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早該想到的! 她這般年紀,那樣的容貌,又盛名在外,如何不被有心人覬覦。 場上那么多優(yōu)伶,百戲,為何挑了不上場的她? 只怕慕容鴻文對此計劃已久,或者說,從一開始,她就已經(jīng)在這場鴻門宴的菜單之內(nèi)了! 聞芊…… 他自墻上一躍而下,這一回連半點謹慎也顧不得,徑直闖入院中。 就在楊晉玩命狂奔的時候,聞芊剛喝完一盞茶,聽著對面貌不驚人的老頭,語出驚人地給她開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條件。 “聞姑娘的美名,老夫早有耳聞,今日能得一見,實乃幸事?!?/br> 慕容鴻文的言談舉止倒是很斯文,不過聯(lián)系他的所作所為,那就愈發(fā)顯得像個衣冠楚楚的偽君子。 聞芊暫且還不打算發(fā)火,謙和有禮地把蓋子合上,“慕容老先生怎么就這么肯定,我會答應(yīng)呢?” 慕容鴻文那張波瀾不驚的臉轉(zhuǎn)向她,“因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夠拒絕我開出來的這個價格。聞芊姑娘……” 他將手邊的錦盒用手肘往前推了推,仍舊面無表情,“干你們這一行的,我最了解,若非是無依無靠,缺衣少食,也不至于在外拋頭露面,如此辛苦。有了這筆錢,你大可嫁個身家清白之人,安安穩(wěn)穩(wěn)過后半輩子。” “聽上去,慕容老先生對我們這種人,很了解???”她瞇起眼。 慕容鴻文卻沒回答,只是口中輕輕吹了一個哨音。 他身后的簾幕便即刻被人拉開,五六個身形不一,容貌各異的男子正并排而站,這倒讓聞芊稀了奇,身子不禁往前傾了傾。 他慢悠悠道:“你可以挑一個你喜歡的?!?/br> 她高高挑起眉,摸著下巴挨個欣賞。 不得不承認,慕容老小子在這方面的造詣實在是令人嘆服,這其中或有年輕文雅的書生,或有身形健壯的武夫,還有年近不惑,兩鬢微有斑白的中年人,甚至連十五六歲的青澀少年也在其中。 可謂從十八到八十,上下通吃,各個年齡各種口味應(yīng)有盡有。 聞芊深深吸了口氣。 倘若…… 以后有那個機會。 自己也要在家里養(yǎng)這么多男人,體會一下“后宮佳麗三千”“從此君王不早朝”的快感。 平心而論,這些貨色倒也不是沒有看上的。 只不過,若是在旁人的觀摩之下……就另當(dāng)別論了。 “那我要是?!甭勡诽羝鹈迹τ乜粗?,“拒絕呢?!?/br> 慕容鴻文面不改色地端坐在原處,聲音卻依舊低沉:“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br> 她笑容漸冷,“怎么?還要強扭瓜不成?” 話剛說完,他不知又從哪兒弄出一陣輕響來,那一堆筆直而立的老老少少間,便有一個體魄健壯的武夫邁步而出。 “咦?” 聞芊頗遺憾地盯著他,搖頭自語道,“老先生看來還不夠了解我,這個可不是我看中的……” 然而很快,她便發(fā)現(xiàn)這武夫氣息不穩(wěn),很是急促,周身目之所見的肌膚皆泛著紅色,額角與臂膀青筋突起,連帶望著她的眼神都有點……不太對勁。 聞芊在心里嘖嘖輕嘆。 如此癥狀,和之前某位大人中媚藥時的樣子真是意外的相似。 連問也不必再問了,這一位大概也是…… 想到此處,對方突然雙目圓瞪,張開臂膀朝她撲來。 聞芊腳步一轉(zhuǎn),從椅子上騰起,側(cè)身避開,拍了拍胸口,夸張的誒了一聲,“真的是好險哪?!?/br> 慕容鴻文的眉峰終于微不可見地動了動,目光定定地落在那杯被她喝光的空茶盞上。 聞芊察覺他這表情,忽的意識到什么,她眼珠子一轉(zhuǎn),故作嬌柔地抬手撫著額,靠在桌邊,滿身破綻。 那武夫見狀,本能似的沖了過來,伸手便要來摟她。 門扉“砰”的一聲讓人從外踹開。 楊晉喘著氣,雙眼如電,掃過空無一人的臥房。 室內(nèi)還殘留著那股淡淡的香氣,的確是方才慕容鴻文待過的地方?jīng)]錯,難不成,他找一對人還會換一個地方嗎? 這個想法一起,楊晉心頭那個“為時已晚”的恐懼如潮水般急涌而上,他索性沿著慕容家所有能住人的地方挨個挨個的尋找,一步不停。 隨著每一扇門被他踢開,此前伏在窗邊看到的那些零碎的場面便蜂擁而至。 茶水。 媚藥…… 聞芊畢竟個姑娘家,又是那樣一個會掉以輕心的人,如果喝下去了……如果真的喝下去了…… 他不敢深想。 握成拳的手在袖下微微輕顫,至今為止盤旋于腦中的緊迫感,逐漸被沸騰的憤怒所取代。 還來得及。 還來得及的…… 就在這一刻,不遠處亮著燈光的房間里發(fā)出一聲驚呼。 楊晉猛抬起頭,一個箭步奪門而入。 “聞芊?!” 就在他的手已握上刀柄時,屋內(nèi)的情形清晰的撞入視線之中,預(yù)料里那些不堪的畫面卻并未出現(xiàn),只看見一個周身被裹得如rou粽般的男子懸于半空,他上半身赤/裸,一條浸濕的深色綢緞擰成一股繩,從手腳被束縛之處一路延伸到房梁。 “……” 楊晉正覺得這綢緞的顏色和所繡的花式很是眼熟,頭頂便聞得一人喚他: “楊晉?!?/br> 那語氣與嗓音令他不覺一驚,驀地仰首時,聞芊半蹲在房梁上,一身外袍未穿,只著了件單薄的長裙,香肩在外,白皙得晃眼。 原來綁著這名武夫的正是她的衣袍。 腦中空白一片,還沒明白發(fā)生了甚么,就聽她說了一句:“接住我。”人便直挺挺地跳了下來。 楊晉一愣,思緒雖遲鈍了半晌,身體卻本能地動了起來,慌忙抬起胳膊上前一步,手忙腳亂地將聞芊抱住,兩人在原地“嗖”的劃出一段距離。 一陣混亂之后,他終于回過神:“你就不能提前打聲招呼么?!” 聞芊理所當(dāng)然:“我方才不是給你打招呼了?” “你那叫打招呼?” “怎么不叫?”她奇道。 “……” 聞芊跳下來后,拴在梁上的武夫亦應(yīng)聲落下,濺起一地?zé)焿m,楊晉這才發(fā)現(xiàn)四周還有不少身份各異,舉止奇怪的人。 離得近的是個高個子書生,雙目赤紅,布滿血絲,跌跌撞撞地走了兩步,便見縫插針似的朝此處撲來。 楊晉顧不得和她爭吵,起身將聞芊放下,后者溜得更快,腳一沾地,旋身一轉(zhuǎn)就把這個禍害丟給了他。 對方?jīng)]習(xí)武,楊晉只一只手便輕而易舉的將此人制住,騰出空來沖她道:“這到底是些甚么人?” 聞芊揚眉一笑,“不是人,是喂了藥的禽獸?!?/br> 他沒聽明白:“甚么?” “禽獸啊楊大人。你之前不也中過么?說起來,這些還是你的同類呢?!?/br> “……”這下聽明白了。 手腳麻利的將這個氣喘如牛,面紅耳赤的書生綁住,面前還有一大堆跟在聞芊后面追的老老少少,乍一看去像是串成了人串,說不出的詭異。 慕容鴻文坐在不遠處的太師椅上,幾乎在他進門的瞬間,臉色就起了變化,一直處變不驚地表情染了幾分驚慌與愕然,此刻才喃喃開口:“楊晉,怎么是你……” “慕容老先生?!彼哉Z上雖不失禮,下手卻不見留情,且語氣里隱隱帶著凜冽的寒意,幾乎一字一頓,“有些賬,咱們待會兒再一并算。” 說話間,他抬腳將一人扳倒,扯下對方的腰帶,照例捆起,丟在一旁。 不消片刻,屋內(nèi)那些喂了藥的男子皆被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滿地翻滾,呻/吟聲此起彼伏,這種聲音有別于以往,似喜非喜,似嗔非嗔,乃是藥物所致,能叫人聽出一身雞皮疙瘩來。 楊晉看著地上已開始痙攣的人,竟難得的生出一絲反胃。 “楊大人?!蹦饺蔌櫸脑诙虝旱捏@愕后很快鎮(zhèn)定下來,略帶怒意地質(zhì)問他,“幾時我慕容家的家事,也要錦衣衛(wèi)來插手了?” 楊晉脫下外袍飛快給聞芊披上,面容冷峻,“她是我?guī)淼娜耍菜隳愕募沂拢俊?/br> 他往前款步而行,砰的一聲,抬腳踩在慕容鴻文的椅子上,星眸灼灼地俯視他,冷聲道:“何況,慕容先生這場鴻門宴,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你當(dāng)真是要作畫么?” “楊大人此話何意,老朽不明?!彼谴蚨ㄖ饕庖b傻到底了。 楊晉倒也不惱,“你不明白,好,那我換個方式問你,你當(dāng)真,還能作畫嗎?!”話音剛落,便突然俯身,驀地拽起他的一只手。 聞芊在邊上看得分明。 那手綿軟無骨,腕骨以下斜斜垂著,仿佛無力支撐一般,隨著楊晉的力道在空中微微晃動。 他的手…… 慕容鴻文怔怔地望著自己早已廢掉的手掌,片刻后,突然毫無征兆地笑起來,他整個人干瘦無比,連笑聲似都帶著干癟的氣息,一吸一吐,嗓音就像壞了的破鑼一般干啞。 他縮在椅子里,整個人蜷成一團,與之前的氣定神閑和道貌岸然完全不同,笑得凄厲,笑得刺耳,笑得癲狂不能自已。 聞芊和楊晉皆被他這突如其來地抽風(fēng)之舉驚得一駭,弄不明他這是高興還是樂極生悲。 仿佛為了附和他,地上原本哼哼唧唧的武夫猛然一個抽搐,開始不正常地打起嗝來。 聞芊忙俯身去探他脈搏,對楊晉道:“他不太好,你過來看看?!?/br> 他聞言松開慕容鴻文,繞過地上一堆蜷著的大蝦,也撩袍在那武夫身旁蹲下。 盡管是禽獸,但也不好草菅人命,放任不管。 粗粗摸過脈后,楊晉點了那人幾處大xue,顰眉道:“是‘脫癥’?!?/br> 聞芊又尷尬又無語:“馬上風(fēng)?這樣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