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周子旭微微有些詫異地道:“喲,小石頭才多大,就認字了?” 小石頭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在武子家玩的時候,跟文哥哥學了幾個字……” “小石頭真聰明!聽說你二姐生病了?”周子旭問道。 “嗯!病得很嚴重,要不是大爺爺借我們銀子,我二姐說不定就……”小家伙垂下頭,心情很低落。他和jiejie都很聽話,為啥奶奶就不喜歡他們呢? “石頭,跟誰說話呢?還不趁著天氣好,撿些柴火回來,就知道玩!一天天的,只張著嘴吃飯不干活,還得供著個藥罐子!我這是欠你們的!”張氏刺耳的叫嚷聲傳來。 周子旭忍不住皺起眉頭:才多大的孩子,就使喚著干活? 正尋思著,一個面相刻薄、目露兇光的老太太,從門內(nèi)出來,手插在腰上,做出潑婦罵街的架勢。 看到門前氣勢不凡的三人,張氏快要出口的叫罵聲,被她強咽下去。對于顯然出身富貴的周子旭,本來氣勢洶洶的張氏,頓時萎了下來,塌肩縮頭弱弱地道:“你們……找誰?” 斯墨看不慣這老妖婆眉高眼低的模樣,板著臉臭臭地道:“這里是余海家嗎?” “余海?余海他得罪貴人們了?這死東西,就知道給家里惹禍!這位少爺,他上山打獵還沒回來。他做的事,跟我們可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币娝鼓樕缓?,張氏嚇得語無倫次,又是罵又是撇清關(guān)系的。 斯墨更是不悅,不耐地打斷她的話語,道:“余海不在家,余小草應該在家吧?” “小草?也有她的事?我就說這死丫頭牙尖嘴利,早晚要惹事。這不……惹禍精,凈給家里添亂……”張氏手足無措地小聲叨叨著。 “到底在不在???”斯墨見自家少爺瞇起了眼睛,這是他發(fā)怒的前兆,臉色更加難看了。 “在……在西屋呢!”張氏被他這突然拔高的聲音嚇得一哆嗦。貴人發(fā)怒了,不會牽連到她們身上吧? 周子旭把韁繩扔給斯墨,帶著自家管事,目不斜視地走進了院子。目光環(huán)視片刻,就拐進了低矮憋仄的西屋。 “周三少,你終于來了!”屋內(nèi)光線陰暗,周子旭眼睛還沒適應里面的光線,就聽見小草驚喜的聲音。 周子旭瞥了一眼屋內(nèi)簡陋的陳設——一鋪大炕,炕上的被子雖破舊卻收拾得很干凈,炕頭上是一個有了些年份的藤箱。炕下一張快要散架的木桌,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周家最低等的下人,也比他們住的好。 周子旭眉頭緊鎖,不悅地道:“你賺的銀子呢?都花哪去了?就這被子都硬成什么樣了,還能蓋不?你家賣獵物也沒少掙錢啊,別不舍得花……” “噓……噓……”小草忙拉住周三少的胳膊,如果不是個矮,她早下手賭他嘴了! “三少,我這身子不爭氣,家里為了給我看病,借了不少銀子。這幾天我爹打獵賺的銀子還不夠抵債的呢!怎么有閑錢置辦新被褥?”余小草放大聲音,朝著房門的方向說道。 周子旭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院內(nèi)面相刻薄的老太太和一個身材肥碩的婦女,不時朝這邊張望著。 他朝斯墨使了個眼色。斯墨便出了西屋,大馬金刀地站在門前,黑著臉像門神似的,朝著兩個鬼鬼祟祟的婆媳虎視眈眈。 婆媳倆都是窩里橫的,在斯墨不善的目光中縮頭縮腦地回了正屋。 李氏小心地朝著院子里張望著,壓低嗓子道:“娘!這些是什么人??!看著像是要債的!老二不會是借了印子錢吧?那可是驢打滾兒的利,借一兩要還十兩的!” 張氏不由得慌了神,罵了一句道:“小草那死丫頭的藥錢,老二也不肯透個實數(shù)。聽三兒媳婦說,藥方里有人參,肯定不能少了!一個賠錢貨,賣了也不值人參的錢??!這禍害,早知道一生下來就掐死扔南坡去!” “娘,那咋辦呀!他們下來三個人,肯定老二欠的錢不少。要是老二還不起,不會拿咱們屋里的東西抵債吧?不行!我得把值錢的東西藏好嘍……”李氏有些坐不住了,就要往東屋去。 張氏心中也焦躁不已,她一把拉住李氏,斥道:“你屋里有啥值錢的?老大不會背著我藏私房錢吧?” 李氏臉一僵,忙道:“娘,哪能呢?大山最是孝順了,哪能有那小心思?我前兒不是回娘家了嗎?我娘給我?guī)Я艘粔K布,還塞了幾個她存的私房錢。娘,您最通情達理了,不會連媳婦娘家給的私房錢也要上交吧?” 其實這樣的事,張氏并非沒做過。老二媳婦娘家每次來人,拿的東西和銀錢,最終都落入張氏的腰包。就那還落不了好,說二房兩個藥罐子,要不上交以后別想她出錢給看病。 不過,李氏娘家硬氣,張氏倒也不敢把對待兒媳婦的一套,用在她的身上。對于李氏三天兩頭從娘家往這倒騰東西,反正一半吃的用的都落到她孫子身上,她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 “好了好了!你那幾個銅板,人家能看在眼里?不放心你就去吧,小心點,別惹怒了貴人!”張氏也只等著李氏出去,把柜子里的銀子找個隱蔽的地方轉(zhuǎn)移了,免得給老二填無底洞。 見院中終于素凈了,周子旭看了余小草一眼,在炕上坐下來,道:“好了,人都走了,別哭窮了!” “我這不是沒辦法嘛!我們家的情況,你不知道!老太太最忌諱兒女藏私房錢,尤其是我們二房,整天跟盯賊似的!要是她知道我手中有銀子,還不把二房鬧得天翻地覆?”余小草也不忌諱談自家情況。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周子旭搖搖頭,輕聲道:“這么說來,你那些銀錢在你手上,早晚要惹禍端。不如拿出來,一起做生意得了!” 他也是隨口這么一說,沒想到余小草就等著他這句呢:“我聽小蓮說了,什么生意你周三少爺還搞不定,非要拉上我?” “嘿!我搞不定?還有我周三少搞不定的?”周子旭斜斜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是看在你幫了我的份上,想拉你一起發(fā)財罷了。既然你這么說,那還是算了吧……” “別啊!”余小草見他作勢要走,忙把人拽住。剛剛她也是說的玩笑話,要是皇商周家都搞不定,她一個漁家女能幫上什么? “好啦!你周三少大人大量,別跟我一個小丫頭一般見識!到底是啥生意,說來聽聽!”余小草陪著笑,連連作揖。 周子旭哪里是真跟她置氣,笑著點點她的額頭道:“你呀!少做這怪模樣!我是想開個蠔油作坊,銷往周邊幾個城市的大酒樓。只是,你也說了,蠔油的保存期不長,想問問你有沒有什么法子。” 第五十三章 入股 余小草想了想道:“要開蠔油作坊,蠔油的保質(zhì)期的確是個問題!冬天還好,北方溫度低,放個仨倆月的倒也沒問題!要是夏天的話……可就有些棘手了!” 前世,延長食品保質(zhì)期的法子有哪些?余小草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周子旭雖然心中著急,卻忍住不去打擾她。 余小草自言自語地道:“延長食物保質(zhì)期,一般采用低溫的法子??墒?,這里又沒有冰箱……” “冰箱?裝冰的箱子嗎?”周子旭帶來的周管事,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呃……對,就是裝冰的箱子?”余小草這才察覺到自己把心中所想說出來,又不好解釋啥是冰箱,只能順著周管事的話說下去。 周管事沉吟片刻,道:“用裝冰的箱子運輸,冬天還好。夏天的話,只怕花費會很高。再說了,得多大的冰窖,能儲存夠一年用的冰量?” “還有個法子,就的多糖多鹽,也能延長保質(zhì)期。不過,這么一來,蠔油的口感,肯定會大打折扣!”余小草自己都搖頭否定了這個辦法。 皇商出身的周子旭,自然清楚“品質(zhì)”對于商品來說,是多么的重要。他忍不住道:“還有其他的法子不?” “再有,就是用蜂膠防腐了!不過,蜂蜜都那么貴了,更別說蜂膠了。成本比用冰運輸保存,也低不了哪去!” 蜂膠?蜂蜜周子旭倒是聽過,娘親不知聽誰說喝蜂蜜水能美容養(yǎng)顏保持身材,從去年開始就每天喝上一杯。卻不知道這蜂膠是何物? “要是……夏天也能制出冰來就好了。”余小草一想心事就自言自語的毛病,從前世就有了。 冰不是溫度低自然形成的嗎?還能制出來?這小丫頭太異想天開了吧?周管事對于自家少爺要跟一貧家小丫頭合作開作坊的主意,心中并不贊同。 “三少,你聽過硝石嗎?”余小草突然想起自己前世看過《古人土法制冰》這篇文章。貌似,從唐朝末期,人們生產(chǎn)火藥時,就開采出大量硝石。 從那開始人們就有夏天制冰的先例了。以后逐漸出現(xiàn)了做買賣的人,他們把糖加到冰里吸引顧客。宋代,商人們還在里面加上水果或果汁。元代的商人甚至在冰中加上果漿和牛奶,這和現(xiàn)代的冰淇淋已是十分相似了。不知,這個被改寫的年代,會不會有硝石制冰的例子呢? “硝石?知道啊,藥店里就有賣的。難道……硝石能制冰?”周子旭也聽到了她的自言自語,又見她提到硝石,自然而然地聯(lián)想在一起。 余小草贊賞地看了他一眼,點頭道:“硝石溶于水,會吸收大量的熱量,使水溫降低,甚至結(jié)冰?!?/br> “真的假的?你從哪知道的?”周子旭半信半疑。 余小草愣了一下,板起小臉,道:“你管我從哪知道的!不信的話,你回去買些硝石一試便知!” 周管事?lián)崃藫嵯骂M的胡須,沉吟片刻,開口道:“我倒是在整理二老爺生前的古書中,好像看到過關(guān)于硝石制冰的例子……” “哦?這么說,硝石果然能制冰嘍?周管事,你繼續(xù)說!”周子旭頗為感興趣地追問道。 周管事苦笑著搖搖頭,道:“二老爺藏書那么多,我也不記得哪本書上提了這么一句。具體如何cao作,還是聽余姑娘怎么說吧。” 周子旭眼睛亮亮地看著余小草,就仿佛討要糖吃的孩子一般:“小草,別賣關(guān)子了??煺f,快說!” “你可以在作坊里挖個池子,取一大缸,放半缸水,把缸放置池中,往池中放硝石后,再倒水入池即可。至于放多少硝石多少水,我也沒做過,你多試幾次便知。”余小草給出一個大致方向,具體實施還看周三少的cao作了。 周子旭點點頭,盤算著回去怎么實驗。周管事又開口了:“聽你這么一說,所需硝石數(shù)量亦不少。硝石的價格,也不低啊!” 硝石制冰,本來是用來降低成本的。這么一來,成本不比冰窖儲冰低上多少。 果然是周家的外管事,還是有眼光和遠見的。余小草點頭笑道:“周管事所言不錯!不過,硝石是可以重復使用的。溶于水的硝石,是可以用蒸發(fā)結(jié)晶法,重新提出來再使用的?!?/br> 周管事?lián)犴毼⑽㈩h首,心中不由納罕:這小丫頭小小年紀,怎么會如此博聞強記?把他這個自詡博覽群書的大管事都比下去了。難道余家,有著他不為所知的底蘊? 也難怪他會如此懷疑,在前朝末期,戰(zhàn)亂紛呈,許多底蘊豐富的世家大族,都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中。莫非這小小漁村,安住著前朝沒落世家? “周管事,你就別琢磨了!我跟小草有約定,除了生意不會追問她的其他一切。她為什么會硝石制冰,對我們來說又有什么關(guān)系?別把事情想復雜了,我可不想失去一個強有力的合作伙伴!”周子旭收起臉上的笑意,淡淡地道。他的身上,自然流露出大家少爺?shù)耐琅c氣勢來。 周管事心中一凜,心中似洪鐘巨響振聾發(fā)聵。他收起心中的雜念,恭敬而又鄭重地躬身道:“少爺提醒的是!老奴汗顏!” 面對余小草時,周子旭又恢復了溫和與友善:“既然解決了蠔油保存和運輸上的難題,蠔油作坊開春的時候,就能破土動工了。你看,作坊選在什么地方好呢?” “生意上,周三少肯定比我一個八歲的小丫頭有眼光。這你就看著辦吧!”剛剛周管事探究的目光,余小草并非沒感覺到。好在有周三少這尊大神壓著,才不至于出什么紕漏。她心中暗暗警醒,以后還是盡量低調(diào),少做出頭鳥。 她隱隱的戒備,周子旭豈能察覺不出?不過,他的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小丫頭,就像一個未被發(fā)掘的礦藏,里面的寶藏只有慢慢深挖才能重現(xiàn)天日。至于這“寶藏”是如何形成的,又何必去深究呢?他可不想因為一時的好奇,讓他追悔莫及。 “我覺得吧!把作坊建在碼頭附近挺不錯,無論陸路和水路,交通都很便捷。又臨海,采購原材料也比較方便!”周子旭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讓余小草給參謀參謀。 學乖了的余小草,只是微笑著點頭不語。 周子旭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知道怎么讓小丫頭開口。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小草,問了句:“這蠔油作坊,你愿不愿意入上一股?” 入股?這不是現(xiàn)代名詞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周三少的口中?難道……這周三少也是穿來的?余小草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周子旭誤會了她的意思,笑著道:“怎么?不知道‘入股’的意思?這可是當今建文帝還是皇太孫的時候,弄了個遠洋船舶有限公司,拉了不少達官貴人參上一股?!牍伞@個詞,才在商界流傳開來。入股,其實就是參上一份子的意思?!?/br> “哦……”余小草虛驚一場,差點嚇一身冷汗。不過聽說自己能在蠔油作坊參上一股,登時就來了興趣。 “不過……我手中錢不多,只有不到一百兩……”余小草從墻角把自己的私房錢扒拉出來,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周子旭看著攤在炕上的零散銀子,都是從他這賺過去的,他能不知道小丫頭的家底?本來就打算送小丫頭一股的,此時他興起了逗弄她的意思: “咳咳!這熬制蠔油的方子是從你這學來的,本來我是打算作坊建成了,送你一股的。既然你覺得過意不去,那這些銀子……我就收下了!” 余小草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了,她眼睜睜地看著她的銀子,被那個無良的“黑心”商人給掠走,心在滴血呀! 不行,她余小草吃什么都不吃這個悶虧! “周三少!”她咬牙切齒地道,“偌大的一個作坊,只經(jīng)營生產(chǎn)蠔油,是不是太單調(diào)了些?” 周子旭眼睛一亮:我的小祖宗誒!就等著你這句話呢! “怎么?小草有別的建議嗎?”周子旭興致勃勃地看著她。 “我這還有兩種調(diào)味的秘方!不知周三少感不感興趣!”明眼人都能感覺到余小草在說“周三少”時,明顯加重的語氣。喲,小貓兒亮出爪子了呢! 周子旭卻笑嘻嘻地湊過去,道:“感興趣,當然感興趣!快說來聽聽?。 ?/br> “哼!”余小草傲嬌地一扭頭,道,“想要我這兩份秘方,拿股份來換!” 說起來,作坊建起來的話,無論是蠔油的秘方,還是小丫頭口中那兩種調(diào)味秘方,都是從余小草這得去的。周家只出了資金和人工而已。 周子旭自然不會為眼前的蠅頭小利,而放棄一份源源不斷的寶藏,他很豪氣地道:“如果這兩份調(diào)味秘方,都跟蠔油一樣的價值的話,作坊的股份算你一半!” 一半?余小草本來只打算要兩成的紅利的,這么一來倒是遠遠超過她的預想。 第五十四章 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