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什么捷徑?”她問。 “您跟婢子來就知道了?!睏盍u了個關(guān)子。 “好吧?!痹稂c(diǎn)頭答應(yīng),跟了出去。如果可以避開人,她倒是真想出去走走,當(dāng)然,她出去時(shí),也沒忘記抱上她的湯婆子。楊柳帶著她走,直接下了走廊,途徑盛森淵臥房時(shí),他臥房的門還關(guān)著,應(yīng)當(dāng)還沒起床。 古列不在,芙蓉不在,居然連桃花也不在。院子里只有幾個小丫鬟默默地掃地。 往常是她陪著少爺。 想到此處,元娘嘆了口氣,她還是忍不住關(guān)心盛森淵的事。 楊柳聽到她的嘆息聲,回頭看了一眼,什么也沒說,又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在前頭帶路。 從清涼院的拱門走出,楊柳朝右拐,再次離開長廊進(jìn)入一條小路。順著小路走了一會兒,兩旁只剩下干枯樹枝的樹叢矮下去,別有一番天地。盛府很大,元娘不愛鉆陌生的小路,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里的景象,果然是她沒來過的地方,而且,果然沒有旁人。 “這條小路很長,盡頭通往夫人的院子,您可以原路返回,或是去盡頭繞個大圈走回來?!?/br> 楊柳笑道,“婢子手上還有其他事,午飯時(shí)再來探望您。” 元娘點(diǎn)點(diǎn)頭:“我自己在這里走走,你不用管我,回去吧。” “婢子告退?!睏盍⑽⒁恍ΓD(zhuǎn)身離去。 元娘四處閑逛,走到一處沒人的院落,正要進(jìn)去,忽然聽見了一聲大吼: “我恨死她了!” ☆、草人 “你小聲點(diǎn)!”一個穩(wěn)重的聲音響起,“小心附近有人偷聽!” 說得真對啊,她不就在偷聽嗎?元娘點(diǎn)點(diǎn)頭,打算瞧瞧熱鬧。 不過那發(fā)出大吼聲的女人顯然不是個好脾氣,絲毫不聽勸道,反倒說:“聽去就聽去吧!” “你不怕有人告你的狀?” “我想不通,我就是想不通,告狀就告狀,把我趕回家吧,我本來也沒心思留下了?!?/br> “別說胡話!” 元娘不喜歡聽這種喪氣的話,頓時(shí)沒了興趣,扭頭打算往回走。 誰知一邁腿,踩出第一步,地面上就發(fā)出“嘎吱”的聲音。 距離她毀容那天至今,已經(jīng)過了一個多月,早已入冬,昨晚還下了雪。 雪層不厚,但也鋪就薄薄一層,她一腳踩下去,鞋底摩在雪面,發(fā)出沙沙聲。 要是現(xiàn)在走,一定會驚動院子里的人。 真倒霉。 元娘不想跟院子里那兩人碰面,好在旁邊就是一座假山,元娘悄悄邁開腿踩到石頭上,挪到假山后面蹲下,決定躲到這兩人聊完離開。在她做這些事時(shí),院墻之隔的另外兩人話也沒停。 一個很溫和,不斷勸說;另一個很暴躁,剛才那聲大吼就是她的杰作,二人都是女子。 “你當(dāng)然無所謂,這又不是你的事!”那暴躁的聲音異常的尖銳。 溫和那人繼續(xù)勸說道:“這事并非真的無法挽回?!?/br> “能怎么挽回?那賤人趁著我在府里做事不在家,竟然上門去勾引我的未婚夫!現(xiàn)在他的心全都被那個狐媚子勾去了,一心只想毀了婚約,我,我要是被人退親,就不活了!我還能怎么辦?” “你別慌……” “我現(xiàn)在真恨不得殺了那賤人!”暴躁的聲音再次發(fā)飆。 溫和的聲音道:“你別做傻事!我,我這里倒是有個辦法能幫你,我就怕……” “什么?您能幫我?”暴躁的聲音狂喜道,“您真的能救我?” “我就怕你用這個辦法做錯事,畢竟這法子有點(diǎn)邪性,我怕你反受其害呀?!?/br> “jiejie,您就教教我,我保證不拿去做壞事!我,我就做這一次,真的,我保證!只要能夠讓未婚夫回心轉(zhuǎn)意,就算那賤人……算了,我就放過那賤人吧!” “你能這樣想就好,這辦法本身不傷人,我也沒法幫你去害她。”溫和的聲音說。 暴躁的女子冷靜下來,輕聲道:“請jiejie教我。” 溫和的聲音非常小心地說:“那你要答應(yīng)我,絕對只能做一次?!?/br> “我發(fā)誓!” “好吧?!蹦菧睾陀址€(wěn)重的聲音緩緩道,“你要弄到你未婚夫的八字,用黃紙寫下,貼在草人上,日日誦念咒語,他就會回心轉(zhuǎn)意,從此以后心里就只有你一個人了?!?/br> “八字是什么?草人?草扎的人嗎?” “八字就是生辰,比如大少爺?shù)陌俗志褪歉侥暾鲁跏2萑撕芎唵?,就是干草扎出一個人形,用線纏一纏,纏出人頭和四肢就夠了。倒是這個八字有點(diǎn)麻煩,好在那是你未婚夫,你和他定親,一定對過八字,跟你娘討,別讓人知道?!?/br> “我明白了,多謝您幫我,等我來日出嫁,一定記著jiejie這份情?!?/br> “不客氣,你別做傻事就好。”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教學(xué)了對草人念誦的咒語后,一齊從別的門離開。 元娘慢吞吞從假山后面繞出來,少爺出生的時(shí)辰,她比那溫和聲音更清楚。 庚辰年正月初十,巳時(shí)生。 她直起腰,揉了揉脖子,安靜地返回臥房。 等到中午,楊柳果然如約而至,除了午飯,還拎著一個籃子。 元娘正在看書,對籃子里的東西不感興趣,沒想到楊柳倒從籃子里拿出一只螞蚱。 楊柳舉著螞蚱,在元娘面前晃了晃。 “它怎么不動?”元娘終于分出一絲注意力。 楊柳笑道:“這不是活的,是草扎的?!?/br> “草扎的?” 元娘放下書,把螞蚱接到掌心,仔細(xì)端詳才發(fā)現(xiàn)破綻,“好像真的?!?/br> “婢子愛玩這個,自己琢磨就學(xué)會了。這個還用了點(diǎn)線,纏出節(jié)肢,跟外面那些匠人的手藝不能比,他們光用草就能扎得活靈活現(xiàn),比婢子做得更像呢!”楊柳笑瞇瞇地教她用線和草纏螞蚱,元娘也跟著做,居然也做成了兩只,似模似樣。 “您好有天分?!睏盍?,“不如我把籃子留下,您用這些草和線慢慢玩?” “不用啦,我不喜歡這個?!痹锇巡莺途€還給她,甚至把剛做的兩只螞蚱也扔回籃子里。 楊柳一愣,她之前不是玩得挺開心嗎? 元娘道:“我學(xué)會了,就沒趣了,還不如看戲好玩?!?/br> “是啊,戲是挺好看的,婢子也喜歡,不過最近沒什么有趣的新戲?!睏盍鵁o奈地整理籃子。 元娘托著下巴,斜眼瞧她:“沒新戲?可你和芙蓉剛才唱的戲就不錯,是用哪個話本改的?” 楊柳嚇得打翻了籃子。 她呆呆地垂著頭看了元娘片刻,怔忪兩個呼吸后,猛然跪倒:“婢子知錯!” 她沒有像桃花一樣為自己的行為開解,也沒有咬牙不認(rèn)。 當(dāng)元娘說出那句話,就意味著她已經(jīng)看破了她和芙蓉的詭計(jì)。 但,這丫不是個傻子嗎? 楊柳茫然地抬頭悄悄偷覷元娘,難以置信,這傻子怎么比人精還精? 元娘看她一眼,疑問道:“你為什么要跪著?” 楊柳伏倒在地,哀哀戚戚地哭道:“婢子知錯!” “剛才躲在那里的人果然是你和芙蓉吧?你才剛把我送到那,明明說另外有事,卻又迅速去附近和芙蓉說了那些話,明知道要避開人,卻特意挑了我在的地方,特意變音,果然是說給我聽的吧?我上次見到這種人,還是在戲樓里,你們這出戲是不是專程演給我看的?” “是……是芙蓉jiejie的主意,是她逼我的!”楊柳含淚說道。 她實(shí)在想不明白,她和芙蓉努力變化聲音,怎么還能被元娘認(rèn)出來??伤F(xiàn)在不敢爭辯,無比恐懼地望著她,在她眼中,元娘儼然是個惡魔。是惡魔!一個人怎能若無其事地裝傻這么久?她怕芙蓉,不然不會答應(yīng)芙蓉做這種坑人的事??涩F(xiàn)在,在她心里,元娘比芙蓉更可怕! “你們?yōu)槭裁匆@么做?”元娘不解。 她是真想不明白楊柳和芙蓉專程換個聲音假扮陌生人的理由,難道是為了逗她開心? 若不是她耳力好,在她們低聲說話時(shí)聽出破綻,她還真難認(rèn)出是這兩人。 楊柳垂頭,不敢回答。 “難道你真的有未婚夫?你才多大啊。”元娘驚訝地問。 她至今依舊當(dāng)這是一出戲。 只不過她的語氣嘛,比較令人誤會。 楊柳就慌了:“不,婢子沒有未婚夫!這都是芙蓉隨便編的,她只是想借一個理由騙您!” 元娘樂了。 這理由或許比話本還有趣。 她鼓勵道:“是怎么回事?你說來聽聽?!?/br> 楊柳畏懼,不敢再繼續(xù)遲疑,忙答道: “芙蓉調(diào)開桃花,命婢子替桃花來送早飯,讓婢子想辦法請您去外面走走,把您帶到那附近,等您到來,她和婢子再特意演這出戲。她命婢子假扮成焦心未婚夫被搶走的人,她則扮演勸告婢子的角色。我們說的話,都是提前編好的,全都是特意講給您聽的話?!?/br> “其實(shí),她說的那個利用八字與草人的辦法,實(shí)際上是不允許施行的邪術(shù)。她希望您能上當(dāng),做一個寫少爺八字的草人。一旦您真的照辦,她就會拿著草人去找夫人告狀,繞過少爺把您趕出府中?!?/br> 若元娘被趕走,誰還會繼續(xù)調(diào)查與她有關(guān)的閑話? “原來還能這樣啊……”元娘腦洞大開。 顯然,芙蓉不夠了解元娘,更不如她口中所說那么了解少爺。 少爺一直不喜歡這種怪力亂神的事,他不信,也不許別人信。 元娘一聽到那個利用八字的辦法,便知曉那是少爺厭惡的邪術(shù),根本沒打算照做。哪怕楊柳按照芙蓉的吩咐,特意拿著干草到她面前晃悠,元娘也從未動心。寫一個八字就能讓一個人回心轉(zhuǎn)意?世上哪有這么神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