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jié)
陸飲冰很愉快地哼了一聲,說:“現(xiàn)在才拒絕,晚了。去洗澡吧,帶上手機,不,還是平板吧?!?/br> 洗澡洗了一個半小時,出來的時候腰腿都發(fā)軟,夏以桐仰躺在床上,看到微信里陸飲冰發(fā)來的消息——【事實證明,含羞草葉片可以遠程cao控閉合展開?!?/br> 夏以桐把被子往上一扯,在被子里翻滾了幾周,回了個——【[微笑]】 陸飲冰又發(fā)了幾句讓人耳熱的葷話,說了晚安,自己從浴缸里爬起來,又沖了個淋浴,光著身子走出來,修長的四肢在光下流轉(zhuǎn)著溫潤的光澤,隨著浴袍帶系上,一切便又恢復(fù)成高嶺之花的樣子,對著鏡子照了照,陸飲冰覺得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挺擔(dān)得起高嶺之花這幾個字的,對著鏡子,冷俊抬眉,便是半幅春光乍泄的老港片??上Р荒芘南聛戆l(fā)給夏以桐。 她坐在書房的電腦前寫周記,當(dāng)然不是寫她每天做了什么,而是寫這一周來的心得筆記,以及從其中受到的表演啟發(fā),還有她有時候會靈光一現(xiàn)一些代入角色的感悟,通通用文字的方式記錄下來,以便她以后整理成文查閱。 寫完以后,看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已經(jīng)過了三個小時。周記整整寫了一萬字,和以前一樣,在末尾加上幾個字,無非是“愛你”“想你”“你真好看”之類的專門說給夏以桐的化,弄完這一切,她將word傳到郵箱,定時早上八點,發(fā)到夏以桐郵箱里。 一方面是給夏以桐提供捷徑,一方面也算是另類的交流感情,陸飲冰非常佩服自己能夠想到這個法子,唇角不自覺地?fù)P了起來。站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回房睡覺,沒有歌聲、不需要安眠藥的夜晚讓人無比的舒適,一覺睡到中午十二點。 醒來把手機飛行模式關(guān)掉,微信里便井噴似的進來消息,先點開夏以桐的“早安”,再就是薛瑤的,還有《養(yǎng)母》的編劇,一整屏幕的小數(shù)字。最多的是有個人右上角頭像標(biāo)了“17”,比編劇的“10”還要多,敢這么發(fā)消息的一般不是和她有重要事商議的好友就是家里的姊妹,是柳橙。 陸飲冰往上劃拉了老半天,剛看第一條就精神了,從被子里坐了起來。 柳橙——【梁表姐和那個她不得不說的故事。】 不愧是第四百八十代錦衣衛(wèi),這才過去三個星期,就把事情弄了個囫圇大概,據(jù)柳橙說,梁舒窈有個追求者,姓駱,真名不清楚,都叫小駱。這追求者在英國念書,今年剛畢業(yè),聽說在國內(nèi)的時候就對梁舒窈一見鐘情,從此展開了瘋狂的追人模式,死纏爛打。俗話說好女怕纏郎,梁舒窈見到她就躲著走,好在對方還有學(xué)業(yè)在身,沒有那么難纏。 都做過什么事呢?陸飲冰忍不住嘖了兩聲,還以為脫光了鉆人家被子色誘這種事只有小說里能見到,沒想到現(xiàn)實也有,還不止一次,被梁舒窈連人帶衣服從門里扔出去了,怕她出意外又悄悄跟出去,就她這嘴硬心軟的性子,該女子才沒有徹底死心。陸飲冰猜測這可能是梁舒窈不小心說漏嘴的,被柳橙添油加醋過,順便添枝加葉,合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該名女子畢業(yè)了也不回國,跟著梁舒窈跑,什么裝病啊嚎哭啊苦rou計啊無所不用其極,不知道進行到哪一步了,反正梁舒窈被纏著呢,在國外雞飛狗跳、苦不堪言。 最后柳橙說:【我感覺聽語氣不像是苦不堪言,有點樂在其中,我下個月親自去國外看看。】 聽完了柳橙的匯報,陸飲冰決定找個時間去問一下她,雖說她們關(guān)系尷尬,但是這種事情她認(rèn)為還是有必要確認(rèn)一下梁舒窈的想法,等柳橙去國外之后吧。 她做過簡單的洗漱,素面朝天地去車庫開車。 離精神病院的體驗生活只剩下一個月了,當(dāng)日子以倒計時開始計算的時候,便會覺得格外的短暫,窗前的太陽升了又落,不知不覺就到了一打頭的數(shù)字。 二號床的小女孩畫畫很有天分,也許就是上帝在給她關(guān)上一扇門的時候同時會打開一扇窗,她幻覺里的世界可以借由畫筆畫出來,醫(yī)生通過看她的畫進行合適的心理輔導(dǎo)。畫畫的時候都是陸飲冰帶著她,眼角余光注意著三號床,三號床有時候會往他們這邊看,鑒于她曾經(jīng)有過自殺行為,陸飲冰不太敢把筆這種兇器給她,萬一她晚上清醒了用筆自殺呢? 只是有一次,陸飲冰嘗試著問了一句:“你也想畫畫嗎?” 回應(yīng)她的是一陣刺耳的尖叫,病房里其他病人都被驚動了,她用手去捂小女孩耳朵,小女孩打開她手,再次對她露出久違的陰冷笑容,一個沒好還帶壞一個,陸飲冰再也不敢主動找她交流了。 沒辦法交流。 因為臨近出院,她對這里的幾個人還是很牽掛的,醫(yī)生直搖頭,說三號床的病癥非常頑固,整個人都抗拒和外界交流,治好的可能性不大,這輩子估計都要待在醫(yī)院里了。小女孩情況最好,而且年紀(jì)小,有個半年,藥物治療加上心理治療,痊愈的可能性非常大。妄想自己是蘑菇的患者病情反復(fù),醫(yī)生說需要繼續(xù)觀察。 “以前那個住在五號床的老奶奶呢,被帶走了的。”陸飲冰一直記得她當(dāng)日的樣子。 醫(yī)生嘆了口氣,說:“過世了?!?/br> “是……”陸飲冰用眼神表示詢問。 “壽終正寢?!贬t(yī)生說,“家人把她接回去了,應(yīng)該已經(jīng)下葬了。” 陸飲冰唏噓:“算喜喪嗎?” 醫(yī)生說:“算的,比較幸運了?!?/br> 陸飲冰出了醫(yī)生辦公室,回房間和小女孩道別,她問護士能不能給小女孩申請筆和紙,護士同意了,于是小女孩用了一天時間給她涂了一張頭戴冠冕、玄袍佩劍的圖,陸飲冰睜圓眼睛,看著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小女孩仰著小臉,頰邊有一個小小梨渦,眼里亮晶晶的,小手去握她的手,軟綿得像糖。她用很輕的聲音說:“我見過你,我喜歡你?!?/br> 陸飲冰啞然,她沒想到這個病區(qū),唯一一個認(rèn)出來她本來身份的,居然是這個小女孩。 四月初,陸飲冰最后一次將車駛離了這個地方,再也沒有回來。 第233章 陸飲冰沒去《梅七》劇組探班,徑直改道去了某取景地,也是《養(yǎng)母》劇組的主要拍攝地,位于東北某小城,那是一個在上世紀(jì)五六十年代輝煌過的城市,隨著工業(yè)結(jié)構(gòu)的調(diào)整幾乎在一夜之間,迅速地破敗下來。 飛抵省會,陸飲冰已經(jīng)提前入鄉(xiāng)隨俗地把一身時髦裝束換下來,穿上這里勞動婦女穿得最普通的那種夾襖,和闊腿褲?其實就是一般的灰麻褲子,她穿上去松垮垮的,褲腿兒都晃蕩,苦中作樂地說成闊腿褲。 為了避免人多眼雜地認(rèn)出來,她坐的火車軟臥,臉上也稍加化妝,一身窮酸樣弓著背進軟臥車廂的時候,乘務(wù)員雖然極力掩飾但是還是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后來自己找個借口可能是剛從城里探親完,城里孩子給買的車票。 火車一路顛簸,將陸飲冰從還算繁華的省會一步步帶向荒涼,扛著碩大的牛津袋,跟著出站的人群挨挨擠擠,時不時還能聽到一句帶著濃重本地口音的罵聲,她循著罵聲看過去,一個父親模樣的人一巴掌摜在了女兒的后腦勺上,女兒立刻往前趔趄了一下,低著頭一聲也沒吭,陸飲冰看見她眼底亮亮的東西閃了一下。 小城的出站口是沒有自動閘門的,連個工作人員都沒有,一堆人大部分還算有序地涌出了出站口,喧囂得幾乎要吵炸人腦仁的聲音迎面而來。 “住賓館嗎?” “是去xxx嗎?” “是去ooo嗎?” “打車嗎?一個人三十,還差兩位走了啊?!?/br> 陸飲冰扛著袋子遠離這個中心,看她的樣子也不像來旅游的,雖然這個小破地方她不知道有什么旅游的,估計追憶歷史和探險吧。 跟著缺胳膊少腿兒還“整過容”的指示牌,步行200米找到了汽車站,前玻璃上有個寫著紅字的牌兒,xxxx,就是汽車的始發(fā)點和終點站,陸飲冰走到前車門,司機在低頭摁手機。 陸飲冰:“師傅,這輛車經(jīng)過xx嗎?” 師傅沒抬頭:“過,上來吧,你近,三塊錢就夠,一會兒統(tǒng)一收錢。” “哎?!彼c了頭,問,“這袋子放哪兒啊?” 師傅瞇著眼瞧了一下,又低下去,說:“往里走往里走,放自個兒腳下?!?/br> 簡單粗暴。 陸飲冰又坐汽車到了導(dǎo)演給的地址附近,自個兒摸過去了,筒子樓,破落戶,她在散發(fā)著一種不知道是什么味兒的樓道里快跑了幾步上樓,掏鑰匙開門。 小姑娘居然比她到得還早,十二三歲,大眼睛、白皮膚,面生,不是哪個童星出身。 “你好,”陸飲冰伸出手,有點想笑,“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媽了?!?/br> 小姑娘比她還豁得出去,脆生生就叫上了:“媽?!?/br> 兩人相對而笑。 陸飲冰:“媽給你自我介紹一下,我姓陸,陸飲冰?!?/br> 小姑娘:“我給媽也自我介紹一下,我姓于,于恬,家里人都叫我恬恬?!?/br> 這算是當(dāng)上便宜媽了,兩人做了簡單自我介紹,一起坐在沙發(fā)上看劇本,商量著以后兩個月的相處模式,基本按照劇本上來,吵架這個對戲的時候再演。 陸飲冰牽起于恬的手:“走,媽帶你去菜市場買菜,你再看看你想吃什么,提前熟悉一下市價。” 夏以桐是12月開的機,原定的拍攝日期是四個半月,將近五月底殺青,但是拍攝進程在中途快了不少,最終提前了十天殺青,4月中旬,夏以桐的殺青戲也是全劇組的最后一場戲,正式宣告通過。 四個多月的全新體驗再次落下帷幕,這次殺青沒有上上次拍《破雪》時候的不舍,別人都在哭,她卻忍不住笑,新年一別,終于能和陸飲冰再見面了。 殺青宴上商幼璇和喬瞳都來了,還有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周一聞,周一聞來之前和秦翰林確認(rèn)好幾遍不會再收到刀片才同意的,夏以桐依舊提前離場,趕凌晨的航班去陸飲冰所在的小城。 在前往機場的保姆車上,夏以桐收到陸飲冰的微信——【今天我女兒吃了我做的炸排骨[微笑]】 夏以桐——【mama我也想吃[可憐]】 陸飲冰——【來啊來啊,來了我就做給你吃?!?/br> 夏以桐——【等我殺青的?!?/br> 陸飲冰——【你什么時候殺青,是不是26號?】 夏以桐——【是啊是啊。】 夏以桐為了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驚喜,從進組就開始準(zhǔn)備,提前打好了來影、秦翰林的招呼,如果陸飲冰問進度的話千萬不能透露給她,雖然現(xiàn)場也有其他她相熟的人,但是第一夏以桐不可能跟不知內(nèi)情的人說她要去探陸飲冰班,會落人口舌,第二依照她的判斷,陸飲冰也不會問其他人拍攝進度,她一向是能躺著就絕不坐著,能不交際就不交際。 所以當(dāng)她已經(jīng)坐上去機場的車時,陸飲冰還在東北小城炸排骨,等著十天后的相逢。夏以桐磨了磨后牙槽,非常嫉妒她的便宜女兒了。 沒錯,她現(xiàn)在要去和便宜女兒爭寵了。 陸飲冰——【我要睡了,這里晚上十點就沒幾戶人家還亮著燈,弄得現(xiàn)在我生物鐘一到十點就困得睜不開眼?!?/br> 夏以桐——【睡吧,晚安?!?/br> 陸飲冰——【晚安?!?/br> 夏以桐——【我還有場戲,拍完就回去睡覺了?!?/br> 裝得可以說是非常像了。 陸飲冰——【辛苦,給你揉揉肩膀?!?/br> 夏以桐——【好的,等我殺青,乖,快睡。】 陸飲冰沒回,估計是去睡了,夏以桐興奮了一路,演練明天陸飲冰開門她忽然出現(xiàn)在家門口的場景,轉(zhuǎn)念想想,飛機轉(zhuǎn)火車再打車,六個小時不一定到不了。管不了那么多了,那就換個時間忽然出現(xiàn),效果都差不多,只要能見到她。 直到上機她還是神采奕奕,為了明天有精神,她不得不強迫自己冷卻一下沸騰的情緒,躺在座椅上睡了一個小時。 她也換了身衣服,藕荷色連帽的帆布厚外套,藍色牛仔褲,白到發(fā)亮的新板鞋,素面朝天,卻更顯洗凈鉛華后的柔和動人,按照慣例戴上帽子和口罩,夏以桐踏上了去小城的火車。 她掐著表,在軟臥車廂里搖晃了一個多小時,隨著一聲鳴笛和車輪在鐵軌上摩擦出的剎車聲,越眾而出,嗖的一個箭步?jīng)_到了門口,背著軍綠色的帆布包,青春靚麗地第一個跳下了車,和上次來的陸飲冰簡直天壤之別。 夏以桐本來樣貌就顯小,這身打扮更像來探親的學(xué)生,而且還是大城市來的那種不差錢的學(xué)生,于是夏以桐耳旁簇?fù)碇穆曇粢脖纫话闳舜罅艘槐恫恢梗钠渲蟹直娉鲇杏玫男畔ⅰ?/br> “打車嗎?一個人四十,立馬就走。”外表憨厚的出租車司機說著這樣的話。 嚯,還挺會看人下碟,陸飲冰要是在這兒,能當(dāng)場跳起來打爆對方狗頭。 夏以桐有錢,也不是傻子,但她急于見陸飲冰顧不了那么多,問道:“你那兒還有幾個人?” 出租車司機先是一愣,說:“還有三個?!?/br> 夏以桐:“我給你二百,你拉我一個?!?/br> 司機眼底掠過一絲喜意,但是看到冤大頭,不想就這么放過了,想討價還價一番,夏以桐皺眉,她素來看不慣這樣的人,打算走人,這時口袋里的手機響了,是陸飲冰。 陸飲冰說:“你站那兒別動,跟人走了我跟你急?!?/br> 什么她就跟人走了?她還能跟誰走,下一刻她才對照著前半句話琢磨明白意思,陸飲冰在車站,還看到她了,這不可能吧? 她立馬踮腳四處望,有句話說,如果你真的愛一個人,即使她處于擁擠的人群中,你依舊能夠一眼辨別出對方的身影。 是真的。 夏以桐幾乎是一眼就捕捉到了,一道矯健的身影逆流而上,穿越人潮,不斷地向她跑過來,跑過來,越來越近,近得能看清對方鼻翼上的汗珠,連奔跑時唇邊哈出的白汽都那么好看。 她整個人都呆住了,處于一種重逢的狂喜和意外的震驚中,她明明沒有告訴她過來了的,為什么陸飲冰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直到陸飲冰一巴掌扇她……手臂上,這一下扇得嚴(yán)嚴(yán)實實,夏以桐回過神來:“陸,不,你怎么——” 陸飲冰摟過她肩膀就走,打算宰人的出租車司機在身后叫:“兩個人二百塊錢,給您打折!” 陸飲冰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