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jié)
顧欽低下頭,居高臨下地俯瞰著矮他三個頭不止的蕭成:“殿下既然知道該如何跟秦穆簽訂契約,為何不付諸于行動呢?如果殿下做了,就沒有末將什么事了?!?/br> “……” “末將還要多謝殿下給我機會?!?/br> 蕭成加重語氣:“顧欽!” 像是沒有聽到蕭成話里的警告,顧欽嘴角泛起冷笑,“讓末將猜猜,殿下為什么不敢把秦穆帶回來呢?是不是因為你身體的原因……” 話沒說話,就被蕭成打斷了,“顧欽,別得意忘形,我能把你扶到現(xiàn)在的高度,同樣也可以把你打下云端,你說如果我把你的身份透露給皇后,皇后她會怎么做?” 顧欽:“……” “你是父王跟宮女私通生下的產(chǎn)物,皇后能夠容忍其他嬪妃生下皇子,唯獨不能容忍自己身邊的宮女背叛她,你的生母已經(jīng)被皇后毒死,如果皇后知道你這個孽種還活在世上,她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br> “……” 蕭成忽然又放輕了聲音,以一種詭異的溫柔語調(diào)道:“只要你乖乖替我做事,我是不會虧待你的?!?/br> “……末將多謝殿下提攜?!?/br> 雖然蕭成的身體被□□毀了,但他母親宋貴妃的家族勢力還在,當初顧欽能成為大將軍,還是受了蕭成舅父宋遠飛鎮(zhèn)遠大將軍的暗中提攜。 低頭對著兩手哈了口氣,蕭成話里有送客之意,“好了,天色已晚,將軍可以回去了?!?/br> 顧欽沉默了一下,道:“是,殿下?!闭f完,顧欽轉(zhuǎn)身上了馬車。 等到那輛馬車消失在了夜色里,先前刻意回避的小廝走了過來,跟站在原地的小小身影道:“殿下,更深露重,您該回屋歇息了?!?/br> 坐了一天的馬車,蕭成確實有些累了。 他輕輕點頭,在小廝的攙扶下,緩緩踏入了這座對他來說是籠子的王府。 —— 蕭成的別院地理位置優(yōu)越,周圍有果園,還有天然露天溫泉池,秦穆在這里住的很是舒適,因為不用面對顧欽那張冷臉,他甚至比在將軍府還要來的輕松愜意。 三日后,蕭成給他備了兩車貨品過來看他,蕭成倒也舍得,帶的都是他珍藏多年的好酒,還有各種宮中御用的綾羅綢緞,宮中御廚熬制的各類糕點也各捎上一份。 此時秦穆倚在長廊邊的門柱上,一手拿著瓷白的小碟,一手捻起一塊糕點放到嘴邊輕咬了一口。秦穆不怎么愛吃糕點,嫌太膩,不過手里拿著這碟糕點甜而不膩,入口即化,頗符合他的口味。 蕭成個子矮,索性坐在了一旁的長形石椅上,晃蕩著兩條小短腿,就著清風將輕軟的聲音送進秦穆的耳里,“好吃么?” “還行。” 蕭成笑瞇瞇地道:“那我下次讓御廚多做點?!?/br> 秦穆嗯了一聲,將嘴里的軟糯的糕點咽下,不忘說起正事:“顧欽知道了么?” 蕭成語氣轉(zhuǎn)淡:“嗯,我跟他說了?!?/br> “那他有說什么嗎?” “沒有。”蕭成不想跟秦穆談論顧欽的事。 察覺到蕭成看似溫柔的表情下的一絲不耐,秦穆也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xù),“對了,我該如何得知白如云的眼淚有沒有用呢?” “顧欽應該沒有同你說過吧,自你喝過他的血,你的背部就會出現(xiàn)一道紅線,如果你跟他的契約解除,那道紅線就會消失。” 秦穆隨口道:“那你幫我看看你說的紅線還在不在?!?/br> 蕭成兩腿一蹬,從石椅上跳下,然后轉(zhuǎn)到秦穆的身后,跟秦穆道:“你太高了,我看不到?!?/br> “你中的毒就真沒有解藥么?顧欽可比你還小三歲,長得比我都高了?!鼻啬乱贿呎f一邊在蕭成面前蹲下身。 身后沒有傳來任何聲音,秦穆只當自己這番話刺痛了蕭成的自尊心,便沒再說什么。他只覺得一只微涼的手將他的頭發(fā)往旁邊撥開,衣領也稍稍往下拉了一些,隨后蕭成就沒有了動作。 秦穆問:“紅線消失了么?” 看著那條鮮紅的印記扎根在秦穆的皮膚紋理中,蕭成眼神一閃,道:“消失了?!?/br> 秦穆松了口氣,站直身體,順便整了整衣領,道:“那就好?!笨磥戆兹缭拼_實是真心喜歡他的,如果白如云能翻身為攻,而他也找不到合適的情人的話,他可以跟白如云湊合一下。 只是白如云以為他死了,他還要想想該怎么跟他解釋。 就在秦穆思考未來之際,一旁的蕭成忽然出了聲:“其實我中的毒是有解藥的。” “嗯?”秦穆一愣,轉(zhuǎn)而將目光投向蕭成。 蕭成仰頭,靜靜地看著他,眼里藏著秦穆看不懂的復雜神色,他彎了彎嘴角,無奈地笑笑:“只是如果我正常生長的話,我可能活不到現(xiàn)在。” 秦穆忽然覺得蕭成的這個笑容有些悲涼。 他不由問道:“是誰給你下的毒?” 蕭成轉(zhuǎn)身背對著秦穆,模糊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聲音里不含絲毫感情:“偌大的皇宮,你說誰能一手遮天,把我變成這樣?” “……” 心底有一個想法漸漸成型,秦穆嘴唇微動,最終沒有說什么。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br> 青年的身體瘦瘦小小的,背脊挺得筆直,他將兩手背于身后,微微仰頭,眺望著遠方的那一輪落日,“他老了,即使再舍不得那個位置,屬于他的時代也將過去。” 第213章 山神的禮物 這一晚,蕭成選擇在這里留宿。 秦穆沒什么意見,這里本來就是蕭成的房子。照理說任務順利完成,系統(tǒng)應該要有提示猜對,他試圖召喚系統(tǒng),結(jié)果一無所獲。 也許系統(tǒng)又出了什么故障也說不定。 秦穆想再等等看,反正他也不著急,打算拐個順眼的小攻啪啪啪。 也許今夜的月色太美,又或者是蕭成給他捎的美酒太過香醇,秦穆披了件披風,獨自坐下院子里的涼亭處,就著石桌上的幾碟小菜,對月小酌。 只要再完成最后一個世界,他就能回現(xiàn)實生活,繼續(xù)他瀟灑輝煌的人生了。 光是想想就讓人開心。 嘴角噙了一絲笑,秦穆眉目柔和,月光如水一般流瀉下來,在他那張驚世絕艷的臉上撒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 “什么事這么開心?” 一側(cè)傳來蕭成清脆稚嫩的聲音,秦穆微微側(cè)眸,精致的杯盞穩(wěn)穩(wěn)地落在他的掌心,襯得他的手指越發(fā)的白皙修長,他朝蕭成舉杯,朗聲道:“從今日起,我就自由了,當然值得開心了?!?/br> 蕭成垂下眼,遮住眼底的一閃而逝的暗色,他施施然在秦穆的對面坐下,拿過一只空杯,替自己也倒了一杯,道:“是該好好慶祝,不介意我陪你喝上幾杯吧?” 秦穆笑了笑:“不介意?!?/br> 酒杯是正常尺寸,只是蕭成的手太小,喝個酒需要用兩只手捧起酒杯才行,他也不覺得窘迫,神色淡定地喝了一杯,放下酒杯時,他嬰兒肥的臉頰已經(jīng)染上了一層紅暈。 蕭成張了張唇,問:“你今后有何打算?” “還沒想好?!标P鍵是沒錢。 不管是泡妞還是泡漢子,錢都是個好東西。當然了,以秦穆的姿色,有的是人想要包養(yǎng)他,就看秦穆愿不愿意了。 蕭成安靜了幾許,道:“如若你不嫌棄的話,可以在這里常住,等你想好了再離開也不遲。” 掀了掀眼皮,瞅了蕭成一眼,見蕭成眼里水汽氤氳,隱有醉意,秦穆勾唇而笑:“你讓我在這里白吃白住,當真對我無所求?” 蕭成低頭,又喝了一杯,隨即捧著guntang的臉頰,醉眼迷離地望著秦穆:“沒有?!?/br> 這句話說完,他看到對面的男人先是皺了皺眉,似乎是在思考著什么,這個男人長得真是好看,他在凌霄山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就連皺眉的動作都是那么的迷人,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撫平他眉心的褶皺。 搭在雙頰的手指悄然收緊,蕭成舔了舔唇,依舊用那雙水光瀲滟的眸子凝視的秦穆,片刻后,秦穆終于有了反應,只見他眉頭一舒,唇角輕揚,沙啞惑人的低磁嗓音自他嘴邊緩緩吐出:“一個人怎么會對另一個人無所求呢?” 蕭成沒說話,他知道秦穆還有下文。 然后他就聽到男人用陳述的語氣問:“喂,你是不是喜歡我?!?/br> “……” 蕭成嘴唇微張,一向世故老成的臉上難得有些愣怔,他沒想到秦穆居然這么直白,一點都不擔心如果得到否定的答案后,男人的臉上會被貼上“自作多情”的標簽。 “被我說中了?”秦穆倚在身后的梁柱上,姿態(tài)慵懶而隨意。 蕭成沉默了片刻,垂下眼,“嗯?!?/br> 他不否認,早在第一眼看到秦穆的時候,他的心跳就慢了半個節(jié)拍。后來秦穆無意中開了那個玩笑,說要讓他以身相許,有一瞬,他差點心動了。因為身體特殊,從來沒有人跟他開過那樣的玩笑的。 真的是差點。 如果他沒有背負仇恨,如果他的身體不是這么的…… 見蕭成低著個頭,兩手捧著個空了的酒杯默默發(fā)呆,秦穆伸長手臂,挑起他的下巴,對上蕭成沒有焦距的水色眸子,秦穆啞然失笑,嘀咕了一句:“原來是醉了?!?/br> 男人的指尖略帶涼意,蕭成卻覺得心口被燙到一樣縮了一縮。 嘴唇微動,他想說他沒有喝醉,終究還是沒有說出。 “酒量這么差,還說要陪我喝酒?!?/br> 那廂,男人收回了手,“嗤”的一聲笑了。 索性就裝醉到底了,蕭成笑嘻嘻地看著秦穆,大著舌頭道:“你……真的不會……回到顧欽身邊?” 回到顧欽身邊? 秦穆?lián)u了搖頭,語氣淡淡地,“還是一個人比較逍遙自在。”說罷,他仰頭,又是一杯酒下肚。 蕭成聞言,斂了斂眸,臉上適時露出傻氣的笑容。 隔天,蕭成以宿醉為由,又在這里留宿了一休。 到了第三日,蕭成接到宮中傳來的密報,皇上病危,時日無多,他當即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宮中。 彼時老皇帝蕭央的寢宮,幾位皇子還有幾個重要的大臣都在,唯獨太子蕭策于上月趕去治理江北水患,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 蕭成當然不會讓蕭策回來,如無意外,蕭策永遠不會回來了。 與此同時,顧欽也靜靜地候在眾大臣之中。 老皇上自上次遇刺,傷口一直不見好,后來才知道原來是中了一種十分罕見的毒藥,等到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晚了,毒素已經(jīng)進入五臟肺腑。 此時皇帝蕭央面色虛浮,眼眶凹陷,仿佛老了十歲。他已是強弩之末,嘴唇開開合合,費了很大的氣力才吐出一句話:“你們……都退下吧,顧欽留下?!?/br> 他的聲音很小,只要湊到他嘴邊細聽的徐公公的聽到,徐公公偷偷抹了抹眼淚,轉(zhuǎn)述了一遍皇帝說的話,“皇上說了,其余人都退下,顧將軍留下?!?/br> 尖細陰柔的嗓音在屋內(nèi)回響著,空氣中有一瞬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