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顧沂心里冷笑,臉上哀痛地雞啄米似的點著頭,又拍著:“這不沒辦法,只剩下賣房子了么!好在屋子里還有不少古董玩物,典當出去,應該能值不少銀子。” 何文富心虛了,搓著手,坐不住了,底下長了刺似的挪來挪去,顧沂接過管家遞上來的熱茶,一面吹著上頭的浮沫,一面用眼睛從茶盞底下打量何文富的模樣。 屋子里但凡值錢的玉器、字畫、石雕能賣的不能賣的早就被何文富搬了個空,要不是顧沂時不時過來坐坐,就連堂屋里的椅子案幾也能讓他搬走賣了。 估摸著火候差不多到了,顧沂輕輕點了下頭,管家出來道:“他們也該忙活得差不多了,奴才這就去把賬本來過來,您給對對數?” 顧沂繞著屋子看一圈,看到何文富身上,他整個人往下矮了一截,眼珠子都快長在地上了。 顧沂道:“也行,明明白白地對完,也省的到時候你們偷偷順走了什么,反而侮了何兄弟的好名聲?!?/br> 管家把賬本遞了過來,顧沂正要翻,何文富繃不住跪地上了,膝行到顧沂的跟前,自賞了兩個耳刮子,顧沂故作驚訝道:“老何你這是干什么?”跳坐起來:“可不敢受你這樣的禮!” 何文富哭得滿臉涕淚,埋著腦袋說:“前些日子緊著用錢,我狼心狗肺,就把兄弟你你的東西給拿出去當了” 顧沂痛惜道:“缺銀子你怎么不跟我說呢!” 何文富捶腦袋,顧沂捶胸頓足:“這可如何是好唉!” 何文富都要給他磕頭了:“好哥哥,我別的沒有,你只管跟那個老板說,銀子是拿不出了,賤命有一條!” 顧沂扶著他,強行讓他站起來:“這事兒跟你沒干系。要命,也是拿我的命!” 何文富一抹淚,臉上表情突然一狠:“這事兒也輪不上你去擔!” 顧沂忙問此話怎講? 何文富惡聲惡氣道:“要不是那老不死的東西誆我喝酒,不肯借我銀子,咱們又怎么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顧沂沒接話,何文富把兩只胳膊上的袖子擼起來,喘著粗氣道:“咱們是沒銀子,可那老不死的錢多著呢!” “就算要抵命,也該拿他的命去抵!” 之后,顧沂就只顧端著茶,一句話都沒再說了。 這邊,李福氣遞了個讓姜家一家老小當場摔杯子的“好消息”——三爺回來了! 姜如意才收到錢昱的信,說這幾天就能到金陵,她還沒來得及激動呢,人就到眼前了。 黃丫比她還高興,咬牙切齒道:“可總算有人給咱家姑娘撐腰了!” 錢昱是先去衙門會見了一下縣太爺,本來打算直接去姜家的,軍營還是在三十里外的郊區(qū)扎營,馮玉春留下,他帶了幾個隨從簡衣便行,進到衙門的時候,孫知縣看到他當場就飆淚了。 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不比錢昱的大部隊,孫知縣是真的單槍匹馬來的,因為不知兇險,所以媳婦兒子全都留在了京里,就算他真有個好歹,孫家也算是后繼有人了。 剛來的時候,語言是孫知縣的第一大障礙,作為土生土長的京城郊縣人士,如今他的口音已經被成功帶偏。 錢昱詫異地問他祖籍何處,莫非家鄉(xiāng)就在附近? 孫知縣摸一把辛酸淚,差點就撲到錢昱的懷里痛哭了。 錢昱笑道:“這又何嘗不是你的福氣?” 孫知縣激動了一把之后就回過神了,他是今年剛剛剛上的庶吉士,按照他朝中所拜的先生來說,最好的出路就是被安排去翰林院修書,修個幾年磨一磨戾氣再看。 可要是外放出來,最多三年,做出政績往京里升,一定就是正五品以上的官職。 想到這里,他的心都快從喉嚨里跳出來了。 放在平日,他得熬多少年,才有資格見到這位三皇子。 他突然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位爺的身份地位,兩眼猛地一黑,幾乎是趴在地上:“臣該死,唐突三爺——” 錢昱看他這樣是真嚇破了膽,笑道:“季成真性情,無礙?!?/br> 孫知縣又要哭了,三爺竟然知道他的字!看來是在京中就對他有所關注了! 錢昱表示你想多了,我只是接到了你受任金陵知縣的文書而已。 孫知縣一張臉漲得通紅,哆嗦著身子半天吐不出一個字,拘著腦袋筒著手,哪里還敢再去和錢昱寒暄。 錢昱倒沒什么,笑了聲就算,坐下喝過他奉上的茶,粗略過問了一下這幾日金陵的事務,放下茶起身就要走,孫知縣慌手慌腳追在后頭:“三爺可要用口薄飯?” 錢昱擺手:“不必?!比艘呀洺隽宋葑樱瑢O知縣拱手作揖,一直送到大門口,北風烈烈,他后背心都被汗給浸,還要往街上送,張鄂站住腳步抬手攔住他:“大人真性情,就送到這兒吧。” 孫知縣一臉闖了大禍的模樣,張鄂心里罵:這會兒又裝孫子了!你倒是會表忠心了,連累我站這兒跟你吹冷風。 孫知縣巋然不動,張鄂臉上還掛著笑,心里罵龜孫,要真能跪個一天,爺算你本事! 等張鄂也去了,孫知縣還是原地跪著,目送著錢昱等人又走了一里遠,匍匐下去磕了幾個頭,才顫巍巍地爬起來。 錢昱見張鄂呼哧呼哧跑上來,看了他一眼,腳步不停,道:“你們倒相熟?” 張鄂一身冷汗,白沾了一身腥,心說那孫子自己拍馬屁就是,倒還連累了自己!這種結黨拉幫的事兒,越解釋越心虛,他被三爺看一眼,整個人就成透明的了,腦門上豆大的汗珠往外冒。 等到了姜家的時候,雖然事先得了消息,還是把姜家一家老小給嚇了個夠嗆。 姜元跌跌撞撞地迎出來,傘也顧不上打,帽子上全是的雪珠子,肩膀、衣領全都淋,也不管地上濕漉漉的又是雪又是水,噗通跪下就磕頭:“草民姜元,給三爺請安。” 把人請進了堂屋,姜元都還沒能看清楚這位爺的模樣,心說到底是北方的爺兒們啊,連個子都比尋常人高,這一眼都看不清臉長啥樣。 錢昱端著茶坐在上手主座上,聽姜元匯報姜如意的事情,不時嗯一聲,表示他還在聽。 屋子里,姜如意一顆心砰砰地跳,把胭脂粉撲全都拿了出來,鋪滿了衣服不知道要穿哪件,紀氏先過來一句話把她喊醒:“還真把自己當成人小老婆了,打扮成這樣就撲上去?” 姜如意臉一燒,坐回椅子上絞手指頭,紀氏看她還是這樣,心就選在半空中,就這幅樣子,怎么放心讓她自己嫁到京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