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源是鐵了心要讓她成親，速度快得甘棠來不及反應(yīng), 睡一覺起來, 未婚夫們就站在她面前了。

    人是早就送來竹邑的，房舍也是新準(zhǔn)備好的, 甘源態(tài)度強硬，把一切都坐實了, 甘棠都不能說個不字。

    兩個十五歲的王侯子弟, 和甘棠在大商邑見到的那些很是不同。

    純正謙和, 尤其是付名，人未走近, 心里的善意一波一波往她這邊送, 被她看一眼, 清俊的臉上竟還飄起了一層薄紅。

    甘棠：“…………”

    她心里很明白付名眼里的愛慕是怎么回事，她一個二十好幾的成年人, 被硬塞進了個嫩殼子里，再加上地位特殊，這個古老的年代又太過落后, 她腦子里裝著華夏子民上下幾千年的文明史, 各行各業(yè)她提點兩句都可能帶來風(fēng)潮和巨變。

    像現(xiàn)在時人愛喝的清茶，漸漸成為招待客人的必備品, 茶的種類也多了起來，甘棠叫不上名號, 但各有創(chuàng)新各有風(fēng)味。

    還有風(fēng)靡起來的面食，讓旱地小麥在一眾五谷雜糧里脫穎而出, 種植的面積更廣了，吃法也豐富多變了起來。

    面餅，面湯，面塊，除了面條外應(yīng)有盡有，甚至加了烤rou做成可口好賣的小吃。

    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無盡的，只要領(lǐng)導(dǎo)者給他們開一條路，他們能走得又好又快。

    農(nóng)具上也有許多改進和創(chuàng)新，甘棠先前遺漏了的鐵搭，還有各式各樣更容易翻地開墾的工具，也一一被創(chuàng)造出來，百姓們甚至懂得了將打獵捕獲來的牛圈養(yǎng)起來踏糞，這樣比起種植綠草，增肥土地的效用更高，也漸漸摸索獸骨熬湯攪拌種子，種出來的禾苗又茁壯又飽滿。

    農(nóng)閑時種在地里的野菜養(yǎng)得好的，就背到遠(yuǎn)一些的城鎮(zhèn)售賣。

    在山上見到些什么稀奇的物種，野樹野果，必定弄回來給圣巫女辨別。

    如今甘棠有一整間屋子來擺放栽種這些植物，但凡發(fā)現(xiàn)有用的，或是可入藥，或是入食，她都會獎勵來人一枚海貝。

    群眾的力量非常強大，沒有幾個月，甘棠便發(fā)現(xiàn)可食用的蔥、水荸薺、燕尾草等等，還有些甘棠叫不出名字，但實驗過后能食用的野菜和草藥，餐桌上的蔬菜水果也多了起來，總體來說收獲頗豐。

    人餓起來大概連土都想吃，什么變質(zhì)的，長得怪異的，第一反應(yīng)都是能不能吃，不確定的都送來了甘棠這里。

    甘棠在收到一小桶豆芽菜之后，覺得子民的思路越來越開闊了，提筆寫了點豆芽的成因和注意事項，讓平七送去給竹侯，豆飯的味道不怎么樣，多開發(fā)幾樣吃法，也是好的。

    很多時候她只是起一個引導(dǎo)思路的作用，但子民們總會將這些功勞都?xì)w在她身上，付名大概就是這樣了，正是年少慕艾的年紀(jì)，當(dāng)年她又救過他一命，把她當(dāng)成救苦救難的大英雄了。

    甘玉把付名送來草藥花圃里，給了付名一個鼓勵的眼神，自己就溜之大吉了。

    十五歲的少年人再沒了當(dāng)年瘦弱的模樣，個子不高也不矮，面龐清秀白皙，腰間懸掛了一把短劍，是甘棠當(dāng)初甘源帶去土方鳴方的其中一柄，想來東土伯夫婦將他保護得很好，像個涉世未深的讀書人。

    因著與記憶中那個瘦弱的小男孩差別有點大，甘棠就多打量了兩眼，眼見付名在她的注視下臉上飄起一層緋紅，接收到的情緒越發(fā)濃烈，不由尷尬地挪開了目光，心說孩紙你年紀(jì)還太小，等再長大些，就不會再崇拜英雄了。

    付名上前一步，與甘棠行禮，聲音也溫溫軟軟的，“付名見過圣巫女，當(dāng)年多謝圣巫女救命之恩?！?/br>
    甘棠擺手，溫聲道，“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我早忘了。”

    甘棠話說完，付名也不與她辯解，朝她一笑，轉(zhuǎn)而問，“那棠梨你在做什么，我識字，這兩年也跟著大商邑的巫醫(yī)們學(xué)醫(yī)，棠梨你編寫的醫(yī)書我都學(xué)會了，能幫你什么么？”

    他態(tài)度溫和，是真正的讓人如沐春風(fēng)，傳遞過來的善意是除了甘玉之外最濃烈的一個，讓甘棠也不由跟著放松下來，“那付名你來幫我登記這些草藥，一會兒要給村民們發(fā)放獎勵。”

    “哎！”付名解了身上的佩劍擱在了干凈的石桌上，提筆記了起來，等記到那一桶豆芽，拿了一根起來聞了又聞，好奇問，“棠梨，這是什么？”

    “是豆芽。”甘棠把插了竹片的草盆子都搬過來，回道，“能吃的，清甜可口，恰好，晚上讓廚房煮豆芽湯給你喝。”

    付名高高興興應(yīng)了，甘棠見他放松不拘束，自己也松了口氣，少年人被送來異國他鄉(xiāng)聯(lián)姻，再加上要和旁的男子一起成親，她還擔(dān)心他過得不自在，情緒不好，能開開心心的，總比郁郁度日的強。

    甘棠看著少年明朗的神色，溫聲道，“你就把圣巫女府當(dāng)自己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其實年長你很多，以后你就是我弟弟，我罩著你?！?/br>
    付名正提筆的手一頓，竹簡上便多了一團墨漬，偏頭看著甘棠，抿唇道，“付名不想當(dāng)棠梨的弟弟，不過喜歡棠梨是我自己的事，我能像現(xiàn)在這般，站在你背后就好?！?/br>
    少年的目光誠摯，甘棠聽得失笑，年少慕艾之年的心動，誰又分得清楚是愛戀還是崇拜，長大就好了，誰年少時還沒崇拜過英雄，這種事，年紀(jì)越大越能懂，甘棠索性不再提這件事，轉(zhuǎn)而道，“我還新編了些醫(yī)書，正要送回大商邑的學(xué)舍，你喜歡的話，我讓平七拿一份來給你?！?/br>
    “好，喜歡，棠梨給的都喜歡?！备睹蜆烽_來，笑起來跟雨后的晴空一般，輕快明亮的情緒一堆堆傳染給了甘棠。

    甘棠轉(zhuǎn)身吩咐平七去府里邊取醫(yī)書，心說造孽了，這么純粹的少年人。

    平七出了花圃就遇上正站外頭的三王子，被那周身散出來的寒意激得打了個寒顫，忙行禮，“見過三王子?！?/br>
    殷受沒理他，本是想轉(zhuǎn)身就走，又快步進去了，腳下生風(fēng)，再不肯再多聽里面的人多說一句，聽說圣巫女的親事后生出來的煩躁和不悅在見到花圃里這一幕后滋生到了極點。

    殷受進去后見甘棠朝他招手，并且神色如常，就更煩躁了，進去目光看向石桌上的短劍，心里越發(fā)暴躁，盯著付名問，“棠梨，棠梨兩個字也是你叫的么？”

    他這么明顯的敵意，甘棠都吃驚不已，更勿論付名了。

    付名臉色霎時有些發(fā)白，擱了筆站起來，回道，“殷受你是殷商三子，我亦是東土伯的王子，再者我和圣巫女定了親，叫棠梨再自然不過，倒是王子你，待我和圣巫女完婚，就不好叫她私名了。”

    “放肆！”殷受聽得發(fā)怒，付名這是挑戰(zhàn)，一個男人朝他發(fā)出的挑戰(zhàn)！

    甘棠看著毫不相讓的兩人，竟十分荒謬地想起了那日她和羊羚對峙的情形，頓時打了個寒顫，趕忙上前把殷受拔[出來的劍壓了回去，莫名道，“阿受你怎么了，心情不好么，發(fā)這么大火，付名與我有婚約，不是外人?！?/br>
    他會不知道付名是誰么，殷受心里的火滋滋往外冒，燒得他五臟煩悶，還有那個陶邗，如今也在驛館里養(yǎng)著了。

    兩方誠心要與圣巫女聯(lián)盟，可以說是完全沒把商王室放在眼里了，有了竹方和鳴方，說圣巫女三分天下占其一，一點也不為過，還有這個付名，往后成了她的夫君，她最親密的人么？

    甘棠又朝付名道，“阿名，阿受是我的好友，他人很好，你們以前沒見過，以后就認(rèn)識了?！?/br>
    付名點頭道，“我知道的，三王子殷受與圣巫女自小相伴，情誼頗深，我都知曉的?！?/br>
    甘棠只覺自己給雙方介紹完，氣氛更僵硬了，尤其是殷受，心底的敵意一層蓋過一層，不用想都知道，這殷商三王子是在憂心她和土方鳴方結(jié)盟會對殷商不利。

    甘棠想著抽空再表表忠心，眼下也不說什么，只問道，“聽說盂方侵?jǐn)_西邊，商王派你和商容一道出征，出征的日子定了么？”

    殷受聽甘棠詢問關(guān)心，心里翻騰的情緒也沒好多少，朝旁邊站著的付名道，“你下去，我和圣巫女有正事要談?！?/br>
    付名朝甘棠點點頭，溫聲道，“那棠梨，我先下去了，下晚來尋你一道用晚食?！?/br>
    用晚食，是不是還得一道同床共枕。

    殷受見付名拿起的劍樣式和甘棠送給他的如出一轍，起了殺心，十分希望付名自此能消失在他面前。

    甘棠等付名走遠(yuǎn)了，這才無奈問，“阿受你是不是還在懷疑我對大殷的忠誠，我發(fā)誓，絕對沒有貳心?！币援?dāng)下的時局，聯(lián)姻帶來的好處可想而知，畢竟她是大殷的圣巫女，對外和商王同屬一個陣營。

    殷受不是懷疑她，聯(lián)姻是眼下最有利的辦法，在四土之國蠢蠢欲動、西方諸侯皆以西伯昌為首的情形下，土方和鳴方歸順圣巫女，總比納入西伯昌的口袋強，只這不能否認(rèn)甘棠的勢力范圍變大了，且照這樣的趨勢下去，還會越來越大，她值得信任，可她的夫君們、甚至以后的子嗣、乃至于甘源甘陽等人，就未必了。

    且這件事是給其它諸侯做了個示范，投靠圣巫女能富國強兵，誰也不傻，對圣巫女俯首稱臣是想象得到的事，事關(guān)社稷邦交，也不是他信任她便能放任不管的。

    雖是不太有可能，殷受還是開口問，“棠梨，可以放棄結(jié)盟聯(lián)姻么？”他亦不待見付名此人，不樂意甘棠娶旁的人，于公于私，這件事都不是他想看見的，況且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顯示出親疏來了，以往甘棠有了新東西，新想法，無一不是先來找他，這時候一股腦都給了付名。

    盟約已定，不能隨意反悔，且甘棠不想反悔，對她來說，這是個好機會，土方和鳴方都是礦石大戶，她蝸居在竹方，遲早坐吃山空，甘棠便搖頭道，“不能，我待你好，你當(dāng)看得出來，鳴方和土方看樣子并不打算跟著商王室，我收了他們，總比西伯昌收了強，阿受，我們是互利互惠，且事情已成定局，想反悔是絕對沒可能的了?！?/br>
    殷受沉默不語，知曉甘棠這里行不通，便暫且不再提這件事了，轉(zhuǎn)而道，“我也不樂意付名跟著你，不樂意看他與你親近?！?/br>
    這都幾歲了，三歲小孩才會為朋友有了其它伙伴不高興，甘棠哭笑不得，“山茅野菜，這個做起來方便，以后會更多。”

    那也不成，他就是希望她像以往一樣，有了什么東西，什么想法，好的不好的，都第一個與他說，三五年來他們不都這么過來的么，為什么要改變，殷受看著甘棠輕松愉悅的神色，半響問，“棠梨你對這一場聯(lián)姻似乎很滿意，得利是其一，付名和陶邗也是中上之人，你好似挺開心的?！?/br>
    無端端多了兩個竹方的地盤，她事業(yè)的推進速度翻了好幾翻，確實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甘棠就道，“我也想通了，世上聯(lián)姻的這么多，不也好好過么，我得了好處，又年長很多，虧欠他們，自然是想讓他們過得開心些，以后等付名他們年紀(jì)大了，喜歡上別的女子，放出去就好。”

    聽甘棠這么說，殷受心情好一些，也蹲下來想幫她分揀草藥，“你想茬了，他們定不會離開你的，我看付名對你，有點像我阿母對待父王?！备睹圆皇且獜姷?，但方才因為甘棠，分明很強勢了，敢對著他說出那些話，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甘棠被逗樂了，連連搖頭，“你還是太小了，我臉能不能好全還是個未知數(shù)，男子現(xiàn)在崇拜帶了刀疤的英雄，長大知道顏色好，就未必了，我現(xiàn)在這副模樣，做首領(lǐng)做英雄做神明都成，卻沒人愿意娶回家做妻子的?！?/br>
    殷受聽了便想，她是美而不自知，究竟哪里美，他也說不上來。

    臉上傷痕還在，但似乎也沒什么打緊的，他同她相處這些年，除了一直幫她找藥外，他也不在意她臉上有無疤痕，能不能好了，似乎像現(xiàn)在這樣就挺好。

    殷受看夠了也沒挪開視線，只道，“你也不差，現(xiàn)在這樣也挺好，再說你才學(xué)膽識過人，臉好不好，倒在其次了?！?/br>
    帝辛竟還會安慰人了，甘棠想樂，她這輩子的容貌和上輩子一模一樣，長大了自然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美，是個十足十的大美女。

    雖然這時候的審美和后世有所不同，但要是沒有疤痕的話，她也算中上乘容貌了，在孤兒院里能被收養(yǎng)，樣子和身體都不會差到哪里去的。

    甘棠搖搖頭不再想這些，“你明日一早點兵啟程么？我拿些備用的藥包給你，你自己帶著，受傷時也能有個急救?！?/br>
    殷受聽甘棠絮絮叨叨地問這問那，心情莫名跟著好起來，神色也緩和不少，開口道，“今晚陪我一道用晚膳罷，就吃那個豆芽湯，你派人去跟付名說，讓他不要來煩我們，我不想看見他?！?/br>
    甘棠哭笑不得，“阿受，你是想幼稚地跟付名置氣，還是想把鳴方和土方趕去西伯昌那邊。”

    也罷，收在她名下，總比去西伯昌那里強，他暫時想不到什么兩全的辦法，暫且也只能這樣了。

    殷受心情沉郁，憂心王室的同時，又多出些煩躁來，氣悶道，“反正今日不行，明日我出征，晚上我有事要同你說，今晚我們一道睡，天不亮我就得啟程了，你和付名有說不完的話，日后再說也不遲?！?/br>
    甘棠想了想，便把平七叫進來，讓他去給付名傳話了。

    這些年兩人常常一同用膳，等要說事的時候，甘棠想去書房，殷受就說晚上涼，去被窩里躺著一道說也是一樣的。

    甘棠被他裹挾著走，邊走邊無奈道，“你也注意著點，以前我天天去找你，外頭就傳我心悅于你，后來你天天過圣巫女府來，又傳你心悅于我，今次住在一處，明日指不定又有什么謠言了。”

    圣巫女的事就是天下事，盯著的人不少，她的婚事一傳出去，走在街上脊背都熱了不少，被人惦記的。

    謠言不謠言的殷受也不關(guān)心，他被甘棠我心悅于你幾個字說得心神一蕩，后頭的話倒顯得無關(guān)緊要了。

    甘棠想著又覺得很不妥當(dāng)，殷受年紀(jì)再小也是男子，以往她單身同食同樂倒也沒什么，眼下她是有婚約的人了，哪怕只是名義上，也要注意一些，傳出謠言對誰都不好。

    甘棠也沒上床榻，就只道，“阿受，我現(xiàn)在是有婚約的人了，傳出謠言不大好，你要說什么，在這說，說完趕緊回去了，免得惹麻煩。”

    殷受心里正開始犯甜，甘棠一句話下來，甜水被煮得發(fā)苦，盯著她見她不是玩笑，神色緊繃了起來，也不再說話，轉(zhuǎn)身快步出了圣巫女府，回自己的住處了。

    殷受在前面走得虎虎生風(fēng)，臉色陰沉，唐澤在后頭跟得費勁。

    他和唐定自小跟著三王子，還從未見三王子心情這般陰晴不定過，進了府給殷受陪練了一場，三百招敗下陣來，實在沒了力氣，汗如雨下，雙臂杵著膝蓋喘息，大著膽子道，“主上既是心悅圣巫女，何不與王上表明了心意情份，以往王上不就希望圣巫女能嫁入王室么，此事您親自一說，定然可行?！?/br>
    殷受聽得心里一震，沉聲問，“你胡說什么？我不高興，是因為她地盤越來越大，這件事算是給天下諸侯起了一個頭，對王室和父王來說，不是個好兆頭?！彪m然他相信甘棠不會背叛商王室，但分出去的是殷商的土地，甘棠現(xiàn)在忠于殷商，將來呢，她的夫君們，還有子嗣，像甘棠這樣身處高位又沒有野心的，天下間有幾個。

    唐澤年紀(jì)比唐定小，又比殷受大三兩歲，早開了竅，見自家主上陰沉著臉問，哎喲了一聲牙疼道，“朝政上的事屬下也不大懂，不過恕屬下直言，這么些年麻煩事不止這一樁，當(dāng)年己方打到家門口了，這次盂方入侵，昨日接到周人大軍壓境的軍報，都沒見主上皺一皺眉的，可您自聽說圣女聯(lián)姻之后，就陰晴不定了，站在外面見圣女和名王子詳相談甚歡，臉就黑得徹底了，可凍死屬下了！”

    殷受聽得腦子里受了一擊，是啊，就算三方結(jié)盟了，過后也可以想其它辦法再把土地?fù)尰貋?，他壓根用不著煩躁成這樣，畢竟煩躁和怒氣解決不了任何事，這也不是他尋常處事的習(xí)慣。

    唐澤見殷受默然不語，覺得自己猜對了，嘿嘿笑了一聲，接著道，“又不高興圣女喜歡馥虞，也不肯把人抓來給圣女，不待見名王子，可不是心悅?cè)思?，想娶人家么？”唐澤在殷受的盯視下聲音越來越弱，最后訕訕一笑，抖著發(fā)軟的腿，行禮退下了。

    心悅于她，想娶她。

    娶了她便像付名一樣，光明正大霸占她的時間精力，名正言順的告訴別的男子，不得喚她私名了么 ，變成她身邊最親密的人，連甘陽甘玉都得旁邊讓位。

    聽起來似乎很不錯。

    殷受心跳快了好幾分，目光古怪，乃至于神色都有些扭曲了，古怪之余心里還裂開了個口子，從里頭滲出一股喜悅和別扭來，起初只一點點，接著擴散蔓延，流遍四肢百骸，讓他心頭發(fā)熱，心里跟著就冒出棠梨兩個字來，似乎喚一喚她的名字，四周都能甜得發(fā)膩了，也很欣喜高興。

    他該是愛惜她的才干罷。

    也有可能她當(dāng)真有巫術(shù)神力，他與她相處的時間日久，被她巫化了，當(dāng)年付名只見過她一面，就被巫化得厲害，他與她相處六年之久，能堅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不錯的了…

    唐澤準(zhǔn)備好水，來請他去沐浴。

    殷受沐浴完完，上了床榻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里都是甘棠的模樣。

    且一旦接受這個事實，連她古怪的病、時而瘋子一樣的想法和念頭，甚至是臉上的傷疤，都變得可憐可愛起來，當(dāng)年害怕祭祀時故作鎮(zhèn)定很可愛，從鍋里撈起小孩很可愛，站在臺上教授知識很可愛，認(rèn)真畫圖做研究時也很可愛，連哭起來都分外的撓他的心肝……

    他可能是真的瘋了。

    他被她像碳滲透鐵一樣的徹底滲透了，一顆心開出來的空隙都被她填滿了……

    殷受翻了個身，拉過被子蒙住腦袋，想著想著又翻了一遍，最后掀開被子猛地從床榻上坐起來了，兩方結(jié)盟的事可以以后慢慢想辦法，讓她嫁給了旁人，他只怕要悔恨終身，他非得要想辦法攪黃這場婚事不可。

    那付名該不會當(dāng)真不知趣，晚上去尋她同塌而眠罷。

    殷受心頭一跳，飛快地下了床榻，往圣巫女府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