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唔,原來陸典軍不是專程為我而來的。” “……您說的哪里話,當(dāng)然是專程為謝公來的,我是順道來探親?!?/br> “玩笑而已。” 一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到了官邸時(shí),門房像是快睡著了一樣,見了陸棲鸞帶了個(gè)人來,忙起身見禮。 “陸大人好,陸大人他正……”門房說到一半,總覺得兩個(gè)陸大人有點(diǎn)繞,只得改口道,“縣太爺他正在公干,可要小的通報(bào)?” “不必了,等下我直接去找他,你去收拾間好些的客房來?!?/br> 門房知道她是縣太爺?shù)挠Hjiejie,還以為她要來住,麻利地便去了。 “聽人說,令弟是新科狀元,朝中求賢若渴,該是去六部歷練才是,因何調(diào)來崖州?” “這便是因我前……前前前一樁孽緣之故了?!?/br> 作為陸池冰的jiejie,雖然喜歡坑他,但到底還是想讓他在外面歷練一段時(shí)間便調(diào)回京城,最好是留在父母身邊,省得陸母一捏餃子就想起陸池冰耳朵的手感,整天念叨。 ……這未來的首輔就在這兒呢,要不然把陸池冰肚子里那點(diǎn)墨水吹一吹?沒準(zhǔn)人家瞧中了,便給招到京城去呢? 陸棲鸞想到這兒,咳嗽了一聲,道:“舍弟的確是狀元之才,若蒙不棄,稍后讓他將試卷奉上,請謝公點(diǎn)評一二?” 陸池冰的策論是一等一的好,這點(diǎn)毋庸置疑,陸棲鸞想機(jī)會難得,見謝端欣然相應(yīng),便喜上眉梢,離他書房老遠(yuǎn)便開口喚道—— “池……” 她下一個(gè)字還卡在喉嚨里,便見門窗上映出一個(gè)嬌俏女子身影,長發(fā)披拂,低頭吹熄了蠟燭,隨即傳出一聲嬉笑: “陸大人,你……你就從了我嘛?!?/br> 陸棲鸞:“……” ……你他媽這是在公干?干、干什么呢! 陸棲鸞的憤怒頓時(shí)抑制不住了,她上山下鄉(xiāng)千里迢迢奔過來,路上賠了感情滅了情緣好不容易爬到這兒來磨破了嘴皮子把正主薅出山,眼看著就把人扛回京城了,到最后你他媽給我整這出? 果不其然,背后幽幽飄來一句:“不愧是新科狀元……” 一口老血憋在心口,里面的花三娘好像察覺了外面有人,厲聲道—— “是哪個(gè)?!” ——是你姐我?。。?/br> 陸棲鸞暴脾氣沖上來正想破門而入,謝端忽然拉著她的手,躲進(jìn)院中的榕樹后,便見書房的門打開,花三娘氣沖沖地走出來,左右環(huán)顧一陣,沒看到人,倒是引來了官邸里的家仆。 “花老板,你怎么還沒走?你這是?” 花三娘好似沒成事被人發(fā)現(xiàn)了,生了氣,挽起頭發(fā)道:“他酒糟吃多了睡過去了,你去給陸大人熬碗醒酒湯來?!?/br> “這……???” 說完,花三娘也覺得家仆的眼光越來越怪,跺了一下腳,便著急忙慌地離開了。 陸棲鸞捂臉不敢看謝端的表情,半晌,好生整理了一下神色,才道:“謝公,你聽我解釋,他平時(shí)不是這樣的……” “人之常情,不必解釋。” “謝公,樹上臟,我也硌得慌……您能把手放下來了嗎?” “哦?!?/br> …… 光祿寺的老主簿們起了個(gè)大早,隱瀾山謝公是繼續(xù)歸隱,還是隨他們回朝為相,便看今日的回應(yīng)了。他們一大早熟悉停當(dāng),連胡須也修剪得十足精神,對著鏡子看了好久,覺得沒有失儀之處,這才滿意地下了樓。 “各位同僚,可看見陸大人去哪兒了?” “哪個(gè)陸大人?” “自然是咱們家的陸大人,也不知去哪兒了。你看今日至關(guān)重要,若是主使不在,該如何是好?。俊?/br> 有人道:“昨夜正是中秋,許是去官衙和小陸大人吃團(tuán)圓飯去了吧,這花老板不是也去了嗎?” “奇怪了,樓里的掌柜說陸大人昨夜徹夜未歸,別是昨夜去燈會,被拐子拐了吧。” 思及先前陸棲鸞被梧州的土匪綁走的事跡,老大人們越想越慌,湊在一起琢磨了片刻,決定去找小陸大人派點(diǎn)官差去找一找。 陸池冰的官邸離客棧也近,不過兩條街的距離,老大人走到街口時(shí),官邸門口的早點(diǎn)攤子已經(jīng)支了起來,大鍋里是熱騰騰的湯面,籠屜上是噴香的包子,小攤子上人不多,就坐著倆人,其中一個(gè)就是他們家陸大人。 “你看,這不是找著了嗎,就說昨夜去和家里人吃飯去了?!?/br> “可……陸大人旁邊的那位公子是誰?怎么、怎么覺得眼熟呢?”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為官多年的敏感還是讓老主簿們停住了腳步,觀望了一陣,待早點(diǎn)攤子上的蒸氣散去,有人哎呦了一聲,揉著眼睛驚呼道—— “那、那那那莫不是謝公吧!” “怎么可能?!” “先皇還在時(shí),老夫在梵山夜宴見過一次……的確是謝公呀!” “他怎么和陸大人在一起?” “……” 幾位老主簿面面相覷,其中一位潸然淚下。 “諸公,陸大人,又為國盡忠了。” ——今天,在老大人眼里的陸大人,還是在努力地為了朝廷……花式獻(xiàn)身。 作者有話要說: 謝端這條線會很長,因?yàn)槭侵骶€劇情,非常重要的主線劇情……大家先不用想他是怎么進(jìn)牢房的,該萌就萌。 …… 第71章 霧里看謝公,應(yīng)不識 陸池冰醒過來的時(shí)候已經(jīng)天大亮了, 躺在榻上看著床頂上木刻的福獸好一會兒,腦子里一片混沌。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今天為什么沒有在桌子上醒過來? 爬起來后,陸池冰的記憶漸漸回?cái)n, 他記得, 昨天晚上在批公文,在看那三個(gè)假扮梟衛(wèi)的賊人供詞時(shí), 花三娘來了, 非要他嘗嘗她親手做的月餅和桂花酒。 他拗不過, 就用了點(diǎn), 但花三娘在一邊撐臉看著他, 他也不好意思不理,就跟她聊了一會兒?;ㄈ锞烷_始說她家就她一根獨(dú)苗苗,在西秦的時(shí)候爹娘病死了,就千里迢迢跑來西秦找她姥姥, 找到姥姥后沒兩個(gè)月姥姥也過世了, 一個(gè)人撐起這座招福樓,辛苦得很, 就想找個(gè)伴兒。 陸池冰是遠(yuǎn)不如他姐的,活了這么多年情史一片空白, 就說讓她去找甜水巷的王媒婆, 定能找個(gè)合適的。 花三娘就不滿了, 問他說以后是不是會像那些老頭說的一樣去京城當(dāng)官,再也不回崖州了。 陸池冰想這哪兒跟哪兒的事,說自己一心報(bào)國, 當(dāng)然是官做的越高,越能報(bào)效朝廷。 然而他話都沒說完,不曉得是不是那桂花酒厲害,一下子上頭來,人忽然就麻了,什么都記不得了…… ——等等,他別是做了什么對不起祖宗的事吧。 一臉空白地呆怔了好一會兒,外面的家仆便在門口敲起了門。 “大人、大人您醒了嗎?” “……怎么了?” “隱瀾山的名士下山了,街上可鬧著呢,咱們官衙要不要派點(diǎn)人上街保護(hù)一下?” 哈? 陸池冰來這兒做縣令也有小半年了,平日里忙的盡是些民生之事,還從未聽說過山上的名士下山,連忙讓人去點(diǎn)些差役,自己起身梳洗停當(dāng),剛一出門,便見大門緊鎖,外面巷口處,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兩隊(duì)素服之人,一側(cè)手執(zhí)白幡,一側(cè)手執(zhí)紅幡,既像是送葬,又像是姻親,怪異得很。 陸池冰把門關(guān)上,揉了一下眼睛,對旁邊的門房道:“這什么情況?” “不知道,說是山上的名士特地讓人做的,一大早就讓人拿著紅白幡從山上下來,說是為了送人?!?/br> 哪有這種送法? 陸池冰愣怔間,門房忽然又道:“對了大人,您家的那位陸典軍陸大人,昨夜帶了個(gè)年輕公子回來,說給他收拾間客房,小人便讓他住下了。” 陸池冰凝固了片刻,炸了。 “不是說了消停兩天嗎?怎么哪兒都能招男人回來,不怕又被騙???那人是什么人?哪兒的?” “就在后院,看您家那jiejie還挺上心的,還上書房把您那春闈卷子副本也找出來給人看了?!?/br> 陸池冰怒了:“還把我的卷子拿給外人看?!本官堂堂狀元憑什么要把卷子給來路不明的人點(diǎn)評?。 ?/br> 說著,便怒氣沖沖地殺向后院的客房。 剛一踏進(jìn)院子,就看見桂樹旁的石凳上,一個(gè)陌生人背對他閑適地坐著,單手拿著他的試卷,凝神看著,隨后微微點(diǎn)頭,旁邊站得拘謹(jǐn)?shù)年憲[臉上便好似松了口氣一般。 “……陸縣令在崖州政績卓然,若是放在今日再寫,定會多幾分務(wù)實(shí)親農(nóng)?!?/br> 好說歹說,總算是把昨夜那檔子事兒用策論糊過去了,看謝端的神色,對陸池冰還頗為認(rèn)可。 這邊廂陸棲鸞終于松了口氣,那邊就聽見她弟一聲斷喝—— “誰準(zhǔn)你把來路不明的人帶回官衙的?這人誰?本官堂堂狀元憑什么要把卷子給他看?!陸棲鸞我告訴你,咱娘可在信上說過了,你要是在外面打野食,回去她就打斷你的腿!” 陸池冰看陸棲鸞的眼睛瞬間就紅了,死死地盯著他氣得話都說不出來,更覺得她胳膊肘往外拐,便遷怒道:“還有你,我在這兒半年了從沒見過你,哪兒來的?姓甚名誰?居心叵測的趁早給我走,不走也沒用,反正不管你是誰,你想娶她都難如登天!” 謝端聽他罵完,不氣不惱,折好策論卷子,問道:“哦?是怎么個(gè)難法兒,說來聽聽。” 陸池冰提高了嗓門道:“就是不準(zhǔn)殺人放火作jian犯科,對、納妾也不行,她可兇了!打人疼得很!” 謝端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看來陸縣令是沒少被打過?!?/br> “要你管!” 此時(shí)官衙外的樂聲已經(jīng)傳來,顯然送他的人已到了官衙口,謝端便起身將手中的策論放在陸棲鸞手里,道:“明日啟程可好?” “……謝公雅量,下官便在山下靜候?!?/br> 聽到這個(gè)稱呼,陸池冰的腦子瞬間冷靜下來,直到謝端的身影消失,撓了撓頭,問道:“姐,你剛剛喊他什么?” 陸棲鸞走過來,把卷子摔在他懷里,雙眼通紅地咧出一個(gè)可怖的笑:“不要叫我姐,本官沒有你這么愚蠢的弟弟?!?/br> “???” …… “謝無敬啊謝無敬,你一隱南崖足有十一年,養(yǎng)了十一年的氣,竟一夜便被個(gè)女官打動了,看見我等這白眼了沒?從此這大楚文界,便再沒你這仙人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