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她把手機拿了出來,卻發(fā)現(xiàn)有5個未接來電,來自同一個陌生的號碼。 沈澤:“我不趕。等等……這是誰?” 顧關山奇怪地看了看那串數(shù)字,說:“……我不知道。你打過去看看?” 顧關山將手機遞給沈澤,沈澤將那電話撥了回去。 春夜晚風和煦,顧關山放松地伸了個懶腰,抻了一下自己發(fā)疼的后背。沈澤拿著手機,放在耳邊停了片刻,嘟嘟的聲音持續(xù)了一會兒,那頭接通了。 顧關山疑惑地看著沈澤,那頭似乎說了什么。沈澤的面孔突然凝重起來。 “我不是本人,”沈澤停了一下:“——我現(xiàn)在把手機給她?!?/br> 然后他將手機遞給了顧關山,動作有種難言的鄭重,他沒了吊兒郎當?shù)纳裆?,對顧關山說: “——鳳凰獎。” 沈澤又對顧關山補充道: “——確切地說,是負責通知獎項評定結(jié)果的,工作人員?!?/br> ☆、第58章 第五十七章 夜風習習, 顧關山緊了緊自己的外套, 接過了燙手山芋一般的電話。 沈澤站在一邊看著她,顧關山那段時間非常的瘦,她穿著外套,風一吹, 是個能化進風里的模樣。 沈澤看著她,有種難以言說的心疼。 在他的心里, 男人是要給他家的女人斬破一片天地的,讓她高興又自由, 讓她隨心所欲, 讓她一直快樂——可是沈澤做到了什么? ——他什么都沒做到, 甚至連知道了她為之痛苦的東西之后, 都無能為力。 顧關山所面對的東西, 總是比她同齡的人要□□一些——沈澤愛她這一點,卻又為此深深痛恨著自己。 他無法為顧關山掃清任何障礙,無法保證她將來有學可上, 無法保證她畫著自己想畫的東西也能考上大學——可是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沈澤茫然地看著她——顧關山明明是那么的優(yōu)秀。 國內(nèi)的應試教育就是如此, 自從恢復高考以來就是這樣, 卻沒有一個人有辦法去改變, 這是許多方面的問題綜合到一起,變出來的一個大問題——例如師資力量不足, 例如工作人員不足, 例如人口大國卻跟不上的配套設施……這一切, 放到了人才選拔上, 便剩一個‘應試教育’的頑固大問題,不僅高考,連藝考都被牢牢把控。 沈澤前所未有地痛恨自己的無力,但是他究竟能給顧關山什么? 顧關山需要的,他給不起;他給得起的,顧關山不需要。 顧關山站在冷風里,拿著手機,愣愣地道:“……是、是的,是我。” 她聲音甚至稱得上機械,眉眼隱沒在黑暗里:“是……是嗎?” 沈澤那一瞬間心都揪緊了。 ——怎么辦?看這樣是沒獲獎吧,要不然不讓她回學校了,帶著她在外頭買買買?對顧關山用這招管用嗎,看她這模樣是挺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的——好像謝真說過女朋友要這么哄……帶她去哪買買買?話說顧關山喜歡什么,買什么她會開心點呢? 沈澤手心捏著把汗,看著顧關山,顧關山轉(zhuǎn)過了頭去,她的背影纖瘦又孤單,眼尾泛紅,眼里盡是水光。 沈澤那一瞬間幾乎想拽著顧關山說,你就算畫得像狗爬我都喜歡你,無論如何你都有我,我永遠在你身后。 ——可沈澤知道那對她沒用,顧關山想要的是未來,是無量的前途,是一支畫筆,而不是那樣的安慰,而她也不是個平凡的女孩子,她是星辰和大海。 顧關山拿著手機,茫然道:“好——好的,謝謝。” 然后她手足無措地掛了電話,放下手機,沈澤謹慎地問:“關……關山,要不要吃點……東西?去給你買點關東煮?” 他話音未落,顧關山垮了一般蹲在地上,扶著地面,眼淚不住地往外涌。 夜風吹過他們居住的街道,風信子在夜里綻開,樹木的黑影朝著天空張牙舞爪。 她一哭,沈澤只覺心都要碎了,顧關山蹲在地上無聲地大哭,眼淚水猶如斷了線的柱子,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沈澤艱澀地問:“你……你、你怎么樣了……?”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攬住顧關山的肩,像是抱著什么小動物,顧關山撐著地面大哭,沈澤突然發(fā)現(xiàn)顧關山是那么瘦,肩胛骨都凸出來了。 “你一開始也說,這比賽就是走個過場……”沈澤艱難地安慰道:“你還小,和他們沒法比,別把這個放在心上——” 顧關山哆嗦著道:“我、我要請假……三天,不,四天……” 沈澤急忙哄她:“好好好,請假,請假——” 顧關山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哽咽道:“必,必須請……請假,沈澤……” 沈澤說:“我陪你?” “我、我……”顧關山使勁抹了抹眼淚,沙啞道:“他們打電話過來,通知我……” “——說我要,要去一趟北京?!?/br> 沈澤呆在了當場。 “我獲得了提名……”顧關山沙啞地說,“最……最佳,漫畫獎,工作人員說恭喜我,讓我去頒獎典禮?!?/br> 她將腦袋埋進了沈澤的懷里,無意識地蹭了蹭,將鼻涕眼淚全抹在沈澤的身上:“……我得請假,去北……北京,他們要在那里舉行頒獎儀式……我,怎么請假呢?和常老師直接說嗎?” 她腦子里大概一團漿糊,抱著沈澤蹭了蹭,小聲喃喃道:“怎……怎么辦呢,沈澤……我應該先,先做什么?” 沈澤像個北方老爺們一樣安撫好了顧關山,把姑娘送到了一中的宿舍樓下,一個人回教室收拾了自己的包,打車回家。 夜晚的風習習地吹過,春夜降臨整片大地,沈澤看著遠處漆黑的海岸線,掏出手機,給自己爸媽打了個電話。 接電話的是沈爸爸。 沈澤想了想,對自己爹道:“我最近得去一趟北京?!?/br> 沈爸爸:“……啊?” 沈爸爸捂著聽筒,氣急敗壞地喊道:“孩他娘!你兒子進傳銷組織了!” “沈澤不是你孩子了?!”沈mama氣得怒吼:“關我屁事!這么大的兒子早該你管了——!” 沈澤:“……” 沈澤頭上氣得爆出血管:“我說得那么大聲我聽得見,而且沒進傳銷組織——顧關山獲了一個大獎,我跟她一起去一趟北京!” 沈爸爸二話不說懟回去:“滾吧,老顧知道怎么辦,她不能一個人去嗎?” “你放心讓我媽一個人去北京呆四天嗎?”沈澤咄咄逼人地反問:“你放心的話,我就不跟著去了。” 沈爸爸:“……” 沈爸爸服了軟,煩躁道:“去幾天?“ “四天或者五天?!鄙驖上肓讼?,“酒店就爸你來定吧,我不去看爺爺,不去找他住。反正我就是給你知會一聲,通知到位就行了。” 沈爸爸憤怒吼道:“沈澤你越來越出息——!” 沈澤將電話掛了,核對著顧關山的日程表和身份證,訂了機票,然后靠在了椅子后面的坐墊上。 沈澤看了看時間,十點半——是一中的宿舍熄燈的時間。 他拿出手機,給顧關山發(fā)語音,溫柔道:“——晚安。” 片刻后,顧關山發(fā)了個笑臉過來:“你也是?!?/br> 夜空中星辰溫柔綻放,春天的花瓣落進花苞里,海浪沖刷堤壩。 沈澤回家的時候,沈爸爸正和自己的秘書打電話,在電話里說:“對——在海淀區(qū),就我平時住的那家酒店,給我家倆孩子的,不要套間,訂兩個房——” 沈澤打了個哈欠:“……” 沈澤還有點暈車,沒清醒,想都不想地問自己爹:“為什么訂倆?” 沈爸爸直直地盯了他片刻,反問:“為什么要訂倆?” 沈澤意識到了自己問了什么之后,剎那臉紅到耳根…… 但是解釋已經(jīng)晚了。 “人家小姑娘過年剛滿十七?!鄙虬职帜弥謾C,強硬地說:“你要是敢動她一個手指頭,我把你腿都給打折。” 沈澤辯白:“我——我沒有——” “我晚上給你打電話——”沈爸爸得意地說:“打你酒店的座機,你要是接不到,我就親自飛北京,你要是想……哼哼?!?/br> 沈澤絕望道:“打住打住——我又不是那種禽獸!” 沈爸爸對著電話說:“行了,老楊,你把這個酒店訂好就行了,記得跟前臺小姐說一聲幫我看好這倆小東西。好,謝了,這么晚還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br> …… 沈爸爸掛了電話,直勾勾地看著沈澤。 沈澤后退一步,準備逃離這個尷尬現(xiàn)場:“……” 沈爸爸幽幽道:“剛剛在打電話,有什么話不好直說?!?/br> 沈澤:“我看你說得挺歡……” 沈爸爸嚴肅道:“你問我為什么訂倆房間,我就負責任地回答你?!?/br> 沈澤想要跳樓:“你剛剛已經(jīng)回答了!” 沈爸爸說:“我剛剛一想,我在你這年紀的時候干過什么,我就心里發(fā)憷?!?/br> 沈澤:“???” 沈爸爸一拍沈澤的肩膀,嘆道:“沈澤,你是我兒子?!?/br> 沈澤,想死的心都有了…… 沈爸爸話鋒一轉(zhuǎn):“所以你他媽想都別想,我絕對會查崗的,發(fā)乎情止乎禮,給我記??!不準當禽獸!” 沈爸爸說完,大搖大擺上樓回主臥睡覺。 沈澤窒息地扯了扯領子,回過頭看到張阿姨正拿著洗衣筐向陽臺走,張阿姨和沈澤視線相撞。 張阿姨抱著洗衣筐,猶豫著開口:“阿澤你……” 沈澤悲憤喊道:“我沒有那種想法!真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