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第12章 幸會,小許 “朝廷有規(guī)定,縣內(nèi)村制石板橋規(guī)格間距不得超過兩寸,兇手剝死者剝得那么干凈,外衣外褲外加里衣連同鞋子,必然不可能散扔,否則衣物漂泊開來,被河流中的枝丫鉤住豈不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便會捆成一團,這一團可以順水而下,卻出不了定遠縣,因為會被卡在這水頭村石板橋縫隙前面。” 鄭懷云一愣,繼而又拍掌,“對??!我怎么沒想到呢!這兇手是自作聰明啊,殊不知這剛好……” 他笑容難掩,剛好夸獎許青珂,卻見她繼續(xù)道:“也有可能找不到,因為石板橋附近每日清晨都會有婦人在附近盥洗衣物,有很大可能被這些婦人拾去,到時候讓衙役們在村里問問就是了?!?/br> 鄭懷云下意識點頭,“對極對極,這些婦人日常節(jié)儉,見了沒有損壞的衣物自然會拾取,沒準還會拿去用,但只要本官差人說這是死人衣物,他們必然會拿出來的?!?/br> 上可查死者被殺之地,下可查死者被剝衣物,這簡直是一巨大的突破啊! 鄭懷云打死也沒想到今晚有這樣的收獲,看著許青珂的眼睛簡直能發(fā)光。 李申看到這一幕頓覺得不自在,忍不住說:“但你之前說兇手已被大人抓了,這是何意?你可還沒說兇手到底是誰!” 許青珂看了他一眼,那纖細的眉,淺淡琉璃似的眼都讓李申更加不自在。 但其余人當(dāng)然也想起了這茬,因而更加熱烈得看著許青珂。 “我問過趙欽,他當(dāng)時匆匆見過那死者,覺得約高七尺,體格健壯,因剛死沒多久,還可見皮膚細膩白皙,并不粗糙,應(yīng)該是十分年輕的成年男子,這點可以讓仵作確定。兇手殺人剝下衣物或者斷頭,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怕別人認出他來。為什么會這么想?說明死者是本縣人,有為縣內(nèi)人認知的特點,若是外鄉(xiāng)人誰會在意,誰能認出?既然是縣內(nèi)人,無頭案案發(fā)這么久,大人必然已經(jīng)發(fā)布告示卻沒人前來認尸,說明死者家中無人,且交往的人極少,是一個舉目無親的人物。年紀尚輕、高七尺、家中無人且衣著顯眼、家境不錯、養(yǎng)尊處優(yōu)且平日里在縣內(nèi)為人所知但自從案發(fā)后再未出現(xiàn)的成年男子,縣內(nèi)符合這種條件的青壯年多嗎?” 鄭懷云深吸一口氣,“不多,很少!我怎么沒想到呢!但……這也許調(diào)查才能知道他的身份啊,你如何能知道兇手是誰了呢!” 他也沒忘之前許青珂直接拋出的一句,可嚇死人了。 “因為我住在趙欽家?!?/br> 得,又回頭扯到趙欽了!? 應(yīng)成安這次是真的覺得自己看不透這個許青珂了,不,應(yīng)該說他從未看透過。 這個人……像是一個無所不知的鬼魅。 玄衣男子喝了第三杯酒,正在倒第四杯。 但無人留意他。 “這個死者不僅家境不錯有些錢財,而且沒有正經(jīng)當(dāng)值的工作,否則不會無人在意他的去向,有錢又沒有正經(jīng)工作且還在那幾日出沒在北郊區(qū)域,大人就沒想到什么?” 許青珂看著鄭懷云,后者嘴巴微張又閉合,最終沉聲說:“那幾日是縣考,除卻居住在那邊的農(nóng)戶,尋常年輕人不會到那邊去,只有一些乘此機會賭~博的賭徒會偷偷摸摸過去那邊聚眾賭博,這個死者有錢且沒正經(jīng)營生,又缺乏家人管教,染上賭~博惡習(xí)并不奇怪,若是因此跟人起了糾紛被殺更不奇怪!而我之前剛好帶人端了那一窩人,一個不落,所以你才說我已經(jīng)抓了兇手!” 許青珂頷首,鄭懷云再次深吸一口氣,猛然起身,“本官現(xiàn)在就去牢里!” 趙欽啊趙欽,沒想到還是他的一個福星! 他轉(zhuǎn)身要走,連禮儀都顧不得,卻聽得許青珂說:“大人還是不要急得好?!?/br> 為何?他轉(zhuǎn)身。 “之前我跟趙欽說過那些參與賭~博的人都沒幾個人物有能耐,多是鼠蟻之輩,但后來想到手段兇狠處理尾巴干凈殺人案,還以為自己錯了,但仔細想想,也沒錯。”許青珂抬眼,看著鄭懷云。 這話好生奇怪,鄭懷云下意識繃緊神經(jīng)。 “賭~博之中所謂糾紛,從來都是贏家跟輸家之間的事情。趙欽說過他們賭博的方式是開莊,贏的是莊家,輸?shù)氖峭婕?,他知道的莊家老賴等人往常只做過斷人手指這等營生,也沒膽子逼人絕路。這樣的人能做出斬人頭顱已經(jīng)是極限,要做到后面掃尾干凈不留痕跡不顯風(fēng)聲的事情,太難了,后面必有一個熟知衙門行事且心狠手辣的智囊指導(dǎo),這樣的人……其實也不多?!?/br> 確實不多,但也多。 “你懷疑是我衙門內(nèi)供職的人跟那莊家合謀?”鄭懷云此刻不得不慎重,甚至沒有半點喜悅。 “若是我衙門的人,我去掃端那些賭徒,他怎會不報信!”這是鄭懷云晚上第一次反駁許青珂。 不管是師爺,還是仵作或者衙役等等都知道那日要剿賭徒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報信,又怎么會被他一鍋端。 許青珂輕偏頭,回:“大人既然能想到這一點,就更好找人了,一個熟知衙門行事作風(fēng)又剛好不知衙門在外干事的人會供何值?” 鄭懷云錯愕,繼而緩緩道:“在牢獄當(dāng)值!因看守牢房十分重要,三日排一班,吃宿都在牢內(nèi),因而不知外面的事情。” 頓了下,“要確認這點,我回去查下老賴等人在牢內(nèi)是否生活寬松有人補給就可以了。” 鎖定到這個份上了,如果還查不出人來那這縣令他也不必當(dāng)了。 但…… “許青珂,今日我算是長了見識了!你真的很厲害!” 一縣之長對一個才剛剛中了案首才在科考之路上邁出一小步的少年人這樣夸贊…… 很嚇人! 可許青珂更嚇人!從未到過現(xiàn)場,從未見過死尸,卻能從趙欽只言片語皮毛信息之中抽絲剝繭分析如此精準,哪怕不是鬼神只能也絕對傲視蕓蕓眾生。 這就是人才! 鄭懷云卻沒有半點勉強,只有難掩的心驚跟慎重。 其他人何嘗不是如此。 許青珂:“大人說笑了,很多事情都需要巧合,我只是剛好住在趙欽家里而已,因緣際會。” 鄭懷云忽然開懷而笑,“好一個因緣際會!你,本官記住了!” 他轉(zhuǎn)身欲走…… “這么晚了,大人何須再勞動身體去查那些賭徒跟牢差呢,明日且說找到衣服了要查到北郊,自然有人會坐不住去挖那人頭,人贓并獲就行了?!毙履凶幼旖青咧Γ鹕?,修長的手指勾住酒壺,長手一伸,壺口下傾,酒水倒入許青珂眼前杯中。 杯中酒滿。 他個子那么高,起身后俯腰給許青珂倒酒便是難免給坐著的她帶來壓迫感。 “你覺得呢,青珂小兄弟~” 許青珂抬眼,對上對方雙目。 她才發(fā)現(xiàn)這個容顏并不如何俊彥挑色的男人有一雙極為好看的桃花眼。 既清俊絕塵,又有幾分染醉的煌煌艷色。 或許是因旁邊亭柱上燭火的緣故? 許青珂斂了眸子,略抿唇,手指托杯,回敬謝意:“極好。” 她說極好,看似附和融洽,卻有幾分明顯的敷衍,仿佛在告訴他——她不欲再生事端。 “我叫姜信,幸會,不知你名諱是……” 額……不是已經(jīng)叫了青珂小兄弟?這人是故意侃她的? 應(yīng)成安等人不知姜信身份,卻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且看此刻鄭懷云看姜信的錯愕表情就知道了。 許青珂淡淡一笑:“許青珂?!?/br> “幸會,小許?!?/br> 小許?許青珂看了他一眼,一飲而盡,再不說話,一如之前那樣寡淡,仿佛之前細致分析案情的人不是她一般。 姜信一笑,往回撈了酒壺,再倒一杯酒,返回來再看許青珂,似乎驚訝。 “丫,小許,你一杯已喝完了?我還想與你對酒一杯。” 果然,這位姜大哥恐怕是極為欣賞許青珂了! 但這種因為欣賞而生的拉攏怎總有幾分別扭。 仿若…… 韓坤恍然想起一個事兒,這人來歷不小,之前他多有陪伴,此人明明談笑不冷漠,但從未邀他喝過酒。 他見過對方喝多那么多次的酒,對方從未邀過!這已是一種態(tài)度! 他陡然后背生冷汗——他恐怕有負大哥所托了。 他心驚之下,再下意識看向許青珂,卻恍然發(fā)覺到——這兩屆榜首真的長得十分好看。 而這頭被“敬酒”的許青珂定眸看著姜信,指尖輕微瞧著桌子,“我身體不好,不能多喝酒,閣下確定要我多喝么?” “你都這么說了,萬一你倒下了,我得對你負責(zé)了,自然不敢?!苯哦似鹁票氖种敢还?,自己飲盡,然后笑瞇瞇看著許青珂,竟有幾分頑劣的痞氣。 前頭冷峻寡言高深莫測,此刻有頑劣痞氣,這人仿若有兩張面具,讓人防不勝防。 許青珂偏頭瞥到鄭懷云的臉色,驚疑?忌憚?她垂眼,不再多言。 吃喝到這里,案子也差不多能破了,眾人自然可以散了。 只是走之前,鄭懷云或輕或重得提醒了下在座幾位考生此事關(guān)乎人命案子,不可泄露半點聲息。 幾個考生里面多數(shù)人都有意無意瞥向李申、應(yīng)成安跟韓坤,三人反應(yīng)不一,李申臉色難看之外卻也怒而拂袖而去。 倒是應(yīng)成安十分友好得朝許青珂一作揖才離去。 第13章 試探 縣衙門外,許青珂看到了等待的牛慶。 街道之外還有飯館酒樓燈光不滅,本朝無宵禁,如此才適合繁華盛都中公親大臣們歌舞升平又不犯法。 許青珂輕嘆口氣,走向手里還捏著一油紙包吃著零嘴的牛慶。 “丫,青哥兒,你出來啦!我可等得無聊死了。” “你怎來了?” “怕你路上有危險啊!你這么瘦……” 有一種瘦叫別人覺得你瘦,許青珂哭笑不得,看到這人懷里抱著的油紙包,“我看你等得不無聊啊,手里嘴里都沒閑著,怕是借著等我的機會出來吃零嘴吧?!?/br> 牛慶登時臉紅,“哪能啊,我是真來等你的,好吧,炒栗子,吃嗎?” 許青珂正要說話,身后有一只手抓了幾顆栗子。 那手掌修長寬大,越過許青珂的肩頭,幾顆栗子在他手中輕盈取去。 牛慶目瞪口呆,一時看著許青珂身后……這人誰啊,你認識?不認識老子打死他! 看到牛慶的眼神,許青珂微微皺眉,側(cè)開一步,轉(zhuǎn)身。 “閣下不問而取,是覺得這樣吃栗子更香嗎?” “倒不是,只覺得小許你聰明絕頂,心細如發(fā),卻未必有力氣撥開這栗子?!?/br> “所以呢?”許青珂不惱不怒,反而淺淺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