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jié)
朱小腰身邊有十名護衛(wèi),不輸給她擔(dān)任迷天盟圣主的時候。然而,神秘人武功高的出奇,先連續(xù)殺死三人,又忽然解下背后包袱,用包袱里的強光再殺三個。 蘇夜聽到這里,奇道:“強光?我沒聽錯吧?所謂強光,指的是強烈光線?” 世上暗器種類多如牛毛,兵器亦五花八門,偏偏沒一種是用“光”傷人。張?zhí)恳徽f強光,她馬上想起電影中的光劍,不由生出時空交錯的荒謬感覺。 張?zhí)课醇盎卮?,朱小腰已嗯了一聲,緩緩道:“就是一團強烈的光芒,如同……如同有個太陽在眼前升起,晃的我看不見他人在哪里,只得勉強躲避?!?/br> 蘇夜疑心更盛,心想待會兒再問不遲,遂道:“然后呢?” 神秘人連殺六名護衛(wèi),神色陰沉詭譎,一看便知是殺人狂一類的人物。朱小腰屢次喝問他來歷,他均沉默不語。 當(dāng)他再度出手時,唐寶牛霹靂也似一聲大喝,跳了出去,宣稱自己是“神勇威武天下無敵宇內(nèi)第一寂寞高手,刀槍不入唯我獨尊玉面郎君唐寶牛大俠”,要那人別碰朱小腰,要殺人,就得先殺了他。 他外表威風(fēng)凜凜,很能唬人。那人起初真被他唬住,出手不怎么凌厲,但七八招后,驀地冷笑連連,一掌拍上他肚腹。幸好朱小腰站在旁邊,以絕技“陰柔綿掌”偷襲,迫使敵人回身還擊,掌上力道未曾用老,唐寶牛才保住了一條命。 其他人一涌而上,卻無濟于事。沒過多久,朱小腰亦傷在那人手上。連溫柔都能看的出,對方武功遠遠超過了他們,絕對無法力敵。 最可怕的是,他打量她的目光詭異絕倫,充滿了獸性,讓她想起荒野中的豺狼。她平日天不怕地不怕,這時也怕了起來,靈機一動,想起蘇夜人在別野別墅,大可過去求救,趕緊招呼同伴風(fēng)緊扯呼。 逃亡期間,另外四名護衛(wèi)命喪敵手,多少為他們掙出一點時間。但敵人行動太快,怎樣都沒辦法甩開。張?zhí)繉彆r度勢,自覺無幸,絕望中一扭頭看到蘇夜,就像看到觀音菩薩似的,不顧面子地大喊救命。 蘇夜一到,劉全我轉(zhuǎn)身就走,他們已經(jīng)對她很是敬佩。今日那神秘人有樣學(xué)樣,居高臨下地掃視一眼,照舊退避三舍,使他們敬意當(dāng)場翻了一倍,盼望自己也有這等威風(fēng)。他們并不知道,這是因為那人生性多疑,并非蘇夜真這么可怕。 若非唐寶牛及時跳出,受重傷的人將是朱小腰。她素來冷漠高傲,對人不假辭色,但唐寶牛剛救了她,她無法拉下臉疾言厲色,神情頗為不自然。 四人年紀(jì)都很輕,剛剛脫險,心態(tài)就迅速回歸正常,急著把這件事當(dāng)作談資,甚至你一句,我一句,商量下次應(yīng)該怎樣做。在蘇夜看來,他們?nèi)粲邢乱淮?,沒準(zhǔn)就是這輩子的最后一次,卻不便打攪人家的興致,聽著聽著,眉頭情不自禁擰到了一起。 她一向是人不犯我,我可能去犯人,人若犯我,我有機會趕緊奉還的風(fēng)格。方才,她想追蹤至蔡府,反客為主地跟蹤那位神秘人物。無論他從何而來,有什么目的,只要變成一具尸體,就用不著別人cao心了。 但她隨即想到,這附近不是任何勢力的地盤,而是由大內(nèi)侍衛(wèi)、皇城禁軍管轄。就這么把他們?nèi)酉?,她肯定不能放心。所幸那人屢次犯下惡行,不可能突然銷聲匿跡,早晚有一天,他將再度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她明知對方謹(jǐn)慎之至,絕不肯輕易出手,仍抱有一定的希望。蔡京、傅宗書、王黼、童貫等人老謀深算,卻非常不愿意養(yǎng)著閑人,喜歡以有用無用為標(biāo)準(zhǔn)衡量下屬。那人再怎樣小心謹(jǐn)慎,也架不住上司吩咐,總會露出破綻。 如果她真的等不及,再去跟蹤不妨。 這個時候,唐寶?;謴?fù)了三四成行動能力,在溫柔和張?zhí)康姆龀窒?,晃晃悠悠地起身。他竟不怎么在意自己,多次張望朱小腰,殷勤之情溢于言表。倘若他有詹別野那種口才,恐怕能當(dāng)面做出二十首寄托情思的詩詞。偏生他沒有,所以只能伸長了脖子,憂心忡忡看著。 朱小腰避開他的目光,亦慢慢站了起來,憂慮地望著來時方向。 她心下主意不定,不知是立即返回十二連環(huán)塢好,還是一不做二不休,找到孫魚再說。結(jié)果,她稍微吐露這個意思,蘇夜尚未開口,就聽其他三人七嘴八舌,紛紛譴責(zé)五湖龍王,支持朱小腰忘掉此行任務(wù),馬上回去。 溫柔義憤填膺地道:“聽說那老家伙為人還可以,為了吸引人才,整日作出禮賢下士的模樣,應(yīng)該不至于難為你吧!” 蘇夜一愣,詫異道:“難道五湖龍王得罪過你?你對她評價怎的這么不客氣?” 溫柔忙著和朱小腰說話,頭也不回地道:“沒有啊,我根本不認識他,這些話都是爹說的。” 事情已很明顯。 朱小腰名義上加入十二連環(huán)塢,實際聽從顏鶴發(fā)與蘇夢枕的命令。溫柔三人對此一無所知,仍當(dāng)她是五湖龍王的人。但唐寶牛不知怎么的,似乎對她一見鐘情,甚至奮不顧身地相救。他們從來好惡分明,一旦看中朱小腰,五湖龍王根本不在場,也一下子殃及池魚,被他們想象成苛待手下的愚蠢老板。 她靜靜望著他們,只覺自己變成了負責(zé)陪護的保姆,好不容易找到話頭,插言道:“這地方看似平靜,實則暗藏殺機。那人仍有可能回來,你們亦可能惹來新的麻煩。這樣吧,我先送朱姑娘回去,再同你們一起回金風(fēng)細雨樓?!?/br> 第二百九十五章 蘇夜動作向來很快,不顧他們反對, 趕回案發(fā)現(xiàn)場, 查看死去的十名護衛(wèi)尸體, 將他們傷口一覽無遺后,才動身送朱小腰回去。 她在十二連環(huán)塢逗留片刻, 簡單解釋幾句,要程英等人最近多加小心,能不出去就別出去, 順帶著, 加緊打探這個神秘人的身份。 朱小腰半路遇襲, 顏鶴發(fā)倒是平安無事。蘇夜過去的時候,他人已回來了。怎奈她來去匆匆, 且有外人在旁, 無法當(dāng)場聽取消息, 只得約好下次再來。不過, 她看程英的神色,感覺梁何已被說動。梁何本為孫魚的上司, 他既同意, 孫魚還會遠嗎? 一行人借了十二連環(huán)塢的馬車, 把唐寶牛擺放在里面, 立即返回天泉山。 唐寶牛打腫臉充胖子, 明明傷的很重,卻一聲都不肯呻吟,大有蘇夢枕的風(fēng)范。但是, 他肚皮朝天倒在床上時,氣質(zhì)馬上和蘇夢枕背道而馳,變成了一個很可憐的傷患。 蘇夜拿出現(xiàn)成的藥物,給他服下,以藥力護住他心脈丹田,為他驅(qū)散體內(nèi)尚留存的異種真氣,然后再去見蘇夢枕。結(jié)果她一進書房,發(fā)覺溫柔與張?zhí)績蓚€正在那兒嘰里呱啦,說個不停,把神秘人形容的罪大惡極,是天上地下第一可惡之人。 溫柔一生當(dāng)中,無論走到哪里,別人看在她師父和父親的面上,總對她客客氣氣,不愿隨便得罪她。即便對手起初不知她身份,知道了之后,態(tài)度也大多迅速轉(zhuǎn)換,思考怎么才能不得罪溫晚溫嵩陽。 因此,她遇見那個對她生出邪念的怪人,當(dāng)即嚇了一大跳,感覺像是一盆冰水當(dāng)頭淋下。她為人再怎么粗疏,亦在潛意識里重視對方,一回來就找大師兄告狀,老老實實地全盤交待。 蘇夜見狀,不再浪費口舌,只勸溫柔多在樓子里待著,別隨便亂走。如果她真的要走,也別離開風(fēng)雨樓和十二連環(huán)塢的勢力范圍。別人忌憚溫晚,蔡京可不會。他看溫晚不順眼,原因與看諸葛先生一模一樣。倘若他發(fā)現(xiàn)了捉拿溫晚親生愛女的機會,絕不可能手下留情。 溫柔不情不愿地應(yīng)了下來,神色驚魂未定,仿佛被嚇的很厲害。但蘇夜并未對她抱太多希望,認為過一段時間,她會把這次驚魂事件拋到九霄云外,繼續(xù)積極參與京師風(fēng)云。 那個人的身份依然不為人知,連楊無邪都不得要領(lǐng)。金風(fēng)細雨樓打探不到的人物,其他勢力亦很難知道。蘇夜問了一圈,見他們一問三不知,索性獨自出門,當(dāng)真到蔡府附近踩點,每次遙遙看著那座宏偉壯麗的府邸,期盼能察覺那個高瘦的身影。 她每隔幾天就去一次,時間毫無規(guī)律,以免錯過了目標(biāo)??上\氣不好,三次過后仍無收獲,墻縫里凍死的蟲子都見了不少,唯獨不見那個人。 然而,大約半個月后,她再度拜訪十二連環(huán)塢,居然從程英口中,得到了一個和本人一樣神秘的名字。 “天下第七?” 蘇夜站在銅鏡前,小心翼翼整理著臉上的易容藥膏。公孫大娘在她身側(cè),幫忙將皺紋修整的更為真實。她已穿好五湖龍王的整套行頭,只剩腦袋尚未完工。此時,鏡中容顏一半明媚秀雅,一半皺紋密布,說不出的詭異。 “這不像他真正的名字。”她說。 程英盯著鏡子,與程靈素并肩而坐,苦笑道:“這當(dāng)然只是綽號。此人實在小心到了極點。他在蔡京面前,亦不肯透露身家背景,只以‘天下第七’自稱?!?/br> 這份只有四個字的情報,仍是從蔡京書房里流出。天下第七投奔太師府后,所有會面、商談、發(fā)布命令均在極度隱蔽的情況下發(fā)生。尋常人別說見到他了,甚至根本不知道有這么個人。此人的地位如同龍八在丞相府,卻遠沒龍八那么張揚。 那名書辦始終不知他的存在,直至某一天,偶然聽到蔡京與另一官員交談,說出了“天下第七”四個字。 天下第七指代的肯定是一個人。但縱觀江湖,好像從未有哪個成名高手,綽號叫作天下第七。換句話說,這僅是他給自己的代稱,并非硬闖出來的名號。蔡府其他高手都有名有姓,有頭有臉,對比過后,嫌疑人只剩下那神秘的高瘦個子。 蘇夜咀嚼著這個名字,突然問道:“他名叫天下第七,那天下前六是誰?” 程英搖了搖頭,微笑道:“我不知道。你既然撞見他好幾次,那下次再見的時候,可以自己問問他?!?/br> 只知道代號,與什么都不知道幾乎沒有區(qū)別。蘇夜嘆了口氣,笑道:“說起來,我差點忘了,皇帝信了我修道有成,和我打聽仙丹的事情。他說,即便沒有吃了平地飛升的藥,能強身健體,補氣養(yǎng)身也是好的?!?/br> 她上次拿藥,拿的是程英的九花玉露丸,今次問煉藥之事,問的自然是程靈素。 程靈素冷冷道:“我藥王門中,還沒出過為朝廷辦事的弟子?!?/br> 蘇夜笑道:“咱們藥王門不是才傳了兩代嗎?這一代弟子就剩你我兩人,還不是我們說什么,就是什么?” 程靈素神色不變,望了一眼程英,搖頭道:“你剛把英妹的獨門秘藥送了他,怎的他仍不知足?他體虛氣弱,不知恤養(yǎng)身體,吃什么藥都無濟于事。他身邊那幫和尚道士亦看明白了這一點,才屢屢虛言哄騙。你隨便給他點兒什么算了,不必浪費珍貴藥物?!?/br> 其實服用丹藥有如吸毒,嘗過一次甜頭,將會念念不忘,每日服用,妄圖通過這種省力手段,達到長命百歲之功效。自古以來,沒有成仙得道的皇帝,也沒有活過一百歲的皇帝。趙佶平時癡心妄想,相對腳踏實地時,也是沖著壽過百齡而去。 蘇夜早知他在做白日夢,見程靈素語氣果斷,并無幫忙煉仙丹的意思,無奈道:“好吧,那我自己去藥房翻翻?!?/br> 她說話之時,公孫大娘已涂完了她另外半張臉,整套易容接近完工。她再做幾分鐘修飾,罩上面具,戴上斗笠,便可用五湖龍王的身份,大搖大擺地走出門。 她這次過來,仍有正事要做,得和沈落雁共同出去,拜會一位頗有名聲的人物。 此外,經(jīng)過兩年時光,分舵地底工程已經(jīng)悉數(shù)完工。地底打通秘密通道,蔓延數(shù)個街區(qū),分出不同區(qū)域,宛如不為人知的地下山莊。這既是來往分舵的通路之一,也是應(yīng)程靈素要求,設(shè)置出的不見天日的地方。 許多藥草生長在日光下,與生長在黑暗處的藥效不同。另外一些不能見陽光,一見就加速枯萎,活不過十天半月。程靈素這么興師動眾,為的正是提供盡可能豐富的環(huán)境,獨力與江湖善于用毒的門派一爭短長。 蘇夜對此毫無意見,一直盡力支持。她過來化妝之前,前去地底看了看,對工程十分滿意。做這件事的人,全是她從江南帶來的人手,速度雖慢了些,卻很可靠。從此以后,她也是遇上危險,就能帶人往地底一鉆的人物了。 沈落雁也在房間里,倚在一張高腳小桌上,托腮看著她慢慢扮成五湖龍王,似是很感興趣。待她易容結(jié)束,她才款款站起身來,笑道:“可以走了嗎?” 她們今日準(zhǔn)備拜訪的人物,名叫溫壬平,綽號叫作“殘毒”,也叫“天殘劍”。僅聽這人姓氏,就知道他是嶺南“老字號”溫家的成員。 老字號為溫家的總稱,也是最常被提起的一個稱號,下面又細分成死、活、大、小四個分支。在老字號當(dāng)中,由十位最具能力的高手當(dāng)家統(tǒng)轄,合稱“十全十美”。十全十美中的兩名兄弟,就是溫壬平和他的弟弟溫子平。 雷媚來了一趟,說出雷損和多指頭陀的眾多秘密。蘇夜聽完,已是信了一大半,卻想找另一渠道加以印證。 但雷損本人極其善于封鎖消息,以致在白樓之中,他的資料假的多,真的少,迫使她另辟蹊徑。 溫壬平乃是沈落雁注意到的人物。他們兄弟兩個在溫家地位不凡,江湖名氣亦大。最特別的是,他們博聞多才,文筆奇佳,均為史學(xué)奇才,從年輕時代起,就運筆記載江湖上發(fā)生的重大決戰(zhàn)、重要事件。 他們仗著自己消息靈通,每每不辭辛勞,親身趕到事件現(xiàn)場,以便取得第一手資料。他們親筆寫下的記錄、評點之類,具有非常驚人的公信力。凡是知道他們兄弟的人,還沒有不相信他們的。 蘇夜想打聽雷損、雷陣雨,也想打聽關(guān)七、關(guān)昭弟和小白姑娘。像他們這樣兩個人,正是她打探消息的最好渠道。 時至今日,溫壬平接受朝廷聘任,當(dāng)了身份特殊的史官,專門負責(zé)記載武林軼事、江湖風(fēng)波。溫子平則認為無官一身輕,繼續(xù)做山野之人,終日悠游自在,神龍見首不見尾。 五湖龍王進京后,溫壬平認為必有大事發(fā)生,匆忙趕回開封府,住在城中,苦苦等待重要事件??上鹊浆F(xiàn)在,只等到了龍王于三合樓決戰(zhàn)關(guān)七、六分半堂于苦水鋪圍攻蘇夢枕,算不上有多大的收獲。再過一段時間,倘若城中繼續(xù)一派風(fēng)平浪靜,恐怕他就會去其他地方了。 沈落雁是為了追查天下第七,特別注意消息靈通之人,才注意到溫壬平這里。她認為,溫壬平在朝中為官,盡管職位并不正式,也肯定能夠聯(lián)系別的官員。他知道的秘密,定然比普通江湖人物多。天下第七既是蔡京近衛(wèi),那么,溫壬平也許知道他,聽說過他的事跡。 蘇夜對此持相同意見,于是同意和她一起前去拜望。 第二百九十六章 溫壬平在京城期間,一直住在溫家地產(chǎn), 并未獨立置辦房屋, 因為他足跡遍及大江南北, 不會長期留在某個地方。他所住的院子離運河很近,位于別野別墅的相反方向, 比不得別墅周邊的繁華熱鬧,風(fēng)景卻很好。 十二連環(huán)塢幫眾只知總管出行,不知她車上還有龍王。蘇夜不喜歡天下第七故作神秘, 可江湖最神秘的人物正是她自己。 兩年當(dāng)中, 分舵中的人一提起龍王, 總是滿臉茫然,感嘆她保密工作做的好。他們能確定龍王人在開封府, 偏生說不出她到底在哪里。 譬如這一次, 外人僅僅看到了登車的沈落雁。蘇夜像個隱形人, 神出鬼沒, 幽靈一樣坐在車?yán)?,卻無人得知。假如敵人發(fā)覺總管車仗, 前來偷襲, 將會得到令人魂飛魄散的后果。 所有總管的馬車都是同一規(guī)格, 同一款式。從外表看, 這些馬車只是格外寬敞而已, 并無太多特別的地方。但車簾向里的一側(cè),用金線繡著云中飛龍。每當(dāng)車簾撩起,外面的人便可看見這條金龍, 從而意識到車主的身份。 馬車外面,除了一名駕車的車夫,前后還各跟隨著八名騎士,均為十二連環(huán)塢的精銳。這樣的陣仗,無法與蘇夢枕、方應(yīng)看等人相提并論,不過走在大街上,也足夠震懾宵小之輩,讓他們退避三舍了。 蘇夜愿意的話,可以躺在車?yán)?。她卻不樂意扮出弱不禁風(fēng)的模樣,始終端端正正坐著,出神地盯著簾子。 如今天氣漸冷,窗簾換成了厚實的錦緞,內(nèi)側(cè)用碎珠串成的珠鏈裝飾,遮擋住大部分光線。她往外看的時候,通常只能看到朦朦朧朧的輪廓。 馬車穿行于大街小巷,簾上光影斑駁,忽明忽暗,有著別樣韻味。 她覺得,自己接近溫壬平住處,等同于逐步接近數(shù)十年前的往事。那時候她尚未出生,江湖倒還是那個江湖。過往恩怨似乎已經(jīng)結(jié)束,其實余波未平。時至今日,一部分成名高人仍十分活躍,將往事延續(xù)下去,帶來極其深遠的影響。 那些前輩里面,諸如蘇遮幕、班搬辦、雷震雷等人早已銷聲匿跡,有的死了,有的失蹤多年,不復(fù)過往盛名。雷損留在臺前,孜孜不倦維持六分半堂的霸主地位。他身上一定隱藏著不少秘密,否則他何必花那么大力氣,把自己的過往經(jīng)歷深深遮蓋起來? 蘇夜追思舊日時光時,有種撫今憶昔的滄桑感覺。歲月流逝,永不休止,如江水般奔流不息。然而,江湖中人好像只有名字變了,性格和舉動都毫無變化。 追名逐利的人繼續(xù)追逐,淡泊名利的繼續(xù)淡泊。每年都涌出新一代的少年人,絕大部分消失在無數(shù)血腥爭斗當(dāng)中,等消耗的差不多了,就再補充一批。 不知要等多少年后,她和蘇夢枕才會成為江湖往事,被后輩不?;貞洠?/br> 樹影映在簾子上,仿佛暗色斑紋。蘇夜最后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你到我這里已有一段日子。有何感想?” 沈落雁模樣半點沒變,一雙美目顧盼生輝,猶如兩枚純黑寶石,充滿了年輕女子特有的活力。她擺弄著一柄裝飾用的玉如意,笑道:“你這是問我,還是印證你過去的說法?” 蘇夜咦的一聲,卻見她莞爾一笑,解釋道:“我很喜歡這里。你說的不錯,這地方讓我想起隋室末年,表面風(fēng)平浪靜,但水面之下,無時無刻不在發(fā)生大大小小的沖突。楊廣當(dāng)政時,中原腹地沖突不斷,塞外還有異族虎視眈眈。趙佶治下,何嘗不是如此?” 蘇夜笑道:“我不是問這個,這還需要問嗎?我想知道的,是你平時感覺怎樣?你本是寇仲的軍師之一,有權(quán)指揮千軍萬馬,現(xiàn)在沒有軍馬給你,你是否覺得無聊?” 沈落雁搖頭道:“這倒沒有,我仍然給你同一個答案。當(dāng)年你說過的話,正一句句變?yōu)楝F(xiàn)實。程二總管看似十分稱職,其實是女中君子。要她去對付那些殺人兇犯,jian詐權(quán)臣,實在難為了她。她曾說大娘來了,她松了好大一口氣,我來了,她肩上重擔(dān)又輕了一半。” 她頓了一下,忽地又一笑,抿嘴道:“你師姐說,不論總管人數(shù)怎樣變化,她永遠忙得很。你若方便,不妨像帶我那樣,再帶個精通施藥用毒的人回來,給她添個臂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