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jié)
第310章 多爾袞,你要做皇帝嗎? 豫王福晉已是淚流滿面,孩子都送走了,叫不叫額娘還有什么差別,指不定多鐸回來聽見孩子不改口,還要再怪她不周全。 “嫂嫂,您把孩子留下,我走了?!比崛醯呐税研囊粰M,起身捂著臉,急匆匆跑出廳堂。 跟著東莪jiejie在外頭玩耍的孩子,見母親突然跑出來,奶聲奶氣地喊著,“額娘,額娘……” 多爾博才三歲,小小的人追著母親跑不了幾步就摔個大馬趴,趴在冰涼的地上嚎啕大哭,可母親也不回頭。 東莪急匆匆趕上前,將小堂弟抱起來,回眸看額娘,見她無力地依靠再門上,又十分擔心母親。 齊齊格的身體順勢滑落,坐在了廳堂的門檻上,東莪跑來,滿臉焦慮:“額娘,您不舒服,病了嗎?” “孩子……”齊齊格冰冷的手,撫摸女兒柔嫩的肌膚,她忽然說,“東莪,你想不想去祭拜你的生母?” 東莪愣住,眼淚迅速充盈她的眼眶,小姑娘哭著問:“額娘,他們說我是私生女,是真的?” 她十歲了,跟著爹娘從盛京到北京,終日在皇親國戚間往來,大人孩子無數(shù)張嘴巴,該懂的不該懂的事兒,幾乎都聽過。 所以,她是阿瑪?shù)乃缴苍犎颂徇^。 但多爾袞和齊齊格的地位,容不得別家的孩子有膽量隨便欺負東莪,倒是沒有人會拿這事兒來取笑諷刺她,可她長這么大,真是聽過好幾回人家說,自己是私生女。 “你果然是聽人說過了?”齊齊格道,“你怎么不來問額娘,或者,你問過你阿瑪了?” 東莪抽抽搭搭地哭:“我沒問過任何人……” 齊齊格給女兒擦眼淚:“為什么不問,憋在心里多難受?” 東莪哭道:“我是額娘的女兒,我只要做額娘的女兒?!?/br> 然而齊齊格一點都不感動,她對東莪付出的一切,值得女兒這樣來回報她,東莪可以把她當親娘,可她永遠也無法欺騙自己,相反,永遠提醒她,是她不能生。 格格哭,小阿哥也哭,嚇得府里的婢女們不知如何是好,又見福晉癱坐在門檻上,擔心她著涼,紛紛來攙扶。 可才把人扶起來,齊齊格忽然兩眼一黑,昏過去了,家里人嚇得魂飛魄散,立刻往宮里傳消息。 過去盛京王府里一舉一動都在皇太極的眼中,但如今若不是多爾袞和齊齊格主動說,哲哲和玉兒什么都聽不見看不見。齊齊格昏厥的事,還是其他宮人在武英殿聽見一嘴,傳到內(nèi)宮時,多爾袞已經(jīng)回府了。 玉兒立時換了衣裳,微服簡行出了皇城,她不能大大方方地去,昨夜才說是她身體不好,她不能讓外人看見她。 多爾袞守在齊齊格床邊,聽聞皇太后到了,立時出門來,便見玉兒披著黑色的風衣,兜頭蒙面,輕輕摘下雪帽,露出神情凝重的臉。 多爾袞讓出道,請她進門,不相干的下人都退了出去,只有蘇麻喇和齊齊格的貼身婢女守在門外,病榻上,齊齊格還昏迷不醒。 “太醫(yī)怎么說?”玉兒問。 “急怒攻心,憂傷過度。”多爾袞道,“話雖如此,實則是傷了心肝,再不能急躁憤怒,要長期服藥靜養(yǎng)。” 玉兒嘆:“她這樣的性子,如何靜養(yǎng),她是不愿叫外人看她笑話的?!?/br> 她眼里看著齊齊格,不知身后多爾袞,此刻是什么神情,但屋子里靜了好一陣子,她漸漸也覺得不自在,正要開口時,多爾袞出聲了。 “我想問你一件事?!?/br> “什么?”玉兒轉(zhuǎn)過身,看見了一張痛苦糾結(jié)的臉。 “我想不出還有誰,有本事給齊齊格下藥,而我能察覺不到?!倍酄栃柕溃俺嘶侍珮O?!?/br> 玉兒很冷靜:“自然,齊齊格昨晚也這么對我說。” 多爾袞繼續(xù)問:“你知道嗎,玉兒,你知道皇太極是怎么做到的嗎?” 大玉兒見多爾袞豁出去,不管齊齊格是不是會聽見,在這里就喊她的名字,能想象眼下他的心有多亂。 多爾袞說:“你和齊齊格是最親近的,玉兒,你對我說實話,你知不知道皇太極是怎么對齊齊格下藥,還有我府里的庶福晉也不能生,你是不是都知道?” 大玉兒平靜地搖頭:“我不知道,若真是皇太極做的,他頭一個就不會讓我知道,我和齊齊格的感情有多深,他再清楚不過?!?/br> 多爾袞痛苦萬狀,在屋子里來回地走,一拳頭打在梁柱上,手背上頓時鮮血直流,玉兒阻攔道:“你要把骨頭都打碎嗎?” 多爾袞卻用帶血的手,一把抓住了玉兒的胳膊,猩紅的眼睛透著殺氣和恨意:“玉兒,你告訴我,那些年里,我哪里對不起他,我做的哪一件事對不起他?我從沒有威脅過他,從沒有悖逆過他。那么多人逼我勸我慫恿我,甚至威脅我,我都沒有踏出那一步,我用自己的性命,替他和他的兒子撞開了北京城的門,到頭來,我得到了什么?玉兒,我得到了什么?” “若不是他做的呢?”玉兒冷靜地說,“你豈不是和自己過不去,不如放開一些,別想是皇太極?!?/br> “可能嗎?”多爾袞冷笑,“你認為可能嗎?” “所以呢,你要怎么做?”玉兒反問他。 她沒問出口的那句“要做皇帝嗎?”,可多爾袞卻“聽見”了。 多爾袞直直地看著眼前的人,直到這一刻,他還如當年一樣愛戀著她,玉兒是他愛的女人,他刻骨銘心地愛她。 “我終于明白,為什么你說,我們的關(guān)系會迅速惡化?!倍酄栃柾纯嗖灰?。 “我指的可不是這件事,我和你們一樣,今天才剛知道。”大玉兒堅定地說,“皇太極已經(jīng)死了,我若知道什么,有什么不可說的?” 多爾袞搖頭:“我也不是說這件事,我只是突然明白,突然明白了……” 他松開手,轉(zhuǎn)過身,一步步沉重地往門外走。 玉兒道:“我想接齊齊格進宮靜養(yǎng)一陣子,對外就說,齊齊格來宮里侍疾照顧我?!?/br> 多爾袞回眸看她,大玉兒道:“你們倆需要分開冷靜一下,現(xiàn)在把你們都關(guān)在這家里,只會越來越糟?!?/br> “把東莪也帶上,齊齊格今天告訴了東莪,她是私生女的事。東莪哭壞了,可我不知道怎么安撫她?!倍酄栃柼撊鯚o力,但他依然信任玉兒。 玉兒連連搖頭,回眸見昏厥不醒的人:“你何苦來的?” 齊齊格再次蘇醒時,已經(jīng)躺在永壽宮的臥榻上,且不是偏殿,還是玉兒的寢殿,她怔怔地看著端著藥走來的人,虛弱的人還撐著她的理智:“你要接我來照顧,也不該把我放在這里,挪去偏殿也好?!?/br> 玉兒把她按下去,要她老老實實吃藥,伺候一通把藥灌了,才說:“就住這兒,外頭只知道是我病了,你不在我屋子里伺候怎么行?” 齊齊格嗤笑:“有什么可藏著掖著,難道我是神仙不會病嗎?” 玉兒不以為然,去挑幾塊甜嘴的蜜餞給她:“老實待著,幾時好了再逞你的強,太醫(yī)點頭前,給我老老實實地養(yǎng)著,其他的事少cao心,輪不到你管?!?/br>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齊齊格問。 “不知道,你問過了,多爾袞也問過了。”玉兒大大方方地回答。 齊齊格不解:“多爾袞?” 大玉兒說是她親自去接齊齊格進宮的,所以在王府見到了多爾袞,多爾袞對她把該說的都說清楚了。 “東莪在姑姑那兒,丫頭哭壞了,都發(fā)燒了。”大玉兒說,“你何苦呢,何苦去傷孩子的心?!?/br> 且說睿親王府過繼豫親王第五子的事,是真真定下了,親貴之間傳說紛紛,都揣測多爾袞的用意。鬧不明白他為什么寧愿收養(yǎng),也不多納幾個妾自己來生,多爾袞明明還那么年輕。 各種各樣的說法鬧了好一陣子,這一天,一輛馬車停在了步軍統(tǒng)領(lǐng)衙門外,鰲拜出來時,便有人上前道:“大人,我們主子,相見您?!?/br> 鰲拜皺眉看過去,馬車上簾子掀起一角,露出豪格的臉。 第311章 福臨擅自下旨 鰲拜心頭一緊,但豪格為何出現(xiàn),不言而喻,轎子緩緩離去,鰲拜四下看了看,跟著豪格的人走,之后在一家街市酒樓里,見到了這個落魄的肅親王。 “臣拜見肅親王?!彼Ь吹厍バ卸Y,豪格轉(zhuǎn)身扶了一把,“鰲大人請起,如今落得我這般境地,還值得誰來跪拜?” 鰲拜很清楚豪格找他做什么,但面上還是客客氣氣,他沒必要得罪一個落魄的皇子,自然,也不用再把他當主子。 “鰲大人,步軍統(tǒng)領(lǐng)衙門的差事,比起大內(nèi)關(guān)防,是不是更辛苦些?”豪格說著毫無意義的開場白,接著就想要把話題,往自己身上攬。 他給鰲拜倒酒,鰲拜說之后還有差事,喝茶即可,豪格便自斟自飲,說了好長一番話,最要緊的那一句是:“多爾袞急了,他沒有兒子,他急了?!?/br> 見鰲拜不言語,豪格開門見山地說:“多爾袞必定是要做皇帝的,他怎么可能白白把到手的江山給福臨那么小的孩子?立福臨,只怕是一時的緩兵之計,先把福臨這個傀儡放在龍椅上穩(wěn)住所有人,他偷偷地把所有的事都做好準備,待時機成熟了,隨便動動手指頭,福臨的小命就保不住。到時候,當初說必須里阿瑪?shù)幕首?,如今福臨連毛都沒長齊哪里來的皇子,若說福臨的兄弟可以立,那阿瑪?shù)男值転槭裁床荒芰?,左右都是他占理,到時候,這皇帝就做的名正言順?!?/br> “王爺……”鰲拜謹慎地說,“您千萬小心,隔墻有耳。” 豪格苦笑:“我眼前,要么生要么死,他們不叫我死,就別怪我活得折騰,可我不是瞎折騰,我是怕阿瑪?shù)慕?,落到賊人手里。鰲大人,你對阿瑪忠心耿耿,正黃旗的人也多敬重你,你也不愿我皇阿瑪?shù)慕?,叫多爾袞奪取是不是?” 鰲拜心中無奈,但不能扯破臉皮,萬一豪格豁出去大鬧,把他牽扯進去如何是好。 而他現(xiàn)在的處境,其實也不見得比豪格強多少,昔日皇太極重用的人,如今都被多爾袞打壓。前些日子見了索尼,索尼告誡他,要明哲保身,等待時機。 愛寶揣摩索尼的心思,索尼是鐵了心擁立小皇帝,橫豎都是一死,認定了主子,就絕不動搖。 這些日子,他日思夜想,到底該徹底投靠多爾袞,還是繼續(xù)終于太后母子,心里一直沒主意,可今日被肅親王這一攪和,他突然就想明白了。 此刻,豪格正試探他:“鰲大人,我若得勢,你是否愿意真臂高呼助我一力?” 鰲拜不正面回答,只抱拳道:“靜候王爺佳音?!?/br> 豪格眼中精光閃閃,痛飲一杯酒,將酒杯拍在桌上摔得粉碎:“多爾袞這個雜種,狗娘養(yǎng)的……” 兩日后,齊齊格的身體有所起色,哲哲便帶著東莪來,要她們母女倆好好談?wù)劇?/br> 東莪被母親寵愛十年,怎么會在乎自己到底是從哪兒來的,而齊齊格真心付出十年,除了沒有分娩的陣痛,她也早就是個真真正正的母親。 一大一小抱頭痛哭,玉兒進來勸:“東莪乖啊,太醫(yī)說了,你額娘不能太激動,東莪別招惹額娘哭。” 等娘兒倆都平靜下來,玉兒摟著東莪說:“伯母這輩子,成天叫外面的人嚼舌頭,他們沒別的本事,就是見不得我們過得好。不論是現(xiàn)在還是將來,東莪都別把那些東西放在眼里,你是大清最高貴的郡主,皇伯伯曾經(jīng)也那樣寵愛你是不是?” 只見阿哲在門前探出腦袋:“東莪,跟jiejie來,雅圖jiejie給福臨送馬來了,我們?nèi)タ纯??!?/br> 玉兒給東莪擦干眼淚,由著阿哲將她帶出去玩耍,齊齊格喘了口氣說:“多虧你和姑姑了,有娘家人在,就是好?!?/br> “你把身體養(yǎng)起來,日日陪著我,才是真的好?!贝笥駜簭膶m女手中接過湯藥,喂齊齊格喝下去,眼圈兒微紅道,“你不能也丟下我的,知道嗎?” “知道,我皮實著呢,死不掉?!笨升R齊格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曾經(jīng)那樣要強的人,委屈的可憐。 玉兒將她抱在懷里,輕輕撫摸她的背脊:“你啊,一輩子就在這件事里兜不出來?!?/br> 齊齊格恨道:“難道不是皇太極太狠毒?” 玉兒的心疼得讓她喘不過氣,可還是故作輕松地說:“所以他死了?!?/br> 這一邊,阿圖帶著東莪來看馬,福臨也在,見東莪紅著眼睛,心疼地問:“jiejie怎么又哭了?” 可東莪卻恭恭敬敬地向福臨行禮,不敢再像從前那樣,jiejie弟弟地親近嬉鬧。 福臨也知道輕重,便道:“雅圖jiejie送來的馬,jiejie們?nèi)粲邢矚g的,自己挑了送去上駟院讓他們給養(yǎng)著?!?/br> 正說著,邊上的宮人道:“皇上,肅親王來了?!?/br> 眾人轉(zhuǎn)身看過去,便見高大的豪格朝他們走來,福臨略有些害怕,大哥身形魁梧,和十四叔一樣像座山似的,而他自己還這么瘦弱,而之前廢豪格為庶人,雖非他的意愿,但旨意終究是皇帝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