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還為這盆碳難受著，可忽的就又吹來了陣風(fēng)兒，飄悠一下，死灰復(fù)燃了。但最讓人糟心的是，幾乎是下一刻就又潑來了盆冰水，里面冷生生的都是冰碴子。

    這簇火是徹底的熄了。

    二姑娘沉默著抱著她的花往屋里走。滿腦子都是一句話，哀莫大于心死。

    她再也不想看見那個(gè)勞什子的江什么聘了。煩他。煩他。煩他！

    鶴葶藶遇見江聘后染上了個(gè)毛病，一犯了悶了就愛睡覺。這次，她出奇的煩。

    這覺，也就睡的出奇的長(zhǎng)。

    等她迷瞪瞪地醒過來之后，早就是月上柳梢頭了。傅姨娘在床邊坐著等她，滿臉都是喜氣兒。

    見她醒了，傅姨娘眉開眼笑地召喚粟米給拿了件披肩過來，環(huán)著她的肩膀給圍上，“都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怎么還這么不會(huì)保養(yǎng)好身體。以后到了婆家，還不得把自己給折騰病嘍。”

    鶴葶藶哼唧兩聲算是回應(yīng)。

    她其實(shí)根本沒聽清傅姨娘說的是什么，因?yàn)樗F(xiàn)在腦子全都是江聘的那雙眼睛，漫天地飛啊飛，晃啊晃。擾得她意亂神煩，恨不得立刻拿兩只箭來把它們都射到地上去。

    總是笑，惹桃花。不是好人！

    傅姨娘見她懨懨的樣子，只當(dāng)她是睡的太久，精神萎了，也不責(zé)怪。她伸手去掐了掐鶴葶藶的臉頰，笑瞇瞇地逗她，“葶葶怎么這么不高興？”

    “姨娘。我…”姑娘家情竇初開的小心思，哪能厚下臉皮來說出口。她張了張嘴，又靠回窗頭的軟墊上，淚珠子卻又有了要上涌的意思。

    二姑娘好委屈。

    “你也別怪你爹，他做了這主意也是為你好?！备狄棠锷裆粍C，還以為是粟米把下午的事兒說漏了嘴，回過頭去瞪了她一眼，趕緊把鶴葶藶圈在懷里撫慰。

    “姻親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莫怪。況且，你能嫁到將軍府去，還是做正妻，這可真是旁人羨慕不來的福氣。”鶴葶藶身子僵在她的懷中，傅姨娘有些心疼，“姨娘說句不好聽的大實(shí)話，咱這可真是高攀了?！?/br>
    “嫁到…哪里去？”二姑娘淚眼朦朧地抬頭，問得遲疑。

    “將軍府的大公子來提親了，老夫人親自領(lǐng)著官媒來的。這事你不知？”傅姨娘訝異地瞧她，“那你在難受什么？哭得這樣可憐。”

    “我…我腹痛?！甭犞@樣的話，鶴葶藶嘴巴一癟，原本含在眼眶里的淚花全都給擠了出來。

    她推搡著傅姨娘的腰讓她出去，自個(gè)倒是往下一縮全都埋進(jìn)了錦被里。還非說是她進(jìn)門時(shí)未帶門讓她的肚里進(jìn)了風(fēng)。

    “你這孩子怎的這樣?！备狄棠锍蛄顺蜷T口的那道二指寬的小縫，再瞧瞧蜷縮成一團(tuán)只剩烏發(fā)露在被外的鶴葶藶，懊惱地拍了下她的背，“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乖，別哭了?！?/br>
    “姨娘安心?！睈瀽灥穆曇魪谋坏讉鞒鰜恚桓辈挥砣说臉幼?。

    傅姨娘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

    聽著門開了又合的聲音，鶴葶藶猛地掀了被子，光著腳跑下床。把睡前一股腦兒都扔進(jìn)了炕底碳灰里的東西都用手再給刨出來，細(xì)心地吹去上面的灰土。

    藕粉色的荷包在火炕的坑里打了個(gè)滾，灰禿禿像只大耗子。鶴葶藶被上面的灰嗆得咳，一邊咳，另一邊卻又想笑。

    她用手拍了拍荷包，小聲嘟囔了句，“嘁，大呆瓜?！?/br>
    這一天過的真是又驚險(xiǎn)又刺激，鶴葶藶第二日早上起來的時(shí)候，眼睛都是腫的。粟米笑嘻嘻地跑過給她施了一禮，“賀喜姑娘覓得如意郎君?！?/br>
    “罰你！”鶴葶藶繃著臉，抬手就欲打她?？上乱豢叹蛢扇司陀指C在一起笑成了一團(tuán)。

    從粟米的口中，她斷斷續(xù)續(xù)也能把昨個(gè)下午的事給描了一個(gè)大概出來。

    老夫人頗有誠(chéng)意，在府中留到了快用晚膳才走，期間和云天候相談甚歡。侯夫人也在場(chǎng)，只是緊著臉，沒說幾句話。

    云天候?qū)@門親事分外受寵若驚，問了幾次的為何。

    老夫人笑著答，語焉不詳，“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去吧。我的孫兒小時(shí)過得便不順，長(zhǎng)大了要是還在這事上違了他的心意，他也是太委屈了些。”

    話說的雖是含糊不清，鶴葶藶也能領(lǐng)略個(gè)大統(tǒng)。是江聘求著老夫人來提親的，這是他的心意。

    要不然，憑他的身份，宰相府的嫡出姑娘也是娶的得的，怎么會(huì)來提她。還是由老夫人親自來的，實(shí)在是給足了面子和底氣。

    她這樣受到重視，以后嫁到將軍府去，也不會(huì)受到什么為難。

    二姑娘很高興地攥緊了帕子，小聲問著粟米還有什么消息。這心情大起大落的，實(shí)在是讓她難過壞了。

    粟米蹙蹙眉，還真又想起來了條。

    “老夫人好像還說了句，說她家孫兒雖然性子頑劣不堪，但心地是好的。不為非，不作歹，只是有些叛逆罷了。等了結(jié)親，收收性子，定也會(huì)有一番作為。”

    老夫人這話說的極為委婉了，變著相往江聘的臉上貼了不少的金?？陕牭晋Q葶藶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兒了。

    她歪著頭仔細(xì)沉思了會(huì)，抬頭看向粟米，“沒聽錯(cuò)？”

    粟米愣了下，搖搖頭。

    這就不對(duì)味兒了。怎么會(huì)是頑劣的人，明明看起來極為文雅，俊逸不凡。

    鶴葶藶回想著那日櫻花樹下江聘為她撿琴譜時(shí)的樣子。嘴角微微翹起，眸子溫和的像洗筆池的湖水，笑容干凈清亮。

    老夫人怎么這么貶低自己的孫兒。二姑娘皺皺眉，為未來的夫君打抱不平。

    江大公子明明是個(gè)挺好的人啊。

    只能說啊，二姑娘長(zhǎng)在深閨心眼淺，江小爺他浪跡街頭太能演。

    鮮花插在牛糞上。豬拱了白菜。

    鮮花是朵好鮮花。這豬…就一言難盡了。

    籌備婚事的過程繁瑣又復(fù)雜，勞心勞力。鶴葶藶雖然不用cao心著嫁妝的事兒，但針線還是要做的。

    小到一方帕子，一個(gè)荷包。大到一床被褥，一扇屏風(fēng)。都要好好地縫，細(xì)細(xì)地繡。要不然是要丟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