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魏長青露出一個自嘲的笑,手不覺抬起,剛要碰到她頭發(fā),卻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 她肩側(cè)一縷染成深鎘綠的頭發(fā)滑落出來,碧潭流水一般。 將頭發(fā)染成綠色,她到底在想什么?魏長青莫名有些不高興,收回手。 靠在椅子上的人睡得應(yīng)該并不舒服,腦袋晃了晃。 魏長青擔心她醒來看到他,又覺得自己這暗中觀察的行跡實在猥瑣,甚至透著點變態(tài),于是又站起來。他剛猶豫著要不要把她叫醒,一個年輕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姐?” 魏長青回頭。 一個和樂止苦有三分像的少年站在他身后,好奇又探尋地回視他。 “魏老師。” 魏長青點點頭,剛要走開,又若有所思地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梁修?!绷盒蘅匆谎蹣分箍嘤挚匆谎畚洪L青。 “魏老師認識我姐?” 魏長青心里有些疑竇,聞言不愿多說,低頭見樂止苦似要醒來,只“嗯”了一聲便要離開,只是臨走不忘囑咐一句:“別說見到我了?!?/br> 梁修“哦”了一聲。 也不知是答應(yīng)還是沒答應(yīng),魏長青倒也不在意,自顧往停車場走去。 他走出很遠,一直沒有回頭,等開了車出來,卻忍不住一直留意著校門口。 那兩人應(yīng)該走了,學(xué)校學(xué)生也散得差不多了,門口基本沒什么人。 他想起那個喊樂止苦jiejie的男生。乍一看眉眼和樂止苦有三分像,但這會一回想,又覺得似乎有五分,眉毛、眼睛、鼻梁,這些地方除了形似,還有神似。男生多了些英氣,但站在那,看過來的神情其實有些和她如出一轍的不屑一顧,不過藏得很深罷了。 她什么時候多了個弟弟,她有多少事,他幾乎一無所知? 作者有話要說: rov,水下纜控潛水器,科學(xué)號考察船大部分水下作業(yè)都靠它 第4章 樂止苦周末接弟弟不止是讓他來酒店拿禮物,最主要的還是想和他培養(yǎng)感情。 弟弟馬上要中考,她也不好太耽誤他時間,領(lǐng)著他在琴城步行街逛了一圈,給他買了不少衣服鞋子。 小孩個子應(yīng)該快到一米八了,現(xiàn)在十五歲,也不用擔心身高問題。身板瘦,穿什么都好看。 中途文韻打電話過來,梁修在試衣間里試一條牛仔褲,樂止苦夾了根煙出去透氣。 文韻知道她回來,自然要約她出門一聚。 出國這么久,他們差不多一個季度通一次電話,聯(lián)系并不頻繁。但這并不影響他們的革命友情。 一根煙抽到底,約好了明天見面。梁修提著購物袋出來。 樂止苦坐在服裝店櫥窗前的臺階上,仰頭看靛藍天色,聽到腳步聲回頭,梁修站在她旁邊,靜靜看著她,眼神有些難以描述的東西,顯得很糾結(jié)。 “怎么了,衣服不合適?”樂止苦問道。 “沒有?!绷盒抟沧聛?,將購物袋放在腳邊,看一眼樂止苦手里的煙,欲言又止。 樂止苦煙癮有些重,為了不影響弟弟已經(jīng)憋很久了,這會被他看一眼,笑了笑,起身扔了煙頭。 “我也不知道你這個年紀會喜歡什么,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帶你買衣服,”樂止苦站在臺階下,仰頭看梁修,“你喜歡什么,和姐說,姐能滿足你的都滿足你,畢竟,姐就只有你這一個弟弟?!?/br> 梁修低頭扒拉了一下購物袋:“我也沒有什么特別喜歡的?!?/br> 說完這句,倆人之間又是一陣沉默。 天色晚了,步行街各店家的燈光將整個街道照得燈火通明。天上寥寥幾顆星星,在這燈光下黯然失色。 樂止苦盯著梁修的發(fā)旋看了一會,有心無力。 但做什么事都不能一蹴而就,更何況梁修的性子擺在那,只能慢慢來了??倸w只要他不排斥就好。 梁修最后試的那條褲子是樂止苦挑的,破洞牛仔褲,走在時尚的前沿,然而梁修同學(xué)活得像個老古板,死活不肯要,樂止苦不好將自己的喜好強加于人,只能暫時放棄。但心底里還是打算好好培養(yǎng)弟弟的時尚品味。 現(xiàn)在哪個小孩穿得不是花枝招展的,她弟弟這么好的苗子怎么能浪費。 買完衣服,樂止苦要帶梁修去吃晚飯,梁修卻突然道:“你買嗎?” “不買,”一開始沒反應(yīng)過來,話音一落地,樂止苦才又笑道,“怎么,要給jiejie當苦力???” 梁修難得露出一個笑,顯得很靦腆。 樂止苦攬住他的肩:“謝謝,以后找你,現(xiàn)在沒有買衣服的欲望?!?/br> 她從國外帶回來兩大箱衣物,如今都堆在酒店,房子還沒有著落,買的東西多了,會很難搬。 吃完晚飯回去的路上,梁修要求先把東西都放在樂止苦這。 樂止苦不解:“怎么?” 梁修還記得她囑咐的話:“回去沒法解釋?!?/br> 樂止苦扭頭看他。 弟弟的側(cè)臉沉靜瘦削,下巴微尖,昏暗的燈光下,略顯陰柔。 他被樂止苦盯著看了好一會,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樂止苦露出一個笑,靠著椅背,無意識地搓著手指:“沒事,你就跟他們直說就行,至于我不回去的理由,隨便找?!?/br> 梁修聞言沉默了片刻:“你為什么不想回去?” “還有什么理由,”樂止苦看向窗外,深褐色的瞳孔好像一個水晶球,濃縮了一個五光十色的世界,“自在慣了而已?!?/br> 最后梁修還是堅持先回酒店。 他什么也沒說,但樂止苦站在酒店門前目送出租車遠去,大致能猜到,他應(yīng)該是覺得,自己的jiejie是一個柔弱的女子,護送她回家是應(yīng)該的。 仔細想想,她長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被保護的溫暖,還是因為她的弟弟,她同母異父的弟弟。 、 文韻工作的地方離樂止苦的酒店有些遠。 她回來后,其實想過回樂家看看,但到了家門,竟近鄉(xiāng)情怯,最后在附近找了家酒店。而文韻公司和住所都在火車站附近,不堵車都要一個多小時才能到。 樂止苦在文韻的指點下,坐了地鐵。 琴城的地鐵建了好幾年,3號線直到16年12月才開通。她那個時候在津城,隨后和奶奶回來,也沒心思關(guān)注,再后來奶奶去世,她出國,就更沒機會了解這些信息了。 琴城地鐵剛投建的時候她年紀不大,三號線挖下第一鏟的時候她剛上高三,算一算,竟用了近八年功夫才完工。八年抗戰(zhàn)也不過如此了。 最初,她還期待過,再后來,隨著戰(zhàn)線越拉越長,她差點將這事給忘了。 什么事情,拉長了戰(zhàn)線都是在消磨人的意志。 文韻周末還要上班,樂止苦到站下車,自己找到了城建公司大門。 中午倆人去附近吃飯,景區(qū)飯店的菜又貴又難吃,但是倆人都懶,不愿意回家做。 許久不見,文韻沒怎么變,上班時間穿得賢良淑德一些,一頭卷發(fā)精干地扎起,一條漸變藍色連衣裙,抽煙的動作比樂止苦還熟練。 她化了淡妝,柳葉眉桃花眼,笑唇微勾,脈脈含情。 樂止苦一直以為,文韻比她好看多了,瑰姿艷逸,儀靜體閑。她自認及不上。 有一種人的氣質(zhì)是渾然天成,有一種人卻不過是莫辨楮葉,再像再像,也是假的。 吃過飯,文韻帶樂止苦去附近的小區(qū)看房子。 她也住在附近,但住的是景區(qū)別墅區(qū),一套房子上千萬乃至上億。樂止苦守著家里上億的遺產(chǎn),不是住不起,而是那些錢,她一分也不想動,作為一個窮光蛋,她只能先租房子。 這邊的景區(qū),在全國也算赫赫有名,地域廣,就算是景區(qū),也未必不能找到清靜之所。 武夷路小區(qū)d座四樓,從臥室露臺望去,外面就是萬夫景區(qū),綠樹紅瓦,視線再偏一點,遠處的海水浴場,又是一片碧海藍天。 房子本身也不錯,兩室一廳,三千每月。尚在樂止苦能力范圍內(nèi)。 她懶得拖拖拉拉,沒事找事,當下就和房東簽了合同。 她打算租半年,先在這邊住一陣看看。 房東走后,文韻陪著樂止苦在露臺抽了一會煙,最后補了個妝又去上班了。 “晚上我開車幫你搬家?!蔽捻嵶叩臅r候道。 樂止苦沒送她,老神在在地坐著,聞言點了點頭。 閨蜜一走,本就冷冷清清的房子越發(fā)寂靜。 五月,不冷不熱的季節(jié),對于琴城旅游業(yè)來說,也一樣。到八月啤酒節(jié),才是琴城真正的旅游旺季,到時候這一片只怕是人山人海。 而現(xiàn)在,樓下小區(qū)外,景區(qū)一條馬路空無一人,桃樹碧油油一片,對面小山坡上是一座紅瓦別墅,被銀杏松柏掩映著,看起來很有些雅趣。 樂止苦難得手癢,有些想將這幽靜的一幕畫下來,手邊沒有水彩畫工具,但帶了彩色鉛筆和小繪畫本。 她埋著頭,輕松寫意地勾勒線條,打算先這么安寧地度過一個下午,偶爾抬頭找找角度,尋覓一些點睛的小細節(jié)。 那個人,就這么猝然闖了進來。 她筆下不受控制地,已經(jīng)先勾出了他的身形,只有寥寥兩筆,但不用再往下看,她腦海里,已經(jīng)自動自發(fā)地補完了所有細節(jié)。 黑色的頭發(fā),剪得有些短,都快貼上頭皮,但他頭型好,即使是這樣接近光頭的發(fā)型,也不減他半分氣度。 他五官說不上多精致,但每個角度都很讓人心動,看久了,會忍不住想看更久,劍眉朗目,飄逸寧人,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大眼角處有一顆淺褐色的小痣,笑起來時,說不出的勾人。 他常穿襯衫,扣子系到頸下第二顆,露出一線白皙清瘦的鎖骨,卻又不全露,欲說還休的,讓人忍不住想深入,卻又不得其法。 襯衫袖子常被他扎起一點,露出小半截小臂,依舊白皙,但能看出來結(jié)實有力,不像他本人浮于表面的那樣無害與溫柔。 她沒有再抬頭,繪畫本上的線稿,只有站在別墅門前,以一個閑適的姿態(tài)關(guān)門的人,最清晰。 、 晚上東西搬來,文韻推著行李箱想也沒想往主臥去。 “文韻,”樂止苦推著另一個箱子跟在她身后,“去旁邊那間。” 文韻不解,但只當這是藝術(shù)家的小怪癖,沒有多問,將行李都推進了客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