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非吾
“借多少?”陳去舟深熟流程,直接詢問價目。 “你還剩了多少?”陳之晉則是想先摸摸兄長錢袋的底,遠行自然是銀錢越多越好啊。 “這次可不能借你太多,阿娘那畫我還沒付余款,而且我今年給大父大母的年禮也須比往年貴重一些。”陳去舟先說明情況,免得被陳之晉敲走太多錢。 “今年還不是他家的人呢,干嘛送貴重的?” “好歹是我生父母,沒了養(yǎng)育之恩,生育之情總在。送些貴重的不算什么?!标惾ブ蹖τH生父母沒有太多感覺。自他知事起就曉得自己是被親生父親往外送的,雖然是為了全族,可陳去舟心里對親生父親總有一層隔閡,讓父子不能親熱起來。 “三百兩,有沒有?”陳之晉看時間不多了便直碼開價,再耗時間的話陳寧修朱蕙兩人該來了。 陳去舟震驚地兩眼一瞪,叫道:“三百兩!你要這么多錢干嘛?今年阿爹可不準你再和那幫閑人胡鬧了?!?/br> “沒,只是想著送點好東西給阿爹阿娘還有你罷了。” “你自己沒錢了?” “錢一發(fā)下來就用完了,當然沒了。” “我過了年就歸嫡脈支度銀錢,比你多些,就借你四百兩。你也別買什么貴重禮物,你去書市里買些書放在屋里,父親肯定要夸你?!?/br> “我曉得的?!标愔畷x原只打算借到一兩百兩就行,如今得了四百兩,當然是陳去舟說啥他就應啥,至于會不會按他說的去做,那就看他什么時候回家了。 兩兄弟又閑扯一陣,堂門處有人進來了。 當先的自然就是陳寧修與朱蕙。 陳寧修的右手由朱蕙挽著,一臉嚴肅地走進來,坐到主位上去了。 剛一坐下,他就訓斥陳之晉道:“晉兒,今日為父怎么見不到你身影?” “今早兄長把我叫醒,非讓我去林子里采些芷歸花給母親做個福瓶,所以沒見到父親。”陳之晉立馬恭敬回道。 “嗯,去舟是說過要給我做個福瓶祈壽的。”朱蕙笑道。 “如此便好,有這心就好。采到了?”陳寧修道。 “未有。估計是被王家七郎全采走了。兒子明日準備去找他拿些回來?!标惾ブ劢拥馈?/br> “明日你倆且去看看,能有便有,若無便無。有了心思就好,沒了芷歸花,用清汀葉也是一樣的?!标悓幮薜?。 “那不成,她們用芷歸花,我們母親用清汀葉,不知覺就讓母親低了她們一等。明日兄長肯定要想辦法拿到芷歸花才行?!标愔畷x哼道。 “好了好了,聽你們阿爹的,能有便有,若無便無。我不爭這些,只要你們過個開心年就是了?!敝燹コ雎暤?。 “是,母親。”兩兄弟一起回道。 “去舟,明日你去城里看看咱陳家油錢鋪子,我估摸著你大父會讓你先管理這間小店,而后才會考慮要不要把家族商事交給你?!标悓幮藿裉靹偟昧讼?,所以此時說出來。 “孩兒明天就去?!标惾ブ刍氐馈?/br> “把晉兒也帶去,讓他跟著你學點管人的法子,別整天就知道胡鬧。”陳寧修瞥了一眼陳之晉,滿臉透露出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行了,時辰都要過了。先吃飯吧。”朱蕙聰穎,不會打擾丈夫訓人,也會在合適的時間插話,讓父子三人相處得和諧些。 陳寧修把握住臺階,對閱姨道:“那就開食,吩咐上食吧?!?/br> “是,老爺。”閱姨朝陳寧修行了一禮,然后出了堂門去吩咐那些小女婢。 不多時,一個個梳了及笄,沾了唇紅的女婢手捧食鼎進來了。 陳之晉桌上放了四個大鼎,兩個rou食,一鼎素食,還有一鼎是鮮湯。 看到這些飯菜,陳之晉心里又泛起一陣陣酸。馬上就要離家了,雖然可以無拘束地玩樂游走,可也少了這家里飯菜的溫暖啊。 陳府有各種規(guī)矩,其中一條就是飯不語寢不言。一頓飯安安靜靜地從擺盤開始,又安安靜靜地因收鼎結束。 陳寧修又盯著陳之晉看了會,他最近意識到父子兩交流漸少,隔閡慢慢開始顯現(xiàn)了,所以近幾日總想與陳之晉單獨談談。 “晉兒,隨為父去書房,咱爺倆談談?!标悓幮迵Q上一幅笑臉,熱情道。 “阿爹,孩兒騎馬一天了,想早些休息。今天就不談了吧?”陳之晉一聽就知道父親要談些什么,無非就是要自己努力而已,于是直接尋借口拒絕。 “唉?!标悓幮抟膊皇堑谝淮伪魂愔畷x拒絕了,只得輕嘆一聲,“累了就回房里休息吧。注意別太早睡覺,不然明早晨會肚子痛?!?/br> “孩兒知道的?!标愔畷x恭敬道。 等到回了房里,陳之晉收拾一番,洗手、凈面、換衣,然后就直奔陳去舟院里。 “就知道你等不到明天,這里有四百五十兩,拿好了?!标惾ブ垡灰姷疥愔畷x,就先罵一句,然后從身旁的桌上拿過一包銀塊,顯然是晚食后回來就準備的。 陳之晉接過,用左手解開黑色布結,里頭是一塊塊方形銀塊,每塊的中央都有細密的紋文,刻了幾個大字:楚山制銀五十兩。 “謝謝阿兄?!标愔畷x有了錢,自然喜了又喜,接連道了好幾聲謝謝。 “這有啥,都是一家兄弟。只還是該聽阿兄的,去買些書冊回來,讓父親過個開心年也好?!标惾ブ鄣?。 “好,明天我就去城里書鋪?!标愔畷x回道。 夜里子時,整個朱邑靜悄悄,鳥兒偶爾鳴泣,便像是驚天之雷了。 整個朱邑最大的宅院里,有個女子呆呆地坐在黑幕里,咬緊唇瓣,終于冷聲道:“明天就去找晉郎!只要把身子交給他,就沒事了!” 而遠離朱邑的路上,這女子的未婚夫背了一把劍,拿了一包行李一步步走遠。偶爾他會回望,比較天邊的云彩與朱邑房舍哪個更大一些。 陳之晉又一次回望,那生活了十幾年的鄉(xiāng)邑已經只如一顆梨子般。他用雙手去捧,捧進心中,留在記憶里。 “此番,必要試試那仙人之道,再不濟,也當與那魏紅公討教一下劍術。再回來,吾必非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