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里很整潔。

    這是張瑤昨天來時留下的痕跡。

    屋子里也很空，除我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有生命跡象的生物了，我卻沒有感到孤獨，這是今天她給我?guī)淼臇|西。

    愛情，不外乎如此。

    看場電影，一次約會，一杯不加糖的深海。

    如果，黃昏的時候沒有遇見她，于我而言，這將是無比美好的一天。

    倒在床上，我拿出手機刷起了朋友圈，等著張瑤的晚安，也等待自己入眠......朋友圈里的朋友們，過的很讓人羨慕，他們或是記錄今天的旅行，或是屏蔽領(lǐng)導(dǎo)之后，吐槽著領(lǐng)導(dǎo)在白天做過什么奇葩的決定，我會有選擇的點贊，比方說杜城終于找到了兩個志同道合的朋友，組建了一個樂隊。

    比方說孟陽，就算在周六，都忙著奔波于律所與當(dāng)事人之間；再比方說老王，他在朋友圈里放了一張王雨萱的照片，那是一個圖書館里的午后，他在上面配字解釋；“閨女學(xué)習(xí)辛苦?！?/br>
    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圈，那么我呢？

    我是不是應(yīng)該發(fā)一張她的照片，然后說上一句，嘿，我的北京姑娘。

    猶豫中，我還是放棄了，因為我的朋友圈里有父母，他們依然被我無恥的欺騙著，還有博瑞的那些人，我不想在這個時候給張瑤平添流言蜚語。

    嘆了口氣，我準備給張瑤發(fā)條微信，問問她什么時候準備睡覺。

    可就在這時，一條嶄新的朋友圈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這條朋友圈來自于佟雪。

    我們曾經(jīng)是刪了對方的，可在后來的合作里，又加回了好友，如果她不發(fā)這條朋友圈，我都要淡忘了自己還有她的微信。

    她分享了一首歌，李抽風(fēng)的《柳枝與橙的甜蜜》。

    不知道帶著怎樣的情緒，我點擊播放了這首歌，前奏是一段念白，歌手用微微沙啞的聲音，吟唱著；

    “為何要升起船帆，用沉默的方式，淺色、粉紅、灰褐，讓浪一層一層襲來，打在我模糊了春秋的視線里，夜和銀色的月光深了，你看見了嗎？”

    “如果火還在燃燒，你還會低著頭，任黑色的波浪，掩飾你閃躲的目光？那么我呢？灰色的影子，燃盡的莊園，會讓你想到要回一回頭嗎？”

    念白至此，開始停止。

    我卻不敢再往下聽下去......

    可我又忘了，我沒有將它停止。

    “夕陽里的椰林，轉(zhuǎn)眼瞧，不見蹤影......余光該，暫住何處，尋覓中，生起，孤獨......”

    歌手的聲音有點平淡，可她那種孤獨而悲傷的情緒是隱藏不住的。

    ......

    佟雪為什么分享這首歌？

    因為她很孤獨，也因為她想起了我，在這夜里，讓她逃出深海的男人......

    我是有理由這樣想的，那是我們來到北京的第二年，兩個人趁著年假，去了海南那邊的一個漁村，夕陽下，我將她擁在懷中，跟她說，如果有天我們有錢了，或者厭倦大城市的生活了，我們就來這兒定居，弄一艘漁船，我出海打漁，你在家里做好飯等我......

    她好像想起了我的這個承諾。

    我顫抖著手，關(guān)掉了音樂，然后把手機丟在床邊。

    它讓我感到害怕，因著它正在讓我面對過去的拷問。

    我還是沒能忘記過去，不然，我不會聽到一首歌就想起那段過往，當(dāng)初的我也是這樣的吧？以為自己拿起了，就沒有再將它放下的理由。

    而今.....

    這一切真他媽可笑。

    我笑了，心里很苦澀。

    手機也在這個時候響起一聲提示音，我朝它看去，屏幕上顯示著，張瑤新給我發(fā)來的一條微信，“今天的約會很好，晚安?！?/br>
    我沒敢去拿，更不敢去給她回復(fù)一條信息。

    因為此刻的我，心里在想著別的女人。

    我閉上了眼，喃喃自語：“就當(dāng)我睡著了吧?！?/br>
    然后再度躺在了床上。

    ......

    可手機，亦或是隔著網(wǎng)絡(luò)那邊的人，并沒有想要放過我的心思。

    它嗡嗡作響。

    聲音極其刺耳。

    我懊惱的從床上坐起，拿過手機，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卻讓我的整顆心臟都不住地顫抖。

    佟雪。

    有名有姓，不再是昵稱的佟雪。

    我沒敢第一時間接聽，我告訴自己：“陳默，你睡著了，什么都沒看到，什么也都沒有聽到。”

    終于，冗長的震動聲停止了，我開始大口的喘著粗氣，就像溺水剛剛被人救上岸的行人一般。

    我慌亂的拿起手機，準備將它關(guān)掉，因為了解那個女人，她一定還會再打給我！

    只是，它又響了起來。

    就像我了解她一樣，她也很了解我。

    自嘲一笑，我終是滑動接聽，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沒有情緒，問道：“喂，怎么了？”

    “陳默，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嗎？”

    佟雪的聲音有些沙啞，就像唱那首歌的歌手一樣的沙啞，離開深海的時候她還沒有這樣，可現(xiàn)在，又為什么會變成了這樣的呢？

    “那天我就給了你答案......只是你說我不冷靜?！?/br>
    強忍著，我給了她答復(fù)。

    心中的刺痛，只有我自己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br>
    佟雪笑了，笑的有些瘋狂，也有些聲嘶力竭，她說：“陳默，你他媽就是個混蛋，一個道貌岸然又極其無恥的混蛋?！?/br>
    “嗯......對，我就是個混蛋?！?/br>
    我依舊保持著淡然，心中所有的悲痛都被自己掩藏，佟雪是個好女人，即使有些事情牽扯到了她，我也認為她是個好女人。

    在不久前，她已經(jīng)被我傷害了，我不能再傷害的更深，所以，果斷一些，是我對她最好的成全。

    “你為什么變了呢？變得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陳默了?！?/br>
    “所有人都會變，你不也是嗎？”

    “我后悔了，真的，真的后悔了......你就不能......”

    “小雪，我現(xiàn)在有愛的人?！?/br>
    “那我呢？”

    她嘶吼著，用失去了最本真的聲音質(zhì)問我，“那我算什么？”

    “你也是我的愛人，不過，那是曾經(jīng)了而已?！?/br>
    真正的愛，或者喜歡，做不到糾纏不休，因為尊嚴不允許。

    此時的佟雪，將所有的尊嚴都拋卻了，她是那么的無助，那么的歇斯底里，因為我這樣的男人，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