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不,不在那里。丹藥司、煉器司、符箓司、織造司都自有峰頭,并不和勤務司、籍簿司那幾家擠在一處。符箓司在青巖峰上。對了,我昨天還想著這個來著……”徐壽擱下船櫓,取出一片玉簡,灌入靈力,往楊五額頭輕輕一拍。 楊五的腦海里便出現(xiàn)了一副地圖,說是地圖,更像是簡筆水墨畫。一個小小三角,便代表一座峰頭。圖中最中間的那座最大,周圍有大大小小幾十個峰頭圍繞著。每座峰頭上面都有文字,只是楊五統(tǒng)統(tǒng)都不認識。在一堆山峰名稱中間,也是她眼力好,竟能找出“煉陽”兩個字來。 沒一會兒,那圖畫就消失了。玉簡這種東西,并不能把信息刻錄進人的腦海里抹消不掉,以楊五的理解,它更類似于在大腦中直接播放的視頻畫面。要想記住,依然需要靠人腦自己的記憶力。 “這是咱們長天宗的概略圖,入門時人手一份直接發(fā)下來的,上次我便忘了替你要一份。看到了吧,青巖峰就在觀壁峰的西邊……” “徐兄……” “嗯?” “……我不認識字?!?/br> “……咦?”徐壽訝然,“楊姬不識字嗎?我上次見楊姬觀望籍簿司的牌匾,不像不識字的樣子?!?/br> “不是不識字,只是不認識這里的字。”楊五解釋道。 “原來如此。那倒不奇怪。仙道宗門傳承日久,依然使用古字。世俗國度常有戰(zhàn)火,又朝代更迭,天長日久的,文字日新月異,變化不小。楊姬不識,也不足怪。”他卻沒說,雖則如此,學習古字乃是各國貴族、世家和皇室子弟必修科目。甚至很多并非世家的平民出身的讀書人,也會涉獵一二。楊五不識這些字,說明了她的出身不高。 看楊五眉頭微蹙,徐壽道:“楊姬不必煩惱,若想識字……”說到一半?yún)s停住了。 “徐兄?” “咳,我本想說若想識字,也可以去講習堂聽課,但又想楊姬身負為道君解毒之責,日常時間要以道君為首要安排……” “講習堂?是上課學習的地方嗎?” “算是蒙學。宗門招收弟子,并不看出身。有些像我,出自勛貴之家,或讀書人家,本來就有底子。但也有些出自清貧之家。更要緊的是,許多新弟子都年紀幼小,若不讀書識字,怕是將來研讀經(jīng)文心法都成問題。因此宗門里辟有講習堂,專為年幼弟子開蒙。年長的,有些功底的弟子,便不必上講習堂聽課,可以直接上月課了?!毙靿酆軙慈搜凵?,道,“楊姬想去是嗎?” 楊五點點頭,道:“但需要道君許可是吧?” “楊姬的事,自然要聽道君的?!?/br> “我明白了?!?/br> “道君對下寬厚,楊姬不妨找個時間跟道君提一提?!?/br> “好?!?/br> “我盼楊姬能獲道君寵幸呢?!毙靿坌?。 “為何?于徐兄有何好處?”楊五也笑。 “當然有。你看——”徐壽一指頭上晴空,那里有行行仙鶴盤桓,也有許多修士或駕著飛行法器,或馭著一些沒見過的走獸飛禽。“我盼著楊姬能給道君吹吹風,哄道君養(yǎng)兩頭騎獸呢。咱們峰上就這么幾個人,道君也還沒收弟子,一頭騎獸都沒養(yǎng)。我自己出門,只能騎鶴兒,你看我這體型,每每都被旁人嘲笑要把鶴兒壓垮了呢?!?/br> 徐壽身材高大,體格壯實,臂上肌rou隔著衣袖都能隱隱看出形狀。楊五想象了一下他騎著仙鶴的樣子,啞然失笑。又好奇問道:“徐兄不能御劍嗎?像那些人一樣?!?/br> 說著也是一指,黑色衣衫的巡山執(zhí)事正踩著飛劍自頭頂成行的飛過,結(jié)隊如流星颯踏,單看個個英武逼人。 “我還未筑基,才只是煉氣,還做不到御氣。想要御器,先要御氣才行?!毙靿鄣?,一抬頭,“呀”了一聲道,“執(zhí)事下來了。 楊五抬頭一看,適才她手指的那一隊黑衣執(zhí)事中,有一人脫隊而出,直向他們飛來。徐壽停了櫓靜候,那飛劍飛得好快,眨眼就到了身前。 “例檢?!蹦菆?zhí)事看著也不過十八、九,二十歲的樣子,英氣勃勃。 徐壽便將自己的腰牌遞過去。外門弟子的腰牌是木質(zhì)的,上面刻著姓名、入門時間和入門引領人。巡山執(zhí)事驗過無誤,遞還給他,目光轉(zhuǎn)向楊五?!胺踩??”他奇道。 徐壽抱拳道:“楊姬是煉陽峰沖昕道君的姬妾?!?/br> 楊五收到徐壽眼色,把自己那塊鑲金嵌銀亮閃閃的金牌也遞了過去。那執(zhí)事驗看過了,同樣遞還給她,神色嚴肅,一言不發(fā)的飛回去了。 才回到隊里,前后左右的人就伸著脖子追問:“是不是凡女?” “是?!彼馈?/br> “果然吧,我老遠瞅著就像是凡人?!?/br> “是哪位師長的姬妾吧。咱們長天宗怎么會有凡人出現(xiàn)?必然是姬妾啦。” “快說說,是哪位的?” 那被大家伙派去查看的執(zhí)事面色古怪,道:“是……沖昕道君的?!?/br> 眾執(zhí)事沉默了一瞬,嘩然:“啥?” “不可能吧!” “沖昕道君不是才……” “我怎么聽說道君中了奇毒,一直在養(yǎng)著呢……” “哎,那女子漂亮不漂亮?” 眾人七嘴八舌的,飛成了曲折蛇行,直到前面的領隊看著實在不像話,轉(zhuǎn)頭喝斥了幾聲,眾人才收聲,重新排好隊形。 這些年輕男弟子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楊五自然不會知道。她坐在小舟上,望著那隊黑衣執(zhí)事踏劍遠去,禁不住羨慕他們的瀟灑自如??删瓦B徐壽這樣煉氣十二年的人尚且不能御器,腳踩飛劍,自在飛行,對她這個不能修煉的凡人來說,注定是不能實現(xiàn)的夢嗎? “楊姬,那就是青巖峰。” 楊五聞言望去,不禁訝然。那山峰上的平坦廣場上,東一群西一堆的人。人不稀奇,稀奇的是除了人之外還有很多“機器人”。那些“機器人”形狀各異,有的有人形,有的純粹看起來就像一臺機械。楊五坐在舟上,俯身下望。她看見一名男修將一個盤子裝的東西放在一片空地上,然后遠遠退開。只看到一圈白光一閃,那圓盤就不見了,而地上完全看不出來異狀。這時有其他的人cao縱著一臺“機器”緩緩的靠近適才那圈白光閃過的方位。先開始還無事,待那“機器”一腳踏入了光圈的范圍之后,白光暴起,瞬時將一臺“機器”撕碎。 幾個cao縱者卻聚在一起,對著重新現(xiàn)形的“盤子”和一地的殘渣指指點點,頭碰頭的討論起來,還不時的拿著紙筆做記錄。 “這是?”楊五問。 “師兄們在測試新的陣盤吧?看著像是成功了。” 楊五指著那些“機器”問:“那些呢?是什么?” “是傀儡。楊姬第一次見嗎?我以前倒是見過。越國皇宮里也有傀儡守衛(wèi)。”徐壽補充道,“符箓司,除了符、咒、陣之外,還掌管機關術和傀儡術?!?/br> 楊五望著那些傀儡,答道:“我只見過相似的東西?!?/br> 兩人落地收下飛舟。徐壽帶著楊五小心的避開那些在廣場上做各種“實驗”的弟子,繞著遠進了符箓司。在科房里,徐壽把來意說明之后,那執(zhí)役弟子引著他們?nèi)チ肆硪婚g科房見了一位執(zhí)事。 那執(zhí)事問:“是要把原來的修復好,還是要重新弄一個呢?” 楊五問:“價格上差多少?” 執(zhí)事道:“看情況。不知道你那個禁制是何樣的,什么功能。倒是你,想要個什么樣的禁制呢?” 楊五早就想好了,道:“讓人不能隨便進我的地方,還能阻擋野獸。最重要的一點,要能隔絕別人的神識,保證我的隱私?!?/br> 執(zhí)事點頭:“都可以的。這樣的話,你不如訂制一個新的吧。其實價格差不多。修復舊的,也并不比訂制新的省靈石?!?/br> 楊五道:“可以。但可以保證能隔絕金丹修士的神識嗎?” 執(zhí)事道:“哦,那要稍微貴一點。我算算?!逼种杆懔艘煌ǖ溃骸鞍耸畨K下品靈石?!?/br> 楊五取出紫玉牌:“我用這個付賬?!?/br> 交易愉快的談成了。只有一旁的徐壽,臉色詭異。 第20章 020樂文小說網(wǎng) 訂制的陣盤要數(shù)日后才能取。楊五走出符箓司,假裝沒看到徐壽詭異的眼神, 只道:“徐兄, 我還想要一柄刀。” “刀?” “是。我家傳的武藝以刀法為重。我現(xiàn)在手里有一柄刀, 但是不趁手, 我想找柄趁手的?!?/br> 楊五以為找柄刀不過小事一樁,不料徐壽反而為難了起來:“這個倒有點麻煩。” “武器的話,該找煉器司。但煉器司出的都是法器, 并沒有凡兵?!?/br> 楊五明白了。法器, 一聽就知道肯定要花不少靈石, 而且到她的手里也未必就能用得了, 她也的確不需要。她其實不過就是想要一柄普通的刀而已。 “那就算了?!彼?。 “不如這樣?!毙靿鄣?,“我去問問熟識的師兄弟,看有誰最近出門, 讓他們給你帶幾柄回來?!?/br> “會很麻煩嗎?” “不會,順手的事?!?/br> “那就拜托給徐兄了?!?/br> “好說?!?/br> “徐兄?!弊詈螅瑮钗宓?,“我還需要一些女子的用品?!?/br> 徐壽一聽,便知道是不便和他說的。撓頭笑了笑, 道:“有專門的地方。我?guī)闳??!?/br> 楊五抿嘴笑。 徐壽帶她去了象忘峰旁的一座小峰, 峰頂有幾進院子, 進進出出的都是女弟子。這里是專為女弟子建的, 一應女子的日常物品,都可以在這里買到。 楊五第一次見到這么多的女修士,終于明白了為什么這里人人都嫌她黑。這些女弟子, 生活在這靈氣濃郁的長天宗,喝的是泉水,食的是靈谷。鐘靈毓秀之地,極是養(yǎng)人。先不說相貌生得好看與否,單說著皮膚,一個個的都白嫩白嫩的。 事實上,徐壽留在外面,她自己被執(zhí)役女弟子領進去的時候,進進出出的女修,都忍不住多看她一眼,目光中多多少少的帶著驚訝——都覺得她黑。 審美差異沒法解釋,但楊五也決定了要把皮膚養(yǎng)得白一些。蜜色肌膚固然有著健康美,奈何這里的人欣賞不了! 徐壽在院子外面頂著來來往往的女弟子們揶揄的眼神足足等了半個時辰,等得他都想蹲在地上畫圈圈了,楊五終于出來了。他松了好大一口氣。 楊五抿著嘴笑:“暫時不需要別的東西了。辛苦徐兄了。” “沒事,沒事?!毙靿圩焐线@么說著,卻以最快的速度取出小舟,火速的帶楊五離開了這里。 這個時候,長天宗觀壁峰上,沖禹正盤膝而坐,神情肅穆的看著對面的美婦。那婦人一手持著山河盤,另只手五指飛速的結(jié)著手印,不停變換。山河盤里的沙粒隨著她的手印變換而不斷變幻。 只是這美婦的眉頭始終是緊鎖的,額上也有細密汗珠滲出。見此情景,沖禹益發(fā)的嚴肅起來。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山河盤中的山里忽然發(fā)出“嘭”的一聲,沙粒散落盤中,再凝不成形狀。美婦人捏著手印的手指也被這一下炸的驟然松開,一縷凝在盤中的神魂便散回本體。 “師姐?”沖禹面色凝重的喚道。 這美婦人不是旁人,正是沖禹的師姐,觀壁峰主沖琳真人。 “不成。”沖琳頹然放下山河盤,面上透出疲色?!八谴竽苻D(zhuǎn)世,因果干系太大,已經(jīng)再算不出來了。除非……折我十年壽數(shù)……” “不可!”沖禹道,“那如何使得,師姐你莫胡來。” “你胡來我也不會胡來?!睕_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山河盤本是沖琳的法寶,之前為了尋找一竅不通的純陰之體才借給了沖禹。待山河盤回到?jīng)_琳手中,這一竅不通的純陰之體之人到底是什么情況,她素手拂過沙盤,便什么都知道了。 沖禹便不由訕訕的,硬著頭皮問:“什么都看不出來嗎?” “只能看到劫相初顯?!?/br> 沖禹便點點頭:“那便是了。師傅兵解之前留下預言,看來就是應在這三昧螭火上了。好在解毒之人已經(jīng)找到了,昕兒此劫,必能平安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