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多倫多的服務器機組,一年就要燒掉一千四百萬美金的租金,這還不算電費,你看看你們自己研發(fā)出了什么,用超級服務器組架私服!剛我來的時候,還看你們公司程序員在打魔獸世界……” 天和被吵得有點暈,接過副總遞來的水,一口喝下,把杯子重重一放,砰的一聲。 會議室里又靜了。 天和盯著水杯看,半分鐘后,目光轉向一眾股東代表。 “啊,我知道了?!碧旌挽`光一閃,說:“你們走錯公司了!” 兩個小時后,股東代表們紛紛離開大會議室。 天和坐在長會議桌的一端,像座雕塑。 “老板?”財務總監(jiān)試探地問道。 “我迫切地需要聽巴赫?!碧旌偷?。 “不好了!支行行長要跳樓啦!女廁所窗戶沒鎖好,上半身已經爬出去了!快來幾個男同事拉住他——” 副總:“……” 又一個小時后,天和面朝桌上的便當,疲憊地擺擺手。 “不吃,謝謝?!?/br> “飯總要吃的。”副總打開吉野家的飯盒,已經餓得不行了,說:“小聞總,不要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br> 財務總監(jiān)憂心忡忡地看著桌上盒飯,買午飯的錢還是他墊的,現在走賬,也不知道能不能報銷,欠了三個月的薪水,更不知何時才能發(fā)下來。聞天岳信誓旦旦,告訴他們自己弟弟有辦法,現在看來,全是忽悠。 “你們一直都知道?”天和喃喃道。 “聞總說您接任法人以后,錢很快就能到賬?!备笨傉f:“要召集公司里的小股東們,一起開個會么?” 天和鎮(zhèn)定地說:“不用,不是說已經完成e輪融資,計劃后年就上市么?” 財務總監(jiān)說:“e輪融資一共就六千萬,都在澳門呢。” “你身為財務總監(jiān)?!碧旌碗y以置信道:“居然能讓他把六千萬拿去澳門賭博?!你這是瀆職!” “我能怎么辦?”財務總監(jiān)哭喪著臉道:“一直都是聞總說了算,而且挪用公司資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也不知道他把融資拿去玩老虎機??!” “什么老虎機能玩掉六千萬?”天和絕望道。 副總:“vip間里起博都是十萬,顯示10,他以為是十個一百,按了一堆零,剛開始搖,上頭就掉下來個大球,賭場還在歡呼呢,聞總就以為中了……” “好了別說了。”財務總監(jiān)打斷道。 “哦對!還買了不少杏仁餅回來?!备笨傁肫饋砹耍骸岸荚诠颈淅铮灰獊硪稽c?放了三個月,但是還沒過期,上個月績效獎金就發(fā)的這個,還沒發(fā)完?!?/br> 天和:“……” “現在怎么辦?”天和說。 財務總監(jiān)說:“能拉到新的融資么?” 天和有點茫然地看著財務總監(jiān),副總在旁出謀劃策道:“您是不是還有一位大哥?” “我大哥在研究航天飛機。”天和答道:“已經有十五年聯系不上了?!?/br> 財務總監(jiān)想了想,說:“您的母親那邊……” “不可能?!碧旌鸵豢诨亟^道:“母舅家不會給我一分錢,而且她已經改嫁了?!?/br> 副總想了想,說:“您父親的名聲還是在的,要么找老朋友幫幫忙,再來個f輪融資,先清償部分債務,剩余的,申請債轉股?” 財務總監(jiān)說:“我說句老實話,現在外頭風口變了,真不好忽悠?!?/br> 副總說:“那就只能想辦法上市,寄希望予韭……股民們了。” 財務總監(jiān):“以現在的賬,審計不可能讓咱們上市,券商也不會簽字,證監(jiān)會實行智商準入制以后,管得比以前嚴多了?!?/br> 財務總監(jiān)一直朝副總使眼色,副總只當看不到,兩人都不愿意說出那兩個字。 “一共欠多少?”天和有點走神,問:“剛才我沒聽清楚?!?/br> “十四億?!备笨偞鸬溃骸傲碌浆F在,全公司工資也都沒發(fā)?!?/br> 財務總監(jiān)看著副總吃完了兩大份梅菜扣rou飯,起身道:“要不我讓人把債務明細先送到您家里,這幾天您先看看,再咨詢下您的私人財務顧問。” “所以你們希望申請破產,對吧?!碧旌统谅暤?。 兩人面面相覷,都沒吭聲。 總助敲門進來,說:“聞總電話一直關機?!?/br> “還在飛機上?!碧旌偷溃骸斑@次過去,也許就是談新的投資,大伙兒都先緩緩吧,還有希望?!?/br> “是的是的。”財務總監(jiān)與副總一起道。 “工資如果能先想想辦法給開出來,員工就不會有太大意見?!备笨傉f:“現在穩(wěn)定人心最重要,大家對epues,都是有感情的,您千萬不要想不開,啊?” 天和迎上副總擔憂的眼神,答道:“工資一定會發(fā)……只是現在我覺得……我得回去休息會兒。” 天和站起來時有點頭暈,副總開門,將他送出公司,外頭不知道哪來的一群記者頓時圍上,閃光燈狂拍。 “聞總!你現在心情怎么樣?方便采訪一下嗎?” “epues要申請破產嗎?” “你們說好第四季度就發(fā)布的劃時代人工智能,還有希望面世嗎?” “聞總,你還好嗎?” “哎!你們不要這樣!我們聞總也是有粉絲的體面人,別太過分了?。 ?/br> 總助推開記者,司機忠誠地保護著天和,進電梯,跑了。 第2章 “關越死了!” “噓……” 家里,天和趴在沙發(fā)上,一頭微鬈的黑發(fā)凌亂,身上蓋著羊毛毯子,睡了足足一下午。廚師正在做晚飯,管家方姨上二樓,把扔在一旁的,公司送來的一大疊債務明細疊好,夾上,收回書房里。 司機跟在方姨身后,從客廳跟到書房,小聲地把情況說了個大概。 “關越死了!關越死了!” 書房里,金剛鸚鵡看見方姨,拍拍翅膀,叫個不停。 “噓。”方姨耐心地朝金剛鸚鵡說,拉下簾子,罩住了燈光,朝司機說:“你也去吃飯吧,今天辛苦了。周末回鄉(xiāng)下的話,就讓家里殺兩只土雞帶過來?!?/br> 司機點點頭,心想都破產了還吃什么土雞,這別墅,這擺設,大大小小的財產,等不到下個月,就得拿去拍賣。 說不定吃到一半,雞也要被拿去拍賣了。 “小天?”方姨搖醒了天和,說:“吃晚飯?!?/br> 天和睡眼惺忪地起來,有那么一瞬間,他還以為今天的一切就像做了個夢,走進餐廳時,方姨正坐在吧臺后,戴著老花鏡算上個月的賬。 一盅隔水松茸燉雞,一碟清蒸三刀魚,一盤清炒上海青的菜心。 “七月鰻、八月鲃、九月鯽?!狈揭陶f:“這時節(jié)鰻魚最好,可惜肥膩了你不喜歡,你要想嘗嘗,改天我自己挑去?!?/br> 天和嘆了口氣,拿起筷子,看看菜,又放下:“公司要破產了?!?/br> 方姨依舊低頭看賬,說:“破產歸破產,飯還是要吃的。” 天和又說:“二哥什么也沒告訴我,瞞了我一年多。” “他是不想你擔心。”方姨說。 天和又道:“希望是這樣吧,我手機呢?得給他打個電話,再怎么飛,現在也到舊金山了。” 方姨說:“打過了,我也想找他呢,沒開機。” 天和把筷子朝桌上一扔,滿腹火氣,捋了下頭發(fā),說:“今晚安排家里,輪流給他打電話,每個人打三小時,打到他接為止?!?/br> 方姨嗯了聲,天和隨便吃了點,便上二樓書房去,揭開鸚鵡籠的罩布,給它喂了點吃的,搖搖頭,坐下,找出上鎖抽屜里的法人變更合同,三個月前,二哥把這疊文件交給他,簽下名字的時候,天和甚至沒有認真看過。 鸚鵡吃飽后拍拍翅膀,叫道:“關越涼啦——” 關越現在涼不涼,天和不知道,但一頁頁的合同看下來,天和自己先涼了半截,翻到合同最后一頁,上面夾了張字條。 天和像個瘋子般笑了幾聲。 他起身,走到書架前,拿出相框,上面是父親、母親、大哥、二哥、自己,一家人還在一起時的合影。 一聲玻璃破碎響,相框從書房里飛了出來,落在家門外,摔得粉碎。 三天后: “您兄弟二人名下的商業(yè)街、客棧、餐飲、馬場,手工作坊、加工廠等等,都會逐一開始走流程進行評估與拍賣,兩個慈善基金和捐贈的圖書館不會受到影響。除此之外,您家在長山別墅區(qū)用以接待客人的私人會所……” 天和說:“會所已經被朋友買走了,七月份就辦完了所有的手續(xù),這個我知道?!?/br> 理財顧問點點頭:“聞天岳、聞天和的聯名資產,現在還有三千萬,成立了一個家族信托基金。這個資金呢,我們作了比較有效的隔離,我建議您現在先不要去動它?!?/br> “只剩這三千萬了嗎?”天和起身給理財顧問倒了杯葡萄酒。 “對。”理財顧問說:“之前委托我們管理的流動資金,你哥哥在去年已經轉走了,剩下這最后的三千萬,是家族信托的最低額度。 “先轉六百萬到我公司賬戶上?!碧旌涂戳搜酃べY單底下的數字,說:“明天早上,財務會找你核對?!?/br> 理財顧問:“聞先生,相對來說,我個人比較建議……” 天和看了理財顧問一眼,顧問馬上點頭,說:“好的。” “你幫我家管錢,也有快十年了吧?!碧旌驼f。 那名年過四十的銀行理財顧問點了點頭,天和想了想,說:“出這種事,讓你見笑了。” “您言重了?!鳖檰柎鸬溃骸澳莻€善良的人,現在還想著員工們的工資。過來之前我們行長還說,您這么年輕,只要度過眼下難關,東山再起,不是什么問題。” 天和又說:“外頭都傳開了吧?!?/br> 顧問想了想,說:“是有那么一點傳聞,不過明白事理的居多。” 天和說:“還有什么避險的辦法,可以教我么?” 顧問現出為難之色,顯然這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圍,天和只看著他的雙眼。理財顧問認真,嚴肅地說:“千萬不要去借高利貸,這是我唯一的建議,更不要幫任何人擔保貸款。本來只要保證資產不被查封,一年時間就能緩過來,只是這下……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