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新荷一愣,她沒想到顧望舒會這樣問,下意識的便點了頭,“是啊,品性高潔的人誰不喜歡?” 青年沒再說話,神色冰冷了下來。他想起自己為了權(quán)利、為了往上爬做的那些血腥、骯臟的事……樁樁件件都和“高潔”沾不上邊。 他這樣的人,她是不會喜歡的。 天色暗淡下來,顧望舒牽著新荷往回走,他走得很慢很慢……在心里默默地做了個決定。 新德育從外面回到府里,大步往“念慈苑”去,人影憧憧的,竟然看到四弟牽著侄女的手……昨晚的那種怪異感又襲上心頭。 他俊眉緊皺,站了一會,回頭往府門的方向走去。 顧望舒把小姑娘送到“蓮苑”門口,看了她好一會,轉(zhuǎn)身離去了。 新荷覺得有些奇怪,今晚的四叔太沉默了……莫名讓人心里發(fā)毛。 青年剛出了府門,新德育便從暗處走出來、攔住了他,揮手讓身邊的小廝和護衛(wèi)退后,說道:“四弟好雅興,來府里怎么也沒讓人去知會我一聲……” “二哥也好預(yù)備著招待你?!?/br> 顧望舒沒說話,抬眼去看他:“二哥,有什么話就直說吧,不必拐彎抹角?!?/br> “……父親在世時,一直對你不薄。雖然后來出了些不愉快的事。也可以勉強算恩怨兩清吧?!?/br> “荷姐兒是新家唯一的嫡出血脈,你對她好,當二哥的謝謝你。但是,你也要始終記得,你是她四叔!”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真的違背荷姐兒的意愿、做了些什么不該做的事……新家就是拼上家破人亡,也不會讓你好過?!?/br> 新德育背對著青年站了,聲音狠戾。 顧望舒在原地站了好久,才上馬車離去,直到走,他也沒說一句話。 月上柳梢頭時,新德澤才滿身疲憊的回了府。他昨日喝了太多酒,又沒休息好,今個頭懵一天,處理公事就慢了下來。 他先回“凌雅閣”換了常服,剛準備往“德惠苑”去,卻在書房前的游廊上,看到了身穿月白色柿蒂紋褙子的李畫屏。她梳著驚鴻髻,僅插了一支玉釵,裊裊婷婷的向自己走來。 勾唇一笑,宛若天人。 “老爺,奴家給你燙好了「梨花白」,要去喝一杯嗎?” 「梨花白」是新德澤最愛喝的酒。 “屏兒都準備好了,豈有不去之理?”望著眼前的美人,他聲音有些嘶啞。 是夜,新德澤宿在了「梨香居」。一連就是三天。 第62章 顧望舒最近都很忙, 早出晚歸的, 新家更是一趟也不去了。 這日休沐, 青年坐在書房里喝茶,窗外天氣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了。 虎子在一旁站著, 他看了主子好一會, 試著問道:“我們要去新府看望大小姐嗎?據(jù)上次見面后,已經(jīng)有十多天沒……” “不必去, 這么久了, 她的病也該好了?!?/br> 虎子一愣, 不說話了。他不明白主子和大小姐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從前那么疼愛她、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如今竟一次都不去探望了。 葉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明敏過來的時候,看見表少爺獨自站在廡廊下發(fā)呆, 神情很淡漠,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穿著半舊的月牙白直綴,姿色若仙,如詩如畫。 她隱隱嘆了口氣,怪不得雪小姐鐵了心要嫁給表少爺……光這份容貌就能使人迷了心去。 府里的少爺、小姐們隨便拉出一個,都是好看的……特別是宇少爺, 展顏一笑, 比女子還要明媚。即便這樣, 卻還是比不過表少爺。 “表少爺,老太太讓你過去一趟?!泵髅羟硇卸Y。 顧望舒略點了頭,跟著她出了院門。 葉老太太穿著暗褐色蓮紋如意褙子坐在貴妃榻上、和孫媳婦鄭氏說話。鄭氏原是定遠侯的嫡孫女鄭琳, 容貌素雅,如今嫁給了葉瑾文的長子葉辰銘,生下一子,很會討老人家歡心。 葉老太太看見他進來,便讓孫媳婦先退下了。 “舒哥兒,入夏后天氣炎熱,進食可還香?” 顧望舒恭敬地行了禮,回道:“勞外祖母掛念,一切都好?!?/br> 他對于這個一向關(guān)心自己的老人,心里還是尊重的。 葉老太太擺手讓他坐下,說道:“前幾日,姚閣老夫人請我去府上看戲,她孫女姚錦溪也在。瞅著是個玲瓏的好孩子,長相也嬌美。主要是對你很有好感?!?/br> “外祖母和她交談了幾句,覺得很是得體、懂事。你年紀也不小了,要不要抽個時間去相看相看……要真是不合適,咱再找?!?/br> 青年緘默了一會,想起朝堂上姚閣老慣是對自己的維護,淡淡笑了笑:“外祖母,我無心成家,別耽誤了人家姑娘?!?/br> “你這孩子……” 葉老太太嘆息一聲,換了話題,她這外孫的脾氣、秉性像極了女兒。拿定主意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頭。 “這是小廚房新做的山楂雞蛋糕,開胃的,你多吃點?!彼龜[手讓明敏把糕點呈上來。 顧望舒怔了下,記憶在腦海里翻江倒海,他記得小姑娘第一次讓丫頭給她送的糕點就是山楂雞蛋糕,也是說健胃消食的。 現(xiàn)如今……不想也罷,他搖搖頭,伸手捏了一塊糕點吃了。 品行高潔如荷花,她的名字里帶了“荷”。想必,當年新老太爺給她用這個字時,也有這份寓意在。 她是不負所望,長成了心底良善的好姑娘。只是自己,和“高潔”是獨獨沾不上邊的,身在權(quán)勢漩渦里,凡事不論對錯,只講究利益與否。他想為顧家報仇,勢必要擊敗所有的“攔路者”,站在權(quán)力的最巔峰。至于“攔路者”是好是壞,他就顧不得了。 至于心底的那點小心思,還是算了吧,他原也不配。 葉老太太看他連吃了兩塊糕點,以為他喜歡,就讓丫頭們給包了起來,讓他帶回去吃。 顧望舒又略坐了一會,推說午時快到了,就回了“合歡堂”。 才到大門處,虎子就慌張地迎了上來,說是二爺葉瑾澤在書房里等他,有要緊事談?wù)摗?/br> 顧望舒點了頭,往正房去。 葉瑾澤手里拿了一本《大明律》,正看的認真,見他進來,便隨手放在了小幾上。 “今日朝堂上發(fā)生了一件大事。”葉瑾澤臉色難看,“梁秉仁那個老賊公然啟奏,讓圣上允他最小的兒子進內(nèi)閣……言辭鑿鑿,竟是逼迫的意思了。” “右督御史王詹還沒等圣上說話,就直接給反駁了回去,說進內(nèi)閣也是有程序的,不是什么人都能進?!?/br> “這話一出口就惹怒了梁秉仁的人,雙方吵得不可開交……圣上鐵青著臉就下朝了?!?/br> 青年聞言笑了笑,給自己倒了一杯碧螺春,抿了一口:“舅舅在怕什么?這事和咱們鎮(zhèn)國將軍府沒一絲關(guān)系,靜觀其變唄。” “……”葉瑾澤咬牙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是葉家一貫的立命之本,二舅知道你而今出息,但是這路可不能走岔了!” 顧望舒冷聲開口:“我姓顧,不姓葉。” 不等葉瑾澤開口,他繼續(xù)說道:“圣上英明,也頗懂人心……許是他故意縱容為之、也不一定?!?/br> “就比如身上長了瘡,總要爛透了,才好一舉挖出來,永絕后患。” 葉瑾澤看著外甥秀致如玉的側(cè)臉,心里發(fā)涼,他說怎么皇后一族最近竟日益猖獗起來,原來是這個道理。 外甥今年還不滿二十一周歲,卻能把人心看得這樣透徹。也或者,圣上這心思是親口告訴他的。 這兩種答案,無論哪一種,都能令人毛骨悚然。 青年抬眼去看葉瑾澤,笑道:“舅舅不用擔心,我既然住在葉家,咱們就是一體的……剛剛說得不過是玩笑話,不必放在心上?!?/br> 葉瑾澤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了。他得去找一下府里的幕僚,看看他們對“梁秉仁一事”有何見解。 過了午時,刮起一陣大風,然后就下起雨來,“劈里啪啦”的,聲勢浩大。 顧望舒看著雨勢發(fā)呆,新荷也是一樣。 她身子已經(jīng)好全了,正坐在“蓮苑”臨窗的塌上,看著外面瓢潑似的大雨,心里很惆悵。 自從那日四叔陪她看過荷花后,就一次也沒來過了。 她有時候去“德惠苑”陪母親吃飯,偶爾也聽父親提起四叔,說他很得圣上器重,越發(fā)忙了,同朝為官也很少碰到。 “姐兒,大少奶奶過來了?!痹贫渫崎T進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新荷“咦”了一聲,這會子正下著雨,她怎么來了,“快請進來。” “大嫂。”她下了塌,趿拉著鞋把張靜蝶迎到正堂。 新荷看她渾身濕漉漉的,便讓云朵去西次間把自己做大的衣服給找了一套,服侍著她換上了。 “我本來在花園里閑逛,誰知這雨說下就下了,躲都沒處躲,「蓮苑」又正好離得近,索性就來了meimei這里……別見怪?!?/br> 新荷笑道:“嫂子太客氣了,我巴不得你天天過來呢?!闭f話間,吩咐慧敏把張靜蝶的丫頭也帶下去,把濕衣服換了。 云玲端了熱茶和糕點過來,姑嫂二人偎在塌上說笑。 新荷對這個嫂子的印象還是挺好的,嬌而不媚,又很知禮儀,看著就是個溫厚的人。 六月的天,娃娃的臉,最是變化無常的。上一刻還傾盆大雨,下一刻就艷陽高照了。 不是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總是不那么舒服……張氏眼看著雨停了,便起身告辭,領(lǐng)著丫頭們回去了。 “聽說,大少奶奶每日里都去伺候太太晨昏定省,很是盡心?!痹贫浒讶怂土顺鋈?,回來和新荷說話。 新荷想起李畫屏和王妙白的模樣,嘆氣道:“……母親寂寞,大嫂去陪著,她心情會暢快些?!?/br> 她本來想著,自己有些前世的記憶,可以幫母親避過些災(zāi)難……確實是躲過了李姨娘的陷害,卻沒想到又來了一個王姨娘。 王妙白在前世里并不曾出現(xiàn)過,這也許是上天懲罰自己插手別人命路的變故。 隨著時間的推移,母親和父親的感情依舊變的和前世一樣,逐漸冷淡了下來……與其這樣說,不如說是母親對父親冷淡了。 也是,大概沒有女人會對朝三暮四、喜新厭舊的男人深情不變吧。 新荷喝了杯茶,自言自語:“……新家的結(jié)局還會和前世一樣嗎?” “姐兒,你說什么?”云朵離她有些遠,就多問了一句。 新荷擺擺手,示意無事。 剛下過一場大雨,空氣里都是花草的土氣,很自然、清新。 晚間,新荷吃飯后早早便睡了。她近幾日身子疲乏的很,總是懶懶的不想動彈。 后半夜時,新荷做了夢……夢見自己死時侯的場景,還有對四叔的驚鴻一瞥。 她滿身大汗地醒來,顫抖著手去摸自己的脖子,長出了一口氣,還好和頭還連著…… 她坐在床上,定了定神,準備躺下繼續(xù)睡時,突然覺得身.下有些別扭……褻褲也緊緊地貼在身上,滑膩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