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唯有他。 唯有在背后喜歡了她五年的他,才會如此敏感地察覺。 叉子上的奶油全數(shù)融化在嘴里,她一用力,叉子尖端就直直戳著她的舌尖,帶來一陣刺痛,猛地扯回她走遠的思緒。寧微瀾默著,沒有否認。 得到了她變相的承認,比起心痛,易祉言竟更多覺得是釋然,明明她現(xiàn)在處于單相思,明明不清楚齊昭遠的想法,可他就是有一種預(yù)感。 他們會在一起,日期不遠不近。 “有沒有試探過,他是不是也對你有感覺?”他問。 寧微瀾搖頭,雖然……兩人比起剛認識的時候,要親密了不少,拍戲時候偶爾的肢體接觸,也習以為常,可從知道自己開始,她的確沒有想過試探,或者說,壓根沒有起過這種心思。 “喜歡就能在一起了么,愛而不得的那么多……”就算幸運能在一起,又能走多長多久? 而且,誰說她的父母親一開始沒有愛情,可結(jié)果呢? 易祉言明白,伸手拿過她手里都快被她捏變形的蛋糕碟,換作一杯溫水。 “你不要鉆牛角尖,每個人的生活不一樣,誰說阿姨這樣,你就一定會和她一樣?” “我知道,”她抬頭,眸光盈盈,“我知道你說的都對,若我作為旁觀者,我也會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人與人是不同的個體,她也能放在一塊兒去想?!?/br>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但是你沒有經(jīng)歷過,你不知道我的感覺。” 她小時候也是很幸福的。 有母親做她愛吃的,有父親抱著她出去玩,父親那時候還只是經(jīng)營一個小公司,為了跑業(yè)務(wù)大多時間不著家,可每次回來肯定會給她和母親買禮物。 總有人說,一旦同一事物前后差異過大,就像從天堂掉入地獄。不知何時起,父親對她和母親不再那么關(guān)心,也不會卡著半個月的點,再忙也回家一趟,她那時候還不太懂婚內(nèi)出軌是什么意思,直到母親帶著她搬家,跟她說: “微瀾,以后你就和mama在一起,就我和你,好不好?” 她本以為,父母親以前那么相愛,就算分開,也不至于那么絕情,可她總歸太天真,原來愛情消磨干凈的時候,連多看一眼都會覺得憎惡。 就好像她和母親是父親的仇人。 后來,就發(fā)生了那場大地震,埋了她和母親,還有父親現(xiàn)任妻子陳秀麗和女兒寧一純。因為事發(fā)時幾人距離近,就算地面震塌掉下去,離得也不算太遠,基本是同時被救上去。 父親就在外面等,一雙眼睛熬的通紅,她想跑過去,讓他看看母親,可他終究是一個眼神也沒分給她,頭也不回地抱著陳秀麗和寧一純離開。 因著鋼筋穿體,母親根本無法躺下,渾身的血甚至染到了她的身上,她眼看著母親出氣多進氣少,眼看著母親瞳孔渙散,漸漸露出解脫的笑容。 母親的身后事,是她一個人料理的,拒絕了易祉言和母親生前好友的幫助,她不再活潑愛笑,整日沉浸地震的事,也不可避免的,從此患上抑郁癥。 “祉言,你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你無法想象那種落差,”寧微瀾攥緊手指,強自微笑,“我知道每一個人都不一樣,但我就是……”走不出這陰影。 “好了,別說了,我明白,”易祉言俯身抱住她,輕撫著她的背安慰,“慢慢來,不著急?!?/br> 兩人只抱了一下就分開,考慮到時間不早,沒多久易祉言便先行回去。直到躺在床上,他滿腦子都還是方才聊的那些話,一字一字鐫刻著,像慢電影一樣播放。 終于還是說清楚了,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想要和她在一起的念頭,到這一刻再不復(fù)存在。 他和她之間,終究只能止步于朋友。 *** *** 七天情侶,因名思義拍攝七天,每一天都是不同的主題。今天是最后一天拍攝,主題為“留下記憶”,其實就是拍攝畫報。 寧微瀾和易祉言都已經(jīng)換好衣服化好妝,不過機器臨時出了點問題,兩人便坐在休息室等待。 之前的化妝師臨時有事,換了一個新的年輕的化妝師,天氣微熱寧微瀾有些脫妝,小姑娘便在一旁給她打蜜粉定妝。 這兩天《九重宮涼》正好進行到豐云冉為了七皇子舍身去死的場景,不得不說,賺了不少看客的眼淚,包括眼前這小姑娘。 “我看的時候真的哭死了,你說豐云冉怎么這么傻呢,其實七皇子是喜歡她的啊,”小姑娘夸張地抹了抹眼睛,“重點最后一面都沒能見到,一個人孤零零死去,多可怕?!?/br> 寧微瀾安撫笑道:“只是電視劇,別當真?!?/br> “可是演的太好了啊,微瀾姐,我特別喜歡你的表演,還有你在劇中的造型,特別美,真的,有個詞怎么說來著?噢,仙氣,就像神仙jiejie一樣?!?/br> 寧微瀾聽得哭笑不得:“你太夸張了?!?/br> 易祉言一直旁聽著,聽言忍不住微笑插嘴:“我倒覺得說的很真實?!彼惨恢边@么覺得。 這個話題沒能持續(xù)多久,因為休息室的電視機放起了娛樂新聞,明晃晃的屏幕上,出現(xiàn)了齊昭遠和另一個不知名女明星走紅毯的身影,兩人一前一后隔著幾步的距離,突然,那女明星“哎呀”一聲摔倒,本就低胸的禮服裙更是呼之欲出。 偏偏這時齊昭遠還回頭去看了,女明星的聲音她聽不見,但看口型能猜到是“扶我一下,謝謝”,她心口一緊,小心眼地怕齊昭遠真的回去扶,沒想到場工來的更快,一把將女明星拉起。 “這女明星上次走紅毯的時候也在我面前摔過,”易祉言的聲音涼涼地響起,“沒想到又故技重施了?!?/br> 小姑娘附和:“摔得總是那么恰好?!笨上н€是沒火。 兩人這廂有一搭沒一搭討論著,寧微瀾接到了一個來自b市的陌生電話,她其實是不接不認識的號碼的,但這一次總有什么預(yù)感一般,她找了個角落。 “我是齊昭遠?!?/br> 一接起,她就聽到這么個聲音,她一愣,竟傻傻地跟著念了遍他的名字。 “嗯,”他應(yīng)了聲,隔了電話的聲音更低沉,更蠱惑人心,“今天結(jié)束拍攝?” “對,一會兒拍最后的部分?!?/br> “嗯,那明天晚上過來參加劇組聚餐?!?/br> 劇組聚餐?寧微瀾輕輕“啊”了聲,嘟噥:“這種事直接讓莊雯跟我說就好了啊……” 靠著白色墻面,齊昭遠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目光靜靜落在遠處和副導(dǎo)演聊天的莊雯,面不改色地淡淡道:“她最近很忙?!?/br> 寧微瀾哦了下,明白了:“好,我知道了?!?/br> 話落一時陷入沉靜,寧微瀾咬了下唇,驀地想到方才電視機里看見的,沒過腦子脫口而出:“典禮上人家摔倒了,你怎么不去扶一下?” 典禮?齊昭遠微微愣住,很快反應(yīng)過來。 “沒有看見。” 寧微瀾怎么也沒想到是這種回答,她怔了秒,從心底滋生出來的,那種開心和雀躍,幾欲滅頂。 “還有什么想問的?” “……沒、沒有了。” “嗯,那明天記得回來,”他勾了勾唇角,話頭微轉(zhuǎn),“這是我的私人號碼,可以保存一下,有什么事方便聯(lián)系?!?/br> “……好的?!?/br> 通話結(jié)束。 過路有工作人員叫著“齊導(dǎo)”,齊昭遠心情極好報以淡淡微笑,在原地站了良久,抬步朝片場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父母對小孩子的影響,是無形中,而且是想象不到的大,不要覺得夸張,現(xiàn)實就是這樣。這種影響有時候會伴隨孩子的一輩子,好的情況,就和我一個同學一樣,沒太大感覺。壞的情況,就是微瀾這種,變成一生都不能抹去的心理陰影。 第二十九章 完成節(jié)目最后的拍攝, 兩個人前往機場返回b市。飛機還停在停機坪尚未起飛, 夜色籠罩下的頭等艙人少光線暈暗,寧微瀾提前吃了暈機藥, 靠著機窗眼皮一搭一搭。 “困了?” 意識已經(jīng)有些模糊,寧微瀾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他在問她,點點頭后偏頭打了個小呵欠,咕噥:“每次吃了暈機藥, 就跟吃了安眠藥一樣想睡覺?!?/br> “那就睡覺吧,本來連續(xù)拍了這么多天也很累?!币嘴硌哉f完,就一個低頭的功夫,身側(cè)的人已經(jīng)無聲睡著, 纖長的眼睫輕輕搭著, 睡容寧靜。他轉(zhuǎn)頭叫來空姐。 因為搭乘的是夜航,又是頭等艙,本來人就少,還隔了好幾排,易祉言也就沒有戴口罩帽子等遮蔽,自然很容易被空姐認出。 “麻煩給我一條毯子,謝謝?!?/br> 空姐素養(yǎng)高, 即便臉上顯現(xiàn)驚喜,還是很敬業(yè)地去給易祉言拿了毯子,待易祉言給寧微瀾蓋好,再偷偷遞了本子過去,“你好, 我是你的粉絲,能給我簽個名嗎?” 易祉言對粉絲好是出了名的,除非情況不允許,否則基本來者不拒,他接過幾筆簽完,遞回去的同時,想到什么,壓低了聲音含蓄提點:“我們只是拍攝完節(jié)目回去,不希望在機場被圍觀?!?/br> 空姐秒懂,連連表示自己不會說出去,末了,走之前,沒忘來一句“祝您旅途愉快”。 耳蝸里有噪響,易祉言知道飛機正在起飛,給她重新掖好滑落的毛毯,他翻出本書,慢慢看去。 到b市已是后半夜,然而機場依舊一片燈火通明,易祉言和寧微瀾回來的悄無聲息,加上走的是vip通道,自然沒有碰上任何粉絲或狗仔。一出機場外,就分道揚鑣上了各自的車。 “都這么晚了,你不用特地來接我的,”司機沒來,莊雯是開了自己的車,“我可以自己打車回去。” 正注意著后視鏡慢慢倒車,莊雯聞言無語笑了下:“你當你還是之前啊,走路上沒人認識,你現(xiàn)在的名氣早已今非昔比,怎么著也算個二線明星了,公然出現(xiàn),哪怕半夜也會被圍堵的好嗎?” 寧微瀾默,頓了半晌又想到:“你這段時間不是很忙么?現(xiàn)在不困?” “誰說我很忙了?”莊雯奇怪地睨了她一眼,“七天情侶的節(jié)目組不讓帶經(jīng)紀人和助理,我也沒帶別的藝人,這幾天沒什么事做,都快閑出鳥來了,果然我還是勞碌命……” “閑?”寧微瀾瞪眼,“可是齊……”齊昭遠不是說莊雯最近很忙么? “什么?” 直覺告訴她莊雯并未說謊,可她又想不到齊昭遠為何要這樣跟她說,思來想去沒答案,索性放棄,“其實我是亂猜的……” “……哦?!?/br> 一時沒了繼續(xù)聊的話題,就靜默下來,深夜的路上沒有堵車消耗的時間,很快就到了家,寧微瀾舒舒服服洗了個澡吹干頭發(fā),窩進被子里很快睡著。 這一覺就到了下午,寧微瀾聽到好像有電話響聲,掙扎著脫離夢境,手從被窩里伸出慢慢探尋,還被床頭柜給冷的“嘶”了聲,她瞇眼一看有諸多未接來電,都是莊雯打來的,重新縮回去重撥。 那頭聲音有點吵,聽著像是片場,寧微瀾剛睡醒,聲音軟的一塌糊涂。 “什么事?” 莊雯找了處安靜地才說:“還在睡覺?我昨晚忘記給你說了,今天晚上劇組要聚餐的?!?/br> 聚餐?寧微瀾不假思索:“我知道啊……” “你知道?”莊雯問,“你怎么知道?我明明沒說啊?!?/br> 寧微瀾被莊雯這話給嚇醒,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么,聯(lián)想至齊昭遠的謊話,她下意識遮掩不想第三個人知道。 “唔,蝶儀跟我說的?!?/br> “哦這樣啊,這邊已經(jīng)快結(jié)束了,你趕緊起床,我過來接你?!?/br> “好?!?/br> 電話掛斷,寧微瀾清醒了半分鐘,爬起來洗漱。她動作很快,只是聚個餐也懶得化妝,就撲了層水乳完事。 “這幾天拍戲進度很好,編劇還拍了些現(xiàn)場照片放在微博上宣傳,這劇等于未播先火,副導(dǎo)演高興,就說請全劇組的人吃飯?!?/br> “是么?!睂幬憶]太在意。剛好碰上下班高峰期,車子一路從小區(qū)外開始堵過去,原本二十分鐘的路程,硬生生開了四十分鐘才到。寧微瀾跟著莊雯上樓,進去發(fā)現(xiàn)只剩兩個空位,就在那個看上去沒人動過的位置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