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真的……那你就帶著銀子回娘家來唄。你爹和我，再替你好好尋一門親事就是?！比~夫人的語氣，倒是巴不得那個仲孫校尉在娶了葉清淺之后就為國犧牲的，這樣他的銀子就全是葉家的了。至于葉清淺，自然也是要再嫁出去的，讓她待在娘家，不得坐吃山空嗎？

    “爹，這事，您怎么說？”

    “這個……淺淺啊，這次這個仲孫校尉真的是不錯的，雖然年紀(jì)大了些，但他官職不低的，比你鄭叔叔官大呢。至于你說的那個……他們當(dāng)官的，不是都是讓手下的將士去沖鋒陷陣的嗎？他們在后頭指揮就行?！?/br>
    “所以爹您是同意這門婚事了？”

    葉城在葉清淺的注視下緩緩地點了點頭。

    “葉夫人巴不得，您又同意了，那挺好的，讓meimei嫁吧，反正她也是葉家的女兒?！闭f著，葉清淺抱起了縮在角落里頭的大雁，就往外頭走。

    “淺淺，你這是去哪兒？”

    “去還大雁啊。殷昊是讓我養(yǎng)著的，不是讓我送給別人吃的?！?/br>
    “你還，和殷公子有聯(lián)系？”葉城的語氣之中有些期待。

    “自然是見過的，昨天我還剛見過他呢?！?/br>
    “昨……昨天？那你怎么也不說呢？”

    “這有什么好說的?！?/br>
    葉家，葉清淺離開之后，葉城有些傻眼，“現(xiàn)在，怎么辦？”他原先以為殷昊那里完全沒有了指望，這才聽了葉夫人的勸，給她另尋了仲孫校尉這門親。可眼見著這門親事就要成了，淺淺卻又說和殷昊是有聯(lián)系的。這不就成了一女二嫁了嗎？

    和仲孫校尉比起來，顯然殷昊更不能得罪。

    “什么怎么辦？你們家淺淺不是很有骨氣的嗎？不是說堅決不給別人做妾的嗎？不能給我們家沈斌做妾，就可以給那個什么侯府的公子做妾了？現(xiàn)在這個仲孫校尉就算再不好，那也是正妻。”

    “繼室?！?/br>
    “他的原配要是沒死，你以為輪得到淺淺？”

    “那萬一……”

    “沒什么萬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那個什么侯爺?shù)墓賰罕戎賹O校尉大，但他的兒子，總是個白身吧，人家仲孫校尉那是憑的自己的本事。你也別想那么多了，現(xiàn)在就看誰更有心了，誰先上門來正式提親，咱們就先答應(yīng)誰?！?/br>
    雖然這樣說著，但葉夫人心里想的是，得找個機會給鄭實送個口信，若是仲孫校尉答應(yīng)了聘禮的數(shù)目，就早些過來提親，畢竟她在鄭實跟前提的聘禮數(shù)目可不小。

    葉清淺抱著大雁出了門，說去找殷昊，原本只是一個出門的借口罷了。但走著走著，葉清淺卻真到了永寧侯府門口。

    看了看懷里抱著的大雁，想起殷昊昨天說的，又胖了好多的大雁，葉清淺伸手摸了摸它的背，“你還是跟著他好些?！?/br>
    門房昨天才見過葉清淺，自然是記得她的。既然昨天通報能見，今天自然也是能見的。

    夜影聽說昨天的姑娘又來了的時候，有些反胃，昨天那些個茶水糕點水果的，差點兒沒撐死他和夜魅。這還沒完全消化呢，她居然又來了。但昨天的事兒，似乎不是小事，怕就怕今天她要說的也不是小事?，F(xiàn)在自然不是腹誹她有事兒為什么不一天都說完的時候。

    “什么？清清來了？在哪兒？”

    殷昊剛才，正用竹竿逗那頭大雁呢，竹竿上栓條繩子，繩子上頭綁一條小魚，晃著竹竿，就讓那小魚在大雁跟前晃啊晃的，每當(dāng)大雁快要咬住那條小魚的時候，他就把竹竿挪開，美其名曰，訓(xùn)練它的靈活度。

    這會兒一聽葉清淺來了，正在大門外候著，他把竹竿一扔，就往外跑。然后……夜影只來得及砍斷了沒被大雁咽下去的那部分繩子。

    “清清！”葉清淺回頭的時候，只看到了殷昊的笑容。

    看到葉清淺懷里的大雁之后，殷昊臉上的笑容很快垮掉，“清清，你這是，什么意思？”

    “它在我家里，不安全。”

    “不安全？你們家有老鼠，有野貓，有黃鼠狼？大雁怕這些嗎？”

    “不是的，今天葉夫人差點兒就把它送出去了。我剛巧在家才攔住了的，可我總有不在家的時候。它還是待在你這里安全些?！?/br>
    夜影：“……”安全個鬼，剛才那頭大雁都不知道會不會被繩子撐死。

    “你繼母為什么要把它送人？”如果是討厭的話，直接吃掉不就好了嗎？

    “……沒什么。她就是，想讓我不痛快。”

    夜影和夜魅此刻正站在殷昊身后，盯著她和殷昊的動向。葉清淺有些不自在，將大雁放在了地上，“它，我還給你了，沒有其他的事，我先回去了?！?/br>
    葉清淺轉(zhuǎn)身走了幾步，殷昊才似反應(yīng)了過來，“清清，有什么事需要幫忙的話，隨時都可以來找我?！?/br>
    葉清淺停下了腳步，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轉(zhuǎn)過了身，又重新走到殷昊跟前，抬頭看他，“什么忙都能幫嗎？”

    “嗯?！币箨恢刂攸c頭。

    “那，你娶我吧。”

    看殷昊一臉受了驚嚇的表情，葉清淺笑了出來，“逗你的?！闭f完剛準(zhǔn)備轉(zhuǎn)身，殷昊已經(jīng)拉住了她的胳膊，“你，你先等等?！币箨坏穆曇粲行┒?，“這樣，這樣的事，怎么能隨便說呢？”說了之后，怎么就能轉(zhuǎn)身就走呢？至少給他點兒反應(yīng)的時間?。?/br>
    夜影和夜魅都瞪大了眼睛，殷昊看見了他倆映在了地上的影子，終究想起了他們的存在，“你們，走！遠點兒，再遠點兒。”

    “清清，剛才的話，你再說一遍？”

    “逗你的。”

    “上一句。”

    “……什么忙都能幫嗎？”

    “下一句。”

    “逗你的?！?/br>
    “不對，這兩句中間的那一句?！?/br>
    “這兩句話中間，我還說過什么別的話嗎？我怎么不記得了？”

    “你……清清你別耍賴，剛才不止我聽到了，夜影和夜魅也是聽到了的，你要不說，我讓他們回來重復(fù)給你聽?！?/br>
    說起來，葉清淺其實是沒有什么膽子的人，一生之中，硬氣的時候不是沒有的，但極少。剛才那一刻，她只是，只是突然十分卑鄙地想要抓住殷昊待她的好，如果他是她的夫君，是不是就能一輩子待她這樣好呢？她如是想，因而沖動地說了那樣不大負責(zé)任的話?？烧f完之后她就清醒了，清醒之后，就很清楚地想起了他們之間的差距，就像葉夫人說的那樣，她這樣的，給殷昊做通房丫頭，都得靠運氣。

    “你說要我娶你。我聽到了的。兩只耳朵都聽到了。夜影和夜魅聽到了，它也聽到了。”殷昊最后還指了指地上臥著的大雁。

    “后來我不是又說了嗎？是逗你玩的?！?/br>
    “你說了那句話之后，后頭還說了話？我怎么不記得了呢？”殷昊無辜地眨了眨眼。

    “我不記得一句，你不記得一句，這么說，我們扯平了?！?/br>
    殷昊卻似乎沒有聽到她這話，只自顧自地說，“你讓我娶你，是因為你喜歡我嗎？喜歡我什么？長得好看？學(xué)問好？個子高？……”

    葉清淺以為，殷昊對自己還是挺自信的，這優(yōu)點一條又一條，都不帶重復(fù)的。但是前頭的部分還算正常，后頭的……

    “……我爹很厲害？我娘很漂亮？我大哥很厲害？夜影和夜魅武功很厲害？”

    這個問題，葉清淺沒有回答。至少當(dāng)時沒有，多年以后，在殷昊的‘逼問’之下，葉清淺倒是說了個答案出來，讓殷昊十分不滿意且非?？咕艿拇鸢?，她說，“因為你傻?！鄙档目蓯?，沒有算計，簡簡單單的。

    不得不說，殷昊有讓人傾心的資本。但葉清淺心里明白，她剛才之所以沖動說了讓他娶她的話，完全只是一種下意識的自救行為。她這會兒，就像是一個掛在懸崖邊的人，便不是殷昊，是別的能拉她一把的男子，她也會說這樣的話，是試探也好，是別的也罷，無論是什么，對于殷昊來說，都是不公平的。

    ======沈奕軒被嚇到了的分割線======

    和殷昊面對面坐下之后，沈奕軒的臉色依舊很差，任誰當(dāng)了一天的差，疲憊地到家準(zhǔn)備好好休息的時候，看見一個黑影蹲在自家墻頭，都會被嚇到，他沒被嚇?biāo)?，算他命大了都?/br>
    “下回，你還是在我家里等吧！記得點燈?！鄙蜣溶幷f這話的時候已經(jīng)無奈了，誰讓他沒空加高墻頭呢？

    殷昊就那么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我很累，有話你就快說。”

    突然，殷昊就笑了起來，那笑容，閃花了沈奕軒的眼。

    “你猜，今天清清對我說什么了?！?/br>
    “清清？葉清淺？”

    “嗯。”

    “說什么了？”

    “她向我求親了。你怎么不驚訝？”

    “假求親這事，可一不可再。”

    “這回不是假的，再說不是我向她求親，是她向我。她讓我娶她。我就知道，你看我家世也好，長得也好，學(xué)問也好……”

    沈奕軒感覺，如果讓殷昊繼續(xù)這么自夸下去，他今晚可能別想睡了，“你這么高興，是答應(yīng)她了？準(zhǔn)備什么成親？”

    “她后來……說讓我當(dāng)她沒說過這話。她明明說了，我明明聽到了，怎么能當(dāng)她沒說，我沒聽到呢？你說她是不是不好意思了？其實我也挺不好意思的。我當(dāng)時都傻了，沒馬上答應(yīng)她。是不是因為這樣，她生氣了??？”

    沈奕軒在一旁看著殷昊碎碎念，把他能想到的可能性都說了出來。但聽了殷昊說的話之后，沈奕軒的第一反應(yīng)是，葉清淺在欲擒故縱，以退為進。雖然很不愿意這樣想，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你想娶她嗎？”

    沈奕軒問了這個問題之后，殷昊本來興奮的神情一下子落寞了下去，良久，他才答非所問，“你說……如果我接下來幾年都待她很好很好，那么……她會不會愿意做寡婦？”

    沈奕軒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殷昊話中的意思，“你傻呀，哪有人這樣咒自己的？”

    “不是咒，你應(yīng)該知道的啊?！?/br>
    “你又做夢了？這回夢到你自己死了？是因為什么死的？生病？中毒？還是……”

    “……馬革裹尸?！痹谝箨徽f出這四個字的時候，沈奕軒有那么一瞬，被他臉上的神色所震撼。

    “你不是經(jīng)常說，你不是習(xí)武的料嗎？那怎么會上戰(zhàn)場呢？就算上了戰(zhàn)場，既然你能夢到……那應(yīng)該能避開的吧？”

    “我想，但就怕避不開。你說我這樣，能……能成親嗎？”

    “那就要看她求的是什么了？如果她求的是富貴，那么即便你不在了，永寧侯府也能給她，如果她求的是夫妻之情，那么……殷昊，別想太多，夢就是夢，有的也許準(zhǔn)，但你也不敢保證所有的夢都準(zhǔn)吧？比如你說我娶了……對了，你還沒跟我說，你夢見的我夫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殷昊卻只聽了沈奕軒前頭的半段話，在他以為，葉清淺求的那必定不是富貴。

    “我先走了。”

    殷湛和楊茗正準(zhǔn)備就寢，房門就被‘啪啪’拍響，殷湛摟著楊茗的纖肩，臉黑了。

    楊茗踢了他一腳，“愣著做什么？去開門?！?/br>
    門外是殷昊，殷湛最見不得他這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因為殷昊長得太像他夫人了。看著她夫人這樣兒，他就特別想欺負她?？粗箨贿@樣兒，他就特別想揍他。

    “什么事兒？”

    “爹，我有話問您?！?/br>
    “說！”

    “你要是知道您馬上會死，還會娶我娘嗎？”

    “什么？”

    “就是……比如您現(xiàn)在還沒成親呢，但是覺得自己可能會死，那您在上戰(zhàn)場之前，會成親嗎？”

    不會。他只會尋個合適的女人留個后。至于放在心上的女人，那是得一生寵著哄著的。便是那個人不是他，是別人也行。

    “大晚上的不睡覺，在這說什么呢？回去睡覺去！不然我揍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