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搶齊皇的女人
齊宮, 正殿。 首位, 黃金交椅上坐著一個面容俊美而氣勢銳利的男人, 正俯視著座上一身蟒袍的男子——他的面容不似齊皇般英氣, 卻生著兩道粗眉, 勉強算得上清秀。 此人便是眾人傳得邪乎的燕帝。 但齊皇的視線卻并未在他臉上過多停留,而是微微下移,落在燕帝腿上半臥著的女子。 那是個少見的美人, 僅僅是露出的一小半雪白的側(cè)臉, 就已能讓他微微閃神,可惜她未能察覺到他的目光, 依然賴在燕帝的座位上, 枕著腦袋:“皇上……您終于來見臣妾了?!?/br> 宋悅感覺到,他的話音一落,飛羽的身體立馬繃緊了些。 他從不失禮于她,只敢抓著她的胳膊,一雙眼睛直直盯著上面的齊晟, 實則只是因為不敢垂眸看她,只背著她昨日囑咐他說的話:“沒錯, 正如齊皇陛下所見,她已是朕的妃嬪。原本,若是齊皇喜歡,朕也不妨忍痛割愛, 但她已承雨露, 若是被陛下娶了去, 誕下龍嗣……怕不知是哪國的血脈?!?/br> 齊晟搭在扶手上的掌,倏地握緊:“只聽聞陛下和皇后恩愛,甚至為皇后遣散后宮三千佳麗,不知還有此事……” 宋悅明白此事她最好不表態(tài),讓飛羽和他交涉便是,但看飛羽的樣子,說得還不夠絕。為了增加可信度,她便撫上自己的小腹,故意弱弱補了一句:“那日皇上是想去皇后那兒的,可惜走錯了宮,誰知道走到了我那兒……結(jié)果第二天我就被jian人所害,吸了迷香昏倒,才被賣到九龍灣?!?/br> 她又親自跳下飛羽的座位,在殿中央緩緩一拜:“對齊皇陛下有所隱瞞,實在非我所愿。因此我心存歉疚,偏生此事不能說出口,只能嘗試著逃跑,和齊皇陛下斷絕聯(lián)系,以正皇嗣血脈。不想皇上知道消息后,為了我親自來齊,這下百姓都傳得沸沸揚揚,我才知道此事已經(jīng)瞞不住了?!?/br> 齊晟是個真正勤勉的帝王,事事自然會為國家考慮,飛羽這么一傳揚,百姓都知道她是燕帝的女人,齊晟若是還執(zhí)意要封后,那他的皇嗣肯定會受到百官質(zhì)疑,因而不可能達到他鞏固權(quán)力的目的。 所以,齊晟不可能再留她。 “傳得沸沸揚揚……”首位上的男人嘴角扯起一個冷笑,重重咬著這幾個字,仿佛知道了些什么。 宋悅目光毫無畏懼,緩緩抬頭看著他。 就算他知道是燕國故意的,也做不了什么。悠悠眾口是堵不上的,就算親自澄清,也少不得底下的人偷偷猜疑,后患無窮。 果真,盡管面上已經(jīng)覆了一層冰冷,齊晟最后還是大手一揮,說了幾句官面上的話,放他們走了。 只是最后她攬著飛羽的胳膊走出宮殿時,發(fā)覺他勢在必得的視線還一直落在她后背。 …… 看在燕帝的面子,齊晟將押住的燕國來使都放走了。回燕路上,宋悅忽然覺得最近平靜得有點反常。 她想了個這么絕的損招,齊晟居然也沒生氣?她還以為至少要被安排上幾場刺殺,以泄他心頭之恨…… 足夠?qū)挸ǖ鸟R車里,她百無聊賴地敲敲打打,試探著車壁的材質(zhì):“司空,你最近是不是有銀子多?這么奢侈的嗎……” 司空彥淺笑道:“這路上難得有閑暇消遣,皇上若是看上什么想買,只需知會一聲。” 宋悅這才心滿意足,拍了拍坐在身邊的飛羽,“這位才是我們的燕帝——畢竟出門在外,小心為上。實在要叫的話,稱我為宋悅就是?!?/br> 這一路上或許是安逸久了,沒見什么刺殺,她就越發(fā)生出了玩樂的心思,想沿途看看風土人情,買點兒地方小食當零嘴兒。原本在玄司北那兒搜的金葉子都被她在齊宮打點下人用去了,現(xiàn)在兩手空空的,免不得要借。 畢竟飛羽的銀子就是她的銀子,而玄司北看上去不動聲色,可剖開來全是黑的,要想從他嘴里搜刮到銀子,肯定得付出點什么代價——相比之下,司空彥整天笑瞇瞇的,看上去就比較好欺負。 “宋悅?!背盟勉y子的時候,司空彥瞇著的眼睛忽然掀開,神色一正,“我的命,全是你救的。” “嗯……這個……”其實也不全算是,她只是給了他兩瓶普通營養(yǎng)液續(xù)命而已,現(xiàn)在她雖然攢了點兒能量值,但沒煉丹爐,無法兌換更高級的營養(yǎng)液。 “如果沒有你,我早已死在了養(yǎng)心殿。不……應該是更久之前,在燕宮發(fā)病的時候。難怪那夜我以為夢見了你……其實不是夢,你褪去了陌生的龍袍,變成我認識的宋悅,哄我喝下那杯……”司空彥低聲,“前塵往事我本不愿再提起,只是實在疑惑,我親眼見到了你的尸體,這次,不是假死,而是真的死而復生……宋悅,你究竟是什么人?” 馬車內(nèi)忽然安靜了下來。 玄司北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坐在最旁邊的位置,不知睡了沒睡;司空彥專注望著她的眼睛;就連飛羽都微微側(cè)目,暗暗注意著她。 宋悅頓時感受到了壓力。 “咳……”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玄司北,見他似乎沒有介入談話的意思,才舒了口氣,“當時我以為被逼得走投無路了,就只有讓李德順先走,自己留下來制造一個姬無朝已死的假象。那具尸體不是我的,只不過我母親精通化妝術(shù),幾乎能達到易容的效果,我便親自造了一具假尸。” “可玄司北發(fā)現(xiàn)了你易容的藥泥,清洗掉了妝容……” “沒錯。”宋悅目不斜視,說得一本正經(jīng),“為了保險,我在尸體上畫了兩副面孔,用的是不同材料。就算搜到了我常用的藥泥,也只能清洗掉表面的一層妝容?!?/br> 司空彥深深看了她一眼,半開玩笑半作真:“如若不是這么一說……我甚至會胡思亂想,以為宋悅是上天降下的神仙?!?/br> 宋悅目光飄了一下,沒再敢繼續(xù)這個話題。好在司空彥比其他人更寬容些,見她有些不自在,似乎不便說出口,于是不再追問。 在他看來,她是如何死而復生,如何奇跡般地醫(yī)治好他,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 飛羽也同樣沒有多問。 宋悅心下在意的還是玄司北的反應,畢竟她換了副身體,就算相似度極高,這幅身體和姬無朝終究是不一樣的,他最熟悉……卻沒有拆臺。 夜晚露宿在外,趁著飛羽取水,玄司北忽然將司空彥支開。宋悅心下一緊,生怕他是想問些什么,連忙也跟著飛羽下車。玄司北卻輕輕一攔,將她擋下。 宋悅瑟瑟發(fā)抖:“你……你這是想問什么?” “因為我的步步相逼,宋悅是真的死了一次吧……”他雙眸有些失神,攬著她的腰重新把她按在了座位上,“宋悅不和他們說實情,是因為難以解釋么?” “你知道些什么?”宋悅敏銳地察覺到一些異樣。 “玄氏是有史以來,歷史有記載的最古老的氏族之一,歷代的玄虛閣明里是江湖勢力,暗中則是為楚國所用,可在父皇那一輩,出了異數(shù)?!彼蛔杂X地捏緊了她的手,“父皇曾墜過馬,險些死了,之后便換了個人似的,性情大變,變得機敏而聰慧,但卻愈發(fā)殘忍無情,我便找了個機會潛入閣中,發(fā)現(xiàn)玄氏一族早有回魂的記載,可那時我還不信?!?/br> 他輕輕攬過她,垂眸道:“后來,我抱著你的尸體,萬念俱灰,便想起這個可笑的記載,竟想一試。那時剛好魏國派來大群死士在你殿門口張狂著說要把我除去,一怒之下,我甚至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似乎夢見了你。當時我以為自己在做夢,還祈求著這個夢境不要結(jié)束,沒想睜開眼時,見到的竟然也是你。” “你是姬無朝的時候,我分明有感覺,卻從不敢直視這種感覺,致使錯過……所以在那之后,我認定了宋悅,無論宋悅是什么樣子,甚至魂魄換了一副身軀,但第一眼的感覺,絕不會錯。” 宋悅有點咬牙切齒卻又忍不下心真去罰他,只好拉著他的手掌肆意揉捏:“所以那天之后你全都是故意的,害我為了虎符……咳!當初那個抱著枕頭等在我房外,軟綿綿央求我講故事的小羊羔哪兒去了!” 不準她吃桂花糕,還處心積慮把她帶在身邊時不時吃口豆腐!還用美色和虎符勾引她! 越想越要打人! “宋悅喜歡的話,我也不妨……” “停停停!給我打住!”見他眸光愈發(fā)深邃,宋悅心中升起某種不好的預感,連忙搖頭,止住他的話題,又認真問道,“我其實還有一件疑惑的事……既然知道我是燕帝,為何不恨我?” “恨?我以為是恨的,直到你在城樓上笑著將燕國囑托我……那時候我才知道,你在跳崖之前和我說的話,全都應驗了。燕國攻打楚國,不是燕帝一個人能決定的,更別說沒有實權(quán)的你,會被朝中有利益糾葛的大臣左右?!?/br> “可你的父皇……” “我后來才知道,你并未上戰(zhàn)場。明里父皇是被洪全保殺的,而事實上——”玄司北一聲冰冷嗤笑,眼中暗含嘲諷之色,“八個皇子斗到最后,只剩下我和二哥,這都是父皇放任的結(jié)果,他只認定優(yōu)勝劣汰。所以我便親自做了些手腳,在他們身上下了一種慢性毒,沒想到燕國在此時趁虛而入,殺了過來?!?/br> “斗得這么厲害,難怪從小就這么陰郁……”宋悅喃喃自語道,“我當時救下你,只是想好好把你教成正經(jīng)讀書人而已,誰知道你這小心思比我還多……其實當時楚國空虛要不是你搞的鬼,你這種利己主義也不像是會主動擔負起復興責任的人……” “的確如此。”他竟承認了,“我的確對楚國有愧,便想給遺民一個容身之處?!?/br> “只要能安居樂業(yè)別整天想著造反,這事兒我來給你安排?!卑傩章?,能幫就幫,更何況讓他們走投無路才更有被反撲的危險,無論如何,他能想通才是最好不過的。 玄司北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淺笑:“如此,宋悅該信我了么?我對你絕無二心,甚至你今后若想繼續(xù)坐穩(wěn)這個位置……我仍可以用其他身份助你。” “咦,你不要名分了嗎?”居然這么和藹的嗎?!開心??! 宋悅話音一落,他就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 她忽然想到他著重說的“其他身份”四字。 那個…… 他說的不會是她的皇后吧……?! 他怕不是早就安排好了!連謠言都已傳遍燕國,根本是沒給她留選妃的余地吧喂! …… 齊國與燕國有些距離,一路上盡管加緊了行程,仍然過了大半月,他們才踏入燕國土地。 這里原本是楚國的領(lǐng)土,距離都城依然是十萬八千里,就算司空彥雇的都是難得一見的快馬,也還得再趕幾天路。 不知為何,宋悅心中總有種難以言喻的不安,偏生這一個月以來,什么事都未發(fā)生,馬車平靜地駛?cè)胙鄧磺兴坪醵柬橈L順水。 “還多心什么?”玄司北仿佛聽見了她的心聲。 宋悅撩開簾子,聽著四周的動靜,忽然轉(zhuǎn)頭問向飛羽:“燕都里最近怎么樣了?有消息傳來么?你這次來齊鬧出了這么大動靜,朝堂中的官員難道就沒有異動?” “有姬曄鎮(zhèn)守,他們就算有心,也沒膽?!憋w羽說道。 宋悅想想也覺得是這個理,但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多問了一句:“那你們誰消息靈通些的,有沒有打聽過最近六國之中的動靜?” 飛羽和司空彥一致看向玄司北。 玄虛閣在江湖上的地位是無可取代的,特別是情報方面。 “沈青城還在燕都協(xié)助姬曄,為了助姬曄控制住朝廷,我將閣中之人全都留在了燕都?!毙颈钡馈?/br> 司空彥也和他一樣,因為此次來齊是為私事,怕耽誤政務(wù),便幾乎將人都留在了那兒。說來說去,只有飛羽時不時有飛鷹傳信,是李德順匯報的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瑣事。 三日之后,一只白鴿忽然在夜中落在棧的窗臺,睡眠一向淺的玄司北立馬睜開了眼,卻未曾驚擾到身旁的宋悅,輕輕抽開鴿子腳上的信紙,拿到月光下查閱。 與此同時,飛羽也收到了消息,正打開門,無聲無息往宋悅所在的走廊最里間走去。 玄司北打開了門,正面撞上飛羽,兩人目光交流片刻,便無聲無息關(guān)上了宋悅的房門,轉(zhuǎn)身去了司空彥的房間,密談一宿。 飛羽捏著手中的信紙,一心想著宋悅,“她難得在外頭這么高興,這里還沒回宮,就算知道此事也只能干著急,還是加緊趕路,晚些到燕都再告訴她吧……” “我倒是好奇,魏國顧慮到趙國,一直不敢輕舉妄動,如今為何突然一舉攻下了燕國一個城池?”玄司北比雙眸微瞇,手中的小紙片被緩緩捏成齏粉,眸中思慮重重,“怕的不是魏國發(fā)瘋,而是……它若已經(jīng)找好了后盾,此舉乃是早有預謀,那么……天下局勢,或許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司空彥也與他想到了一處,眸光一閃而過:“你也這么想?” “恐怕生辰宴上,燕齊的摩擦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再加上最近的傳言,可想而知齊晟對燕國的態(tài)度。”玄司北眸色晦暗,一點點琢磨揣測著,“燕國本就在走下坡路,在他們眼里,這幾年怕是連韓國也不如,怕就怕……一旦魏國破了燕國的防御,會引來更多人的覬覦?!?/br> “怕就怕魏、齊、韓、秦、趙五國聯(lián)盟??催@架勢,不管是哪國帶了頭,只要有利可圖,都可能結(jié)成聯(lián)軍……”司空彥眸中思慮重重。 “趙、秦絕不會放任魏國壯大,一定會參上一腳,更何況有齊國在后面撐腰……到時,燕國便是五國眼中的待宰肥羊!”飛羽聲音有些顫抖。 秦皇、齊皇、魏皇、趙皇……至于被孤立的燕帝,她會成為所有人意欲除之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