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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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倫愣了一愣,在掩不住愕然的熙佳對面笑了,揉了揉手中的巾帕。 第20章 皇帝擺了擺手,叫陸質起來。 “雖做了大理寺卿,也要虛心求教,切忌眼高手低?!?/br> 陸質道:“兒臣謹記父皇教誨。” 固倫其實有些拿不準皇帝是有心還是無意,但退一步想,婚事沒跑,讓陸質先在朝堂上站穩(wěn)腳跟并沒什么不好的。 大理寺卿這個位子,若只靠她和劉家,還說不準弄不弄得來。 這樣想著,她捏著帕子的手拍了拍陸質的手背,笑道:“有的你忙了?!?/br> 這時半晌沒說話的熙佳面向陸質言辭懇切地開了口,道:“質兒身上不好,你父皇叫你做事,也不是非要你做出個什么來,所以萬事不可強求,一切都要以己身為重?!?/br> 聽著是真正的慈母心腸,皇帝跟著佯怒,斥道:“婦人之仁!不是讓他做出些成績來,莫不是讓他去頑的?” 陸質淡淡答應:“謝娘娘掛念,陸質記得了?!?/br> 不想坐在下首的陸聲竟也要插話,道:“是啊父皇,母妃說的也無不對。兒子出門雖少,也聽說四皇兄纏綿病榻已一月有余,一直掛念著,只是怕擾了他靜養(yǎng),才一直不敢探望。就是近日也依然不見大好,父皇此時委派,兒子只擔心皇兄的身體?!?/br> 皇帝道:“你道如何?” 陸聲懇切道:“將心比心,兒子能明白皇兄想為父皇分憂的拳拳之心,只是兒子實在放心不下,愿為皇兄左膀右臂,幫扶一二?!?/br> 固倫聽了這幾句話,早就恨得牙癢,一分臉面不留,挑眉笑道:“貴妃和聲兒,如今已能替皇帝做主了不成?” 她這一句話說的熙佳和陸聲皆變了臉色,心中大駭。固倫不給她們辯解的機會,道:“陸質他是正兒八經的嫡子,便是身子骨弱些,又豈是不為他父皇分憂的借口?貴妃和六皇子這樣說,倒像老四不孝順似得。” 固倫先給了一個下馬威,而后把罪名降到她們影射陸質不孝上,熙佳不敢再說一個字,恭敬地垂眸道了句:“我說錯了,皇姐教訓的是?!?/br> 陸聲更是訕訕,想說句什么找補一下,但眾人都沒再看他了。 固倫與皇帝姐弟情分深厚,她的駙馬劉家在朝堂上不說一言九鼎,也是侍奉過三朝的老臣,是提起文家的時候,唯一能與其比肩的大族。 所以這么多年來,熙佳只能一忍再忍,不教婦人之間的口角壞了她皇子的前途。 連熙佳都要避其鋒芒,他又算個什么東西? “皇姐的臉色瞧著愈發(fā)好了?!蔽跫言掝^一轉,微笑道:“比上月見時還紅潤些?!?/br> 皇帝似乎一點沒注意到這場唇刀舌劍,聞言戲謔道:“朕看著也是,想是吃得好睡的香,沒有煩憂事,臉色自然好?!?/br> 因是家宴,所以說話都比平時放得開,固倫任他打趣完,斜睨道:“難不成皇上有什么煩憂事,說出來,皇姐也好替你解一解?!?/br> “說煩憂事,此時倒有一樁?!被实鄣溃骸澳惆牙纤睦驹谶@兒,他幾個兄弟看著呢,一會兒別在背地里說你罰他站?!?/br> 眾人又笑開,固倫擺了擺手,沖陸質道:“罷,罷。趕快回去,一會兒再讓人給擠兌壞了我?!?/br> 陸質笑著行了個禮,退回了他的位子,五皇子和六皇子就挨著上去給固倫祝壽敬酒,上面便又熱鬧起來,沒什么人看他們這邊。陸質剛坐下,旁邊的陸宣就靠過來,“今晚回宮么?” 陸質挑眉:“不回宮去哪?” 陸宣道:“今日父皇高興,等會兒讓姑母提一嘴,今晚上還上我那兒去?!?/br> 陸質想了想,道:“別了。過兩日便該去大理寺接任,到時天天出宮,不在這一時?!?/br> 陸宣拿修長的食指扣扣桌面,道:“誒?說的也是……可你這都有差事了,天天從宮里往外跑,怪麻煩的?!?/br> 說完他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么,抬頭看陸質。 陸質點頭,道:“估計是?!?/br> 快了,出宮建府后,做什么都能方便些。只是在這個關口上出宮,又不大婚,怕只能封個郡王。 大理寺卿換一個親王。陸宣皺眉,不知這個買賣是賺了還是賠了。 上頭陸聲借著有生母熙佳貴妃在,正好湊在跟前說著話不走,五皇子已經退開,皇帝和固倫身邊便只剩下一個他。 陸宣瞥了一眼仿似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得陸聲,看他對著固倫竭力忍耐還是藏不住的巴結,嘴角輕輕勾起來,頭往陸質出偏了偏,輕聲道:“按舅舅說的,快了。” 陸質聽了,不禁也側臉看了陸聲一眼。 他含胸弓腰站在固倫面前,應該正在答皇帝的話,笑的一臉謙卑。短暫的一瞥,陸質就把視線移轉開來。 熙佳心里的打算,自然也是想要固倫把女兒給了陸聲。雖然這樣對太子那邊不大好看,但還不至于怎么著。最重要的是,不會漲起陸質的氣焰。 她費了那么大的力氣,但了那么大的風險,才把文皇后拽下來,絕不會在今天給陸質死灰復燃的機會。 母子兩個把固倫哄得面上開心,笑呵呵的,一片合樂,外間卻突然躁動起來。 皇帝輕微皺眉,站在他身后的大太監(jiān)連忙提聲問:“何事來擾?” 陸聲原本在與固倫說話,正說到初夏時分盛華寺的好景,被這一聲提起半條魂魄。沒來由的,他后心一涼,頃刻間出了一背的冷汗。 進來的是跟隨皇帝出宮的禁軍,他們只聽皇帝一人調遣,這一整日都在外面巡邏,查到異動,便立刻控制起來,當面向皇帝稟報。 女眷紛紛避讓進了里間,剩下諸多皇子宗親和皇帝。 皇帝面色稍有不虞,問:“什么事?” 把佩刀卸在外院的將領身著鎧甲,單膝下跪,道:“回稟皇上,臣等在攢花胡同查到馬車三輛,粗略分辨后,發(fā)現(xiàn)其中盡是上用器物,不敢延誤,速來稟明?!?/br> 陸聲的臉繃得很緊,他狠狠掐住自己手心才能站穩(wěn),不至于發(fā)抖到叫別人看出來。電光火石間,腦子里已經飛速轉過無數(shù)個理由,卻沒有一個能把他從這場不堪的禍事中摘出來。 后悔來的很快,卻不是時候。 此刻來講,已經太晚。 他聽見皇帝冷聲道:“細細講來?!?/br> 跪在底下的將領一絲不亂道:“半個時辰前,臣率領一隊十二人,負責在公主府西側巡邏。走到攢花胡同時,本不該進去,但臣聽到胡同口的院中似有異動,便扣門要求查看?!?/br> “原本并沒想到會有什么,可里頭的人拒不配合,道是六皇子的人,臣等沖撞不起?!?/br> 他似乎也看到了皇帝跟前的陸聲,頓了頓,道:“但滿朝皆知,出宮的只有大皇子與三皇子,因此臣斷定里頭六皇子的人是假,有貓膩是真。少不得帶著下屬們開門入內,一番查點,發(fā)現(xiàn)院中所停馬車之內,俱是上用財物,甚至兩箱黃金上都刻著內務府的章紋。兩個攔擋的最厲害的……臣雖眼拙,卻也認出,確是六皇子慣帶在身邊的小廝?!?/br> 他這樣說,把六皇子和內務府一勾連,滿屋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陸聲先還呆愣著,不知自己眼里已然嚇得淌下淚來,邊跪邊叫:“父皇……” 可皇字只發(fā)出半個音節(jié),便突然被一股巨力踹了出去,耳邊聽到皇帝的怒斥:“逆子!” 即便被這件事拖住了腳,也如昨天陸質說的那樣,眾人趕在酉時之前回了宮。 嚴裕安早就等著,安排好了一應事務,陸質和紫容一從馬車上落地,就先去沐浴解乏,然后用晚膳。 先前陸質辭別眾人,從公主府出去時,紫容已經在馬車里等著他了。他掀簾進去,小花妖正側躺在側邊榻上,半睜著眼,額發(fā)有些濕,看著是很累的樣子,但還是撐著沒有睡,一見他進來,就立刻要爬起來,張口要說什么。 陸質把他扶起,不管別的,先看手背上的傷。那一塊還是紅的觸目驚心,但好歹比昨日好多了。 饒是陸質心里有數(shù),可還是吸了口涼氣,不管有用沒用,先給他輕輕吹了兩下。 紫容乖乖把手給他握著,頭靠在陸質肩上,叫了一聲殿下,滿身玉蘭香氣鉆入人的口鼻,惹得陸質笑起來:“累了?” 紫容點點頭:“想睡覺。” 陸質道:“回去就……現(xiàn)在靠著我睡?!?/br> “……睡不著?!弊先菰谒缟喜淞瞬?,終于把話說了:“那個人,怎么還會打人的?”紫容說:“好可怕?!?/br> 陸質想想,知道他說的應該是皇帝一腳把陸聲踹出去的事,陸質摸摸他的臉,低聲道:“你看見了?不怕。” 紫容摸到陸質的另一只手握住,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但他一直擔心到這會兒,忍著眼澀,對陸質說:“我以為人人他都要打……我以為也要打你。” 他聲音有些抖,又輕輕的,沒有緣故的惹人心疼。陸質才知道,紫容說的怕,是怕皇帝連他一塊兒踹。 這個什么都不懂的小花妖。 他把聲音放得更輕,耐心安撫紫容:“不打。我沒做錯事,就不會挨打?!?/br> 紫容聞言突然坐了起來,眼睛瞪圓了看陸質:“那要是做錯了事呢?” 不等陸質回答,他就拿兩條胳膊抱住了陸質的脖子,緊緊貼過去,嘴里嚷嚷:“做錯事也不許打我的殿下!” 陸質兩手護著紫容的腰,防止他從自己腿上倒下去,被他天真的話逗笑了,又有些酸澀。 那種不管有理沒理,都被人護著的感覺。不是因為他懂事,只是因為他這個人,就沒理由護著他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 陸質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些小題大做、易于感動,但他的胸腔就是突然涌起了一股濃烈的情緒,沒辦法掩飾。 他使力握了握手中窄腰,問紫容:“那個人可厲害了,他非要打,我能有什么辦法呢?” 這是個問題。紫容在樹里看了一天,也懵懵懂懂的懂了點東西,旁的人,好像都很怕那個打人的男人。 他動了動,臉上軟綿綿的嫩rou便從陸質的耳垂上不經意的蹭過,帶起短暫的莫名的悸動,又很快離開,不給陸質多想的時間。 隨著這個動作,紫容退開一些,與陸質面對面,認真地問:“可以讓別人代替嗎?” 他滿目擔憂,神色惶然的跟陸質要一個答案:“我是花妖,我不怕疼的,叫他來打我好了,不要打你?!?/br> “你不怕疼?” 紫容趕緊用力點頭:“不怕的,一點都不怕,可以用力打我,但是不要打你就好了?!彼麊栮戀|:“行嗎?” 陸質沒說話,紫容沒察覺到他的情緒,垂著眸,依然余驚未消的道:“那會兒我想,他要是打你,我就立刻沖進去。我不怕疼,我不怕疼?!?/br> 陸質咽了咽,喉結上下滾動,被紫容焦急的眸子注視著,似乎分秒都過得很慢。他最終對紫容說:“行,要是有人打我,我告訴你。” 紫容才終于放下心來一樣,呼了口氣,重新把自己陷進了陸質的懷抱,在不經意間小心翼翼地避開自己的傷手,不讓衣料蹭到。 陸質看著他的動作,心頭酸澀,想,愛吹牛的小花妖,這就是你說的不怕疼? 第21章 一點日常 紫容軟趴趴地賴在陸質懷里,小聲叫他:“陸質?!?/br> “嗯。” “殿下?!?/br> “在?!?/br> “嘿嘿。”叫了兩聲,他又傻笑起來,額頭貼著陸質的頸側,溫熱的鼻息一下一下?lián)湓谀菈K皮膚上。 紫容把傷手放在陸質身后,在榻上小心隔著,抬起好的那只手摸索到陸質的側臉,然后拿手指慢慢描繪他的眼尾,玩兒的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