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他解開她的衣服，與她裸陳相對(duì)時(shí)，她吻上了他的唇。

    他進(jìn)入的剎那，玉落溪有片刻清醒，疼痛讓她忍不住吐出一聲聲呻·吟。

    一夜纏綿。

    第二日睜開眼時(shí)，他正半靠在榻上低頭看著她。

    她羞紅了臉，伸手摟住他的腰，道：“我喜歡你。”

    他靜默一陣，緩緩道：“原渥丹。”

    這一年，玉落溪與原渥丹相愛了。

    第二年，商青鯉回過玉府一次。

    商青鯉走后不久，四皇子玉輕塵請(qǐng)來圣旨，要玉落溪出嫁。

    玉落溪開始裝病。

    這一病，就病了一年。

    之后便是詐死，跟著原渥丹去了東朝。到東朝不久，她懷了身孕，后來生下了阿橫。在東朝的日子，比她想象中要難過。原渥丹雖是東朝太子，卻是個(gè)不受寵的。且東朝皇室，皇子眾多，明爭暗斗自不必說。

    這期間她借口父親告丁憂，與商青鯉斷了聯(lián)系。

    歷時(shí)三年，原渥丹終于坐穩(wěn)太子之位。

    天下鏢局那夜里，她原是陪著原渥丹去查賬目，查完賬目見原渥丹吩咐沈愁去尋一物，她看了眼，覺得眼熟，想到第一次遇見原渥丹那天曾和商青鯉一起去泡溫泉，見過這物。

    后來她寫信約商青鯉在沉香居見面，本是想帶著原渥丹一起去問問商青鯉關(guān)于聞命之事，出發(fā)那日，她被煙波樓的人擄走了。

    樓主柳宿病重，煙波樓后繼無人。

    柳宿的女兒柳謠年輕時(shí)因?yàn)橐患埢榧s離家出走，了無音訊。柳宿查出她改名換姓，變成鳳瑤墨嫁給玉千絕時(shí)，她已難產(chǎn)而死。

    四年前柳宿的兒子柳晏意外身亡，三年后柳宿病重，纏綿病榻時(shí)想到了玉落溪這個(gè)外孫。

    玉落溪不及去想詐死之事為何沒瞞過煙波樓，便被逼著開始學(xué)習(xí)煙波樓里的一切。

    某日想起商青鯉，提筆傳書約了她重陽日到遙山一聚，一個(gè)多月后柳宿又吩咐她以他的名義寫信邀各門派掌門在重陽這日到遙山一趟。

    她想著這日子也算湊巧了。

    卻并未料到，與商青鯉久別重逢會(huì)是這樣一番情景。

    說完這個(gè)故事，玉落溪看著商青鯉轉(zhuǎn)身離開，終是忍不住喚住她：“杜若?！?/br>
    “嗯？”商青鯉回頭。

    “……我們還是朋友么？”

    “當(dāng)然?！?/br>
    玉落溪一愣，抬眼就見商青鯉已步入山道，身影沒入了夜色之中。

    ☆、七四。相思了無益。

    已是四更天。

    繁星如水。

    商青鯉獨(dú)自走在山道上。

    山道兩側(cè)是一望無盡的林海，偶有風(fēng)至，卷著松柏的氣息拂面而過。

    她伸手從腰間的袋子里摸出聞命，薄石片一樣的聞命，入手沉甸甸的。借著星光月光，她輕易便能看清石片上的兩行小字。

    “我聞?dòng)忻桓乙愿嫒?。?/br>
    商青鯉記得，這一句與先前玉落溪反復(fù)向她提到的那句“顏如渥丹，其君也哉”一樣，都是出自《詩經(jīng)》，是《揚(yáng)之水》里的句子。

    其中“我聞?dòng)忻钡摹懊弊?，有命令、政令之意?/br>
    只是商青鯉始終想不透這個(gè)“命”指的是什么樣的命令或政令。

    世人都傳聞命內(nèi)藏天機(jī)，窺之可得長生。但聞命在衛(wèi)氏一族，世代相傳，數(shù)百年來卻無一人得以勘破其中深意。

    這玩意兒……到底有什么用？

    所謂得長生，商青鯉是不信的。

    太過虛無縹緲的存在，如鏡中花水中月。

    她對(duì)此，并不感興趣。

    白日里沈棄當(dāng)著眾人的面說出了聞命在她手里，又點(diǎn)破了她西臨太女的身份，只怕要不了多久，這事就會(huì)傳的天下皆知。

    是以，如今聞命對(duì)她來說，無異于燙手山芋。

    商青鯉披著星辰明月一路順著逶迤山道而下，至山腰時(shí)，便見山腰一側(cè)有一棵楓樹生長的格外茂盛，無人修剪的枝椏在夜色里張牙舞爪探向山道。

    而倚靠在楓樹下的那人，衣白若春日枝頭上灼灼怒放的梨花。天上的皎潔清輝灑落在他身上，有山水落在他的眉眼之中。

    商青鯉駐足，眉梢微揚(yáng)：“玉無咎?！?/br>
    “商姑娘?！彼麊镜馈?/br>
    “有事？”商青鯉把握在手里的聞命塞回袋子里，伸手撥開探向山道的楓樹枝，走到玉無咎面前不遠(yuǎn)處站定。

    玉無咎幾不可見地?fù)u了下頭，道：“一起下山?！?/br>
    “好啊?！鄙糖圊庪S口應(yīng)道。

    玉無咎定定看了她一眼，抬步邁入山道。

    一路無話。

    商青鯉沒有問玉無咎夜里上山的原因，也沒有開口質(zhì)問他當(dāng)初為什么會(huì)讓柳一監(jiān)視著西臨侯府。

    眼見山道快要走到盡頭，商青鯉腳下一頓，轉(zhuǎn)身看向跟在她身后一言不發(fā)的玉無咎，忽而笑了笑，喚道：“玉無咎?！?/br>
    不常笑的人笑起來總是有種致命的吸引力，一如此時(shí)。

    她那雙艷色天成的桃花眼彎出好看的弧度，看人時(shí)向來清冷疏離的眸光如晨間的薄霧般散開，星光月光落在她眸底，光影如水。

    玉無咎眼睫一顫，垂目避開了商青鯉的視線。

    他此番模樣看在商青鯉眼里，滿是寂寥與落寞。商青鯉微怔，胸口有些發(fā)澀。

    她止了笑，伸手從腰間袋子里摸出聞命，遞給他道：“給你?！?/br>
    半個(gè)巴掌大小的薄石片躺在她瑩白的掌心上，光可鑒人的石面在月光下閃爍著奇異的光澤。

    玉無咎身子一僵，猛地退開一步，道：“不必?！?/br>
    商青鯉抓住他的手，把聞命塞進(jìn)他手里，道：“我拿著也無用，你莫要讓他人知道它在你手里便好?！?/br>
    她言罷松開手，稍稍仰頭看了他一眼，道：“告辭。”

    玉無咎在她轉(zhuǎn)身時(shí)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

    手腕被他攥的有些疼。

    商青鯉側(cè)過身子，眉梢一挑，道：“怎么？”

    一輪明月掛在玉無咎身后的樹梢上，他白衣墨發(fā)，眸光晦澀，聲音輕到幾不可聞，“我想要的不是它。”

    商青鯉啞然。

    她抿了抿唇，瞧著他面上的落寞神色，靜默良久，道：“抱歉。”

    玉無咎勉強(qiáng)笑道：“你用不著說抱歉?！?/br>
    他嘆了口氣，還想再說些什么，話到唇邊卻又止住，只定定看了她一會(huì)兒，攥住她手腕的手一用力，伸手把她攬入懷中，擁著她道：“保重?！?/br>
    “保重?！鄙糖圊幹貜?fù)道。

    玉無咎松開手，看著商青鯉轉(zhuǎn)身走遠(yuǎn)。

    他站在山道之上，手上握著的是人人想要一窺真面目的聞命，神色無悲無喜。

    他多想開口喚她的名，留下她。

    可是他不能。

    卿自無意，我便休。

    山道盡頭左轉(zhuǎn)，是一條沿著山腳繞行的小徑。路很窄，只容得下一人通行。

    小徑左側(cè)是拔地而起的遙山，右側(cè)是一道斜坡，斜坡之下便是遙山腳下的小鎮(zhèn)。

    商青鯉將將走到小徑盡頭，就見江溫酒負(fù)手而立，背對(duì)小徑，正抬頭看著天上那輪東去的月亮。

    他長長的青絲順著肩背流瀉至腿彎，如云如墨。繡了銀色云紋的寬腰帶系在他腰間，勾勒出窄窄的腰身。他靜靜站在那里，寬大的袖袍和衣擺在徐來的清風(fēng)里翩飛。

    商青鯉放慢腳步走到他背后，伸手圈上他清瘦的腰身，將頭枕在他背上，深深吸了口他身上的檀木香。

    “錚錚?！苯瓬鼐莆兆∷墼谒系碾p手，溫聲喚道。

    “嗯?！鄙糖圊庩H上眼，臉頰隔著衣衫蹭了下他的背。

    江溫酒身子略僵，他有些無奈的轉(zhuǎn)過身，就勢(shì)將她摟住，嘆道：“我們回家成親吧。”

    “好。”商青鯉應(yīng)道：“天一亮就啟程?！?/br>
    “這么迫不及待？”江溫酒戲謔笑道。

    商青鯉從他懷里抬頭，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嗯……”江溫酒沉吟道：“其實(shí)是我迫不及待了?！?/br>
    商青鯉莞爾。

    回到客棧只睡了一兩個(gè)時(shí)辰，天色就已大亮。

    卿涯和無涯兩人早早起床做好了一大桌早膳擺在了一樓大堂里，等商青鯉洗漱完下樓時(shí)，其他人都已坐在桌旁等著她一道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