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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青珂浮屠在線閱讀 - 第16節(jié)

第16節(jié)

    畫圣任平生引的是舉國的文人墨客,這個聚會卻只單純邀約這一屆的考生,畢竟他們這些人將來是有一部分會拔尖而出入府學(xué)的。

    聚會的地方在府學(xué)里面,既有考較他們的用意,也要讓他們看看府學(xué)的精髓,大抵有兩相看的意思。

    許青珂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什么知交同伴,一個人來,一個人走,跟在眾多學(xué)子后面,顯得有些孤單,直到一個人樂滋滋得跑到她眼前。

    “許……許公子!是你!見到你可真好?。 ?/br>
    這人開場就是十分接地氣的打招呼,像是田間地頭見面的莊稼漢子,渾然沒有半點(diǎn)書生的儒雅跟講究,一時引得附近的搖著扇子先作揖自謙再寒暄的書圣十分鄙夷。

    但許青珂看著這人,指尖點(diǎn)了下自己的衣領(lǐng)。

    張生一愣,不過馬上反應(yīng)過來,拉出自己的衣領(lǐng)一看,頓時臉紅。

    “我內(nèi)襯穿反了,還真是謝謝你了,許公子,我去換回來,你等我?!?/br>
    說罷不等許青珂反應(yīng)就跑去換衣服。

    許青珂看著他離去,暗道這倒是一個不拘小節(jié)的,明明可以遮掩不說的,非要說出來,仿若不在意他人看法。

    不過她也不以為意,跟著人到了聚會的地方。

    碧海藍(lán)天,百花爭艷,周遭是清雅別致的書閣院落,也有進(jìn)學(xué)的學(xué)堂,占地十分寬敞,到處都可見風(fēng)雅,的確不是縣城學(xué)堂可比的。

    聽說這里的教書先生要么是閑賦在家的官員,就是鉆研學(xué)問的儒家學(xué)師,幾乎籠絡(luò)了整個江東區(qū)的飽學(xué)之士,在江東區(qū)自是最好的學(xué)堂,也是進(jìn)士的發(fā)源地。

    許青珂見到了組織這次的府學(xué)院士林山,都稱呼林院士,林院士身邊還有一個年約二十多許的青年,一襲青衣,錦白的綢帶束發(fā),似乎是府學(xué)的老師。

    林院士跟他們見了一面,但也沒多說,只是言談之間的風(fēng)趣知學(xué)惹得在場學(xué)子十分敬佩,許青珂坐在最偏角的椅子上,喝著茶,聽著這些學(xué)子辯才,一邊賞景,倒也十分不錯。

    如果沒有喝著喝著,她看到荷花池中一團(tuán)黑乎乎的東西冒出來的話。

    顯然有人比她更早看大,比如坐在一張桌的張生。

    他本來就時不時多看那湖中,最終忍不住?!霸S公子,那到底是什么?什么冒出來,我怎么覺得像……”

    他嗓子一向不小,旁邊有人聽到也下意識看去。

    許青珂端著茶杯,轉(zhuǎn)了一圈,說:“人頭?!?/br>
    頓了下,她看向張生,“我也是寒門出身,不必喚我公子。”

    張生當(dāng)時就不知道說什么了——既是人頭,你難道一點(diǎn)都不驚疑?不怕?怎么還記著……

    謝臨云無疑是坐最前面的,而且跟一群世族子弟坐一起,聽到后面吵鬧聲皺眉,回頭便看到許青珂?zhèn)瓤恐鴻跅U,轉(zhuǎn)著茶杯看著那湖中漂浮起來的人頭。

    目光十分幽深。

    第19章 你怎知那是人頭?

    ————————

    府學(xué),清凈圣潔之地,堪為一景的荷花池竟然浮出一個人頭!

    本被聚集起來打算詩情畫意的考生們都被嚇得面如土色,一個個不安得縮在荷花池邊。

    但也不敢走,因他們算是第一波發(fā)現(xiàn)那人頭的人,眾目睽睽之下,怎么也逃不了干系。

    何況他們怎么說也是應(yīng)試的考生,若是這點(diǎn)擔(dān)當(dāng)都沒有,也會被人詬病。

    官府的人很快就到了,荷花池邊被捕快包圍起來了。

    這里得說一下,定遠(yuǎn)縣的衙役們是慣用的,縣衙里能使喚的也就他們,可致定府豈是定遠(yuǎn)縣可比的,衙役歸衙役,捕快歸捕快,前者服侍雜役征賦,后者執(zhí)行查案抓捕。

    說白了就是小地方缺人,而致定府人多。

    畢竟是府學(xué),在致定府是極有臉面的,加上距離衙門不遠(yuǎn),因此捕快來得很多,很快將荷花池隔離開來。

    林院士一直都在,知府還在趕來的路上,但已有師爺跟捕快刀頭開始調(diào)查,首先要將那人頭撈上來。

    府衙的刀頭姓馮,這位刀頭人高馬大,腰間懸刀,步履穩(wěn)重而帶風(fēng),到地方后井然安排了一切,再吩咐一個捕快下去撈人頭,那捕快才剛下水游向荷花池……

    所謂六月荷花,距離荷花開還有些時日,可池中已經(jīng)有一片一片的碧綠,那捕快下水的時候,水波蕩漾,引得荷葉隨著水波微微搖擺。

    但還未等那捕快接近,那人頭忽然沉下去了。

    這太突然,惹得那捕快也是大驚,怎么回事,不是還漂浮著,怎的忽然就沉下去了!

    “許公……許兄,那人頭沉下去了!”張生驚呼。

    “看到了?!痹S青珂看了那人頭沉下去冒出幾個水花的地方,聽到不遠(yuǎn)處那馮刀頭說:“下水撈!”

    在場考生也看見那人頭沉下去了,有個膽子小的經(jīng)不住下,猛然喊:“鬼!肯定有鬼!”

    本來只是死了人,人頭落池子里,被此人這么一喊,越發(fā)恐怖了,惹得聞聲趕來的諸多府學(xué)學(xué)子都人心惶惶。

    那正欲下水捕撈人頭的捕快幽怨得看了一眼那個喊叫的考生,這還讓他怎么下水。

    “活人作祟!哪來的鬼妖之事,你習(xí)讀圣人學(xué)問,怎還能如此怪力亂神!”

    馮刀頭兇起來十分嚇人,那考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惹得林院士多看了一眼——這等資質(zhì),就算能考出些許功名也沒什么大出息。

    不過那捕快還是咬咬牙,潛水下去了。

    許青珂這些人自然是要被盤問情況的,本來這么多人也未必能輪到他們,但這些書生一致指認(rèn)第一個看見人頭的就是張生這一桌,誰讓張生嗓門大呢,不提你才怪!

    于是那冷面的馮刀頭跟師爺過來了。

    “這位公子,說下當(dāng)時是什么情況,你是如何發(fā)現(xiàn)那人頭的。”

    師爺這么一問,張生就開口了,這廝不怕生,向來自來熟,洋洋灑灑就解釋了自己發(fā)現(xiàn)人頭的前后……

    其實(shí)不外乎偶然看見而已,但那刀頭跟師爺聽到有一個考生忽然說:“其實(shí)是許青珂先認(rèn)出那是人頭的,她好像看一眼就認(rèn)出了。”

    這話顯然意味深長,刀頭看了看他,“你是何人?”

    這考生沒想到反而要把自己搭上,但在馮刀頭的銳利目光下還是弱弱回答:“我叫許連根。”

    師爺把名字記上,“哪個是許青珂?”

    都是還沒有功名的書生,不必太客氣,維持不得罪就行了,所以師爺問的很官方。

    “是我?!痹S青珂回答。

    師爺跟刀頭其實(shí)早留意到許青珂,容貌顯眼,早前就一瞥留意了。

    “你怎知道那是人頭,距離這么遠(yuǎn),且有荷葉擋著,黑乎乎一團(tuán),你能一眼就看出來?”馮刀頭可不會因?yàn)樵S青珂長得好就給什么好臉色,反而一貫看不上這種小白臉。

    一般人會看一眼就覺得那一團(tuán)黑物是人頭?

    彼時,林院士跟那知府也過來了,剛剛就聽見那許連根指出了許青珂,眾人本茫無頭緒,雖知道許連根或許有私心,但怎么說許青珂的確是有些微疑點(diǎn)的。

    蔣信還坐在椅子上,面有不屑,似乎覺得這是場鬧劇,但他卻看到自己唯一在意的對手走了過去。

    謝臨云并沒有走近,而是在隔了一桌的地方停步,剛好看到眾目睽睽之下的許青珂似乎想了一下,才說:“我前方五丈之外那位走過的學(xué)子腰上佩戴的玉佩是魚水龍游蘭芝紋?!?/br>
    許青珂忽然來這么一句,讓人疑惑,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

    “你能隔著這么遠(yuǎn)看清他腰上的玉佩?”刀頭半信半疑,反而是林院士傳了那學(xué)子過來,那學(xué)子本是要過來看下熱鬧的,貿(mào)然被叫過來后有些緊張,但還是取下了玉佩到林院士手里。

    林院士看了一眼,面上有驚疑,繼而又遞給刀頭,“的確是魚水龍游蘭芝紋,他的視力的確比常人好出許多,這世上這種人也不少見,百步穿楊之神箭手多是天生鷹目。”

    “可能是他早已見過這個人身上的玉佩!”那許連根忍不住又說道。

    “胡說八道,也能這么偶然讓她再看見?”

    “他們或許認(rèn)識……”

    這許連根剛說完這話,就先被那已經(jīng)有些明白過來的學(xué)子瞪了,“兄臺,不知你是何意啊,非要誣蔑我,你認(rèn)識我,于我有仇?”

    林院士等人也紛紛搖頭,此子泄私憤過頭了。

    “大概是跟許兄有仇,你也不是我定遠(yuǎn)縣的,是隔壁縣的吧,許兄得罪你了?”

    李申忽然湊上來,似笑非笑,又問許青珂,“你可知他是誰?”

    許青珂撇過臉,“不認(rèn)識?!?/br>
    她如實(shí)回答,輕描淡寫,卻陡然讓那許連根幡然大怒,沖她大喊:“姓許的!你別瞧不起人,你我同為縣城案首,憑什么那些人說你才學(xué)在我之上!也不過是因?yàn)槟銉啥饶昧税甘锥?那姓孔的處處在我老師面前夸贊你有絕頂之才,我看明明是你賄賂于他替你張揚(yáng)名聲?!?/br>
    眾人豁然喧鬧起來,本來許青珂也沒什么名氣,可被這人一鬧自然為人注意,一是因?yàn)樵S連根此刻的瘋癲,二是因?yàn)樗峒霸S青珂兩度案首。

    這本身就很奇怪。

    何況一個縣令竟會對外縣的先生極度夸贊。

    “這許連根我認(rèn)得,蔭縣人士,師從蔭縣極有名望的方林,方林乃是一才學(xué)不俗的進(jìn)士前輩,還是前任蔭縣縣令?!?/br>
    這人竟是因?yàn)檫@個就怨恨許青珂?

    縱然許青珂的確聰明非常,此刻也覺得莫名其妙,只看著一臉狂相的許連根,“若是讀書都聽他人說什么就信什么,還讀什么書,直接去茶館里聽書就行了。”

    頓了下,她又補(bǔ)了一句:“不過用錢去賄賂一位縣令來幫我揚(yáng)名,寒門出身的我若真有這樣的本事跟心機(jī),你也是的的確確不如我的?!?/br>
    許連根愣了下,察覺到周遭人臉上的嘲弄,隱約察覺到自己完了,便又猙獰撲向她。

    馮刀頭不耐煩,直接扣了他雙臂扔給一個捕快。

    知府就在邊上,瞧了瞧,說:“年年都有讀書讀傻的,功利心太重,承受力不如,瘋癲了?!?/br>
    瘋癲了,知府輕飄飄一句就絕了這個許連根的仕考之路。

    原因很簡單,當(dāng)著一位朝廷命官的面毫無根據(jù)得誣蔑另一位官員,這本身就是對朝廷權(quán)威體系的褻瀆。

    賄賂,這個詞兒很敏感的。

    不過知府對許青珂的印象也不是很好,事出反常必有妖嘛。

    只是還未等他將這壞印象執(zhí)行徹底,就看到許青珂一蕩袖,朝他作揖。

    “大人,縣考完之后,我縣縣令鄭大人正被一則無頭命案煩心,卻仍舊抽空約我們這些得府試資格的后輩一聚,當(dāng)時談及寒窗苦讀十載雖也是為了一朝金榜題名時,但往后便得日日為百姓cao勞。為官者,父母心,辛苦一生也不過是為了治下子民能安生樂業(yè),而我們這些子民已走上他曾經(jīng)走過的路,他深以為傲江山社稷人民福祉有所繼承,在外自然表露幾分歡喜跟得意。若是因此就讓世人以為他被考生賄賂四處贊揚(yáng),莫不是寒了為官者的心?!?/br>
    許青珂說完,李申目光一閃,忽也跟著作揖,韓坤等人自不是傻子,但凡定遠(yuǎn)縣出身的幾個考生紛紛作揖。

    一時間場面有些肅穆。

    好幾個其余縣的學(xué)子從幸災(zāi)樂禍變得面色凝重起來,感觸者有,卻也有深思者。

    這許青珂……

    知府是這里最大的,他定定看著許青珂半響,便是沉沉說道:“江山社稷人民福祉有所繼承!說得好,你們這些學(xué)子便是下一代的父母官,若是沒有半點(diǎn)為人父母的心,那也當(dāng)不得一個好官?!?/br>
    林院士也笑了,“若是我們致定府能再出一個大蜀狀元郎,知府大人為人父母也是歡喜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