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酒香撲鼻中,秦穆微微闔上眼,將酒放到唇邊淺嘗了一小口,對面響起黎蘇低柔斯文的嗓音:“秦穆覺得這酒如何?” 秦穆睜開眼,漆黑深邃的眼底光華流轉,唇畔彎起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弧,他低低道:“這桃花酒,初時微澀,過后能品出一絲淡淡的甘甜,唇齒間一股桃花的香味,竟比我當初喝的還要好喝一些?!?/br> 他含笑看向對面俊秀端方的青年,輕聲詢問:“不知道誰有這么好的釀酒手藝,我真想見上一見?!?/br> 替秦穆重新斟上一杯后,黎蘇淡淡地笑著:“我知道你喜歡喝,所以向宮里的釀酒師傅討教了一下,你若是想喝,我那里還有幾壇酒,我們可以慢慢喝?!?/br> “原來是子卿親手釀的啊?!?/br> 秦穆低聲笑了笑,“有生之年能夠喝到子卿親手釀的酒,那真是我的榮幸啊。” 黎蘇臉上掛著溫淡的笑,忽地轉移了話題:“你與謹言兄成親已有數(shù)月,怎么不見你另納一些嬪妃呢?” “我與瓊之成親前,曾答應過他此生唯他一人,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想反悔也反悔不了啊?!?/br> 見秦穆提起徐謹言時,深邃的眉間劃過一絲繾綣動人的神色,黎蘇握著酒杯的手指一緊,他低頭看著杯中的桃花酒,聲音沒有絲毫的起伏,只道:“你跟謹言兄的感情真好?!?/br> “以前一直想要一統(tǒng)天下,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是他陪在我身邊,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我也看開了,如今我只求能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 “好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br> 黎蘇扯了扯嘴角,在秦穆仰頭喝酒的時候,伸手握住了他舉杯的右手,秦穆一頓,停下手里的動作,眼里適時流露出三分疑惑七分不解,他輕聲提醒:“子卿?” 黎蘇目光沉沉,鎖定了秦穆的眼,“如果我要你休了徐謹言,你可愿意?” “子卿在說什么呢。” 把手從黎蘇的掌心抽開,秦穆將酒杯放下,嘴角的笑淡了些,“瓊之對我一往情深,我怎能負他?!?/br> 忽略心底那時時刻刻折磨他的心間刺,黎蘇語氣溫和又不失強硬:“秦穆,我不顧大臣的反對,沒有對你趕盡殺絕,我不是什么善人,我總要從你身上得到些什么?!?/br> 秦穆沉默。 他聽到黎蘇道:“把徐謹言休了,然后搬到朕的寢宮吧?!?/br> 秦穆抬起眼,嘴唇翕動:“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jīng)結束了?!?/br> “是結束了?!崩杼K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笑意,他心頭微惱,惱于秦穆對徐謹言的執(zhí)著,“我也是男人,總會有欲望,在我沒有立后之前,你暫且陪我一段時日,等時候到了,我自會放你離開?!?/br> 所以,黎蘇是想要睡他了? 黎蘇能不殺他,說明他對他還是有感情的,他該不該先答應下來,再伺機想辦法收集黎蘇的痛苦值呢? 秦穆眼神一閃,語氣為難:“可是我已經(jīng)有瓊之……” 黎蘇打斷道:“你要拒絕我嗎?” 秦穆沉吟了片刻,道:“給我點時間,我想好好想想?!?/br> “好,我給你三日時間,希望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崩杼K道。 他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哪怕秦穆最后拒絕他。 —— 回去的路上,秦穆一直在思考著接下來的行動。 從目前的情況看來,黎蘇心里是有他的,就是這喜歡的程度讓他有些猜不透,或許他應該想辦法讓黎蘇深愛上他,然后再找機會甩了黎蘇。 他想,他這樣做應該能讓黎蘇感到痛苦吧。 “秦穆,你回來了。” 聽到徐謹言的聲音,秦穆回過神來,看到徐謹言蹲坐在他的門前,看樣子應該是在等他。 “怎么坐在這兒?” 秦穆上前幾步,伸手將徐謹言拉起,徐謹言順勢站起,將頭靠在秦穆的肩膀,低低地道:“我聽宮女說黎王約你去御花園賞花,他……跟你說了什么嗎?” 聽出徐謹言的語氣里藏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秦穆摸了摸他的頭,推開門,道:“進屋說吧。” 跟在秦穆身旁的宮女也要進去,秦穆?lián)踉诹碎T口,冷著臉道:“我要跟瓊之說一些話,你暫且在外面候著吧?!?/br> “這……”宮女遲疑。 秦穆語氣變冷:“你不放心的話,要我親自去跟黎蘇知會一聲嗎?” 宮女垂下頭,“奴婢不敢?!?/br> 把門關上后,秦穆將徐謹言拉到床邊,撫著他的手道:“這一次,我恐怕不能帶你離開了?!?/br> 徐謹言心一沉,雖然已經(jīng)有心理準備,他還是澀聲道:“是黎蘇不讓你離開嗎?” 秦穆低低“嗯”了一聲,緩緩道:“他讓我休了你?!?/br> 眼底的瞳仁微微一所,徐謹言顫聲道:“你的答案呢?” 秦穆沉默了一會兒,嘆息道:“瓊之,對不起?!彼m然挺喜歡小徐子的,但為了完成任務,他只能辜負他了。 “我明白了。” 徐謹言揚起頭,緩緩眨去了眼里的霧氣,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跟秦穆在一起的這些日子都像是他偷來的,現(xiàn)在,他要把秦穆還回去了。 青年隱忍而脆弱的表情落入秦穆的眼里,他伸手將徐謹言擁入懷中,溫熱的唇觸碰上他的耳尖,聲音溫柔至極:“我不知道黎蘇什么時候會放我走,但我可以向你保證,總一天,我會回來跟你團聚。” 真的會有那一天嗎? 把臉埋入秦穆的胸膛,徐謹言藏起了眼里的陰霾,他想告訴秦穆,他不要什么以后,他只要現(xiàn)在。 可他同樣知道,他改變不了秦穆的決定。 既然改變不了,徐謹言垂下眼,嘴角彎起的笑容如暗夜里盛開的花朵,聲音卻隱忍的讓人心疼,“我會等你,只是在此之間,你能不能陪我在黎國境內(nèi)游歷一番,就當做是你送給我的最后的禮物?!?/br> 秦穆沒有發(fā)現(xiàn)徐謹言的異常,他微微思考了片刻,道:“好,我答應你?!敝皇歉⌒熳映鋈ヂ糜味?,他相信黎蘇應該不會反對。 事實上,黎蘇確實沒有反對,不過他提出要與他們同行。 秦穆沒有意見。 荀夜羽不想當落單的那個,也要跟他們同去,最后原本的二人行變成了四人行,外加黎蘇身后一群暗中保護他的神秘影衛(wèi)。 與煊國跟荀國相比,黎國的都城無疑繁華的多,百姓安居樂業(yè),一片祥和之氣。 在黎蘇這個東道主的帶領下,他們領略了黎國的大好風光,踏遍了許多山川河流。到了要回宮的前夜,徐謹言提出要與秦穆同宿。 這個提議自然遭到了黎蘇跟荀夜羽的反對。 徐謹言笑了笑,道:“我不會對秦穆做什么,我只想在走之前,單獨跟他說說話。” 看出了他的強顏歡笑,再加上確實是他負了小徐子,秦穆拉過他的手,轉頭跟黎蘇道:“子卿,我從來沒有跟你提過什么要求,現(xiàn)在我想跟瓊之好好道個別,你能答應我嗎?” 黎蘇神色淡漠地掃過徐謹言一眼,只見對方低垂著頭,眉眼縈繞著憂傷低落的神色。當初在煊國,他跟徐謹言有過短暫的接觸,他知道徐謹言這個人不簡單,就是沒想到徐謹言居然能一躍成為秦穆的皇后。 他信不過徐謹言,總覺得徐謹言還有后招,可細細想來,徐謹言現(xiàn)在無權無勢,又怎么會是他的對手。 也許是他杞人憂天了。 黎蘇嘴角泛起一絲淡冷的笑,“好,你倆夫妻一場,我總要給你們道別的機會?!?/br> 一旁的荀夜羽面色復雜,可他又沒有反對的理由。 第136章 暴君的寵臣 秦穆跟黎蘇回了房。 房里的木桌上放置著筆墨紙硯,秦穆徐徐坐下,與身旁的徐謹言道:“今夜過后,明日你就要啟程回極北之地了,黎蘇催了我?guī)状危屛铱煨懴滦輹?,我一拖再拖,終是不能再拖下去了?!?/br> “我明白的?!?/br> 徐謹言微微牽動了嘴角,幽幽的燭火下,他的笑容看起來慘淡而蒼白,“等明日我走了,你且珍重?!?/br> “我會的?!?/br> 秦穆點頭,伸手撫平了桌上的白紙,“瓊之,你替我研磨吧,” “好?!毙熘斞砸姥詭退心?。 兩人不再說話,屋里安靜的只剩下徐謹言研磨的細微響動。 秦穆微側過頭,靜靜看了青年半晌,執(zhí)起毛筆,沾了點墨,然后在紙上開始題字。徐謹言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等秦穆寫完,他拎著桌上的茶壺,替秦穆倒了杯茶。 “你我當初成親是喝過交杯酒的,如今和離,自然也要好聚好散,不如我們以茶代酒,喝了這杯茶,就當做為我送行,你說可好?” “好?!?/br> 秦穆接過徐謹言遞來的茶,仰頭喝下。 休書已經(jīng)寫完了,就攤開在桌上,秦穆喝了茶,將茶杯放下,然后拿起休書,輕輕吹了吹上面的墨跡。 “這休書你暫且先拿著,等我他日回來與你團聚,你再把它給我,屆時我把它燒了,這休書就不作數(shù)了?!?/br> 秦穆想著等他完成任務了,就回來跟小徐子好好過完下半生,圓圓滿滿地結束這個世界。 他把休書遞給徐謹言,徐謹言接了,看也不看,在秦穆微愣的眸色下,眉眼平和地將休書舉到燭火上燒了。 看到火焰很快將那封休書吞噬,秦穆沉下臉,“瓊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在火焰燒到他的手指前,徐謹言將紙扔了,轉過頭,對上男人暗潮洶涌的眸光,他嘴角噙了一絲笑,“既然這休書只是做做樣子,早燒晚燒都是一樣的。” 秦穆道:“可這是黎蘇要的?!?/br> “那又如何。” 輕描淡寫的一句,徐謹言走到秦穆的背后,從秦穆背后摟住了他的肩膀,將唇抵上了秦穆的后頸,“等一個人是很寂寞的,我不能想象沒有你的日子,與其守著你口中那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兌現(xiàn)的承諾,還不如讓你——” 他停頓了一下,把唇移到了秦穆的耳邊,對著他的耳洞吹了一口熱氣,“還不如讓你死在我的懷里?!?/br> 酥麻的觸感從耳邊擴散到全身,秦穆定了定神,等到意識到徐謹言說了什么,他警覺地推開對方,起身指著徐謹言道:“你做了什么?” “沒什么?!?/br> 男人的氣力很大,徐謹言倒退了幾步才止住身體,他對著一臉驚疑不定的男人道:“我只是在茶里加了一點東西而已?!?/br> 秦穆聽言,眼里瞬間射出暴虐的怒氣,他這么信任徐謹言,沒想到到頭來居然會著了他的道!他下意識地朝徐謹言欺近,伸手掐住了他纖細而脆弱的脖子,“為什么要這么做?” “只有這樣,你才能……永遠屬于我。” “解藥呢?把解藥給我!” 他還沒完成任務,不能就這么死了。 “沒有……解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