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狐貍精
齊晟目光晦澀, 盯著那只滿是鮮紅的手掌看了許久, 而后猛然回頭命道:“拿傷布來!” 他身旁的侍衛(wèi)皆噤了聲, 大氣也不敢出一句, 慌忙遞過。齊晟冷冷接了, 自顧自地在她手上包了一層,又一言不發(fā)地尋找她突入包圍圈時落下的傷處。宋悅呆了呆,試探性地看了他一眼, 得到的卻是一記冰冷的眼神。 他就像是一個人生著什么悶氣, 卻又無法發(fā)泄出來,整個人都沉浸在恐怖的低氣壓中, 見她發(fā)愣, 只冷冷攬了她的肩,轉(zhuǎn)身。 宋悅:……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虎符,覺得自己剛才好像誤會了什么——不過要是真像她猜的那樣,齊國還真是狂妄,連這種東西都不放在眼里, 真以為她的燕國那么好打? “站住?!鄙砗?,玄司北看著他們的背影, 聲音驟冷。 齊晟五指微聚,宋悅察覺到那是他即將出招的姿勢,連忙按住了他的手:“別動,我跟你回去!” 這句話落, 齊晟的臉色才稍稍緩和。 “不過, 作為條件——”宋悅連忙把胳膊從他懷中抽開, 回頭給了玄司北一個眼色,讓他別輕舉妄動,“你必須請?zhí)t(yī)治好他,遣送回燕?!?/br> “待到‘燕帝’成了朕的國舅,朕自然不會把他們怎么樣?!饼R晟冷著臉說道。 “……”被拖走的宋悅面色復(fù)雜,喃喃自語,“我倒想讓你當(dāng)我國舅……” “什么?” “沒、沒什么……” …… 齊晟生辰當(dāng)晚,宮門卻是開著的。 臨淄的大街已被官兵清場,轎輦之中卻不止一道影子。 宋悅坐在齊晟和玄司北中間,脊背僵硬而挺直,在冰冷低沉的氣氛中,有點(diǎn)詭異的不自在,甚至連目光都尷尬得不知道往哪放,只好直愣愣盯著前方的景色。 宋悅:系統(tǒng)系統(tǒng),江湖救急!為什么我背后直發(fā)毛? 因?yàn)樗麄儌z都盯著你看啊。 宋悅:我也感覺到了,但我不敢瞪回去…… 自從剛才要求帶著小北坐他車回宮,他就是這副表情,欠他幾百塊一樣,一路上一言不發(fā)的,這究竟什么情況? ……聽過有首歌叫《狐貍精》嗎? 宋悅:……???! 她裝作不經(jīng)意地看了一眼玄司北,立馬心虛移開,而身上那兩道灼灼的視線感覺并未消失,反而更加強(qiáng)烈了。 齊晟回宮的排場不小,宮道兩側(cè)各有一排太監(jiān)打著燈籠低頭恭敬候著,似乎是感受到齊晟身上的低氣壓,安靜得落針可聞。 而他回宮的消息迅速傳開,也有另一些人已在道邊候著了。 宋悅一眼掃過去,看到的盡是熟面孔——中午來賀壽的四品以上的官員,因?yàn)榧以诔侵?,中午之后就全都回去了,而如今住在皇宮里的都是一天之內(nèi)回不了程的,比如說各國來的使臣。 司空彥見轎輦中的三道人影,雙眸微微一睜,定定看著中間一道熟悉的影子。 隔著一層幾乎遮擋不了光線的薄薄紗簾,宋悅瑟瑟發(fā)抖地坐在中間,一動也不敢動。 趙夙也是半抬著頭,面色呆滯地看著宋悅的身影:“齊、齊晟竟……” 輦車停了下來,在眾人或探究或震驚的目光中,齊晟長臂一攬,正要攬住宋悅的腰把她帶下去,宋悅卻先一步閃身,先他們兩個跳了下去。 這樣不符規(guī)矩的舉動看得下面的趙夙心驚膽戰(zhàn),宋悅卻立馬在齊晟怪罪之前,向他伸手,將他扶了下去。 齊晟面色稍緩,玄司北卻冷笑了一聲。 宋悅只當(dāng)沒聽見,在如此詭異的氣氛中,硬著頭皮扶著齊晟送入宮殿。 殿門一關(guān),眾使臣面面相覷,互相交換著眼色。 方才皇宮里搞出那么大動靜……竟這么詭異收場了?更令人生疑的是,齊皇自始至終都沒露出過半點(diǎn)不悅,那個不知來路的女人也沒被扒了皮,還有同輦的那個受傷男子,單看衣服,好像是今日在大殿上鬧的燕國來使吧? 他們?nèi)说臍夥铡趺从行┰幃悾?/br> …… 宋悅好不容易軟言軟語答應(yīng)著齊晟,把他應(yīng)付過去了,見他臉色逐漸轉(zhuǎn)晴,才安下心來去太醫(yī)院看玄司北的傷勢。 因?yàn)樗膫o養(yǎng),便單獨(dú)住在一個小屋中,她進(jìn)去的時候里面安安靜靜,只有一個漂亮的宮女端藥候著。玄司北眉頭皺得死緊,就是不肯喝藥。 “怕苦?”宋悅瞥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小宮女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下去吧?!?/br> 齊晟這個不安好心的……可惜他錯估了玄司北對女人的忍耐力。就算是漂亮女人,他也厭棄得很,更別說動心。 等到屋子里只剩他們二人,玄司北面色這才恢復(fù)平靜,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宋悅知道,他不說話的時候,心情多半不太好。只是,自她復(fù)活后,他絕不會干擾她的行動,就算委屈,也不會質(zhì)疑她的決定。 她嘆了口氣,坐在他床邊,認(rèn)真道:“我剛正面迎了齊晟一掌,大概知道了個層次……你就算不曾受傷,單打獨(dú)斗也不是他的對手,我們必須另想辦法,避免正面沖突……我不想你死。” 玄司北默默捧著她包著傷布的那只手,細(xì)密的眼簾緩緩垂下。 “宋悅受了內(nèi)傷?!彼蝗豢隙ㄕf道。 宋悅本能地將手抽回,一面瞪了他一眼,他卻不依不饒,抱住她的腰,支起身子貼在她的后背,低聲道;“宋悅身上有十三處刀傷,是突圍時被那些黑衣侍衛(wèi)給劃的,肩頭有一記掌印,是為擋齊晟對我下的死手……我抱著你的時候,掌心甚至能感受到你心臟的跳動,卻感覺離你很遙遠(yuǎn),因?yàn)槟銖膩聿粚ξ艺f一聲苦,只一個人默默承受著?!?/br> 宋悅?cè)嗔巳嗨X袋,輕描淡寫:“我……習(xí)慣了而已?!?/br> “可你擋在我面前的時候,可曾想過……我寧愿死,也不想讓你受半分委屈,更何況親眼看著你在我面前受傷……疼的人是我?!?/br> “……”宋悅沉默片刻,捏起他的下巴,垂眸看著他因失血而有些蒼白的臉色,忽然高深莫測地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親眼看見你為我受傷,我是什么感覺?” 玄司北微微愣住。 他從不奢望他的愛會得到她的回報,自然也沒想過她那時會不會同樣難受,因?yàn)樗桓蚁?,他以為她對他即便不是厭惡,也多半是出于對燕國的?zé)任。她這句話,就像是上天饋贈的禮物砸中了他,讓他一時間忘記反應(yīng)。 “不要給我希望了,我怕我會忍不住……”他看著她,喃喃自語著說道。 宋悅?cè)滩蛔∧罅怂话?,不自然地別開了眼,生硬地轉(zhuǎn)移話題:“我自然不會做齊晟的皇后,趁剛才出去的一陣子,我已經(jīng)和影衛(wèi)飛羽傳了消息,只有他出面,光明正大來接我們回去,齊晟才不得不放人?!?/br> “飛羽?” “就是你以為的李公子?!彼螑偟?,“你和司空彥還是太胡鬧了,這樣一來,要是齊晟計較,燕齊兩國的關(guān)系搞僵了,就算他齊國不來犯,也有其他國家代為動手。” “用不著他。”他忽然輕輕咬上了她的耳尖,想要用力卻又舍不得,“等我傷好些,就帶你走?!?/br> “別鬧,齊晟是六國之中難得一見的高手,又深藏不露……” “我們不曾真正比過,不見得誰上誰下?!彼P眸瞇起,似乎對這個問題十分在意,突然咬重了些。 宋悅輕呼一聲,伸手拍他:“確實(shí)你在對上他之前就受了傷,但我不管是和你還是和齊晟,都對打過,多少比你更了解。別逞強(qiáng)。” “宋悅……”對她的遲鈍,他是又愛又恨,“不管是哪個身份,我都對你留手了?!?/br> “……”哈? “我無法對你出手,每次出掌皆會克制一半力道?!?/br> “…………”居然放水這么嚴(yán)重嗎!難怪對練的時候她沒收到什么能量! “依照我對齊晟的估量,我內(nèi)力應(yīng)該不比他薄弱,真要單打獨(dú)斗,或許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分出勝負(fù)?!彼J(rèn)真說道。 宋悅一臉呆滯:“可是……可是我的消息已經(jīng)送給飛羽了,不日后他就會來接應(yīng)!” …… 原本,燕國來使大鬧齊宮,并劫走齊皇欲立的新皇后之事,只在宮人口中私下傳著,但沒過多少時日,燕帝親自來齊的消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齊國皇宮那些秘事也不脛而走,成為了人們茶余飯后討論的焦點(diǎn)。 只是,在各大酒樓茶館,消息越傳越邪乎。 “聽說皇上新立的那個皇后是燕國人,相貌那是一個傾國傾城,連燕帝都有些不舍得,親自上齊宮討要美人歸!” “不不不,我有一兄弟的舅舅在宮里頭當(dāng)值,聽說這女人本就是燕國的皇后,只不過被我們皇上搶了去。聽說在皇上生辰時,燕國來了兩個厲害的使臣,專門去齊宮挑事,還在大殿上為了那個女人頂撞皇上,估計是燕帝指使的!” “也難怪,如今燕帝接機(jī)會光明正大把那女人接了回去,二次封后不成,以皇上霸道的性子……恐怕燕帝這次是真的惹上了他!” “這么說來……最近皇上把兵馬東調(diào),是想攻打燕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