掛著那個她扮成丫頭,跟蘇夜一起見皇帝的計劃,心里始終怏怏不樂。她越等越晚,開始懷疑師姊不聽自己的建議,在別野別墅出了事,去找蘇夢枕,蘇夢枕卻說她想的太多了。 于是,她拉上唐、張兩個人,趁楊無邪沒注意時,飛快下山,直奔別墅而去。他們不清楚蘇夜走的是哪條路,一直沿運河而行,孰知半路撞上了朱小腰。 那個時候,朱小腰正和神秘人對峙。三人對后者亦很熟悉,認出他就是殺死捕快的真兇,趕緊藏到一邊,觀看事態(tài)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