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jié)
此時牛慶忙里忙外收拾,其實很干凈了,只是牛家父子習慣了。 旁邊的趙娘子跟阿青沒幫忙,他們站在不遠處,衛(wèi)隊也沒跟來。 牛鐵匠看著許青珂拜訪香燭等貢品,她身體不好,他們一家子多照看著,可唯獨這件事誰也沒代勞。 等上香祭拜,牛慶被趕來的牛芳給扯走了,這里就剩下了牛鐵匠跟許青珂兩人。 “之前是我連累您跟阿慶了。” 牛鐵匠身體還算硬朗,但這么久不見,許青珂能見他髻邊添了一些白發(fā)。 “算什么連累,不過是一點小事罷了,我跟阿慶也沒遭什么,你的人來得很快?!?/br> 當時他也以為自己父子難逃一劫,沒想到次日就被好吃好喝伺候著,沒多久就被放了,倒是許家人倒霉。 再后來…… 他終究小看了這個鄰里少年郎。 有些事兒他看不懂,若是看得懂,恐怕就越能知道她的厲害。 “以后不會了?!痹S青珂淡淡笑著,牛鐵匠沉默了下,嘆口氣,伸手拍了下許青珂的肩頭。 “官場兇險,你自己多留心。”依舊是那句話,一如她去參加童生試之前的時候。 許青珂愣了下,她長這么大,倒是甚少有人會再拍她肩頭,除卻死去的許家夫妻。 在牛鐵匠要走出去的時候,許青珂忽輕聲問:“您知道了?” 牛鐵匠頓足,轉(zhuǎn)頭看她,其實是看那墳頭。 沉默好久好久,他才說:“他們帶你回來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因從前我外出去通州看過他們,那時候小珂還在,后來他們帶你回來,我自認得容貌不一樣。他也就告訴我你是逃荒路上被他們撿到的,因當時小珂剛夭折,你母親每日傷神虛弱,幾乎奄奄,見到你后以為是小珂回來了,于是就收留了你,這件事大概只有你父母跟我知道。” 頓了下,他說:“以后也不會再有人知道?!?/br> 許青珂并未說話,只是看著焚燒著的香燭。 牛鐵匠不會知道,這兩夫妻還瞞著他一件事,也是這件事,他們才會死。 許青珂想到那一夜看到的…… 闔了眼,拳頭稍稍用力。 再睜開時,已經(jīng)無比清冷幽沉。 ———————— 許青珂走的時候,牛慶很想跟著,可他看看阿青,又看看那些衛(wèi)隊,有些躊躇, 他覺得自己什么都不會。 “阿慶,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這句話我記得以前跟你解釋過。” 牛慶臉色微微一變,咬咬嘴唇,“意思是至親健在的時候不遠行,別等回頭想侍奉的時候卻是來不及……你想讓我待在家里侍奉父親。” 許青珂淡淡看著他,他咬牙,有些不甘心:“可我也想跟著你啊,我知道你長大了,厲害了,身邊有好多人護著,可我就想跟著你啊,萬一你有一天需要我呢?!?/br> 他想像小時候一樣胡攪蠻纏,許青珂最后總會允她的。 她最扛不住這個。 可這一次沒有。 “可我不需要你。” 許青珂只撇下這一句話,轉(zhuǎn)身上了馬車。 趙娘子將準備好的一包銀兩遞到牛慶的懷里。 簾子放下,遮擋外面牛慶瞬間慘淡的臉。 她垂眸,眼里有淺淺顫動的眸光。 當斷則斷,否則必有人受其亂。 就好像……許家夫妻。 許青珂雙手交疊,指尖蒼白而冰冷。 第167章 北地,大雨 ———————— 總有一些人是離了邯煬卻依舊引得邯煬的人不能一直留心關(guān)注的。 一府邸中,一個黑影入了屋子, 屋子里面光影并不暗淡, 反而書香韻味十足,那個黑影事無巨細得將許青珂在北地的事情匯報上去。 無非是說許青珂在北地下了一些政策, 提拔了一些人幫忙治理北地, 又征收流民等等,因才過去不久, 也沒見有什么政績,但許青珂對北地好像也沒太大興趣,尋常泛泛而已, 也就第一天照例巡查了屬地,后就在府邸處理政事了。 “果然一如既往勤快?!甭犓麉R報的人也沒說滿不滿意,卻是在沉默了片刻后輕飄飄問, “她可去了那青蹤林?” “倒是去過, 但青蹤林早已荒廢, 不復(fù)從前美景, 她問了幾句,讓人隨便收拾下, 后也就沒去了。” 屋中的人提筆寫字, 聞言并未說話,只是另一只手擺了擺,示意那人出去。 人走后,他才抬起眼,若有所思:“難道是我多疑了, 青蹤林,許,又是那般容貌。” 黑影出了屋舍跟院門,露出臉來。 赫然是曹墨。 等他離開了挺遠,回到自己的地方,打開暗匣,拿出特制的紙張寫上字,然后交給廚娘,順手端了一碗熱湯出門吃去了。 廚娘神色不變,次日出門買菜的時候才將紙條交給屠夫。 沒多許,屠夫放出了一只鴿子…… —————— 這只鴿子飛過千山萬水,到了晉國。 晉,不弱不強,平和,主要是不亂,但總有特殊的時期,該亂的還是得亂。 晉王體虛,膝下如今無子,晉后強勢,北琛一脈也強勢,這就內(nèi)爭的前兆。 但這一切仿佛都隨著晉王遺留在外的血脈歸來而壓下了。 血脈需要驗證,這位新太子也需要觀望是否具備才能,但最重要的還是——他的確是晉王的血脈。 —————— 王府。 北琛捻了葡萄吃,輕嘆:“這說白了就是君上跟他小妻子的奪權(quán)之爭,你說要是一開始不盛寵,如今也沒這么多事兒了……” 坐在他對面的人提著酒壺,有些漫不經(jīng)心,“男人的事兒,你不懂?!?/br> 嘿,這算什么話啊。 誰不是男人了! “我好歹也是經(jīng)過幾次風月的人了,可不比某些人,明明是個童子雞,非要裝得跟什么似的,對了,還搞暗戀,不對,是明戀,明戀了告白還被拒絕了……桀桀,是該喝點酒,一醉解千愁啊?!?/br> 北琛從前搜腸刮肚也懟不了對面這人,如今總算找到由頭了,于是死命懟。 然而對面的人不在乎。 “你與其在這里閑著來浪費我時間,不如去著手對付下即將針對你的事兒吧?!?/br> 北琛一驚,“什么事?那妖后要對付我?” “如今這時局,能下手的無非是太子的血統(tǒng)不正,或者母族太卑賤一說,另外的就是挑起你父親這一脈跟君上一脈的沖突?!?/br> “前者比較棘手,后者的話無稽之談吧,我跟父親從來不……” “可擁護你父子的那些下屬呢?他們會怎么想?!?/br> 北琛皺眉,半響后起身,“我曉得了,會有安排,倒是你,在蜀國事兒已了,君上少不得要問你,你要怎么說許青珂的事情……” 后者起身,提著酒壺晃晃悠悠得走到閣門邊上。 “她是我一個人的事兒,天下人誰管得著?!?/br> 瞧你這能的,北琛翻了個白眼,走了。 他才走,天空飛下一只信鴿。 信鴿落在邊上,取下上面的紙筒后拿出信紙,拿了瓷瓶里的汁液浸泡。 閑的時候,他拿了一本書翻著看。 窗外落英繽紛,閑庭漫步,院內(nèi)看書。 多寧靜美好的事兒。 直到他放下那本書。 “誒,這勞什子佳人才子話本都是騙人的,那什么佳人哪里能跟她比,一個個蠢得跟什么似的……” 這樣的話本中學來了的招數(shù)落在那人眼里也就是滑稽而已。 好愁人啊,難道要再跳一次崖? 倒是那特質(zhì)的信紙顯出字來了,他漫不經(jīng)心得拿起看,過了一會,眉頭緊鎖。 “青蹤林?那不是歸寧侯許致遠駐守北地抗敵數(shù)年攜妻白星河住的地方?那青蹤林之中有許多青松,招來鳥兒宿居,常有影過而無蹤,蔥翠而富有生機,乃是北地一美,后被白星河取名青蹤林?!?/br> “那人竟疑心許青珂……” —————— 北地寒冷,這種寒冷不在于時節(jié),而在于它的荒蕪。 許青珂從北地啟程回邯煬,是因為對于蜀國的朝堂而言,她最重的還是御史大夫之職,整個北地在蜀王或者所有人眼里都不過是緩和君民沖突的一種手段罷了。 不過走之前,趙娘子有些遲疑,但依舊送上一則密信。 許青珂打開看了,沉默良久才將密信一角放在火爐上。 “云妃的小皇子病重夭折?!?/br>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