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忱：“......”

    胸口那股兒隱隱作痛的感覺又來了。

    隨便閑聊了幾句，莫曉不打擾他們工作，和蘇澤遠說：“你們忙，我到那邊去看劇本。”

    走到顧言忱身旁時，握著拳碰了碰他的手，偷偷塞了個圓圓的東西進去，若無其事地走開。

    顧言忱蹙了下眉，直覺她又整什么事，攤開掌心一看，是一個塑料的透明噴霧小瓶，上面印著幾朵小花，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東西，里面裝著大半瓶黃褐色液體。

    還貼了張小小的便利貼，寫著兩排娟秀的小字：專治胸口疼痛，配合搓揉效果更佳。

    顧言忱瞇著眼又看了一遍，愣是被氣笑了。

    蘇澤遠無聲無息湊到他身邊，“這是什么鬼？你笑什么？”

    顧言忱收起五指，透明小瓶納入掌心，語波不變：“讓布景師抓緊布場，第一場準備開拍。”

    蘇澤遠斜晲他：“導演你是背著我藏了瓶尿嗎？”

    第七章

    《年輪》的拍攝地點是在潭城影視城，影視城是潭城電影制片廠體制改革后，在原廠的基礎上重新規(guī)劃擴建的。離市區(qū)有一個小時車程，所以大部分工作人員和演員都在劇組安排的酒店住下。

    莫曉飾演的女二號陳卉是在男女主初遇后出場的，拍攝的前兩天都沒有她的戲份。但她還是早早地來片場觀摩學習，以及找感覺。

    在片場不起眼的角落找了張小馬扎坐著，這里清凈，視野獨好，稍微一抬頭就可以看到坐在監(jiān)視器后邊的顧言忱。

    半天下來，莫曉算是實實在在地領略到顧言忱一絲不茍的工作態(tài)度。

    他不像她以往合作過的有些導演，在片場扯開嗓子又吼又罵，整一行走的表情包。

    開拍前他會很細致的和演員說一遍戲，ng幾次都沒拍好的，便把演員叫到監(jiān)視器前，回放剛才拍攝的畫面。然后眼不斜、身不動，壓低了嗓音，“你覺得哪里需要改進？”

    一條、兩條、三條...直到滿意。

    沒有嚴厲的言辭和批評，更不會戳著你的腦門罵你蠢，但就是渾然天成一股氣場，就這么靜默地看著你，不需要多說什么，讓你乖乖就服。

    韓城和唐妤還好，畢竟是實力派，但在顧言忱的高要求下也是一絲不敢松懈。幾個小演員，被顧言忱冷凝的眼神看了一會兒，就緊張的不行。

    由于ng的次數(shù)太多，拍攝進度慢了下來，莫曉想這個劇組可能需要長一點的磨合期。

    如她所想，吃午飯的時候莫曉就聽到一些小聲的議論。

    “搞什么啊，這么挑剔，我都沒聽過他的名字，一個不入流的導演也太能來事兒了吧，明顯裝逼?！?/br>
    “就是，太擺譜了，是給下馬威吧？韓城人家可是影帝，我看已經(jīng)演的非常好了還被他卡，肯定故意挑刺?！?/br>
    “看他長得這么帥本來還挺有好感的，沒想到是個鉆牛角尖的?！?/br>
    ......

    莫曉扒了幾口飯，沒有什么食欲，把筷子往便當盒上一扔，扯起裹在外邊的塑料袋，打了個結。一下站起來，動靜有點大，正在嘴碎的兩人一齊抬頭看她。莫曉靜默地瞥她們一眼，徑直走向垃圾桶，把沒吃多少的盒飯丟了進去。

    那兩人對視一眼，有點嚼舌根被人抓包的窘迫，又看了眼莫曉，倒是沒有繼續(xù)再說了。

    何一南吃得快，這會兒也吃飽了，抹了一下嘴角的油，“你也太維護他了吧？”

    莫曉遙遙看著那邊的人影，白衣黑褲，腰背挺直，站在太陽下和攝影師討論畫面效果。她對何一南說：“他這是工匠精神，精益求精。”

    何一南咂咂嘴，“工作狂?！?/br>
    下午，飾演男三號的沈俞，被ng二十多次后直接甩了鴨舌帽，指著顧言忱大放厥詞：“你懂不懂拍戲？我演的怎么就不行了？我是北戲科班出身的專業(yè)演員，拍的第一步電影就獲得最佳男配角的提名，我知道要怎么演繹這個角色。你是故意針對我燒上你新官的三把火，顯得你能耐是吧？有本事自己來演??！?！?/br>
    沈俞發(fā)了一通火，急急喘了兩口氣又嚷：“這什么破劇組，導演都不專業(yè)，沒什么好待的，我要解約！退組！”

    沈俞名?？瓢喑錾?，自以為高人一等，出道一年多有點小名氣，人還沒怎么紅，大明星的譜先擺起來了。

    他痛快吼完后，大家面面相覷，用眼神偷瞄顧言忱的臉色，暗自揣測顧言忱會如何挽回場面。

    片場很靜，沒人發(fā)出一點聲音，空氣中卻似乎被點燃了一團無形的火，四處浮動著難言的燥熱。

    顧言忱沒有馬上回答，靜靜看了沈俞幾秒才從監(jiān)視器后面走出，站在他面前，嗓音平靜溫涼：“想好了嗎？確定了就叫你的經(jīng)紀人過來談解約的事情，所有事項嚴格按照合約執(zhí)行?！?/br>
    此言一出，周圍立馬出現(xiàn)窸窸窣窣交頭接耳的聲音，許是大家都沒想到他會這么痛快的解約，雖然電影才剛開始拍攝，但臨時要找一個戲份不輕的演員也不容易。

    沈俞聞言也是一驚，他話雖這么說卻沒真想解約，這么解約的話他要賠償違約金，經(jīng)紀公司不好交待，自己的口碑會受影響，一時半會兒也不見得接得到更好的新戲。顧言忱一句話像是一盆冷水，澆滅了他的氣焰。他本以為顧言忱無論如何都會挽留一下，那他就有了談條件的資本。

    顧言忱耐心地等他答復，過了莫約一分鐘又問：“想好了嗎？”

    莫曉將他們的反應看在眼里，聰明人辦事懂得拿捏分寸，張弛有度。

    沈俞吶吶“我..我...”了兩聲，和剛才的囂張比起來，氣場像是不斷在泄氣的皮球。

    顧言忱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淡聲道：“兩個小時?！?/br>
    沈俞皺眉，不明所以地看向顧言忱。

    “剛才那場戲，你拖拖拉拉換裝，所有工作人員等了你十五分鐘，你進入拍戲狀態(tài)花了十分鐘，認真拍攝的時間不到半小時，敷衍拍攝了十多條后罷演，到現(xiàn)在為止除卻你認真拍攝的半小時外，你耽誤了工作人員和對戲演員每人兩小時的時間。”

    “我說的對不對?！鳖櫻猿绬?。

    沈俞被說得啞口無言，但還是偏頭倔著不去看顧言忱。

    “一場戲的拍攝，演員最終在熒屏上可能只是一個幾秒的鏡頭或者一句話，這卻是鏡頭外幾十甚至上百個工作人員的配合，一個場景拍攝需要數(shù)小時的前期準備。所有的付出，就是為了捕捉演員最完美的一瞬。”

    顧言忱還是那副清淡的嗓音，不急不緩徐徐道來，沈俞擰著脖子不知道聽進去幾分。

    “做演員，最基本的不是演技，是尊重?！?/br>
    兩道高挑的身影就這么面對面站著，一時誰都沒有說話，下午的太陽變得炙烤，懸在眾人頭頂耀武揚威。莫曉看見顧言忱額頭沁出一層薄汗。

    沈俞額頭面頰全是汗，一大顆一大顆往下淌，衣服也被汗?jié)n浸透緊緊貼在身上。

    他握著拳，咬著牙，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抬頭看了顧言忱一眼，那一眼，嚴峻而凌厲?？吹么蠹倚囊惑@，這小子惱羞成怒要干架？

    何一南已經(jīng)撩起袖子，綁好鞋帶，做拳擊右掌，做好了為莫曉的心上人干架的準備，她已經(jīng)好久沒有痛快來一架了。

    何一南兩眼放光，期待著劇情高|潮的到來，然后她就看見了沈俞一扭頭往左邊走去。

    她懵逼，這慫蛋臨場退縮？

    在何一南的持續(xù)懵逼中，沈俞走了幾步，蹲下身，撿起剛才他丟掉的鴨舌帽，穩(wěn)穩(wěn)扣在腦袋上?；厣碜叩筋櫻猿烂媲埃Z氣格外嚴肅：“顧導，我知道錯了，我會改，以后一定不會在犯?！?/br>
    顧言忱拍了下他的肩膀，“你的功底不錯，但還需要磨礪?！?/br>
    “顧導，你會放棄我嗎？”沈俞有點動容。

    “記住一句話，扎根于平凡的土壤，把自己看得輕一些，才能飛得更高，否則?！鳖櫻猿李D了一下，“你永遠只能演配角?！?/br>
    “永遠只能演配角，永遠只能演配角...”這句話像是當頭一棒，敲得沈俞的腦子嗡嗡作響。

    鴨舌帽擋住了他的眼，他重重“嗯?！绷艘宦?，把帽沿拉得更低，頭也低，只露出一截下巴。沒人看到的面容下，他迅速紅了眼。

    回想起出道這一年多，除了接拍的第一部 電影獲得了最佳男配角的提名外，再無收獲。他覺得自己演技卓越，只是還沒遇到千里馬，他覺得其他人都瞎，不懂欣賞他的才華。卻原來是自己錯了，一直以來，他都把自己看得太重。

    .

    經(jīng)這么一鬧，下午的時間就過去了一半，顧言忱讓沈俞回酒店調(diào)整狀態(tài)，他的戲明天再拍。其他人各就各位，從新投入拍攝。

    莫曉明顯感覺到了片場氣氛的微妙變化，其他人，無論是工作人員或是演員，看顧言忱的眼神都不一樣了。怎么說呢？似乎是多了一點敬佩，少了一絲不服。

    中午說顧言忱壞話的兩個小演員在一旁嘰嘰喳喳，演員甲：“導演好帥啊，我要把他升級為我的男神?！?/br>
    演員乙：“你中午不是才說他裝逼的嗎？善變。”

    演員甲：“你好意思說我，剛才你盯著導演那崇拜的眼神都泛狼光了?！?/br>
    演員乙：“咱們導演不僅長得帥，還有內(nèi)涵，簡直是稀有品種啊，能不泛狼光嗎？”

    演員甲：“這會兒就咱們導演了？”

    ......

    莫曉忍不住嘴角上揚，感覺像是打贏了一場勝戰(zhàn)，忍不住自豪怎么辦。

    舉目看去，顧言忱又坐回監(jiān)視器后面，一如往常的清冷，靜靜看著監(jiān)視器里的畫面，一段戲走完，他低頭對著麥說：“過?！?/br>
    莫曉打開微信，點開他的對話框，想著應該給他發(fā)點什么，編輯刪減、編輯刪減...反復幾次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何一南探過腦袋來偷瞄，“看把你難的，有什么話這么難說出口。”

    “你說，這長得好看又有內(nèi)涵的人，看一眼就讓人想睡他，一開口更讓人想睡他?！蹦獣砸贿呅牟辉谘傻卮蜃忠贿呎f。

    何一南乜斜著眼瞅她：“你想怎么著他？”

    “想和他發(fā)生點十八禁的故事?！?/br>
    何一南剛才摩拳擦掌都擦出火花了，卻沒干成架有點失落，聞言目光又亮，“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把他套上麻袋一棍敲暈，扛你房間去怎么樣？”

    “不行，沒反應多沒意思，要活的?！蹦獣员揪蜎]什么思緒，被何一南一搗亂更不知道說些什么，索性關了手機和她一起yy個痛快。

    yy對象顧言忱正和蘇澤遠商量事情，放在褲袋里的手機震了又震，他掏出點開一看，是莫曉發(fā)來的。

    第一條：看一眼就讓人想睡他一開口更讓人想睡他

    第二條：想和他發(fā)生點十八禁的故事

    第三條：要活的

    顧言忱皺著眉將對話框退出又進入，確認是莫曉的微信無疑。一側眸就看到莫曉和助理站在一旁，不知道聊些什么，笑得花枝亂顫。

    蘇澤遠說著說著顧言忱沒了聲，他疑惑道：“計劃有問題？你黑著張臉干嘛？”

    “你把計劃再說一遍?！?/br>
    “......”

    此時，莫曉和何一南已經(jīng)將十八幫套路全在顧言忱身上yy了一遍，再次按量手機準備給顧言忱發(fā)信息，對話框一打開，七魂瞬間被驚出了六魄，連忙長按撤銷。

    結果系統(tǒng)顯示：發(fā)送時間超過兩分鐘的消息，不能被撤回。

    莫曉：“！??！”

    碎滿地的節(jié)cao還粘得回來嗎？

    她看著那邊正在和蘇澤遠說話的顧言忱，不動聲色地把手機隨便往草叢里一扔，何一南怪叫：“姑奶奶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

    莫曉：“你去和導演說，我的手機被偷了，要回市區(qū)買手機，請假半天?！?/br>
    何一南撿起手機，撇了撇上邊的草屑，“還好沒摔壞，就蹭掉點邊兒?！?/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