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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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傲嬌的姬世子 果然,一整晚,捏著白子的聞人雋都心不在焉,水平大幅下降。 東夷山君不動神色,清清嗓子,在她又輸一局之際,適時地開口了:“你的小竹馬沒有選你,你很難過,是不是?” 聞人雋嚇了一跳,拍拍胸膛,“大王你怎么跟個鬼似的,我都忘了要下哪了。” 東夷山君一嗤:“你今晚有下對的時候嗎?” 聞人雋不吭聲了,東夷山君繼續(xù)湊近,笑得厚顏無恥:“不過也難怪,被最相信的人拋下當(dāng)然會心神不寧了,這是正常的,我理解,理解?!?/br> 聞人雋抬抬眼皮,“大王你真是很無聊,在山里一定過得寂寞非常吧?!?/br> 東夷山君無視她的“小尖刺”,繼續(xù)笑瞇瞇道:“你恨死他了吧?想哭了吧?想回家了吧?想你娘了吧?” 手中的黑子在棋盤上一拍,那把大胡子笑得直發(fā)顫:“可你回不去了,再也見不著你娘了!” 聞人雋默了許久,才無奈嘆聲:“大王你有時候真的很像個幾歲的小孩,不,我?guī)讱q的時候都不會這樣了?!?/br> 東夷山君意猶未盡,無視聞人雋的冒犯,“說來你怪那付遠(yuǎn)之嗎?” 聞人雋搖頭:“不怪,規(guī)矩就是那樣,總要有取舍的?!?/br> “可他舍了你?!睎|夷山君補(bǔ)一刀。 “他還是你的小青梅竹馬呢?!痹傺a(bǔ)一刀。 “你還說如果真有人會來贖你,那一定就是他。”又補(bǔ)一刀,順手還撒了把鹽。 聞人雋終于忍無可忍了,嘟囔著嘴:“還下不下棋了……大王你干嘛非要引導(dǎo)我去恨他呢?” “你難道不恨他嗎?” “為什么要恨他?他已經(jīng)盡力了,如果把我?guī)ё叩脑?,我四姐就得留下來了,不照樣很可憐嗎?”兔子急了也會咬人,聞人雋瞪著不懷好意的東夷山君,語氣里已帶了些哀怨:“誰叫贖人的規(guī)矩就是這樣呢。” 東夷山君拍下一枚黑子,故意哼了聲:“那你是怪我咯?” 這一哼,聞人雋果然又慫了下去:“沒有沒有,我誰都不怪,我現(xiàn)在就只想好好下完這盤棋……說不定我哪一天就真的能下贏大王你了,成功自救呢?” 東夷山君就愛看聞人雋這副憋屈的小慫樣,當(dāng)下笑開:“我看再過個五百年有這個可能?!?/br> 聞人雋不想被他打擊到,努力把心思掰回到棋盤上,漸漸地也真的投入進(jìn)去,聽不到東夷山君在耳邊喋喋不休些什么了。 可是夜深人靜的時候,當(dāng)東夷山君摟過聞人雋的腰,又要扯下那宮學(xué)玉牌丟出去時,聞人雋忽然下意識地奪過來,一把揣到胸前,一反常態(tài):“別扔了別扔了,我不讓它磕到你?!?/br> 東夷山君半天沒說話,大胡子貼在聞人雋的脖頸間,幽幽道: “小猴子,你還是很難過。” 極肯定的語氣,一言能戳到人心底似的,聞人雋抱緊玉牌,望著窗欞下灑進(jìn)的月光,輕輕一嘆:“我啊,是真的很難過,為什么老是下不贏大王你,明明女傅都說了我是妙手神童再世,棋藝冠絕盛都城的,贏過很多很多人,你真別小瞧我,我很厲害很厲害的……” 東夷山君笑了笑,也不去戳破,只順著她的話道:“是是是,你很厲害,你很好,你是猴子里生得最聰明最好看的了……” 聞人雋沒吭聲,過了好久也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東夷山君湊過去一看,發(fā)現(xiàn)她居然抱著牌子睡著了。 不由啞然一笑,大手抹過那眼角,試圖擦去些不存在的痕跡。 “真是個傻猴子?!?/br> 當(dāng)贖人的期限越來越近時,盛都那邊也像憋足了勁動用關(guān)系,上山的竹岫書院弟子陡然增多,來來走走一大批人后,牢房里終于只剩下了兩襲綠羅裙。 趙清禾,以及聞人雋。 這也基本在東夷山君的預(yù)測之內(nèi)。 趙清禾是因?yàn)榧依镫m然有錢,但沒權(quán)沒勢,平江首富又如何,在盛都那些王孫貴族看來,不過是介粗鄙的商人,誰會賣他面子,看中那點(diǎn)錢,搭上自家高門子弟去冒險? 而聞人雋嘛,不外乎是那庶女之身,家里起先就沒多上心,本來讓付遠(yuǎn)之一股腦兒撈出來也就罷了,偏偏規(guī)矩沒糊弄過去,又錯過了那最佳的贖人時機(jī),現(xiàn)在想再找個能夠來贖人的竹岫書院弟子估計(jì)不大容易了,一個蘿卜一個坑,早就搶光了。 這些內(nèi)中隱情趙清禾和聞人雋都心里明白,因?yàn)樵谄谙迣⒅恋淖詈髱滋欤w清禾終于忍不住摟住聞人雋,小聲抽噎起來:“阿雋,我們會不會死在這里???” 她才剛說完,牢門口的瘦子已經(jīng)笑嘻嘻接了一句:“不會死,給我做老婆比較好?!?/br> 趙清禾一哆嗦,眼眶更紅了,聞人雋趕緊抱住她,貼在她耳邊不住安慰:“他跟你開玩笑呢,不會要你做老婆的,你別怕,我們都不會有事的,一定能離開這里?!?/br> 趙清禾在她懷里掉眼淚,顫顫巍巍地摸到頭上一根金釵,塞給聞人雋,“阿雋,你知道我膽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怕疼,你下手得快些?!?/br> 聞人雋一把拍掉金釵,小臉一寒:“你瞎說什么呢,哪至于就到那一步了,你忘了我以前和大家伙怎么說的了嗎?即便真沒人來贖咱們,那也不至于就走到絕路了,你沒看我跟那山大王下棋下得挺好的嘛,一直都相安無事的,他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咱們畢竟還在書院學(xué)了那么多東西,再不濟(jì)總還能給這一山的土匪們當(dāng)當(dāng)女先生吧,不要工錢,管吃管住就行,上哪找這么便宜的事情啊……” 趙清禾被聞人雋逗笑了,情緒漸漸穩(wěn)定下來,勾住她的脖頸,依偎在她懷里,呢喃著:“阿雋,有你真好,你要是個男的就好了,我鐵定嫁給你了?!?/br> 聞人雋回抱住她,下巴抵著她的腦袋,故作驚喜:“哇,那敢情好,娶了你我不就娶了座金山,叫我入贅做‘上門女婿’我都愿意呢。” 兩個少女咯咯笑了起來,又摟又抱,竊竊私語著,連身邊流淌過的暗河都溫柔了些般。 牢門外的瘦子和胖子相視一眼,也不禁跟著笑了笑,卻是一回頭,發(fā)現(xiàn)東夷山君就站在牢門外一角,不知看了多久,大胡子下的一張臉若有所思,漂亮的眼眸里亦含了幾絲笑意。 贖人之期最后一天,一個不速之客出現(xiàn)在了東夷山,點(diǎn)名要贖趙清禾。 之所以說他是“不速之客”,是因?yàn)橼w清禾同聞人雋做夢都沒有想到,從竹岫書院來的會是這個人—— 昭陽侯少世子,姬文景。 這幾乎可以說是宮學(xué)里性子最孤傲冷僻的一個人了,他生得極俊美,也極有才華,一手妙筆丹青獨(dú)絕盛都,連付遠(yuǎn)之都自愧不如。 可他性子也太怪了,平日里從來不與人多打交道,獨(dú)來獨(dú)往,萬事萬物都不在乎,誰都同他沒關(guān)系,在宮學(xué)里簡直有點(diǎn)“不問世事”的感覺。 但他居然點(diǎn)名要來贖趙清禾了,趙清禾傻愣在牢房里,有種夢還未做醒的錯覺。 可惜姬文景看也未看她一眼,從踏入巖洞起就滿臉不耐煩,他看起來熟知所有流程般,交了贖金后,什么也未多說,就在一堆備好的東西里挑了自己所需的,找了個桌子坐下去,自顧自開始研墨作畫,也不挑剔缺色少料的,只一支毛筆信手畫下,趕著去投胎一般。 別說趙清禾了,就連東夷山君都沒見過這樣的,一時大奇,湊上前去看他作畫。 居然畫的正是這方巖洞,潮壁、懸石、暗河……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一派幽靜之景,簡單的白紙黑墨,游走間渾然天成,硬是畫出了一番驚心動魄的美。 圍上來的山匪們也都驚住了,尤其是瘦子:“這,這是咱這洞xue?” 姬文景頭也不抬,一口氣畫完后丟了毛筆,直接起身,也不啰嗦,徑直解下腰間的宮學(xué)玉牌,抬袖就要往火爐里拋,卻還好被東夷山君眼疾手快,凌空接住。 “你這人也忒性急了點(diǎn),有說要燒你的了嗎?” 姬文景皺眉,東夷山君拿起他的畫吹了吹,讓墨跡干快一些,眼里盡是難得的欣賞。 末了,他把宮學(xué)玉牌親自為姬文景系上,語帶感嘆。 “你的牌子我不要了,把畫留下就行,你這手丹青配十個這樣的牌子都綽綽有余?!?/br> 這是這么多來的竹岫書院弟子中,第二個沒被燒掉牌子的,或者說,沒被燒掉臉面的。 可惜姬文景對這份欣賞毫不在意,只是大步走到牢房前,不耐煩地道:“還不快出來,要我進(jìn)去拉你嗎?” 趙清禾被他的眼神瞅得心一顫,下意識地去握聞人雋的手,“阿雋,我,我舍不得你,我走了你怎么辦……” 聞人雋明顯看出姬文景耐心有限,趕緊去推趙清禾:“別說了,你快走吧,我沒事的,我肯定還會回書院和你相聚的……” 趙清禾兩眼一紅,水霧汪汪的,又像只可憐的小白兔了,卻是身后牢門打開,姬文景不知何時鉆了進(jìn)來,將她粗暴地一拉,在跨過牢門的一瞬間,趙清禾爆發(fā)出一聲驚天慟哭。 “阿雋!” 俊美的公子哥滿臉冰霜,毫無一絲憐香惜玉,拖得趙清禾一路踉踉蹌蹌,回首還不停伸著手,對著牢里的聞人雋嚎哭。 “阿雋,阿雋,我不要扔下你,不要……” 那哭聲要多凄慘有多凄慘,不知道的還以為姬文景棒打鴛鴦,活活拆散了一對至死不渝的愛侶呢。 等到哭聲終于消失在洞口時,聞人雋臉上的笑才緩緩下去,她第一次眸光閃爍,雙眼也紅紅的,察覺到東夷山君投來的目光,轉(zhuǎn)過身,趕緊抬袖抹了抹。 一旁看夠了戲的東夷山君慢慢踱上前,靠著牢門,似笑非笑。 “小猴子,還有兩個時辰期限就過了,你說還會有人來贖你嗎?” 山腳下,趙清禾走了一路,哭了一路,聽得姬文景心煩氣躁,就想把她扔半道上不管了。 “阿雋可怎么辦,今日是最后一天了,再沒人去贖她就出不來了……不行,姬世子,我們回去救救阿雋好不好?” 趙清禾哭得兩眼通紅,本來想喊“姬師兄”的,但在書院里跟人家一點(diǎn)都不熟,一句話都沒講過,實(shí)在喊不出口,話到嘴邊又改成了“姬世子”。 姬文景顯然很討厭這個稱呼,不爽地喝道:“救什么救,你沒聽到那贖人的規(guī)矩嗎?你不如先去找把斧頭把我劈成兩半,怎么樣?” 趙清禾被兇得一顫,還想說什么,卻被姬文景狠狠一瞪,眼淚都嚇回去了,情緒卻好歹是漸漸平復(fù)了下來。 她想著先回盛都再說,找她爹尋尋法子,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把阿雋救出來,正想得出神,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前方的姬文景早已走遠(yuǎn),她長睫微顫,趕緊跟了上去。 “姬世子,姬世子你等等我!” 姬文景腳步慢了下去,眉頭緊鎖,一臉陰沉。 “姬世子,謝謝,謝謝你救了我。” 小跑上前的趙清禾臉頰微紅,姬文景沒說話。 趙清禾便緊跟在他身邊,碎碎念著,一口一個“姬世子”,什么生死大恩,什么涌泉相報,姬文景終于忍無可忍,猛地一回首: “什么姬世子姬世子,別再這樣叫我了,你知不知道很難聽,聽起來很像雞屎子,你就一點(diǎn)常人的審美都沒有嗎?” 那張俊美的臉上顯然已忍耐到極限,趙清禾頓悟過來,臉騰地一下紅了,手足無措:“對,對不起,姬,不,世子,世子我不是有意的……” 她慌亂地想拉住姬文景的衣袖,卻被姬文景一把拂開。 “你煩不煩人,離我遠(yuǎn)點(diǎn)!我算什么狗屁世子,別再跟著我了,救你不是我情愿的,要謝就去謝你家的錢,謝孫家的權(quán),謝我有個會曲意逢迎的好大哥吧!” ☆、第七章:紅衣眉娘 日升日落,風(fēng)掠四野,山間的時光似乎格外快一些,一轉(zhuǎn)眼就過去了好幾天,始終沒有人來贖過聞人雋。 自從趙清禾走后,她就安靜了許多,東夷山君能明顯感覺得到,比如今日他還沒走近牢房,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了那道蹲在暗河邊的身影。 孑然、單薄、孤寂,像只被棄之荒野的可憐野貓。 東夷山君悄悄靠近,給胖瘦二人使了使眼神,瘦子領(lǐng)會過來,搖搖頭,小聲道:“一天了,沒說過一句話,東西都沒吃一點(diǎ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