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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小花妖追夫記在線閱讀 - 第15節(jié)

第15節(jié)

    加上開春時節(jié),日頭漸長,似乎沒多一會兒,陸質就在滿室玉蘭香中看到了初陽的光線。

    跟昨天相比,今日皇帝和熙佳貴妃俱在,十幾位皇子公主也湊到一處,才算是一場硬仗。

    昨夜在陸宣書房的酒席散后,陸質留下,陸麟依舊回了他自己府上。一大早,三人分別從兩府出發(fā)。

    清晨露水重,上馬車前吸一口氣,只覺肺腑清涼,使人精神一振。

    陸質穿一身深紫色織錦明花宮裝,披風是同色的團錦煙霧鳳尾料。恰當?shù)谋『窈痛箟嫺校r著他英俊到濃麗的臉,通身貴氣逼人。然而周身嚴肅冷漠的氣質又逼人退避三尺,是真正的只可遠觀。

    可惜身邊跟著一個沒醒透的紫容,洗漱過后還是有些恍惚,靈力飄散,走著路便掉下兩片小小的花瓣。

    想到這院中并無紫玉蘭,陸質頓了頓,腰間玉佩便跌落在地。他動作先于下人,彎腰撿起,然后扶著紫容上車。坐定后,才慢慢摩挲起了掌心那兩片沾了露水的花瓣。

    陸質坐在主位,紫容便在側邊榻上躺著,滾到陸質身邊,臉正面貼著他的大腿,閉上眼睛又要睡過去。

    被他抱住大腿的人面色沉靜,只眼底有笑意浮動,視線在紫容面上掃過,便伸手捉過他清早換過藥的手到膝上放著,又撥開他落到嘴邊的幾縷發(fā)絲,給他靠著,不再動作。

    路上小廝進來添過一回碳,見紫容睡著,便更加放輕手腳,小心不弄出一點聲響。

    距離公主府剩一條街的時候,小廝在簾外提醒:“殿下,即刻便到固倫公主府上?!?/br>
    陸質應了一聲,馬車剛好行到拐彎處,連帶著顛簸,紫容往前一磕,正撞在陸質硬邦邦的大腿上。這下不用人叫,他自己醒了。

    醒過來的人捂著自己被撞到的額頭,兩眼里含了些水光,滴溜溜的轉,還是不甚清醒的模樣。

    陸質只看著,并不像先前幾日那樣,動輒就去抱他。

    再緩幾息時間,紫容才慢騰騰地坐起來,往陸質身邊靠靠,問:“是不是快到了?”

    車身顛簸,陸質卻坐得穩(wěn),巋然不動,聞言點頭道:“說話就到。”

    紫容揉揉眼睛,捂著嘴打個秀氣的哈欠,再舉起手臂伸個懶腰,才算徹底醒了,臉上紅紅的,右面頰上一個酒窩,睫毛扇動,一派天真。

    陸質目光前視,沒有多余的話語和動作,紫容總感覺哪里不對,湊過去扯扯他袖子:“殿下?!?/br>
    “嗯?”陸質微微偏過臉,道:“怎么?還困么?”

    紫容搖搖頭:“我還以為你又不理我了?!?/br>
    陸質忡然,很快又淺淺一笑,道:“想事情出神了?!彼焓謱⒆先輸埖缴磉叄嫠盟櫫说念I口,心道小廝衣服也不錯,不像他身上的,動輒便要壓出褶子,嘴里道:“今日人更多……事情也多,還亂。多的話不許說,多的動作不許做,記住沒有?”

    紫容挺直脊背讓他整理,聞言道:“全部記住了?!?/br>
    他回答的認真,陸質挑了挑眉,掌心朝上,擺出那兩片花瓣來:“也不許露出馬腳。”

    紫容的臉瞬間漲紅,連耳尖的顏色都似能滴出血來,呆愣片刻,便伸手要去將花瓣奪來。

    陸質卻握拳一躲,道:“撿到便是本宮的,你搶什么?!?/br>
    紫容面上臊的厲害,嘴里還不服氣,垂頭低聲咕噥著些什么。

    陸質道:“念什么呢?”

    紫容聲兒大了些,只不過底氣不足,道:“不是馬腳,是花腳……。”

    “好。”陸質捏著花瓣看了看,裝進隨身帶的香囊里:“是花腳?!?/br>
    他們這頭出宮后樂得輕松,陸聲那邊卻一晚上提心吊膽,連眼都沒合。

    他同陸質一樣,還沒在宮外建府,只一個親哥老二是太子,位居東宮,宮外再無親厚的人。所以即便是外頭有私置的院子,也沒有旁的借口出去,昨晚便只能宿在駙馬府。

    可從內務府帶出來那批東西時時硌著陸聲的心窩子,又癢又怕。

    癢的是這回若能順利脫手,接下來半年走動的銀子便不用再愁。怕的是,在固倫面前丟了臉不說,這次他帶出來的全是上用、連親王府里都怕逾制的東西,一旦敗露,從此覬覦那座位的眼睛,便不可能再有他陸聲的一雙。

    是以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一直睜眼到三更,隨身帶的小廝在窗外叫他:“殿下,到時辰了?!?/br>
    陸聲抹一把額上的冷汗,叫了熱湯進來,沐浴一番,換掉黏在身上的衣物,才覺鎮(zhèn)定了些。

    說是駙馬府宴客,但出宮的眾人似乎都在宮外諸多近親,所以昨夜宿在這里的并不多,他院中便更顯靜謐。

    剛命人去喚了心腹小廝來,陸聲在剛泛魚肚白的天空下靜站,想起昨夜的自己如同偷生螻蟻般蜷縮于床榻之上,而生母早逝、且為皇帝所不喜的陸質尚有兩個親厚的兄弟,嘴角便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多時,小廝來了,兩人在婢女擺飯的間隙入暖閣說話。

    門被關上,小廝立刻跪下,垂首道:“殿下,裝貨馬車昨夜停在攢花胡同的小院中,前后無人注意到,一夜平安。”

    陸聲手握一串油光發(fā)亮的核桃手串,垂眸聽了,道:“那邊怎么說?”

    小廝道:“宵禁后得信,照定好的,午時在桐花樓取銀票,馬車留在攢花胡同便可,他們自有人去拿東西?!?/br>
    “好?!标懧朁c點頭:“好?!?/br>
    “你回去罷,午時之前,院里的人一個不許出來。”陸聲起身,在地上踱步,走來轉去,是凌亂的步伐,想著還能有什么沒想到的差漏。

    沒有。計劃了那么久,合該是沒有的。

    但小廝跪安后退了出去,婢女來叫早飯,陸聲也沒聽到一樣,呆呆的對窗枯坐。

    陸質和陸宣到時,陸聲和陸麟已在席上坐定。他們先向陸麟告罪,緊接著沖站起來迎人的陸聲點了點頭,四人就坐。

    陸麟不動聲色,手中握著一個空酒杯輕微晃動,不說話。陸宣面上笑嘻嘻的,拿了根筷子蘸上酒水,在陸質面前的桌上寫下兩個字:人呢?

    陸質瞥一眼便不做理會,陸宣卻心急。今日不比昨日,席間伺候的都是公主府的人,他們的下人連二院都進不了,陸質把那小家伙藏哪去了?

    若說紫容就在耳房跟其他小廝一眾烤火,陸宣是不信的。

    可陸質不肯理他,陸宣又怕再纏他引來陸麟注意,便不敢再多問,只一個勁兒的給陸質使眼色。

    陸質不看,反而閑閑的把視線移出去,落在院中一顆芬芳的樹上,眉梢才悄悄染上一絲笑意。

    陸宣府上沒有紫玉蘭,公主府卻有。

    第19章

    宴至一半,觥籌交錯,氣氛正熱?;实劬又魑?,左右各是熙佳貴妃和固倫公主,下首坐著太子和駙馬。

    帶來的禮物塞滿了東廂房,一時間竟然堆到了院子里。固倫臉上一直溢著喜氣,說話間,陸質走上前去,向她敬酒。

    滿室喧鬧中,陸質端立著,宮裝嚴整,慣常嚴肅的面上帶起一抹溫和的笑容。他左手端酒,右手托杯,道:“松齡長歲月,蟠桃捧日三千歲。陸質唯愿姑母笑口常開、事事順意,福星高照?!?/br>
    固倫眼底笑意愈濃,不斷笑著點頭。陸質喝盡杯中酒,就立刻被她拉住手,關照道:“昨兒就被那些皮小子灌了不少,你小人家受不住,聽姑母的,今日萬不可再多飲。”

    陸質忙點頭答應:“侄兒牢記姑母叮囑?!?/br>
    固倫滿目慈愛,并不像對其他皇子那樣,喝完酒便罷。反而一直握著陸質的手,沒有讓他走的意思。

    “一晃眼,你都這么大了?!惫虃惿w住陸質手背,仰頭細細打量他,眼底泛起些恍惚的情緒,“皇嫂走時,你還不曉事,整日睡得多,也不鬧人。再往后想,只記得你六歲那年,中秋夜宴,同你兄弟坐在我后頭,偷偷拽我的衣裳,還道你要說什么……”

    她取出帕子輕拭眼角,又笑了出來,轉頭對皇帝道:“還道他有什么悄悄話要說,原來只是想吃我面前的一盤子藕粉糕?!?/br>
    皇帝也跟著笑,席間自然全都笑了起來。

    陸麟道:“他一早就看上了,同我要,我上哪去給他找來?便說散席后去膳房看看還有沒有,只是這小子不好哄,一會兒不看著,便自己去尋了?!?/br>
    眾人又是一場笑,皇帝也耐心聽,似是覺得有趣,聞言道:“這樣說來,還是小時候活潑些,這幾年卻看著一日似一日的安靜?!?/br>
    他沒想過,為什么一個皇子,連想要一盤藕粉糕吃都不行。若是不問旁人要,他兄弟就只能往后推,暫且哄哄他。等他忘了,等他漸漸懂了不再提起。想要這個,想要那個。都是不行的。

    陸質同樣在笑,道:“多少年前的事了,姑母和大哥還記著,專門來消遣我?!?/br>
    陸麟笑意比他都深,透著喜氣,正夾了一筷子竹筍吃,道:“多少年都記得,怎么能忘得了?”

    固倫拍拍陸質的手背,“那還是小孩子呢,旁的不知能比你皮上多少倍……倒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這樣大了,是個好孩子。想必你母后在天上瞧著,也定是歡喜的?!?/br>
    陸質在襁褓中失怙,固倫接連提起先皇后,對著死人,逝者如斯,此時皇帝不免也起了些不忍。

    他的目光落在陸質身上,順著固倫的話,才驚覺,這個被他有意無意忽略了二十年的兒子,他的嫡妻留下的第二子,真的已經(jīng)這樣大了:面相隨他多些,男孩兒的跳脫退去,剩下成人的堅韌和沉穩(wěn)。

    “近日身子還好?”皇帝問。

    陸質道:“回父皇,只是偶感風寒,吃著藥已大好了?!?/br>
    皇帝點點頭:“還是在意些。誨信院那邊不用急著去?!?/br>
    陸質忙應下,道:“是兒子不孝,非但不能為父皇分擔分毫,還要勞煩父皇在百忙中掛念兒子。”

    固倫笑道:“你們父子情分最是深厚,不必這樣客氣?!本o接著,她將話頭一轉,道:“不過質兒就貴在懂禮度,知進退,文家的風骨與皇家的貴氣俱在,沒枉費了一身嫡系血脈?!?/br>
    熙佳貴妃在側,她的二皇子又是從小做到大的太子,固倫也能面色如常的說出“嫡系血脈”四個字,偏她還得端著一臉溫和的笑意,權作不知。

    皇帝豈能不懂固倫的心思。只是這個情境之中,連他也不禁自問,對先皇后留下的兩個兒子,他是否真的太過冷漠。

    陸麟落下殘疾,正妃取的是人家家里真假參半的“嫡女”。

    陸質年已二十,卻身無一官半職,若不是告病,至今依然同他那些年幼的皇弟一起在誨信院度日。

    文家另一個女兒為他誕下的三皇子陸宣,長相俊,面上常是笑著的,周身透著一股不正經(jīng)的正經(jīng)。

    原本都是三個極好的孩子。

    可如今給誰看著,都比普通的高門子弟尚且不如。

    他又想起陸聲,上次在御書房傳陸質來問疾的時候,同時給了陸聲內務府的差事。那是熙佳話里話外磨了他半月有余的事兒,他心里犯煩,只想著把那些事兒一并處理完,事后才覺不妥。

    可他是皇帝,他愿意給哪個兒子安排差事,原本就是隨他愿意。這樣想著,皇帝心中微乎其微的不安就很快消失殆盡,在與陸質陸麟長久不見一面的時間中刻意忘掉了。

    固倫做的這么明顯,皇帝不是看不出來。她就是看上了陸質,屬意將二女兒許給他。把前塵往事搬出一二件,也是在告訴他,他虧了陸質,陸質該的。

    偏還都是真的。

    可皇帝還有別的考量。

    目前看來,幾個成年的皇子里,除了太子沒有太出挑的。就是前陣子扶持上來一個陸聲,要說全是熙佳的攛掇也不對,他著意要一個“平衡”,是熙佳剛好把陸聲送了上來。

    只是一個內務府的職務還不夠他能讓太子怎么樣,要一步步的來,先給陸聲練練手。若說最合皇帝心意的,是把固倫的二女兒許給陸聲,才算一個七成的平衡。

    可固倫屬意陸質,原本陸質除了身份在朝局中毫無存在感,把固倫的二女兒給了他,就相當于皇帝自己把自己的一盤棋重新打亂。

    皇帝有些頭痛。

    但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若一分表示也沒有,未必叫人寒心。

    不過是要安撫安撫陸質,并沒人說這安撫非得是指婚。

    端起茶盞品一口茶的時間,皇帝給陸質找了個空缺。

    陸質還依固倫身邊站著,眉目低垂,脊背挺直,在長輩面前既尊敬,但又不顯得過于謙卑。皇帝不愿承認,光是通身的氣派,陸質都勝被他從小帶在身邊教養(yǎng)的太子許多。

    “前日大理寺卿屈歷上書,言年事已高,不堪其任?!被实勐氐溃骸肮伦屑毧剂窟^,病好之后,就讓老四接上,去練練手?!?/br>
    陸質愣了一瞬,先于其他人反應過來,立刻跪地謝恩:“兒臣惶恐,此次定當盡心竭力,不辱父皇所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