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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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叫“阮小眉”,應(yīng)當(dāng)是個軟軟甜甜的小妹,溫柔又端莊,就像他曾見過的無數(shù)世家女子一樣,可她卻偏偏跟溫柔一點(diǎn)也沾不上邊,那樣明艷彪悍,如火一般,比天邊的紅霞還要燦爛。 那年春日,聞人靖出外游學(xué),在柳樹下第一次見到阮小眉,從此魂魄墜入一場絢麗至極的夢中,鮮衣怒馬,轟轟烈烈,再不能醒。 他是個讀書人,或者說,整個家族都是典型的貴族士大夫,在遇見阮小眉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會娶一個門當(dāng)戶對,知書達(dá)理的妻子。 但如果人生一眼望到底,毫無意外,就不叫人生了。 而事實(shí)上,聞人靖是很喜歡這個意外的。 他跟著她在江湖上闖蕩了一段時日,歷經(jīng)了無數(shù)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最后牽著她的手,在明凈山水間拜了天地,結(jié)為夫妻。 可惜,酣暢淋漓的一場夢,也就此戛然而止。 他到底被家中的人找到了,當(dāng)時聞人家出了變故,必須找他回到皇城,承擔(dān)起自己的責(zé)任。 什么責(zé)任呢? 結(jié)親,娶伯陽侯家的長女,保住搖搖欲墜的聞人一脈,撐起整個家族。 在至愛與家族之間,聞人靖曾一度陷入天人交戰(zhàn)中,最后還是阮小眉抱住星野之下,醉得一塌糊涂的他,泣聲說愿意跟他回去,就算做不成正妻也認(rèn)了。 就這樣,他將他深愛的姑娘帶回了皇城,帶進(jìn)了高門大院,但沒有想到,從此就是踏入回不了頭的悲涼人生。 伯陽侯的那位長女很是傲氣,從頭到腳都瞧不起阮小眉這個“粗野鄉(xiāng)婦”,兩人一妻一妾,平日里免不了各種沖突,聞人靖夾在中間,簡直左右為難,痛苦難言。 他每次都只能勸阮小眉忍下來,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何況他那時已經(jīng)是聞人氏的家主了呢? 他有太多責(zé)任,他不能再像年少時,醉枕江湖,無憂無慮,無拘無束,伸手便可夠到日月星辰,低頭便能吻到夢中愛人。 他蟄伏著,隱忍著,一點(diǎn)點(diǎn)重振聞人家,把年少時的夢和姑娘都放進(jìn)心底。 就這樣,在大婚第二年,他迎來了自己第一個孩子。 很可惜,不是阮小眉所生,她曾在江湖廝殺中,傷了身子,落下病根,極難有孕。 是故,在大夫人接連生下四個孩子后,她的肚子都沒有一點(diǎn)反應(yīng)。 聞人靖面上瞧不出什么,心里卻急切期盼,他做夢都想有一個自己的孩子,是的,在那時的他看來,只有阮小眉生下來的,才是他真正的“孩兒”。 在用盡一切辦法調(diào)養(yǎng)后,阮小眉總算懷上了,但御醫(yī)說,只有這一胎,以后是萬萬不能生了。 那段時日,聞人靖簡直草木皆兵,恨不能將愛妻拴在腰帶上,唯恐她被人害了去。 大夫人冷眼瞧著他這副關(guān)心則亂的模樣,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帶著四個女兒暫時回了伯陽侯府,眼不見為凈。 是的,許是上天聽到聞人靖的心聲,大夫人接連誕下四個,都是女兒,沒有一個兒子。 那時懷了孕的阮小眉還打趣道,若是她替聞人靖生了個兒子,可就是聞人家香火延續(xù)的大功臣了,他得陪她去騎馬,不許再把她關(guān)在府里了。 聞人靖自然一個勁點(diǎn)頭,小眉說得對,小眉說什么都答應(yīng),小眉要天上的月亮他都會爬上屋頂去摘。 而事實(shí)上,聞人靖將阮小眉摟在懷里時,心中滿足地發(fā)出嘆息,他想,即便是個女兒,他也會疼愛如初,因?yàn)檫@都是她為他生的孩子,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也會是唯一一個,他怎么會不珍視呢? 帶著這樣的殷切期盼,孩子總算出生了,卻的確是個女兒,聞人靖心底有些失落,但很快便被無盡的喜悅沖掉,他抱起與小眉所生的女兒,激動不已,比從前四個孩子的降生加起來還要高興。 同樣高興的還有大夫人,她受貴族女子的言行教誨,一貫端莊高傲,不喜形于色,但來看阮小眉時,眼底那抹得意與慶幸卻還是遮掩不住的。 許是聞人靖命中注定無兒,他得了五個千金后,再無子嗣,阮小眉是不能生了,大夫人則是一直沒懷上,對男丁一事上,聞人靖本身也未有強(qiáng)求之心,總之聞人氏還有旁的血脈,大不了過繼一個子侄過來,總不至于斷根,再者做家主又有什么好,他這么多年還沒嘗夠滋味嗎? 所以其實(shí)對于聞人雋,聞人靖并不存在“無子”的遷怒之心,府中上下都猜錯了,他只是……太失望了吧? 該怎么形容這種隱秘的心情呢?他看著這個最小的女兒一點(diǎn)點(diǎn)長大,一方面希望她承襲家風(fēng),言行舉止端莊有禮,害怕她染上她母親的江湖氣,對她管教甚嚴(yán),但當(dāng)她長大成人,真的一丁點(diǎn)也不像她母親時,他又開始在心底感到失望了。 這是種矛盾萬分,又復(fù)雜難言的心情。 聞人雋實(shí)在太像他了,身上沒有一點(diǎn)阮小眉的明艷潑辣,是個真真正正的世家姑娘,知書達(dá)理,斯文秀氣,但卻那樣……規(guī)矩?zé)o趣,他心底實(shí)在說不出的討厭,某種意義上,就像討厭鏡子里的自己一樣。 他可以容忍其他四個女兒是這般性子,但聞人雋不行,她可是小眉和他唯一的孩子,怎么能一點(diǎn)驚喜都不給他? 就連阮小眉那對斜飛入鬢的英氣長眉,她都沒能傳到一點(diǎn),是的,阮小眉“人如其名”,一對眉毛當(dāng)真生得妙,不負(fù)“眉娘”之稱,可聞人雋就不像她,遠(yuǎn)山似的一雙眉,平添幾分柔和溫順,清麗如蘭,卻失了阮小眉那種明艷,看起來就好欺負(fù)。 不僅如此,越長大聞人靖還越發(fā)現(xiàn),這個女兒嗜書如命,和他越來越像,簡直就是他的一個“翻版”,他心里幾乎要抓狂了,每次瞧見聞人雋坐在長廊上,手捧書卷目不轉(zhuǎn)睛時,他都要暗自氣到嘔血,在心里狠狠唾棄上一句:“死書呆子!” 怎么可以這樣呢?老天爺為什么要這樣對他?他跟小眉不可能再有別的孩子了,唯一的孩子居然是這樣的,他究竟做錯了什么! 他壓抑了一輩子,真正愛的,還是小眉那樣明艷潑辣的性子,即使困于深宅大院也不折損分毫,活得如煙花般動人,不像他,沉郁寡歡,規(guī)矩守舊,被肩上的責(zé)任壓了一輩子,真正的喜怒哀樂都不能表達(dá)出來。 而他們唯一的女兒,竟然要延續(xù)他這個“悲劇”。 曾經(jīng)有多么期盼這個生命的到來,他心底后來就有多失望,失望到……寧愿不曾有過這樣的一個孩子。 夜風(fēng)颯颯,一下又一下地拍打著窗欞,屋里燭火搖曳,暖煙繚繞,一片長久的沉默中,聞人靖坐在床邊,目光失神。 到底還是那道紅影先發(fā)話了,她狠狠一抹淚,下了決絕之心般,咬牙切齒,一字一句:“聞人靖,我告訴你,要是我女兒回不來了,我也不會獨(dú)活,你想清楚!” 房中死一般的寂寂,不知過了多久,聞人靖才俯下身,俊雅的面容湊近阮小眉,伸手溫柔地擦去她的眼淚,心疼而又無奈地嘆氣,聲音略帶沙?。?/br> “小眉,你別哭,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我……明天就去見陛下?!?/br> ☆、第十二章:少女阿狐 青州,東夷山,月下山巒綿延起伏。 秀致雅麗的一方庭院里,門前風(fēng)鈴搖蕩,空靈作響,房中簾幔飛揚(yáng),一室靜謐。 燈下,點(diǎn)著一支檀香燭,輕煙飄散,幽香沁人,那香中帶著一絲清冽的味道,有些初冬的冷意,讓人如置身明凈山澗,水結(jié)薄冰,雪落無聲,四野風(fēng)蕭蕭,天地上下一白,干凈而孤寂。 案前坐著一白衣書生,便像這雪中的仙人一般,俊逸出塵,廣袖斜倚,風(fēng)姿卓絕,尤其那一雙漆黑的眸子,更似將漫天星月都揉碎了放進(jìn)去般,美到不可方物。 但他的人卻是醉著的,一只手懶懶撐著腦袋,另一只手醉醺醺地提著筆,在雪白的紙上行云流水般,寫下一句句詩賦,寫完一張便飄出去一張,地上已悠悠然落滿了紙片。 紙片上的字同人一般俊逸,卻也同人一般,都是冷冽的,就像走在空谷之中,孑然獨(dú)行,天地飛雪渺渺,不見前路。 這是上山以來,聞人雋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東夷山君。 自從參加完“花神節(jié)”,回到這庭院后,他便將自己關(guān)在了房中,點(diǎn)上檀香燭,一邊飲酒,一邊開始提筆寫著各種詩賦。 她在旁邊替他研墨,眼尖地瞥見那些詩賦,無不帶著悲涼之意,字字皆傷。 不知怎么,她的一顆心,也跟著莫名難受起來。 終于,在那只白皙修長的手又要拿起酒壺時,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按住,鬼使神差道:“大王,你不能再喝了,身子會受不了的。” 那身白衣一怔,扭過頭來,仿佛才記起屋中還有個人,他微微勾起唇角,帶出幾絲清狂匪氣,瞬間又變回了聞人雋熟悉的那個“東夷山君”。 “你難道不該勸我多喝點(diǎn),等我醉到不省人事時,你才好逃嗎?” 被那雙過份好看的眼睛這么盯著,聞人雋心頭不由一顫,無怪乎自古以來,都道美色惑人,禍水傾城,稍不留神就滅了一國,真是太有道理了。 鎮(zhèn)定鎮(zhèn)定,她可不能著了道,強(qiáng)自按下心神,她依舊抱著那酒壺不放,干干一笑:“大王,你也不要把我想得太蠢了,若是這樣就能逃掉,那你也不配做這‘東夷山君’,統(tǒng)領(lǐng)十八座匪寨,受盡青州百姓愛戴了……” 這幾頂高帽子戴的,聽得那身白衣都打了個酒嗝,露出好笑的表情。 他招招手,示意聞人雋湊近,氣息噴薄間,往她臉上猝不及防地一掐:“小猴子,我發(fā)現(xiàn)啊,你不是蠢,你是慫,慫得馬屁都拍得這么惡心,你就不怕我把酒吐你一身嗎?” 聞人雋臉一下燙得不行,趕緊掙脫出來,忙不迭道:“真沒,真沒,我對老大的景仰都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其實(shí)吧,她倒也沒說錯,即便把東夷山君灌醉了,她也逃不出去,一來她不知道這庭院的機(jī)關(guān)所在,二來就算離開了這庭院,也闖不過外頭的大匪寨,更別說上山下山時她都被蒙住了眼,根本不清楚其間的路線,一個人能逃到哪里去? 不過嘛,東夷山君也沒笑錯,她的大實(shí)話里的確還摻雜了一些小心思,順嘴拍了點(diǎn)小馬屁,畢竟她整條小命都被捏在人家手里,大丈夫還能屈能伸呢,她拍點(diǎn)馬屁算什么? 想到這,聞人雋的目光更真誠了:“老大,你真的別再喝了,夜深露重,飲酒傷身啊?!?/br> 那身白衣打量了她幾眼,忽地一笑,不再索酒,只繼續(xù)埋頭,筆墨揮灑間,這一回,卻只寫了兩個字—— “阿狐”。 聞人雋湊過去,好奇地輕念出聲,不明所以,那身白衣已在旁邊又寫了兩個字—— “駱衡”。 像是看出聞人雋眼中的疑問,白衣書生偏頭一笑:“左右長夜漫漫,不如給你講個故事吧?” 被他這么一看,聞人雋一顆心又撲騰不止,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大王可千萬別再對她這么笑了,她真要把持不住了。 夜風(fēng)颯颯,月光灑進(jìn)窗欞,檀香燭冷煙繚繞。 說是故事,其實(shí)有些像茶樓里的話本戲折子,開頭平平無奇,但因?yàn)槟前亚遒寐牭纳ひ?,聞人雋還是很快沉浸了進(jìn)去。 說是多年前,有個叫駱衡的寒門書生,父母早逝,獨(dú)自上盛都趕考,只帶了一只從小養(yǎng)到大的小猴子。 他在客棧住下后,溫書之余,一日得空,背著書簍,帶著小猴子在皇城中逛了一圈。 其中他最感興趣的地方,是那座聞名遐邇的竹岫書院,它伴著皇宮而建,門庭雅致大氣,出入皆為權(quán)貴子弟,個個腰間系著宮學(xué)玉牌,昂首挺胸,氣質(zhì)非凡,尋常人望上一眼都覺貴不可言。 那駱衡是個讀書人,眼見心中圣地,到底心癢難耐,便避開守衛(wèi),背上小猴子,悄悄繞到了竹岫書院的后方,湊到那僻靜的圍墻之外,想聽一聽里面的瑯瑯書聲。 當(dāng)時是黃昏時分,金色的夕陽灑遍院墻內(nèi)外,風(fēng)中還飄來花香,一派詩情畫意之景。 那駱衡心中激動,背著書簍,還不待上前側(cè)耳傾聽時,院墻上忽然傳來一陣動靜,他抬頭看去,竟是一抹逆著光的白影,從墻上跳了下來。 他尚不及反應(yīng)時,他書簍里的小猴子已經(jīng)鉆了出來,兩只毛茸茸的手臂一把接住那團(tuán)小東西,咧嘴發(fā)出笑聲。 駱衡這才看清,原來從天而降的,竟是一只雪白的小狐貍,他正自驚奇時,院墻上又傳來一陣動靜,他再次抬頭望去,乖乖,這下可更吃驚了,那冒出個腦袋的,也是一抹逆著光的白影,不過可比小狐貍大多了,因?yàn)?,那是一個人—— 一個長發(fā)飛揚(yáng),明眸皓齒,美麗動人的白衣少女。 她甫一瞧見駱衡,也是怔了怔,仿佛沒有想到,這偏僻院墻外竟還站了個人,許是被撞見“逃課”,她有些慌亂,兩手一下沒撐住,眼看著就要從墻頭上墜落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駱衡一個上前,伸出雙臂,溫香軟玉便抱滿了懷。 那一剎,他覺得天地都靜了下來般,草木皆休,只剩下他紛亂不止的心跳。 他看著懷里的少女,那雙剪水般的杏眸瞪大望著他,映出了他略顯無措的樣子,他有些恍惚,覺得自己像是……墜入了一個不真切的夢中。 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小猴子伸出手,穩(wěn)穩(wěn)一接,抱住了從天而降的小白狐。 他伸出手,穩(wěn)穩(wěn)一接,抱住了從天而降……的姑娘。 純潔,美好,仙子一樣的姑娘。 那姑娘反應(yīng)過來后,從他懷中掙脫下來,也不見多羞赧,只是對著他微紅的臉,捂嘴撲哧一笑:“怎么,你被我壓傻了嗎?” 她從小猴子手中抱回自己的雪狐,淺笑吟吟地望著他,聲音脆生生的,像山間清泉,毫不扭捏:“謝謝你和你的小猴子仗義出手,救了我們一人一狐,不如我請你去吃神仙果怎樣?” 說著,她竟一把拉住他的手,不由分說地帶他奔入四野風(fēng)中,裙角飛揚(yáng)間,笑聲飛上長空浮云,在夕陽中一派脈脈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