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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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以前的老路子了,先訴苦再說。 其實這實在很容易拆穿,如今趙福到底有沒有生病,有沒有吃藥,問一問宋氏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只不過孫氏篤定方婆子是個老糊涂了,不會知道。其次聽到最疼惜的兒子這樣了,她能不著急?還能想著找別人詢問真假? 方婆子并沒有像早十年那樣立刻迫不及待地想辦法,而是默默聽孫氏說話,直到孫氏嘴巴都講干了,也沒什么新鮮詞了。這才緩緩開口道:“福哥兒媳婦,你與我說句實話,福哥兒真到了這個地步了?” “是!真是這樣!”孫氏不假思索地點頭,沒有一點猶豫。 方婆子點點頭:“那行,我們母子兩個也算是難到一起去了,我去看看我那福哥兒,說不得這就是這輩子最后一次見面了。” 說著就要起身,就在這個時候趙茂端著糕點走進來了:“唉,奶要去哪兒呀!我這正送了點心過來。奶,您嘗嘗,這是我剛剛做的,這酥酪奶皮子還熱乎著呢,還有這蒸糕,又甜又香又軟乎,您最喜歡了!” 趙茂比趙蘊小了兩三歲,兩個人就是趙家這一輩最小的孩子。這時候他穿著一身青布衣,生的清秀高挑,又是長身體的時候,便顯得細瘦??墒沁@種少年人的細瘦并不顯得瘦弱,因為她營養(yǎng)充足心胸開闊,所以顯出的全是這個年紀的精氣神! 說起來人老了就是喜歡精神的年輕人,方婆子本來還微微沉著的臉見到趙茂一來立刻舒展開了。這時候趙鶯鶯也在一旁勸著,順手拿了一個蒸糕來吃,好一副天倫之樂圖,只有孫氏覺得扎眼。 這樣的趙茂讓孫氏覺得格外看不過,她睜大了眼睛想從這個侄子身上看出什么挑剔的地方——這么有錢的家里竟然還穿布衣?明明有錢供讀書,最后居然學(xué)廚子,果然是腦子不太好!小小年紀油嘴滑舌...... 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認,一身整潔利落青布衣的趙茂格外有精神氣,就像一根挺拔的修竹。學(xué)廚子做點心當然比不上讀書高貴,可是幾年下來人家的手藝越來越牢靠,這輩子早就沒什么發(fā)愁的了。反而是自家讀書的兒子還不知道前程在哪里! 至于說油嘴滑舌,看著十五六歲的男孩子活潑機靈勁兒,從另一個方面襯托著她兒子木頭一樣呆板——不,不是的,她這樣告訴自己。她的兒子是因為讀書的關(guān)系為人正派,才不是這般市井格調(diào)。 “娘,福哥兒如今——” 話開口到一半,方婆子這才想起來屋子里還有一個兒媳婦孫氏,立刻打斷了她的話。直接道:“福哥兒媳婦,我承認我是老糊涂了,現(xiàn)在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了??墒沁@年紀一大很多事情就改變了,至少想得通透?!?/br> 她緩緩地坐回了自己的竹椅,看著窗外因為洗三宴而熱鬧的場景,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生下趙福的事情——他那么小那么弱,就怕養(yǎng)不活??!當時家里頭也很困難,可沒錢白養(yǎng)著一個藥罐子。 可是這個最弱的孩子偏偏活下來了!人總是憐貧惜弱的,何況她還是一個母親。從小趙福得到她的關(guān)心最多,因為憐惜這個孩子她更是處處偏頗。即使后來的一些年頭她已經(jīng)知道不應(yīng)該慣著這個孩子了,可是看到他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她依舊會心軟。 “我的年紀已經(jīng)這么大了,還有幾日好活呢?說的明白一些,這些兒女們的事情我已經(jīng)完成了...難道我還欠他們的?”方婆子堅定地搖了搖頭:“就算、就算福哥兒難,也不會比他娘更難了,到時候不過是咱們娘倆一起的事。” 話沒有直說,可是和直說也沒有什么兩樣了。孫氏忽然感受到了巨大的驚慌,就好像一瓢冰水從頭淋了下來,她整個人都凍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她和趙福曾經(jīng)一直當作最后靠山的方婆子竟然這樣說? 她顫抖著道:“娘,您、您就這樣不管福哥兒?不管我們啦?” 方婆子目光里面也有一種傷感,但這次她沒有說出孫氏想聽的話。只是道:“你這說的什么話,我這老婆子一個了,還有力氣管什么?如今我都是靠兒孫管著這才能有現(xiàn)在的日子...你讓我拿什么管呢?” 這是真話,方婆子如今只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家,她過的的確是好日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吃的是油穿的是綢,就是一個有錢人家老太太的生活。可是她這日子怎么來的?都是依靠兒子的供養(yǎng),而她自己是沒有什么的。 孫氏難道不知道這個嗎?當然不是。她本來想的就是方婆子什么都沒有,可是她兒子有哇!母親找兒子要錢,這不是天經(jīng)地義?她可沒想到方婆子會這么說話。 “我、我和福哥都一把年紀了,也說不上什么。福哥也常常和我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這一輩子活到這個時候已經(jīng)很稀罕了,多少身強體健的也不到他這個歲數(shù)。可是,可是蘊哥兒,蘊哥兒不同?。∷€年輕,路才剛剛開始,您多少幫幫他??!” 看來是真的急了,竟然說出這樣前言不搭后語的話來。開頭還說是趙福得病,眼看著趙福不好使,又轉(zhuǎn)到趙蘊身上了??墒撬龥]有細想,趙福都沒有用的話,趙蘊又能有什么用! “為人父母的總有兒女的責任,人家都說兒女是債,上輩子欠了這輩子來還。我這輩子到現(xiàn)在,福哥兒那筆債應(yīng)該是還完了,至于蘊哥兒的事兒,那是你們的事情??!” 方婆子擺擺手,指了指趙茂:“茂哥兒,你送你二伯母出去吧?!?/br> 趙茂是什么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在大點心鋪子里跟著學(xué)徒,上上下下都喜歡他。這時候眼色足的很,立刻跟上道:“噯!二伯母,來來來,我跟您說,剛才我娘還說找您呢,來咱們出來......” 半推半就地將已經(jīng)木呆了的孫氏帶出了東屋。 方婆子對著趙鶯鶯嘆了一口氣道:“日后你同你娘說,若是你二伯家里少一口飯吃,讓她和你爹多少接濟一些...至于別的,那也就算了!” 人心都是rou長的,真要是兒孫有什么事她又怎么可能不管呢。只不過她知道,二房全部的事情都是在圍著趙蘊讀書的事情轉(zhuǎn)!而這件事她一個糟老婆子都看得出來就是玩鬧一樣——就算不是玩鬧,哪能讓已經(jīng)分家的兄弟家供養(yǎng)讀書!所以剛剛那些話她通通擋了回去。 只不過她依舊心軟,特別是還很擔憂二房將來的日子,所以才會對趙鶯鶯說這樣的話。 趙鶯鶯笑著安慰:“奶說什么呢?我爹我娘是什么樣的人您還不知道?就是沒有您這句話,他們又能看著二伯他們少一口飯吃?” 這些話也是真話,趙吉和王氏的性格很厚道,就算王氏比較精明強勢也改變不了這一點。讓他們看著二房困難到那個地步?那是絕對看不下去的。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性格,方婆子才能自然說出這種托付。不然她一個靠兒子養(yǎng)活,已經(jīng)快要油盡燈枯的老嫗?zāi)睦飼f這樣的話。 聽著趙鶯鶯的話,她心下安定,點點頭道:“也是這樣,你爹你娘都是厚道人?!?/br> 遲一些的時候趙鶯鶯從方婆子那邊出來,直接到了洗三的地方。此時孫氏已經(jīng)不在了,恐怕已經(jīng)回去了。低下聲音小聲與王氏說清了剛才的事情,最后道:“奶倒是和以前不同了?!?/br> 按照以前肯定會幫著趙福的。 王氏搖搖頭道:“你奶確實有些想通了,這是因為年歲到了,一些事情也就看得淡了,不過統(tǒng)共還是和以前沒什么分別的。她以前的性子就是這樣了,小事兒上肯定會偏心你二伯,可是一旦到正經(jīng)大事她從來沒有糊涂過。” 為什么王氏和方婆子婆媳關(guān)系即使經(jīng)過那些事情還能這樣好?除了因為方婆子對兒媳都很寬容,從來不摻活兒子兒媳的事情,就是因為她雖然偏心,卻從來沒有在關(guān)鍵的事情上錯過。至于別的零碎小事,那都是可以體諒和忍受的。 這時候洗三正到關(guān)鍵時候,接生婆做的洗三姥姥過來請女眷們放東西。各家都來添盆,放銅錢的最多,偶爾零星也有放銀子的,并不多,就是二三錢成色不大好的那種。即使是這樣,洗三姥姥也笑的牙眼不見。 到了趙蓉蓉趙鶯鶯趙芹芹姐妹三人,趙蓉蓉往里頭添了一個銀錁子,趙芹芹往里面放了一個小銀鈴鐺,趙鶯鶯則是一把小銀鎖——其實這些東西最后都歸洗三姥姥得了,可是多少東西也是對孩子的祝福,所以她們也就不在意了。 看著這姐妹三人的東西,周圍的女眷沒有一個不贊嘆的。之后洗三姥姥攪盆,稀里嘩啦作響的力氣似乎都大一些!這樣想想,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洗三歌唱完,洗三姥姥接過旁邊人遞來的一顆蔥,打了打孩子的頭:“一打機靈二打聰明!” 趙鶯鶯是吃完了飯才回去的,告辭的時候和王氏林氏告罪:“洗三是勉強過來了,等到一個月后滿月是真的不成了。那時候差著一個月多就要生產(chǎn),我出來倒不怕什么,但肯定給你們添麻煩!” 懷孕的人肚子都是由小到大,當然不會覺得有什么不適應(yīng)或者害怕,趙鶯鶯懷孕的時候也沒有覺得哪里很危險??墒菍⑿谋刃南胂胱约嚎吹綉言械内w蓉蓉趙芹芹的感覺,她還是很理解的。 等到回了家,正好崔家大嫂手做的蜜餞好了,各家都給送一些,這時候送到了趙鶯鶯這里。 見到趙鶯鶯大著肚子還出門,不免道:“這個月份了可別再出門,看著讓人心慌!” 似乎是怕趙鶯鶯聽的心煩,立刻轉(zhuǎn)口道:“我記得你愛吃家里做的蜜餞,多給你分了一些,撿著你最愛的棗兒和李子分你?!?/br> 看著趙鶯鶯的肚子,她這個做長嫂的真有一些慈愛之心。和藹道:“你如今好好養(yǎng)身體,但凡有什么愛吃的愛用的都要和本哥兒說,不要委屈了自己!都說這時候身心舒暢才最好?!?/br> 送走了崔家大嫂,趙鶯鶯才與崔本感嘆道:“大嫂還真是把我當個小孩子了——像娘呢!” 崔本和崔源小時候差不多就是崔家大嫂帶大的,她看崔本崔源確實和看自己孩子差不多。如今崔本的年紀也不小了,二十好幾的人,卻還沒有一個兒子,她可不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好容易趙鶯鶯懷上了,她這個當大嫂的確是和當娘的一樣心情。 崔本這樣給趙鶯鶯解釋,趙鶯鶯就有一些不樂意了。不是不滿意崔家大嫂,而是不滿意現(xiàn)在這個情況!撇著嘴道:“這是什么道理呢?按照這么說,要是這一胎還是一個女兒,我就罪該萬死,我就對不起你了是吧?” 崔本本來當是日常閑話,并沒有多上心??墒撬且粋€多警覺的人吶!聽到這里的時候腦子轉(zhuǎn)的飛快,連忙道:“你這是說的什么話?這么多年夫妻你難道還不知道我,我從來不看重這個的。以前只有曦姐兒的時候我就覺得很好了,這一個不管哥兒姐兒,對于我來說不都是錦上添花?” 其實這個道理平常趙鶯鶯也知道,可是人有身孕的時候就是容易犯擰巴。趙鶯鶯此時就有一些想不清楚了,只一個勁地想自己認定的事情。心情不好起來道:“你不必與我這么說,我知道你已經(jīng)算是男人里頭好的了,然而還是逃不開一些事情...嘴上不說,可是心里多少還是想的吧?” 當日就慪在心里了——崔本當真著急!他急的不是別的,而是這個時候慪氣那不是傷身體? 當晚上趙鶯鶯把崔本趕到客房東廂房睡覺,再不肯理他。崔本沒有辦法,又放心不下趙鶯鶯一個人睡——現(xiàn)在的她晚上會腿抽筋,會需要翻身,會覺得呼吸不暢...真要是一個人睡,崔本今天晚上都合不上眼了。 于是安排了桃兒陪著,又讓她警醒一點。 其實這一幕也是很稀奇了,男主人讓丫鬟陪著家里夫人的時候警醒一些,話說守夜難道不是貼身丫頭都會的?反而要男主人教? 不過桃兒可一點不當這個是笑話,趙鶯鶯做姑娘的時候就沒有讓小丫頭守夜睡在腳邊的習(xí)慣。等到出嫁后和崔本睡一個被窩里,當然更不會有這種習(xí)慣了,所以這種事桃兒這么多年了也不會! 晚上的時候她就要在腳踏上打鋪蓋,趙鶯鶯叫住了她:“做什么呢?那里那么窄那么矮怎么睡的人!睡床上吧...我習(xí)慣睡里面,你睡外面好不好?” 趙鶯鶯小時候就和姐妹睡過一張床,自然不會覺得別扭。況且她們也不在一張薄被里,自然更加沒什么了。 “可是,可是人家的丫頭......”桃兒本想說人家的丫頭守夜都是睡腳踏,或者干脆打地鋪的。可是看到趙鶯鶯堅持的眼神她就不說什么了,趕緊在床靠外面的位置鋪好自己的薄被和枕頭。 給趙鶯鶯睡前通頭發(fā),聽趙鶯鶯抱怨明明天氣熱了,卻不許換上涼席,取下被子的事情。要知道懷孕之后身體會覺得更熱,她現(xiàn)在日日都在受罪呢!大概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她脾氣越發(fā)燥了起來。 桃兒只得緩緩地勸她,主要是趙鶯鶯現(xiàn)在生病了會很麻煩,她自己受罪,肚子就更別說了。趙鶯鶯并不是不懂得這個道理,只不過有的時候心里煩躁了總想發(fā)發(fā)牢sao。 說到了這里,桃兒看著趙鶯鶯心緒似乎平靜了很多,就不得不為崔本說說好話了。低聲道:“奶奶也多少看顧些老爺,老爺本心是如何,奶奶不知道?方才老爺叮囑了我足足一刻鐘,就是為了晚間我能好好照顧奶奶。別的不說,叮囑一刻鐘那該有多少事兒啊,可見老爺在奶奶身上的功夫?!?/br> 其實這時候趙鶯鶯已經(jīng)有些后悔之前發(fā)脾氣的事情了,只不過是現(xiàn)在下不來臺,強作不改而已。等到桃兒這么一說,她也只是道:“你是我丫頭還他丫頭?” 然而等到第二日的時候就不同了,崔本照往日一樣待她,她就順著像往日一樣回他。于是天下太平,昨日的事情風過水無痕,再也沒什么,就像是沒發(fā)生過一樣。 也就是這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個急迫的敲門聲,似乎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開門來就是趙鶯鶯的大哥趙蒙! 第228章 崔本見趙蒙過來, 這可是大舅哥,自然不一樣。連忙里面請道:“大哥什么時候過來的, 正好家里吃早飯——桃兒, 多拿碗筷來!” 趙蒙滿臉悲戚, 擺擺手:“不是這回事兒, 特來告訴二妹夫和二meimei一聲, 今早上發(fā)現(xiàn)祖母沒了!如今家里正哭喪呢!因為是后半夜的事兒, 所以停靈只一日, 明日就是殯禮, 到時候二妹夫和二meimei來一趟!” 習(xí)俗規(guī)矩, 白天去世的人收殮之后停靈三日。若是晚上去世, 前半夜的叫做‘大三日’停靈兩日,后半夜去世的叫做‘小三日’, 停靈一日就足夠!方婆子如今年紀上來了, 家人都是萬分小心的,前半夜的時候丫頭還去看過, 人睡的好好的,誰能想到早上人就沒有了。這論起來就是‘小三日’,停靈只一日,準備出殯時候緊的很。 趙鶯鶯聽到這話猛地站起了身,旁邊圓娘看的心驚, 連忙要去扶她。她卻只掙扎著要往外走:“昨日才見了奶,她不是好好兒的?還吃了茂哥兒給做的點心呢!怎么人今日就沒了?” “我的二meimei!你這是做什么?”趙蒙一把攔住趙鶯鶯,向崔本使了個眼色, 這才道:“按你說你這外孫女兒該去幫忙的,可是你這懷著身孕吶!想讓奶看著擔心,不安心走吶——行了,我還要通知各家呢!” 說實在的,趙蒙并沒有什么可傷心的。方婆子這個年紀了,又是睡夢中無聲無息無病無痛死去的,還能有比這個還有福氣的?按照老話來說,這就是‘喜喪’??! 現(xiàn)在趙家可以說是忙翻了!趙蒙這一代的男丁都被放出去通知親戚朋友去了,請各家參加喪禮。這種知會親友的事情必須要一一請到,不然就是不尊重,人家知道是要戳脊梁骨的。 趙蒙也只有時間勸這一句,這就忙忙地走了。 趙蒙人走了,趙鶯鶯在桌旁枯坐著。崔本看著不像,立刻讓金三水去酒鋪說一聲,他今日不去酒鋪了,讓酒鋪里的伙計格外關(guān)心一些生意。然后就與趙鶯鶯道:“你也別傷心過了,不然祖母也不安穩(wěn)。只有一日停靈,恐怕格外忙碌,我去岳父岳母家?guī)鸵r幫襯!” 趙鶯鶯搖搖頭,對圓娘道:“圓娘,你在家看著曦姐兒,不許她亂跑,我去一趟!” 方婆子一聲最喜歡的孫輩就有趙鶯鶯一個,這時候人沒了,趙鶯鶯立刻想起那些事來。再加上祖孫兩個昨日就在一起過,更加顯得世事無常。這個時候就連送方婆子最后一程都做不到,她又怎么安心。 崔本勸不過她,只得帶著桃兒兩個格外小心地送了趙鶯鶯來趙家。 還沒有進趙家的門,這時候已經(jīng)聽到趙家哭聲震天了。這是老人去世之后的習(xí)俗,加重女性親眷都要大聲哭喪??迒实脑蛴卸?,一個是為了表達心中的哀戚,另一個就是為了弄出巨大的響動,以此告訴周圍的街坊鄰里,家中有老人去世,該參加喪禮的參加喪禮。 趙鶯鶯一進門來也開始哭,這可唬著本來正在哭喪的王氏了,連忙起身攔住,然后把趙鶯鶯帶到了林氏的屋子里。林氏因為剛剛生產(chǎn)的緣故不能出產(chǎn)房門,所以外頭哭喪也沒有她的事。 王氏瞪著趙鶯鶯道:“你怎么來了?!” 趙鶯鶯抿抿嘴:“我、我放心不下奶,要送最后一程?!?/br> 最后一程說的低低的,王氏愣了一下才想起來,趙鶯鶯如何得方婆子喜愛。其中情分自然超過她這個做兒媳婦的!這時候趙鶯鶯這樣放不下也是人之常情。猶豫了一會兒道:“你來就來了,就在這里陪你嫂子,至于哭喪的事情就算了——你要是出去,我是辦事還是照看你?” 趙鶯鶯情知自己現(xiàn)在是累贅多一些,所以也不挑揀,只是道:“我已經(jīng)讓布店里送了白麻布、白棉布、水光絹等來做孝衣,另外還有二十筒紗漂白、三十筒生眼布,都是用得上的。等到之后扎棚的棚匠到了就直接去我鋪子說,魁光麻布或者黃絲孝絹都是有的。” 方婆子年紀這樣大了,家里棺材和壽衣早就備下了。那壽衣為了好針指,還是趙鶯鶯親手做的呢!大團花的好綢布做成一套新衣,從頭到腳的一整套,去的是綢子的諧音‘稠子’,希望子孫繁盛。 但是有一些東西還是要臨時做的,譬如趙鶯鶯所說,子孫們的孝衣,還有請棚匠來搭靈棚,至于紙匠來做紙扎屋子、人偶、元寶之類就更不用多說。這時候趙鶯鶯說的事情正是趙家還沒有制備的。 話說回來,趙家本來的意思就是要么去林家辦這個,要么去趙鶯鶯的布店辦這個。趙鶯鶯如今說這個話的意思當然不是為了給自家拉生意,林氏和王氏都聽的出來,她是不打算收錢的。 王氏也不打算在這個繁忙時刻和趙鶯鶯說這個,只跺了跺腳:“你這孩子怎么這么死心眼?罷了,我只隨你!但是你記得,再不準出來的,這時候外面都亂成什么樣了!” 說著王氏就往外頭去了,只能停靈一日,這喪事太緊了!不只是她家,大房二房的人也都來出人手幫忙了。二房人手單薄又多是不頂用的也就罷了,大房可是人丁興盛又當?shù)檬拢沁@許多人也忙不過來哇! 趙鶯鶯坐在了床邊,對著林氏點點頭,嘆了一口氣:“這是怎么回事...怎么人說沒了就沒了呢?” 林氏搖搖頭:“這種事哪里知道,只知道早上的時候就說人沒了。摸一摸身下的褥子,那還熱乎著呢,可見沒走多久。不過你也不用太傷心了,這是正經(jīng)的喜喪,到了時候誰都是這樣。” 趙鶯鶯半晌不說話,等到桃兒告知做孝衣的料子送來了,她才轉(zhuǎn)到隔壁的屋子。林氏睡的屋子可是產(chǎn)房,雖然沒有明確的習(xí)俗說做孝衣要在什么屋子里,可還是講些避諱,防著沖撞了吧。 等到做孝衣的時候不只趙鶯鶯一個,還有趙芹芹、趙萱萱、趙苓苓也進來了。趙芹芹道:“娘說了,這些東西都得快些趕出來,你一個人手再快也不成,安排了我們幾個一起,人多力量大?!?/br> 趙鶯鶯點了點頭,于是四個人圍坐在了一起做,桃兒則在一旁打下手,或遞遞針線,或?qū)⒁呀?jīng)做好的收拾整齊,疊在一旁,只等著喪禮的時候拿來用。 趙鶯鶯的針線不必說,尋常的活計已經(jīng)是那樣了,何況是孝衣,幾乎是’唰唰唰‘,飛針走線之間一件完成的飛快——孝衣這種東西,為了表示孝子賢孫們悲痛異常以至于不修邊幅,那都是很不講究做工的,所以做起來的速度不用多說。 趙鶯鶯一面做,一面詢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大姐沒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