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阿三抬抬臉,想嗆回一句,可看著他那瞪得牛眼一樣的眼珠子,又把話咽回去。只是偷偷緊了緊腰間系的錢袋子。 “小爺今個又鉆了回狗洞,月牙兒白的袍子都給弄臟了?!苯刚酒鹕恚瑩淅鈸淅獾嘏闹砩系耐?,一邊拍一邊抱怨,“這幅臟兮兮的樣子可該怎么見二姑娘?!?/br> 袍子上掉下來的灰塵渣子和草葉沫子都糊在了阿三的臉上,他抹了把臉,“那奴才給您再去成衣鋪子買一件?” “買什么袍子,你個沒點眼力見的東西?!苯柑鹨荒_就給他踹了個四仰八叉,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就走,“二姑娘咳嗽了,你去珍醫(yī)堂找老郎中弄點止咳的藥材包個荷包,然后快馬加鞭地給我送到八寶寺。要是耽誤了小爺?shù)恼?jīng)事小爺給你揍成福壽蛋!” 福壽是江聘養(yǎng)在屋里的一只龜,算起來今年得有九十歲了。還是只龜公,哪來的蛋? 阿三躺在地上還在尋思,公子說的這福壽蛋是個什么物件呢?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草莓小仙女的倆個地雷蛋蛋!么么噠抱住蹭一蹭~ 第5章 章五 四月的多寶山已經(jīng)是綠瑩瑩的了。臺階兩側(cè)挺拔的松樹筆直站著,翠綠的葉子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發(fā)光。 陣陣松香味被清風(fēng)送過來,熏得鶴葶藶的頭暈和咳嗽都好了不少。 她扶著粟米的手,順著蜿蜒向上的臺階慢慢地走。不疾不徐,悠然自得的樣子。 也虧了這臺階低矮,要不然,她還真要費挺多力。 她們來得忒早,路上根本就沒幾個人。其實也不是早的問題,要不然除了那心思至誠之人,也沒多少人會爬階上山。 山腳下有專供香客上山的車,幾匹駿馬并駕齊驅(qū)牽著幾輛連環(huán)車,一次能坐幾十人,一個人也就十文錢不到。像侯夫人這樣脾性清奇的,還真是不多。 可她這作法害人,卻不害己。也就走了一刻鐘不到,鶴望蘭就在那吵著腰痛腿疼,心肝脾肺五臟俱焚,折騰得人受不了。侯夫人說了她幾句,也就痛痛快快地帶她下山去乘馬車了。 臨走前還不忘囑咐,“姨娘,咱們這都廢了好多功夫了,可千萬不能白來這一趟。你帶著二姑娘先爬著,也算是替府里,替侯爺為佛盡盡心?!?/br> 這娘倆一唱一和,那功夫都能搭臺子唱大戲似的,言辭懇切,眼神真摯,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姑娘,我看她們就是故意的?!彼诿滓宦飞隙荚谀钅钸哆?,“大姑娘有病了,呸,我才不信。她那體格子,壯的跟阿柴似的,使使勁都能把樹給扛起來,連個山都還爬不動了?謊話精?!?/br> 傅姨娘瞪她,鶴葶藶趕緊掐掐她的胳膊止住話頭,“小心下個月的月俸?!?/br> 侯夫人在府里不得侯爺喜歡,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她性子蠻橫不講理,云天候本就惱她,之后還仗著父親的能耐作威作福,更是惹人心煩。 等到她父親,原來的太子太傅辭了官回鄉(xiāng)養(yǎng)老后,她沒了撐腰的后臺,這才安靜下來三分。 傅姨娘與她前后隔了半年入府,知書達理,善解人意,而后又生下二姑娘,更是得云天候的倚重。幾乎夜夜留宿不說,還給分了三分的管家之權(quán),跋扈如侯夫人也得忌憚她三分。 傅姨娘看著柔弱,實則不是個好相與的。侯夫人從衣食住行上苛待不了她們娘倆,就總從細枝末節(jié)上挑事情,用身份壓著人。 今個這事兒,保不準(zhǔn)就是她琢磨了許久,來使絆子的。 “侯夫人和大姑娘長得富態(tài),自是沒咱們姨娘和姑娘有這走臺階的本事。”傅姨娘身邊帶著的丫鬟開了腔,“咱們這些瘦的,得讓著點她們?!?/br> 什么是富態(tài)?不就是長得胖。調(diào)油這話一出,幾個人俱都是笑了起來。 傅姨娘笑著用手指點她的鼻子,“你這蜜里調(diào)油的嘴真是名不虛傳,諷起人來也這樣好聽。得了,咱們慢慢走,晚點到侯夫人也不會說什么,就當(dāng)是春游賞景了。” 鶴葶藶咳了聲,笑意盈盈地附和。 母女倆一人撐著一把傘慢悠悠地走著,時不時說說閑話,倒也挺好。傘是油紙的,上面畫著點點的小碎花。從后面看,美人羅裙輕搖,腰肢纖細,傘骨清瘦,實在是漂亮極了。 誰也沒注意到,茂密的林間正躲躲藏藏地貓著兩個人。一身的草沫子,眼睛倒是亮的很。 “公子?咱這荷包到底送不送???”阿三用胳膊搗了搗身邊直勾勾瞪著眼珠子的江聘,有點著急,“您別看了,給奴才個準(zhǔn)話兒啊?!?/br> “送,怎么不送。二姑娘還咳著呢,你沒聽見?”江聘正盯著鶴葶藶垂在身側(cè)的手看,被冒失的阿三戳回了神,反手就往他腦門上拍了一巴掌,低著嗓子罵他。 美人的美手圖還在他的腦子里晃來晃去,摩擦得他心里癢癢的。指若蔥根,白得像雞蛋清兒,小小一只,貼著布料放著,隨著步子的走動輕輕搖擺,美極。 “那誰去送?”阿三捂著腦袋問他,“公子不是想在姑娘面前露臉?您去?” “不行。她識得我,再看見我定得喊人來抓我。你去?!苯妇芙^得直截了當(dāng),還沒等他回話就一把將人給推了出去,“送不出去你就順著坡滾回來!” 他話說得太快,阿三還沒聽清,剛想再問一遍就被江聘一個大力撞到樹上,疼得眼冒金星。江聘以為他站在那不動是不服管,還對著他屁股踹了一腳,“麻利點,姑娘還難受著呢?!?/br> 他們算是偷窺,當(dāng)然不能走到人家的前頭,就得從身后看。要是現(xiàn)在冒冒失失就出去,冷不丁后面冒出個大活人,還不得把人家嚇著? 阿三思量了一下,咬咬牙順著坡就往上跑。他得走到人家的前面再出去,裝作要下山的模樣才好。 山坡上種的大多是松樹,山石坑坑洼洼的,坡兒還不小。阿三這一路過五關(guān)斬六將,跑得不可謂是不辛苦。 江聘在后面看出了他的意圖,還挺高興。嘿,這小子今個挺聰明,不錯,給爺長臉。 可等再過了一會,他就笑不出來了。呸,這個慫包蛋,等你回來看小爺揍不死你! 阿三的臉上有的地方還蹭上了膩膩的松油,他不知道,只是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就出了林子。這蓬頭垢面的一臉匪相,還偏要裝文人雅士的樣子,邁著小鴨子步,走得腰板挺直,神清氣爽。 鶴葶藶看見從拐角處下來個人時,還挺驚訝,伸手拍了拍傅姨娘的袖子,“姨娘,你看,有人比咱們到的還早呢。” 傅姨娘皺皺眉,帶著她們往旁邊走了一步,“看那步履神態(tài)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家的公子,離著遠點,別沾上麻煩?!?/br> 看著前面的那幾人躲瘟災(zāi)似的躲他,阿三有些納悶。但他也沒工夫去想為什么,眼瞧著離得越來越近,他也趕緊往旁邊走。 鶴葶藶走在傅姨娘和粟米的中間,阿三還自作聰明地在她面前轉(zhuǎn)了一圈,繞了個圓潤的角度再從粟米旁邊經(jīng)過。走過幾人時,裝作不經(jīng)意間地扔下了個荷包。 挺好看的一個荷包,姑娘家愛用的藕粉色,一看就是好料子。 他站在離幾人幾個臺階遠的地方,溫潤地開腔,“姑娘,是你的荷包落在地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