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一笑了笑，問道：“還有煙嗎，給我一支。”

    我從兜里掏出了香煙，遞給她之后，給她點燃，沒有言語，靜靜地陪著她，這應(yīng)該是她最需要的東西，她很堅強，這沒有錯，可再怎么堅強，前提她都是個人...人，就會感到疲憊，尤其是這種時候，煎熬與折磨無法與人提及的時候。

    “奇怪，今天你怎么沒有勸我？”林佳一很熟稔的吸了一口煙，笑道。

    “為什么要勸？”我反問了一句，說：“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總歸會有那么幾天不自在，吸煙恰恰就是一種很好的排解方式，犧牲下身體又算得了什么？有舍，才會有得，不是嗎？”

    “真不知道你這些歪理邪說是跟誰學的。”

    “自己悟的唄，夜里習慣了失眠，失眠......就總會瞎想，這不，還真讓我琢磨出這么一套子歪理?！?/br>
    “一會兒你回家吧，如果這邊有消息了我再告訴你?！?/br>
    林佳一很平靜，平靜的很詭異，一個親近的人要離開自己，正常情況下來說，是很悲傷的吧？可她為什么沒有表現(xiàn)出來？

    這樣的她，難免讓人擔心，我很怕，怕項小安走了之后，她的突然崩潰......

    “我跟你在這兒吧，多個人多個照應(yīng)?！?/br>
    “沒事兒的，不用擔心...我習慣了?！绷旨岩恍α诵Γ锌溃骸皬臎]想過，這種時候是你在身邊陪著?！?/br>
    “我也沒想過，當初擺渡的小雌虎，會經(jīng)歷這些東西?！?/br>
    “世事無常，不是嗎？”

    “是啊，世事無常?！蔽覈@了一口氣，眼見夜幕降臨，問道：“晚上想吃些什么，我去買?！?/br>
    “什么都不想吃，如果你能找到營業(yè)的餐館的話，就自己吃一點吧。”

    “小安已經(jīng)...已經(jīng)這樣了，你要是再病倒了......”

    “我要是病倒了，跟他一起離開也不錯。”林佳一捻滅香煙，將窗子打開一個縫隙，扔了下去，關(guān)上窗戶后，她回過了身，看見一臉不解的我，笑著說：“我晚上本來就不吃東西的...我才不要跟那個傻瓜一起離開，我要活著，好好的活著，帶著他的希望活下去，安啦?！?/br>
    她灑脫的擺手，醫(yī)院走廊的燈光打在了她身上，就像是為她鍍上了一層潔白的鎧甲。

    這座城市的每個女孩兒，都有兩個靈魂，一個靈魂穿鎧甲，在白天用來跟人廝殺，一個靈魂裹棉花，在深夜里像個嬰兒哭......而林佳一，只有一個靈魂，倔強的讓人心疼，面對著世人所能面對的一切，苦了，累了...就把那些隱藏在整齊潔白的牙齒后面，對每個人都笑，她什么都缺，唯獨不缺重頭再來的勇氣。

    ......

    我在醫(yī)院旁邊游蕩，想找一家還在開著的飯館，吃上一口飯，忙活了一天，又是飛機又是坐車，現(xiàn)在我的腸胃急需食物來慰藉。

    造化弄人這話一點都不假，上午我還在糾纏佟雪，找她要一個真相，傍晚就回到了北京...趕來送朋友最后一程。我在想，如果那個時刻來臨的時候，我會做些什么：滿是不舍的說再見？哪怕再也見不到面？還是足夠安靜地陪在林佳一身邊，跟著項小安的那幾個朋友，送走他，還是其他什么？

    想著想著，我就慌了，心慌。

    在醫(yī)院的街道旁，我終于找到了一家小飯館，很難想象，在這大年節(jié)，還有一家店開著。

    “老板，來一碗小餛飩?！边M了屋子，坐好之后，沒待人來招待，直接告訴了他我吃什么。

    老板看起來是個跟我父親同齡的中年人，他聞聲而來，笑著問道：“嚯，累壞了吧，大過年的，有家人住院了？”

    “......一朋友?！?/br>
    “哎，不嚴重吧？”

    “小感冒?！?/br>
    “那就好，那就好...”老板并沒有立刻給我做飯的意思，反倒是跟我聊了起來，“剛才進來一年輕人，吃了口飯，那哭的喲......問他怎么了，他什么都不說，應(yīng)該家人病的很嚴重吧?！?/br>
    “叔...我餓了，先給我口飯吃，成嗎？”

    我沒時間聽他的感慨，更不想聽到任何悲傷的消息，因為我還沒能經(jīng)歷過去。

    “嗨，你看看我，倒是把正事兒忘了。”

    “不礙事的?！?/br>
    老板忙碌之后，我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看著外面的醫(yī)院......這個建筑見證了生離死別，這世間所有人都要經(jīng)歷的事情，如果它有情感，也該會麻木了吧？

    就像這家店的老板一樣，最多跟外人感慨感慨，把別人的磨難，當做故事，講給食客聽。

    真他媽cao蛋。

    重重地吸掉了大半支，老板這時候也把餛飩端了上來，“桌子上有調(diào)味品，自己調(diào)下就好。”

    “謝謝?！?/br>
    ......

    我本想著給林佳一帶一點餛飩回去，可她說過晚上不吃東西，我也只好作罷，走在回醫(yī)院的路上，許是錯覺，突兀的發(fā)現(xiàn)天空有些陰沉...

    “夜幕，本就是如此的吧？”

    “呼......”

    一陣風過，我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回到病房，我發(fā)現(xiàn)這兒多了不少人，有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護士，有一對中年夫婦，還有三個年輕人...他們跟林佳一一起圍著項小安。

    “怎么了？”

    見到這一幕，我直接沖到人群里，向林佳一問道。

    她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

    他還是沒能挺過今天嗎？

    帶著這個疑問，我又看向了項小安，發(fā)現(xiàn)他正坐在病床上，臉上帶著笑，原本身上插著的那些醫(yī)用設(shè)備都被拿了下去，一把吉他被他橫抱在懷里，仿佛瞬間康復了一般。

    見我回來，他笑著點了點頭，輕輕地撩動了一下琴弦......

    “爸，媽，哥...”他輕輕呼喚了一聲，“還有佳一，陳哥，林子，小銳...謝謝，謝謝你們能來送我?！?/br>
    “自己身體什么情況，沒人比我更清楚，我...我挺不過去了，哥，以后爸媽就拜托你照顧了，原諒我這個任性的弟弟?！?/br>
    中年夫婦旁邊的那個青年重重地點了點頭，右手握成了拳頭，擋在嘴邊，不想讓自己哭出聲音。

    “佳一，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我就你這么一個...嗯......這么一個異性朋友，希望你過的好一些，別什么事兒都犯軸，遇事習慣忍耐也就過去了?！?/br>
    “呵...我知道。”

    林佳一應(yīng)了一聲，扭過了頭。

    “陳哥，幫我照應(yīng)著她點，行嗎？”項小安又看向了我，問道。

    “放心吧，兄弟?！?/br>
    “這就好，這就好。”

    項小安最后看向了自己的父母，什么話都沒說，眼角的淚水，說明他并沒有如同自己表現(xiàn)的這么豁達。

    他彈起一首說不出情緒的曲子，帶著點沙啞，開始吟唱：

    “離別就在...破曉前...淺淺思念...別成執(zhí)念...身影...已漸行漸遠......帶著回憶散在眼前...”

    “天涯...望不斷思念...就把所有...留待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