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何文富滿腦子都是銀子的事兒,加上又睡了一天,也不知道顧沂那邊事兒成不成,萬一已經(jīng)湊上了銀子,恐怕就該記恨上他了。 心里暗自還有幾分期待,說不定老東西早早就把銀子往那邊送了去呢? 也不對,昨兒個他可沒透顧沂的底兒,會不會是喝多了不小心給說漏了? 他想了一圈又要吐,剛才吐了的還沒收拾干凈,整個屋子里都彌漫著一股酸臭味,何老太用帕子捂了下鼻子,也有些坐不住了,拍拍兒子的胳膊,站起來要出去喊人進來收拾,還沒走到簾子下頭,外頭風(fēng)風(fēng)火火闖進來進來一群人,差點沒和她迎面撞上。 何老太見這陣仗,心里頭的火猛地一下竄得老高,揪著跟前離得近的一丫鬟的小辮子:“都是死人么!喊了這么半天,也沒見個人出個氣!一個個挺尸的,這會兒子又全來了!” 那丫鬟齜牙咧嘴地杵著脖子,硬是忍著痛把頭發(fā)給扯了回來,何老太不是前些日子種田的老太太了,走兩步都要喘,被伺候的整個人胖了一圈,追上去,結(jié)果那丫鬟貓腰一躲,她眼睛又花,一時就認(rèn)不出誰是誰了。 何文富一聲:“娘!”才把何老太又喊回來,往后一看,那些平日里伺候她的底下人,一個個臉色黑得跟夜叉似的,一窩蜂鉆進來,然后在屋子里四周散開,開始搬屋里的東西。 何老太喘著粗氣走過去攔人,挑了個臉嫩的小丫鬟,一巴掌要扇過去,丫鬟輕輕巧巧地一閃,就避了過去,笑嘻嘻地回嘴道:“做了幾天主子太太,倒真把自己當(dāng)回事兒了?!?/br> 邊說,邊把櫥柜上的掐腰長頸的白玉瓷瓶抱下來,輕手輕腳地?fù)г趹牙铩?/br> 何老太追上去用拐杖打她:“反了天嘿!賤丫頭,回頭告訴你娘老子,看他們不把你活剝一層皮!” 小丫鬟捂著嘴輕輕笑了一聲,不理會她,只跟旁邊同行的一個丫鬟說笑,滿屋子下人沒一個聽何老太的,兩個小廝眼尖兒看見何文富腦袋底下枕著個玉枕,二話不說,一腳把一灘爛泥似的何文富踹開,再小心翼翼把枕頭給抽回來。 “千萬點清楚了,回頭都是要拿去庫房點算的,少了什么,全從你們的例銀里扣?!币粋€拿事的穿著深青色長褂的管家站在門口簾子底下。 何老太被這場面唬得說不出話,何文富也沒了平日里的狠勁,說到底,他們還真沒這群奴才的身契,反倒是大姜氏硬氣起來,上去堵住門不讓人再往里進,跟那個管家理論:“你是哪里來的人,要是再不走,我可要報官了。” 旁邊一個丫鬟拉拉大姜氏:“好奶奶,你是個好人,何苦跟著他們受這份腌臜氣呢?!?/br> 何老太一聽這個就老不大樂意了,這不是攛掇著她媳婦嗎,看到媳婦那模樣,心里頓時又有了底氣,上去一把拽開大姜氏,惡聲惡氣道:“你就這么想男人,瞧見個爺兒們就不要臉地往上貼?” 剛才出聲綁大姜氏的那個丫鬟氣不過,還想出聲腔,被旁邊一個給按了回去,低聲罵道:“她是個什么東西?什么時候輪到你出來幫人出頭了?”后面還有一句,大姜氏隱約聽見個什么“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賤骨頭” 她的心好像被一雙大手給抓住了,狠狠地揉,把里頭僅存的那點,能讓她疼痛,讓她覺得她還活著的血液給來。 她早就是個死人了。 這條路是她選的,她沒有資格后悔。 她轉(zhuǎn)過身,揚手朝剛才那個丫鬟臉上啪啪兩巴掌:“不要臉的!”她一定是瞧上了相公,或者早就爬上了他的床,才會對她說這樣的話,故意挑撥她的婆媳關(guān)系。 大姜氏后背濕透了,心里一陣后怕,差點差點就著了她的道兒了! 眨眼的功夫屋子里的東西被搬得個精光,何文富也回過神了,揉著腦門跳下床穿衣穿褲,何老太看他穿得艱難,踹了一腳媳婦:“沒長眼的憨貨!” 兩人慌手慌腳地給家里唯一的男主人穿上衣褲,然后站在他身后讓他給做主,何文富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才背著手裝模作樣地走到房門口,清了清嗓子,朝對面一個還沒走的小廝揮了揮手,示意他過來回話。 誰知道那小廝下巴一揚,遠遠呸了一口掉頭就走。 何文富心里莫名地心虛,何老太還沒明白過來,她覺得屋子里的東西早就是她的了,這些下人就是當(dāng)做牲口使喚的,哪有自己養(yǎng)的驢突然不肯拉磨了還要的事兒? 硬的不行,她沒力氣打人了,兒子有啊,老太太一擤鼻子,綠瑩瑩的鼻涕和眼淚一下就淌了出來:“我的兒啊,你娘被糟踐成什么樣了!” 何文富心里知道,八成是顧沂為那三百兩銀子的事兒不高興了,要把這屋子給收回去了。 這時候,他才明白他從來都不是什么爺,什么主子,平日里在大街上,碰見這些個大戶人家的奴才,上去巴結(jié)都沒他的份兒。 俗話說,小鬼難纏,得罪了顧沂不要緊,得罪了這幫人才是找死! 他渾身的毛都立了起來,垂著腦袋看著白森森的地板磚,何老太還在后頭哭:“我的兒啊,你快,快去教訓(xùn)他們,真是反了天了,把他們?nèi)冀o賣了,賣到勾欄女去當(dāng)!” 何文富不敢找那些爺兒們jiejie的茬,轉(zhuǎn)身往大姜氏臉上呼了幾個耳刮子:“臭婆娘,養(yǎng)著你吃干飯用的?瞧著咱娘受了委屈,一個屁都不敢放?!” 大姜氏又白挨了一頓打,這回不止何文富,母子倆心照不宣,氣都撒在她身上,之前在屋里伺候的下人沒一個過來勸,反而是領(lǐng)著人來搬家伙的管家看不過眼,上前攔了下:“再打下去就鬧出人命了?!?/br> 何老太呸他一眼:“打死埋你祖墳底下?咸吃蘿卜淡cao心,關(guān)你啥事兒!” 管家是真為大姜氏捏把汗,萬一打死人,他倆把屎盆子扣他頭上,到時候反咬他一口,能有什么招兒? 是他們動手打死的人,可要說如果不是他帶人來搬東西,能鬧出人命來? 可不能惹上人命官司,可他又不想上去幫手,就這么提心吊膽地看著何文富捶西瓜似的砸著大姜氏。 沒一會兒他腮幫子都讓牙給咬得酸了,他也是娶了媳婦,兒子也娶了媳婦的人兒了,就不見過這么糟踐媳婦的。 這時,外頭有人傳話說顧大爺來了,管家松了一大口氣,總算功成身退。 抹了把額角的汗,躬著身迎顧沂進門,顧沂腿腳不利索,走路慢,多走一會兒,里頭人就多挨一會兒,隔著一道門管家都能聽見里頭砸拳頭的聲音。 顧沂用眼神問他怎么回事兒,管家用袖子擦汗,口齒不清地描繪了個大概。 顧沂微微一笑點頭表示知道了,管家上前攙著他:“爺您當(dāng)心腳下?!逼鋵嵤窍胱屗呖禳c。 里頭何文富早就豎著耳朵聽見了,沒等顧沂開腔,他就躥了出來,苦哈哈道:“顧哥,活佛菩薩,你這是要我的命啊!” 顧沂走路腳都打晃,何文富一抬頭,看見他臉色蒼白,雙眼烏青,奇怪道:“這是怎么了?” 顧沂長嘆一聲,跺著腳道:“不是我要為難兄弟你,實在是沒法子了?。 ?/br> 何文富腦子里一堆問號,他以為顧沂是因為那幾百兩銀子的事兒記恨他,才要把房子收回去,這么一看,倒像真有難處??? 第六十二章回來了 考慮到何文富的理解能力,顧沂長話短說,說是之前那筆大買賣,就因為差了幾百兩的尾數(shù),最后沒談成,而且和違約倒欠了人一筆錢。 究竟多少錢,何文富是沒記清楚,就是聽完之后腦袋嗡一下,眼前一白,什么都不知道了。 顧沂趕緊扳著他的肩膀,來回晃了幾下:“老何,老何!” 管家照著他的臉潑了一碗茶,何文富臉抽搐一下,眼珠子翻動,魂才歸位,一清醒了就擺手要和顧沂劃清界限:“這事兒可全是兄弟你沒看清人啊,怕是碰上騙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