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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有那么一瞬間, 易祉言以為自己看錯了, 可翻來覆去，那九個字依然在那里, 加粗標紅，不逃不走。

    即便他只是個歌手，也知道拍攝吻戲有三大方法：吻替，借位, 還有真吻。他了解寧微瀾，能夠自己去做的，她絕不會使用替身，那么只剩后兩個, 若是借位還好, 若是真吻……

    單是幻想那個場景，便覺心口疼痛發(fā)脹，他長達五年的喜歡，再也握不住。

    易祉言認識寧微瀾，是在她剛出道沒多久的時候。

    那會兒他也只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歌手，兩人有緣上了同一檔節(jié)目，因為主持人勢利眼, 鏡頭和采訪都只給人群中央稍有名氣的小花，他和她就被遺忘在角落，不知怎地就聊了起來。

    的確很投緣，興趣愛好諸多相同，易祉言又會說話, 兩人就明目張膽地躲在角落里笑。那時候她的經(jīng)紀公司還算捧她，給她的資源不算好但也絕對不差，加之她自己努力，很快就小有名氣。

    他以為她會這樣平步青云，可又怎知道，意外來的更快，更措手不及。

    因為那件事，她終日不哭不笑，上不了節(jié)目，更別談演戲，他抽空偷偷帶她去過醫(yī)院，醫(yī)生說她是抑郁癥，他怕影響她未來發(fā)展，就瞞著她公司，但沒多久還是被發(fā)現(xiàn)。

    她終被雪藏，徹徹底底。

    可她沒有反抗。

    她母親在地震中去世的事，終究是給她帶去了太深的傷害，成為她永生的，無法抹去的噩夢。

    寧微瀾回來就看見易祉言垂著眼在發(fā)呆，她叫醒他，剛好節(jié)目組來人說準備開拍，兩人便一起并肩出去。

    除了一些日常生活的拍攝，這一期的主題更大被定義為“挑戰(zhàn)”，顧名思義，需要男女嘉賓做一些平常不敢做的事。

    每個嘉賓都要上去抽簽，抽到什么便做什么，有難的自然也有容易的，寧微瀾覺得自己手氣不好，就讓易祉言代抽，沒想到抽了個蹦極。

    易祉言知道寧微瀾恐高，歉疚：“不然和導(dǎo)演組說明一下情況吧，也怪我，給你抽了個這么難的?！?/br>
    “沒事，總要嘗試的，”寧微瀾喃喃，“這件事沒這么難?！彼f過的，要大膽些，沒那么難。

    說是這么說，可真的上了蹦極高臺，太陽xue就無法控制地開始一抽一抽，像有根針在里頭攪，寧微瀾多看一眼就發(fā)暈，捂住眼睛不斷深呼吸。

    易祉言在下頭看的揪心，一直打手勢讓寧微瀾放棄，可她就是不愿，慢慢挪著腳步到突出的踏板上，抱著欄桿不松手。

    早晨陽光明媚，暖陽映著湖水波光粼粼，其實風(fēng)景很不錯，可惜寧微瀾無心欣賞，滿腦子給自己加油打氣別害怕。

    攝像師就跟在她身后，做跳下前的一個采訪，寧微瀾盡量讓自己看上去面色平靜，對著鏡頭笑笑。

    “有什么話想說？”攝像師問。

    寧微瀾想了想，很官方地回答：“七天節(jié)目加油，《一世煙離》加油?！?/br>
    “準備好了么？”蹦極塔上的工作人員已經(jīng)將手放在寧微瀾背后，隨時準備一推。

    “準備好了?！彼c頭，緩緩松開手，站得筆直。背心下一刻傳來一股推力，徹底掉下去前，她想起了滾下山坡時他強有力的保護，還有抹去她眼淚時溫柔的眼神。

    強壓太久的，小心珍藏的心思如海水鋪天蓋地將她淹沒，大概只有在這種無人的時刻，她才敢妄想一次，如果她沒心理陰影，對感情不那么膽怯，如果他也會喜歡她，那該多好。

    ……

    底下有快艇早早候著，幾個人圍上來快速解開了寧微瀾身上的繩索，待船靠了岸，她一抬腳才發(fā)現(xiàn)腿軟的不行，可就算這樣，被易祉言拉上岸時，還是開心的不行。

    “這么高興？”

    她用力點點頭，回頭去看蹦極塔，唇角一寸一寸染上明亮笑容。

    她做到了！

    *** ***

    難得陰天，溫度不高，穿著厚重的戲服也不是很熱。齊昭遠和副導(dǎo)演一道坐在監(jiān)視器前，看前方的表演，不時低聲交流幾番。

    口有點渴，四周能觸到的地方卻都沒有水，齊昭遠起身去拿了一瓶，仰頭灌下幾口，擰緊瓶蓋時目光習(xí)慣性落在遠處，一張空著的椅子上。

    這是寧微瀾不在的第一天，她在和易祉言拍攝七天情侶的綜藝。

    沒有看過這個節(jié)目，卻也清楚這種老牌綜藝在國內(nèi)舉足輕重的影響力，聽莊雯說過，幾年前參加這個節(jié)目的一對人，如今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卻總經(jīng)常被粉絲叫著希望兩人在一起兩個當事人都困擾無奈不已。

    思及此，眉心緊擰出深深溝壑，他愈發(fā)面無表情，冷著臉回到座位。

    *** ***

    拍攝完寧微瀾的部分，大家便一道前往易祉言抽到的紙條——高空跳傘所在地，因著車子只到半山腰，轉(zhuǎn)而換直升機上去，寧微瀾就在這里下車。

    “一會兒我跳下來，預(yù)估降落地點是那里，”易祉言指了個方向，順道把自己的手機給她，調(diào)侃，“記得幫我拍幾張照，我好放上微博，讓粉絲看看她們的偶像如此勇敢。”

    寧微瀾被他逗笑，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快去吧，注意安全?！?/br>
    “我知道，”易祉言最后拍了拍她的肩，俯臉聲小的只有她能聽見，認真，“等我下來，我想和你談一談，好嗎？”

    寧微瀾心底一震，明白他所說意思，點頭。

    易祉言背對著她揮揮手，放心登上直升機，看著窗外海拔愈來愈高，他輕舒一口氣。

    他和她之間，的確該坦誠心扉了，就算他能預(yù)料到是不好結(jié)果，死心，也比他一直一廂情愿要好。

    放眼望去是一望無際的草坪，寧微瀾被節(jié)目組帶到降落地點，打開他手機相機對準天空。

    “不用這么早，他都還沒到跳傘高度?！币还ぷ魅藛T笑道。

    寧微瀾囧了下，干脆摸出自己手機去看方才拍攝的照片，從易祉言的角度拍來，蹦極塔的確很高，他還拍了動態(tài)照片，正好是她一躍而下的那瞬間。

    挑了幾張放上微博，寧微瀾思忖半晌，配字：“聽人說，一切本不敢去做的事，只不過畏于嘗試，很高興，我做到了！”

    寧微瀾的微博粉絲早就不復(fù)當初凄慘的十幾萬，五百萬的數(shù)字相當可觀，而且每時每刻都在增長。

    她剛發(fā)完，短短一分鐘，就有了不少評論。

    依然栗子：哇哇哇好厲害，我都不敢跳，不過有個疑問，聽人說，是聽誰說的？

    薄暮成光：同好奇，是我們家祉言說的嗎？

    長城萬里飄雪：肯定是祉言說的，啊啊啊期待這個綜藝，趕緊拍趕緊播~

    評論里大部分都是猜易祉言，畢竟寧微瀾現(xiàn)在和他在拍攝這個綜藝，倒是也有人猜齊昭遠或者別的合作過一兩次的藝人，寧微瀾大致翻了翻，退出。

    時間湊得很巧，她剛仰頭，湛藍天空上就有易祉言的身影，離得還有些遠，可她看到他在招手，伸長臂也揮了揮。

    降落速度很快，沒幾分鐘就到了地面，寧微瀾上前幫忙扶住他，等束縛的繩帶都解開，易祉言張開手抱住她，不動聲色地收緊手臂。

    和齊昭遠清冷的懷抱不同，易祉言的胸口是火熱的，心臟跳動也很重，她怔了秒，在推開他之前，他自覺松開，“微瀾……”

    寧微瀾的手機很不合時宜地響起，易祉言話止喉中，讓她先接。

    “拍的怎么樣了？我聽陳姐說你今天抽到了蹦極？”是莊雯的電話。

    寧微瀾點頭，意識到莊雯看不見，又嗯了聲：“山高水清，但我沒注意?！?/br>
    莊雯聽言不給面子地笑出聲：“你能做到也很不錯了，陳姐說你很勇敢，我這不特地打電話來表揚你一下?！?/br>
    “謝謝夸獎！”

    “嘿，你還真是不害羞，”莊雯朝著傳聲筒吐了吐舌，正要再笑她幾句，冷不丁身后有人經(jīng)過，她一回頭，“老板。”

    齊昭遠剛換好新的戲服，等待夜戲拍攝，聽見莊雯叫也只冷淡地點了點頭，步子一跨便要離去，誰知電話那頭突然傳來她的聲音，柔和的，溫軟的，他定住腳步，抬手。

    “是齊昭遠嗎？”寧微瀾嘀咕了聲，沒聽到莊雯回答，索性換個話題，誰知有了聲音。

    “在拍攝？”

    真是他。寧微瀾抿唇：“嗯！”頓了頓，低聲雀躍：“我剛剛完成了蹦極，跳臺很高，比山坡要高好多倍，但是我跳了?！?/br>
    寧微瀾說不清為什么就想和他說這個事，也沒注意到她自己近乎撒嬌般的語氣，很像搖著尾巴的小奶貓，在尋求表揚。

    但齊昭遠察覺到了，他握著電話走遠些，目光平視前方，幽邃眼底漫開清淺笑意，低醇的嗓音厚重溫和。

    “嗯，很不錯?！?/br>
    寧微瀾滿足，不自覺就開始和他分享那時的心情，本來話不多的人，隔著電話居然能一句一句停不下來。

    而她在接電話，易祉言就在幾步外聽著，見她如此歡喜，那本只是他自己的隱隱猜測愈發(fā)清透明白。

    到底那邊還要拍攝，寧微瀾很快掛了，易祉言接話：“陳姐在叫，我們晚上再談吧，這里不是好地方?！?/br>
    寧微瀾自然無異議。

    結(jié)束拍攝已是晚上六點，暮色四臨，夜色彌漫。

    在酒店餐廳吃完飯，寧微瀾回房間洗了個澡，頭發(fā)剛好吹干，敲門聲也響起，她知道是他來了，整理好衣裝過去開門。

    第二十八章

    因為有了被偷拍的前車之鑒, 易祉言過來的時候十分小心, 四周左右都確定沒有人才敢敲門，寧微瀾來的很快, 他閃身進來，手中蛋糕遞給她。

    “同組的一個女藝人生日，剛好碰上了給我的，給你吃。”

    寧微瀾接過, 道謝。

    房間不大，她又剛洗過澡，滿室充斥著白茫茫的霧氣，香氣四溢。寧微瀾傾身開了窗, 兩人在窗臺前坐下。

    “換了新的經(jīng)紀公司, 感覺如何？”

    “挺好的，工作室里的人都對我很好，”唇角抿了淡淡的笑意，她說，“莊雯一直盡可能為我爭取好的資源，我很感謝她?！?/br>
    易祉言贊同：“她的確比你之前的那個經(jīng)紀人要好太多?！敝澳莻€，唯利是圖, 注定帶不出紅的藝人。

    話說到這里，好像突然就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對于易祉言今晚想要說的話，寧微瀾是心知肚明的，胡思亂想著他會怎么開頭, 便聽：

    “微瀾，那齊昭遠呢？他對你怎么樣？”

    咬著蛋糕叉子的動作一滯，寧微瀾舔去嘴上沾上的奶油，平心靜氣：“他也很好，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易祉言沒有接口。

    他和她認識五年，自認為還是比較了解她，每當她眼睫低垂，反復(fù)摩挲指腹時，他就知道她在緊張。

    苦澀輕笑，他話鋒突轉(zhuǎn)，直擊她心：“微瀾，你是不是喜歡齊昭遠？”

    恍若雷擊。

    不等寧微瀾反應(yīng)，他放輕了聲音，淡聲陳述：“你自己不知道，你看他的眼神，和看別人的不一樣?！彼偸堑?，或微笑，或沉默，好像對什么東西都不太上心，可只有他知道，她心思細膩，善于隱藏。

    她就算喜歡一個人，也不會輕易被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