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jié)
酸梅湯和槐花餅都放好,桃兒、圓娘、小莊三人分送,人家雖多卻也送的很快。而送禮這種事情常常是有來有去,回來時裝酸梅湯的碗和裝槐花餅的盤子里往往就有各家回禮。 其中既有自家不同風(fēng)味的槐花小食和酸梅湯,也有柳樹芽、榆錢做成的美食。這些都沒有的也會往里頭放些點(diǎn)心之類。按照他們的說法‘權(quán)當(dāng)過節(jié)氣了’。 隔壁古氏干脆是自己親自送過來的,她提著一個小籃子給趙鶯鶯看,里面全是白白的包子。 “你家酸梅湯做得好,槐花餅比往年不同,但也好吃。我家的手藝粗陋的多,比不得你家,隨便嘗嘗吧!”說著將籃子遞了過去。 這些白生生的包子應(yīng)該是用了不同的餡兒,有的包子頂上光滑,沒有任何褶子;有的包子頂上褶子繞成一圈,像是一朵花;還有的包子做成了月牙狀,頂上是有捏餃子花邊的手藝捏合在一起的。甚至有些不能稱之為包子,更像是卷子,微微露出里面一星半點(diǎn)綠,和普通卷子用餡不同! 這么多,趙鶯鶯每樣嘗一個就該飽了,于是只挑了兩個來吃。其中一個應(yīng)該是槐花拌白糖的,清新甜美,另一個是柳樹芽的,也很鮮嫩。 古氏看了笑著道:“你妹挑中,那個月牙形的是榆錢做的餡兒,家里都說這個做的最好吃,其他的就是吃個節(jié)氣新鮮而已?!?/br> 趙鶯鶯聽的笑起來,指著道:“這種節(jié)令的吃食誰不是吃個新鮮,難道誰還正經(jīng)把這個當(dāng)作飯食還不成?那哪里成的!” 晚間崔本回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一大堆不正經(jīng)的吃食,滿滿擺了一桌子。趙鶯鶯揮揮手解釋:“今日給各家親朋送了酸梅湯和槐花餅,各家也各有回禮。有一些東西得快點(diǎn)吃,不然就該糟蹋心意了?!?/br> 相比崔本的勉強(qiáng),崔曦就高興的很了。她這個年紀(jì)正是不愛好好吃飯的時候,這種小食才合她的胃口,吃的很是開心。 趙鶯鶯見崔本最近回家常常有很遲的,就勸道:“最近別太勞累自己,芒種時節(jié)春季進(jìn)入夏季,濕熱的很!人又困倦疲勞,最容易的就是邪濕入體以至于生病?!?/br> 崔本擺擺手:“這會兒有好多北邊的商人來江南,大都是為了采購茶葉,其他的貨物自然也要帶一些。這酒算是一大樁了!好容易說和成了好幾單生意,忙忙碌碌做起來才是?!?/br> 崔本是個勤快人,經(jīng)營生意更是用心的很。趙鶯鶯曉得勸他也沒有什么用,只得在照顧他飲食上更加下功夫。多吃這個季節(jié)養(yǎng)生的食物,譬如扁豆、冬瓜,另外還常常煮薏米粥,她和崔本一起喝——這個能滋補(bǔ)去濕。 不過趙鶯鶯如今懷著身孕,很多事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與桃兒圓娘等細(xì)細(xì)商量:“你們平常多注意一些,也別看著我如今身子越來越沉重就把心放在我一個人身上,本哥和曦姐兒也不能懈怠。本哥是家里的頂梁柱,這些日子又日日忙碌,實(shí)在是讓人擔(dān)心。至于曦姐兒年紀(jì)小小,最容易不適,也要注意!” 第226章 春天已經(jīng)過去, 夏天來了,這個季節(jié)很容易生病, 家常要注意的事實(shí)在太多!特別是不多時進(jìn)入梅雨時分, 濕氣更重了, 再加上連綿不斷的雨水給生活帶來了很多麻煩, 讓趙鶯鶯要注意的事情多了起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娘家給傳來了喜訊——比趙鶯鶯早懷孕兩三個月的娘家嫂子林氏生產(chǎn)了, 生下了一個七斤二兩的足月女嬰, 母女平安。倒不是別的事情, 就是和趙鶯鶯說一聲而已。最多再讓崔本走一趟洗三, 至于趙鶯鶯自己, 按照王氏捎來的話, 她現(xiàn)在養(yǎng)胎為重最好別亂跑。 不過到了時候趙鶯鶯由崔本護(hù)著,還是回了娘家參加洗三。 王氏一見崔本和桃兒兩人合力扶著趙鶯鶯下騾車, 新都跳到嗓子眼了!雖說趙鶯鶯還有兩個多月才生產(chǎn), 可是這會兒肚子顯懷的厲害,看著非常沉重...要是不小心磕著碰著怎么辦? 她來不及教訓(xùn)趙鶯鶯, 只接住女兒,給她安排了一個不待客的房間。這才拿手指頭戳她額頭教訓(xùn)道:“你這丫頭這時候怎么這么任性?你不知道你現(xiàn)在是什么情形么!這個月份正是最危險的時候!跑來這人堆里做什么?” 趙鶯鶯揉了揉額頭:“娘,你好好說話呀——我為什么不能來,今天嫂子生的姐兒洗三,我這個做姑姑的不來算什么?再者說了, 這時候不來,想來到時候滿月要來更不可能了。那時候身子才真是沉重起來,再加上天氣炎熱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走呢!” 王氏搖了搖頭:“那孩子不是家里第一個孩子, 也不止你一個姑姑,偏偏怎么就這么上心了?況且兩家住的近,真想親近,什么時候不能?非要這時候逞能了——對了,曦姐兒怎么沒來?” 趙鶯鶯笑著擺擺手:“曦姐兒她賴床來著,早間起不來,這時候恐怕還在家里。不過我交代過圓娘了,等她起來了給送到這邊來?!?/br> “至于為什么過來,真不是逞能!為了生產(chǎn)順利,我每日都是要走動的,來參加洗三算什么。再者說了,這孩子雖然不是哥哥第一個孩子,更不是唯一的孩子,可是第一個姑娘啊!看到這一輩有女孩子出生我就總會想起小時候和jiejiemeimei她們的事。原來咱們身上的事也會一件件發(fā)生在他們身上......” 王氏聽到趙鶯鶯這樣說,也只能默然無語。她當(dāng)然也想起過去那些好時光,那時候她還不是一個老婦人,而是一個正當(dāng)年華的壯年婦女。身體很有力氣、眼神很明亮,就連精神頭也很好,能夠坐在織布機(jī)前織綢一整日,手比其他婦女要快的多。 而現(xiàn)在呢,她已經(jīng)很久不織布了,不只是因?yàn)楝F(xiàn)在的家里不需要她做這個,更是因?yàn)楝F(xiàn)在的她只要久坐織布機(jī)前就會腰酸背痛,眼睛看不清楚經(jīng)緯走向,就連手腳也不如以前利落了。 那時候的家里,三個女兒都還在。她們笑顏如花,每日親親熱熱的,還是她這個母親的貼心小棉襖。養(yǎng)育女兒和養(yǎng)育兒子不同,女孩子的成長也和男孩子的成長截然不同。這一刻隨著趙鶯鶯的話,她也明白了,那些日子已經(jīng)過去,新一代的輪回又要開始了! 趙鶯鶯笑著略坐了坐,等到桃兒過來告訴她崔曦已經(jīng)到了,正在嫂子林氏那邊看小meimei,這才起身過去。而此時這邊也不止一個兩個人,好多來參與洗三的婦女也到了。見她過來,趙蓉蓉趙芹芹兩個立刻一左一右扶持著她。 旁邊人見了就笑:“還是王太太您養(yǎng)的好女兒,互相之間如此友愛——說起來幾位姐兒如今都是家里的當(dāng)家奶奶了,出了名的好婦人,可見您家的風(fēng)俗!都說侄女像姑,您這孫女如今才出生呢,立刻就有人打探著要做娃娃親,可見了!” 有人想做娃娃親那是真的,不過其中也有玩笑的成分。娃娃親除非是兩家通家之好好到那個程度,可以絕對信任了,不然是絕不會有人嘗試的! 小孩子還小,哪里有什么定性!要是小時候看著不錯的孩子,長大了之后卻不堪入目,那該怎么辦?悔婚嗎?雖然是有理由的,但是悔婚就是悔婚,兩家情誼如何,往外頭去的名聲如何? 更要命的是小孩子容易夭折,要是半路有一個沒站住腳,另外一個就得背上克妻或者克夫的名聲,說不得還要影響以后的婚姻嫁娶!。 所以開玩笑娃娃親的人有,其中心意真實(shí)的卻不多,更多只是一種玩笑而已。 崔曦此時撲在床沿上,伸著脖子微微揭開小嬰兒襁褓的一角去看。林氏枕著大大的迎枕靠在床上,也不阻止,只笑瞇瞇地看著。伸手摸了摸崔曦的頭:“我只惟愿這孩子長大了之后又曦姐兒一半乖巧!” 趙鶯鶯呵呵笑了起來:“嫂子可別說這樣的話,你那外甥女兒聽了恐怕要翹尾巴!她算什么乖巧呢?也就是外人在的時候好些。在家中的時候你們看不到,最是一個刁鉆的小滑頭。今日來這里看小姐兒的洗三,說的好好的要一起來,真等到早上卻賴床。你說說,有哪個女孩子這么愛睡懶覺的!” 還不等林氏說什么,王氏新一把摟住了外孫女,瞪了趙鶯鶯一眼:“說什么呢,到好像曦姐兒是個懶姑娘了!也不想想,她這個年紀(jì)的小姐兒哪一個不貪睡的。就是你,真正不睡懶覺也是六七歲后的事情?!?/br> 趙鶯鶯一向是王氏最寵愛的女兒,平常說話只有向著她的,這一次偏偏是她受責(zé)備。只能說隔輩親了,有了小的總是容易忘了大的嘛。特別是了解情況的趙蓉蓉、趙芹芹,通通都捂著嘴笑了起來。 笑過之后趙鶯鶯走到了床邊,也看了看才出生的侄女兒。只不過她現(xiàn)在身子沉重不敢隨便抱小孩子,怕一不小心摔了。于是只是揭開襁褓跟著看了幾眼——出生三天的小嬰兒已經(jīng)有些長開了,皮膚舒展,只不過依舊看上去有些紅紅的。 “好茂密的胎發(fā),將來侄女兒一定有一頭好頭發(fā)!”這種時候都是說好話的,誰要是說上一句半句不好的,哪怕是事實(shí),那也算不得實(shí)話實(shí)說,只能說是純屬找茬兒。而且趙鶯鶯這是自己看自家孩子,當(dāng)然越看越喜歡! 這種喜悅的時刻咱們孩子就是一個開頭而已,自趙鶯鶯這一句起,所有人都打開了話匣子,一言一語地開始說起這新出生小姐兒的好處來。等到兩大車的話聽完,大家竟沒有話說了。 林氏枕在床上要笑,偏偏因?yàn)閯倓偵旰⒆硬荒芸囍亲?,只能?qiáng)自忍耐道:“哎呦,要不是我就在旁邊坐著,真是不知道這是在說我家小姐兒...這哪里是她,分明是九天仙女下凡塵了!可別說了、可別說了?!?/br> 所有人又笑起來...當(dāng)然了,沒有一個人真的就不說了,或者附和林氏的話——有些話它就是這樣的,人家自己能說,可是別人絕不能說。自己說是自謙,別人說就是完全不懂眼色了。 正在房內(nèi)一片歡樂的時候,聲音忽然被壓下來了,開始靜止是從門口開始的。趙鶯鶯望向門口,見到的是孫氏以及她的五個女兒,也就是趙蕙蕙姐妹。 林氏生產(chǎn)女兒洗三,憑良心說,王氏并不想請孫氏。只不過兩家親緣實(shí)在太近了,不請說不過去。況且如今王氏這邊越富,孫氏那邊越窮,如果不請的話難免落下一個嫌貧愛富的壞名聲。所以孩子生下來之后王氏和趙吉家人各處通知,其中也沒有漏掉趙福和孫氏。 之前孫氏一直沒有出現(xiàn),王氏還以為她不來了。如果她真的不來,那倒是一件好事,省了不少麻煩。但是現(xiàn)在來看事情并不是那么回事,孫氏不僅來了,同來的還有五個女兒。 這卻是趙鶯鶯誤會了,趙蕙蕙五姐妹確實(shí)是相約好了一起來的,畢竟洗三宴又不需要出份子錢,只是來吃吃喝喝而已,有什么不來的?最多就是洗三‘?dāng)嚺琛臅r候得丟點(diǎn)兒什么東西下去。富裕的可以扔金銀,困難一些的放一枚銅錢也是意思。 一枚銅錢吃一頓好飯,走的時候看準(zhǔn)時機(jī)還能倒上一兜糕點(diǎn),這是多么劃算的事情???她們可不會錯過。生活的困難與艱辛讓原本就在孫氏壓力下長大的女孩子將少女時代的一些東西放大了。 不過趙鶯鶯想錯的是趙蕙蕙五姐妹并不是跟著孫氏一起的,她們只不過是正好在大門口遇上了而已——自從出嫁之后,趙蕙蕙姐妹就和娘家關(guān)系惡劣,如非必要她們從不靠近娘家一步,更不要說和孫氏一起了。 她們的人生悲劇就是從混賬父母開始的,算是投胎的時候就沒有投到好胎。等到第二次投胎的時候,本來希翼著人生會有新的開始,可是她們沒有想到,父母那么一推,又墮入了暗無天日之中。 如果說一開始還指望著趙蘊(yùn)能夠讀書科舉出人頭地,之后多少拉拔她們這些jiejie們一把,所以對娘家還能維持表面上的‘過得去’。那么自從趙蘊(yùn)一次次讓人失望的表現(xiàn),她們這個念想也沒有了。她們可不是執(zhí)迷不悔的趙福和孫氏,因?yàn)椴皇巧硖幤渲?,所以回頭是岸比較早。 簡而言之,之前就很緊張的關(guān)系,自從今年的科舉結(jié)果出來之后陷入了更加冷漠的處境——就如同當(dāng)年的孫氏和自己的娘家一樣,或者說孫氏做了她爹娘一樣的人,甚至做的更加過分,親手將親生女兒推的越來越遠(yuǎn)。 出嫁的姑娘一般會和娘家保持很親密的關(guān)系,感性上來說這是生養(yǎng)自己的家,自然不同。理性上來說,將來要是在婆家有什么不好,能撐腰的也就是娘家而已??墒勤w蕙蕙幾個早就不在乎了...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她們怎么可能還會相信自己的娘家會幫助自己。 無所求又有恨,現(xiàn)在的這種關(guān)系也是很正常的發(fā)展了。 果然孫氏一進(jìn)來就占據(jù)了房間的一個角落,至于趙蕙蕙姐妹則是站在了離她最遠(yuǎn)的角落,其中的緊張關(guān)系簡直一望即知。 在場的都是相熟人家,又有什么不知道的?趙家二房那一點(diǎn)兒破爛事情大家私底下不知道嘆了多少回了。而現(xiàn)在的這個場面很顯然激起了大家的議論熱情,一個個壓低聲音指指點(diǎn)點(diǎn)起來。 趙蕙蕙幾個自然是滿不在乎的,輿論對于她們普遍是很同情的。當(dāng)她們是上輩子不修,遇上了這樣的混賬父母。也只有一些最最老派迂腐的人才會覺得兒女連命都是父母給的,那自然父母做什么都是對的,所以沒什么人好議論。 ——只不過市井地方么,少有這種老道學(xué)老古板,這里的百姓或許狡詐,或許少了一些大戶人家的禮義廉恥,可是他們更加活潑,也更加通‘人情’。設(shè)身處地想一想,如果遭受這種事的是自己,那該怎么辦?這樣一想,豈不同情! 但是對于孫氏和趙福就不是那樣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人當(dāng)然不好插嘴,可是明里暗里的擠兌與嘲笑是少不了的。今天又有了這么精彩的場面,所有人擠眉弄眼,聲音雖然很低,可是又恰好是能聽見只言片語的程度。說這不是故意的,那也不能相信吶! 孫氏此時頗覺難堪,本想甩袖子就走,然而想到自己來參加這勞什子洗三宴的原因,就勉強(qiáng)忍耐了下來——她自己的女兒都不在意,怎么可能會想到一個她心中小丫頭片子的洗三! 硬邦邦地站在王氏旁邊,勉強(qiáng)平息了心緒,這才道:“我好些日子沒有見娘了,如今給娘來請安?!?/br> 當(dāng)年趙鶯鶯剛剛回來的時候,祖母方婆子還是一個很精神的婆子,手勁兒大的不行,可是如今快二十年過去了,她也衰老的厲害。王氏和趙吉都五十出頭了,她也熬上了八十多歲。 大家會傳說什么百歲老人,然而實(shí)際生活中的百歲老人可沒見過幾個。凡是上了六十歲,生死就該看天,六七十歲死的那叫喜喪。而方婆子八十多歲,雖是過世也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實(shí)際上趙吉和王氏早就暗暗準(zhǔn)備好了一切,包括棺材、壽衣等。要知道從去年起方婆子的精神就十分不濟(jì)了,常常坐著坐著就像犯瞌睡——就好似隨時隨地要油盡燈枯一樣。 家里有老人要去世當(dāng)然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方婆子已經(jīng)這把年紀(jì)了,算是活到頭了,傷心之余其他也還好。而且在外人看來,方婆子雖然早年間連續(xù)死了兩個老公,可如今兒孫繞膝、子孫繁盛,再兼奉養(yǎng)她的的兒子家業(yè)旺盛,竟是最后享了好些年老太君的福,這還有什么不夠的呢! 也是因?yàn)榉狡抛尤缃竦纳眢w是這樣,王氏特意讓家里的丫頭多照看著,也不讓今天到這邊來。怕人多、天氣又開始熱起來,有一個不妥當(dāng)?shù)?,喜事豈不是變喪事? “娘如今正在東屋內(nèi)房里歇息來著,你知道的,這天氣一熱人的胃口就容易不好。娘的年紀(jì)大了更加不敢怠慢,我哪敢讓娘來這邊!”王氏說著場面話,其實(shí)心里已經(jīng)戒備起來了。 雖然這樣的妯娌算計(jì)似乎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過了,可是當(dāng)年孫氏實(shí)在是給她留下了太多的記憶,那些記憶顯然不是什么好事,反而只有深深的痛苦??烧峭纯嗖拍苡浀瞄L久!孫氏找方婆子?那能是因?yàn)檎娴男㈨樂狡抛?,以至于這時候要特地來請安? 鬼話!誰信?要真有這份孝心,早干什么去了! 這個行為讓王氏的記憶在復(fù)蘇,在二十年前的時候,這是孫氏會使用的手段。每當(dāng)她想占自家便宜而不能,最后就會想到找方婆子。平心而論,方婆子不是一個壞婆母,只不過她就有這么一件不好...實(shí)在是太偏心趙福了,以至于對其他兒子不公。 作為趙福的老婆孫氏,方婆子就算打心底里也不喜歡她,可是對自己的兒子想,一些要求也只能幫忙應(yīng)承。這樣算起來,王氏可在這一手上吃過不少的苦頭哩! 這時候又來這個,立刻讓王氏聯(lián)想起曾經(jīng)的吃虧受罪,十分警惕起來。 然而不讓人去也不行,做兒媳婦的給婆婆請安那是天經(jīng)地義。于是當(dāng)孫氏再次要求去給方婆子請安的時候,她轉(zhuǎn)過身子道:“既然是這樣,我便和二嫂一起過去吧?!?/br> 孫氏當(dāng)然不想自己辦事的時候還有王氏在旁虎視眈眈地盯著,于是推道:“你家正辦喜事呢,這里一攤子你不來主持又推給誰?我給娘請安而已...難不成我連單獨(dú)請安都不得,還要你看犯人一樣?” 這話說的很直接也很無理,偏偏王氏無話可說,正當(dāng)她想著要如何應(yīng)對的時候。趙鶯鶯由桃兒扶著站了起來:“哎喲,我告?zhèn)€罪——這才知道jiejiemeimei們來之前都已經(jīng)去祖母那里請過安了,竟獨(dú)獨(dú)只有我一人是打算事后再去的。這怎么能成呢,怕祖母以為我是個小沒良心的。我暫且離開一下,陪伴祖母?!?/br> 說著人就往外頭走,王氏心領(lǐng)神會也不再與孫氏糾纏。就像王氏管不著孫氏去看方婆子一樣,孫氏也管不著趙鶯鶯去看祖母??! 看著趙鶯鶯走,孫氏氣不打一處來,知道今日是不可能單獨(dú)見到方婆子了。本想等一等,卻又怕越等麻煩越多,于是跺了跺腳也跟了上去。 王氏看孫氏過去了心里還有一些不放心,于是站在門口讓人叫來了小兒子趙茂:“茂哥兒你來...你不是早上做了些點(diǎn)心為今日用?挑一些軟爛甜美的給你祖母送去,你二jiejie也在那里,你陪一會兒。” 趙茂不知道前因后果,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不要緊,如今學(xué)著白案的十五歲少年愛吃愛玩愛鬧,心思也很單純,既然王氏這么說了他就這么去做,也不多想什么。 于是端了一碗酥酪、兩份玫瑰蒸糕就往正房東屋過去。 趙鶯鶯最先到東屋,方婆子這時候正坐在竹椅上聽丫頭嘰嘰喳喳說些外頭的熱鬧。年紀(jì)到了她這個份上,生活已經(jīng)沒有多少快樂的事情可以做了,像是這樣安安靜靜地坐著,旁邊有個熱鬧的聲響,那就很不錯了。 這個時候門口傳來聲響,還沒有看清楚人是誰,她先聽到了一把清脆脆的聲音傳來:“奶,我來看你啦!” 孫子輩中方婆子最喜歡的男孩是趙茂,因?yàn)樗钚?,而且人小嘴甜,這些年也常常湊在她身邊逗她開心。過去的記憶已經(jīng)漸漸淡忘了,只有這個孫子最近,所以記憶猶新。 而女孩中間就是趙鶯鶯,因?yàn)橼w鶯鶯是她少數(shù)幾個親手帶大的孩子之一,也是因?yàn)閺男≮w鶯鶯最貼心最能干最讓她驕傲——人老了就更容易為兒孫驕傲,也更容易將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兒孫身上。趙鶯鶯從小伶俐漂亮,又有父母疼愛兄姐愛護(hù)弟妹尊敬,這就是方婆子看在眼里的完滿! 方婆子一生有好有壞,好的時候固然很好,壞的時候也頗讓人扼腕?;厥椎臅r候她總會想一些‘如果...就好了’這樣的話,可是過去是沒辦法改變的,所以她把目光投注在孫女們身上,并且最終選擇了趙鶯鶯。仿佛趙鶯鶯幸福美滿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不好,她的一生也就再無遺憾。 很多事情是老年人都不會記得的,可是最心愛孫女的聲音怎么會聽不出來。于是方婆子驚喜地回頭:“我的兒,你怎么來了,不是說身子沉重的很?你娘也不攔著你?” 第227章 方婆子拉著趙鶯鶯的手, 趙鶯鶯在她身邊坐了:“哪里有那樣金貴?娘那時候懷我們的時候都不這樣,到了十個月的時候還織綢呢。我不過是出來走動, 看看嫂子生的小外甥, 看看奶您!” 方婆子把手放在趙鶯鶯肚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肚子里的孩子用勁兒踢了兩腳。方婆子一下就高興起來:“好、好呢!是個有力氣的小子!我看看, 我再看看——若說我這輩子還有什么不足的, 就是還沒見你生個哥兒!等你生了個哥兒, 我就是死了也足!” 兒子對于這個世道的女人來說有著極大的意義, 一個女子若是沒有兒子, 那么她這輩子都不會安穩(wěn)。年輕的時候隨時隨地有被休妻或者丈夫納小的擔(dān)憂, 等到年老就要想到無人贍養(yǎng)和沒人摔盆送終!百年之后沒個香火,何其凄涼。 趙鶯鶯這輩子哪哪兒都好, 就差一個兒子圓滿, 方婆子可不是擔(dān)心這個! 趙鶯鶯正準(zhǔn)備說什么,孫氏就進(jìn)來了。清清嗓子道:“娘, 好日子沒來,媳婦兒給您請安了!來看看您吶!” 何止是好些日子沒來,算起來婆媳兩個得有兩個月沒見過面了。上次見面也就是一個照面的功夫,連話都沒有說幾句。方婆子如今年紀(jì)大了,老眼昏花, 再加上記憶力不好,想了想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自己二兒媳。 “哦,福哥兒媳婦你來了...可有日子沒見。我這把老骨頭有什么可看的呢?也沒幾天好活的了?!狈狡抛右恢辈幌矚g孫氏, 若說早些年還有一些愧疚,這些愧疚也在后來的日子打磨殆盡了。 只不過因?yàn)樗龖z惜最弱的二兒子的關(guān)系,在很多事情上對孫氏有所優(yōu)待。但是這種優(yōu)待和孫氏這個人無關(guān),一般時候方婆子對著孫氏都是不冷不熱的。特別是這幾年,隨著人越來越糊涂,人不是說‘老小孩兒、老小孩兒’么,人老了脾氣就和小孩子一樣直來直去,沒有什么轉(zhuǎn)圜的余地,越發(fā)直白冷待了。 孫氏沒多想這茬兒,反正她也知道方婆子根本不喜歡她。她也不需要方婆子的喜歡,只要方婆子對他二兒子還有憐惜之情就行。所以她也沒有多話,直接便道:“娘,我有個為難的事情和您說,福哥最近身體不好總請大夫,藥也吃了四五副了,可也總不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