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罷，再不走，天晚錯過宿頭，你又得露宿山林了。”殷受低聲回著，又想在竹邑與大商邑之間，修滿驛館了，它日時機成熟，可另建王邑，那樣便是不能日日相伴，想見面相聚也容易些。

    甘棠不用殷受再送，出了儲君府，上了馬，回頭深深往那府里看了一眼，回頭道了聲啟程，便一路快馬加鞭往竹邑趕了。

    有關(guān)冥、彭、丹三方的事庭堂上吵得沸沸揚揚，以甘源為首的三五人主張接納三方，姬旦南宮適蘇忿生幾人持反對意見，直至尹佚帶著甘棠的圣旨詔令回去，這才消停了些。

    妲己是儲君，地位尊崇，但和當年的甘棠一樣，空有個名聲，實際上沒有半點話話語權(quán)，留在竹邑監(jiān)國，但沒有一個臣子會詢問她的意見，不是藐視君威，是不能信任她，軍國大事，兒戲不得。

    妲己還不足十歲，且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孩童，指望她一來便扛得起大梁是不可能的，把她推到前頭，是讓她明白權(quán)利、威信和能力的重要性，好在她比尋常人聰慧，三月下來輕易不怎么置喙朝堂之事，但凡開口，也十分拿得住輕重，多數(shù)時候只在旁邊多聽多看多學(xué)，沒出什么岔子。

    妲己在宮外等著接甘棠，見面時妲己奔了出來，甘棠能感受到她的開心雀躍，“交給你的書冊，學(xué)得怎么樣了?！睍r間緊迫，她大概就這一兩年的時間，在此之前她得將妲己在臣子間的威信樹立起來，也要鍛煉她盡早成材。

    妲己搖頭，“學(xué)得很慢，大部分都不是很懂?！?/br>
    甘棠聽了也不意外，隔行如隔山，工藝技術(shù)這些行當光靠看書是很抽象的，學(xué)不會也正常，“你去換一身輕便點的衣服，我先帶你去鳴方轉(zhuǎn)一轉(zhuǎn)。”

    妲己問道，“您趕路奔波，不歇息么？”

    甘棠搖頭，“快去罷?！?/br>
    妲己便隨女奚回了宮，甘棠揮退了其余人，獨留了平七，吩咐道，“這段時間衛(wèi)隊營里其余的事先停一停，你去找陶邗，先查安國侯，把他違法亂紀的證據(jù)先搜集出來，留著我有用。”

    平七應(yīng)聲去了，南宮適領(lǐng)著一萬騎兵前往冥方，遇上甘棠，過來述職行禮，南宮適治軍嚴格，入城不得驚擾三方子民，不得踩踏田地之類的軍紀慣例自不必說，南大營交在他手里，甘棠吩咐道，只讓他起來，吩咐道，“平叛之后，三方君長若自主愿意投誠，你把人帶回來便是，若無此意，將軍助尹佚一臂之力，三十萬石軍糧賑濟三方的災(zāi)民后，領(lǐng)兵回棠地便可?！?/br>
    甘棠下的令，棠地的臣子通常是不會問理由的。

    自宮里出來的妲己在旁邊候著，抿抿唇將手中的書冊握得更緊了。

    南宮適尹佚應(yīng)聲而去，平七牽了馬來，甘棠帶了十幾個人，帶了鳴侯，往鳴方趕去了。

    小姑娘年不過十歲，但這些年習(xí)武不輟，騎馬射箭都不成問題，一路緊緊跟在甘棠后頭，從不叫苦不叫累，和普通的衛(wèi)兵沒什么兩樣，倒是贏得了不少佩服的目光。

    晚上兩人住一間屋，躺在床榻上妲己便問道，“己己要做下一任的圣女么？”

    她心性敏感聰慧，大概是看出來了，甘棠點頭，“你敢接么？”打江山不容易，商湯能革夏，是因為先商在商湯前，契、昭明、相士、王亥、上甲微等數(shù)代先祖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她能在短短二十年的時間里收攏起棠地，是站在了殷商先祖和后世幾千年勞動人民智慧的肩膀上，妲己兩樣一樣不占，若沒有決心和勇氣，反倒要受其束縛，對她，對棠地，都不是一件好事。

    妲己看著甘棠，重重點頭，“敢。”

    那日她讓妲己監(jiān)國，妲己眼里的興奮和高興不似作假，甘棠見她回得鄭重，點點頭，笑問道，“你可知我為何要帶你去鳴方?！?/br>
    妲己回道，“因為要做陶器，要做這件事，臣便需要先了解現(xiàn)在的陶器是什么樣子的，制陶工藝，熟悉了，才能據(jù)實改進。”她這些年跟在圣女身邊，學(xué)到了很多東西，學(xué)到最重要的一條，便是調(diào)查和實踐，調(diào)查和實踐決定這件事可行不可行。

    甘棠點頭，贊了一聲道，“你很好，但還不夠，從今日起，我先把陶邗調(diào)給你差遣，你學(xué)習(xí)之余，得抽出空來分揀銅樞里得來的信息，找出有用的東西?！?/br>
    銅樞是棠地的天眼，因著甘棠身份特殊，且網(wǎng)撒的早，才能有這么一個bug一般的存在，天下百姓都是她的眼睛，除了幫助她了解子民的情況，還幫她監(jiān)管著朝廷官員，有了銅樞，官員們自覺安分了不少，便是不安分，污垢也藏不了多長時間。

    能得到的信息很多，有真有假，哪些是君王該看見且記下的，哪些是看過便該忘記的，哪些是現(xiàn)在能處理的，哪些是不能動得先壓下的，樁樁件件，偌大一盤關(guān)系，對一個普通人來說，想要理清都不容易，更勿論是一個孩童，但世事難料，不成，也得逼成了。

    妲己怔然，看了看甘棠，忽地雙手伸過來握住了甘棠的脈搏，這些都是甘棠曾經(jīng)學(xué)過的東西，她一樣樣學(xué)過，雖然趕不上她千分之一，但她在學(xué)習(xí)這些東西時，十分的快樂，像是這樣能讓她離她更近一些，巫醫(yī)術(shù)也是一樣。

    甘棠是沒防備，被妲己拉住，見沒多大一會兒她便面色惶急，是沒料到小丫頭還有些醫(yī)術(shù)了，知道瞞不過，便也任由她拉著看了。

    脈搏時而洪大，來時如急雨，洶涌澎湃，去時微弱無力，時而輕取有脈，重按則無，把來把去，都是有表無里的脈象，這里的醫(yī)術(shù)十之七八沿襲甘棠，都知道這是氣血耗散，臟腑衰竭的危重癥侯，死脈……

    不可能。

    妲己神色慌亂不敢置信，拼命搖搖頭，看了右手又去拉左手，臉色慘白，抱著最后一點希望抬頭看甘棠，見她面色如常神色淡淡，跌坐在后頭，扔了手里的書冊，轉(zhuǎn)身沖出了房間。

    在外就摔了一跤，妲己臉埋在地上，心中奔潰大慟，無聲地大哭起來，又深知甘棠的意思，不能讓旁人看出端倪，只趴在地上脊背劇烈地起伏了一會兒，便克制地爬了起來，又轉(zhuǎn)身回了房，進去便把那卷寫著鉛釉陶的竹簡擱在了案幾上，泣不成聲，淚如泉涌，“我不學(xué)這些了，我學(xué)不來?！彼龑W(xué)醫(yī)，她定能治好她，讓她長命百歲……

    甘棠第一次露出了嚴厲的神色，“你學(xué)那些東西，多半都是我留下的，天下最好的醫(yī)師都是我的子弟，你不要做些無用功，若是當真不想學(xué)了，我給你一筆錢，足夠你富庶地過完一生，你自己選?！彼@病在后世都難說能否痊愈，更無論是這個難以開膛破肚的時代，命數(shù)到了，害怕或是惶恐都沒什么益處，抓住有限的時間，多做一些事才是正經(jīng)，未盡的遺憾這么多，每一分鐘都很寶貴。

    妲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并不想學(xué)這些，甚至有些憎恨這些政務(wù)這些子民這些朝臣們，她病了，就該休息了，妲己揪著胸前的衣襟，淚眼婆娑，“你病了，就該休息了?！?/br>
    妲己傷心成這樣，更別說殷受了。

    甘棠想著那個遠在大商邑的人，心中刺痛，又知自己這病最急憂心思郁，便暗自吸了一口氣，漸漸沉靜下來，掐了掐眉心道，“你別哭了，我正吃著藥呢，說不定會好，你哭成這樣，讓我心情不好，反倒好不了了?！?/br>
    妲己陡然止住了哭聲，飛快的抬袖抹干凈眼淚，重新拿起地上的書卷，攤開了重新看了起來，河清海晏天下承平，百姓子民們安平樂道豐衣足食是她心中最大的念想，她自跟在她身邊的那時候就知道了。

    子民們的笑顏，是圣女最好的良藥。

    妲己眼睛跟井水一般的不住往外冒，甘棠也未安慰她，只囑咐道，“此事勿要外傳，尤其是儲君那里。”

    妲己想說話，“讓儲君來陪著您，您心情好了，對身體有好處?！?/br>
    甘棠拿出一封奏疏，遞給妲己，淡聲道，“他棄國政于不顧，過來了，就是昏君，我不喜歡，他做一個明君，才是我最高興看到的。”是真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殷受剛剛登基，正是要肅清朝綱排除異己的時候，她不想他焦頭爛額，知道也無用，獨添一人焦急掛心罷了。

    妲己悶聲不語，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努力想看清奏疏上的字，只心中悲愴，一個字也看不進心里去了，最后抬頭道，“您去哪里，妲己去哪里，您走了，也帶妲己一起走罷?！?/br>
    她雙目通紅淚眼婆娑，這時候眼里卻爆發(fā)出些亮色來，甘棠終是伸手在她發(fā)頂揉了一下，樂了一聲道，“說什么傻話，快些看，莫要胡思亂想了。”

    第85章 經(jīng)年累月的研究

    截止到甘棠所在的現(xiàn)代，制陶工藝伴隨著中華子民八千年之久,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純粹靠經(jīng)驗探索著制陶，免不了要走很多的彎路。

    殷商的制陶工藝在同時代領(lǐng)先世界水平, 但對比甘棠手里后世幾千年勞動人民的智慧結(jié)晶，就實在差得遠了。

    甘棠原本便有計劃要做這一塊, 眼下的技術(shù)水平是早先便調(diào)查過的, 這次來, 純粹是為了栽培妲己，紙上談兵總歸是太淺了, 殷商還是一個極度欠發(fā)展的時代, 光靠廟堂高坐, 是做不好一個王的。

    做實事，迅速給國家和子民帶來豐益可觀的利潤和便利, 是樹立威信贏得民心最快捷的途徑.

    制陶工藝的提升，是妲己在世人和臣子面前邁出的第一步，很重要。

    和絲織品不同, 陶瓷燒制條件和原料選取的范圍都很寬, 成本低廉，導(dǎo)致這一行當帶來的便利是針對全社會的, 普通的瓷器能改善和穩(wěn)固子民們的日常生活，高檔精美的瓷器則銷售給貴族和富商, 消費階層囊括了各個階層的人，未來的前景不可限量。

    鳴方擅制陶, 棠地最好的工坊和匠人都在這里了，這里原先是鳴侯的地盤，鳴侯了如指掌，不過半日的工夫便能了解全乎。

    甘棠陪著妲己逛了一圈，回了大商邑，立馬去了工坊，里頭有個專門給甘棠用的內(nèi)室小作坊，進去后甘棠便把自己先前準備好的圖冊都拿出來了。

    一式兩套。

    一冊現(xiàn)有的工藝水平，包括制陶原料，火窯、染釉、陶制品的用途等等，都分門別類的寫清楚了。

    一冊是以后要改進的地方。

    妲己雖是情緒低落，但聚精會神，學(xué)其來很認真。

    甘棠提筆在圖冊上劃拉過，又從旁邊拿過兩個不同陶碗來，舉著青色的那一只，溫聲道，“這種帶釉的陶器，是現(xiàn)有陶器的最高水平，和其它的白陶、硬陶相比，它堅硬耐用，器表面因為有一層釉，不易污染，是可以作為日常用具來使用的，之所以沒有擴散開，是因為燒制工藝不行，產(chǎn)量非常低，收成不穩(wěn)定，自然變成千金難買的珍品了?！?/br>
    甘棠說的是原始瓷器，這是瓷器的前身。

    從燒制原料，以及燒制溫度和施釉這三點來看，已經(jīng)和真正的瓷器沒有多大差別了，但因為這一項工藝在其后的發(fā)展中數(shù)次中斷和停滯，導(dǎo)致殷商中期時便產(chǎn)生的原始瓷器，到了東漢年間，才變成真正的瓷器。

    甘棠要妲己做的，就是打通這一條路上的任督二脈，加速陶瓷行業(yè)的發(fā)展，給子民帶來更多的便利。

    這世上許多事不能揠苗助長，唯獨有科學(xué)技術(shù)，率先掌握了，那就是歷史性的突破，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妲己先前有認真看過一遍甘棠的圖冊，這時候理解起來，就不怎么費事了，一點即通，“所以我們改進技術(shù)，增大產(chǎn)量，子民們就能用上這些東西了。”

    做炊具，胚胎密實的陶和瓷，總比疏松劣質(zhì)的陶制品干凈衛(wèi)生，又比鐵和青銅器便宜數(shù)倍，陶瓷改善生活，是多方面的。

    甘棠點頭，給她卷了卷袖子，示意她坐到□□旁邊來，“撥動竹竿，□□就能轉(zhuǎn)動起來，你的手擱在上面拉胎胚，這陶車雖然簡易，但比現(xiàn)在常用的泥條盤筑好太多，輪制成型出來的陶器，器形規(guī)整胎壁減薄不說，這個車造起來也很簡單，子民們在家里也可以自己用木頭做?！?/br>
    妲己做得認真，比甘棠心靈手巧，很快便上手了，她自知道甘棠重病之后，除了敦促她好生吃飯歇息外，其余時間都在瘋狂的吸收知識，像一塊海綿，什么都學(xué)，大把大把的時間花費在熟悉棠地甚至是殷商的各個貴族世家、了解朝廷臣子們身上，甘棠偶爾點撥，以棠地目前的情況，只要妲己自己站得住腳跟，就算這么平鋪直敘的發(fā)展下去，日復(fù)一日，棠地也會變成一個強國、富國。

    妲己很有天分，甘棠一邊看她做，一邊道，“這次的工坊所需新增官員五十名，都由你來選拔，這個事情很難，因為官員多是從各個世家族中的子弟里頭選，也有些地方官員推舉上來的，你想以后省心，這時候就得考慮周全了，不但要了解臣子的能力和品德，還得防著一些臣子一家獨大事事占全，權(quán)衡制約好，以后你處理起朝堂政務(wù)能省下一半的心?！?/br>
    “有些臣子為官為侯，但家里的產(chǎn)業(yè)也很大，你就得防著他會不會以權(quán)謀私，以國養(yǎng)家，所以，如若你懂得越多，那你被欺騙蒙蔽的可能就越小，各行各業(yè)，不需要多精通，但最好不要做個門外漢，有機會了解便多了解一些?！?/br>
    妲己重重點頭，甘棠拿起圖冊，走到窯洞模型面前，指點道，“現(xiàn)在都是半圓形的窯洞，明日你去工坊，讓他們建成條狀的龍窯，找斜坡，煙囪從頂部挪到背后，可以酌情分成幾小個，這種改法最簡單，做出來的窯洞自然抽力大，升溫快，燃燒熱度也比圓窯洞高出二分之一，燒出來的青陶質(zhì)量好不說，產(chǎn)量也大。”

    與妲己說燃燒溫度引起的化學(xué)變化完全沒有意義，甘棠已經(jīng)把染料和高嶺土瓷土龍窯的比例差不多定好了，大概在這個范圍，匠人們掌握起來速度便會快很多。

    這些細致的活教授給妲己，是想她被匠人官員請教時，能從容應(yīng)對。

    很多事，了解透徹了，也就不怕了。

    燒制工藝只能一步步改進，想一口吃成胖子是不行的，甘棠拿過一只翠綠色的碗，“這就是玄釉彩的陶品，只要在燃燒過程中加入玄礦石助燃，就能燒出這么漂亮精致的陶品來，想必很多貴族世家很愿意用這樣的陶物來做明器，也是一條獲利的路子。”

    妲己一一記下了，自己理了一遍，朝甘棠點點頭，去了外頭的大工坊里，指揮著匠人們開始干活了。

    甘棠在里面隔著窗戶看了一會兒，見她談吐得當游刃有余，心里長長舒了一口氣，每每這時候，她都得感謝自己當初上繳了各個方國諸侯手底的兵權(quán)，將軍隊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中，妲己便多了一條保障。

    平七端藥進來的時候，甘棠正寫鹵產(chǎn)法，無論是海、池、井、土、崖鹽，只要她知道的，包括制糖、榨油、紙料、各類舟船制造改進等等，能記下來的她勸都記下來，留給妲己，便是有些遺漏或是不明白的地方，組一個團隊出來經(jīng)年累月的研究，總也會有進益。

    “主上，您該喝藥了?！?/br>
    甘棠接過來喝了，給自己把了脈，手指搭在上面，往下按了按，愣了愣，又重復(fù)試了好幾次，手在腹部探了探，算了算日子，確定這是滑脈之后，一時間就呆在了原地，她這是有寶寶了，兩個月，算一算該是她從大商邑離開前的那一個晚上。

    “主上？”

    近來平七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幾分，往她這來得更勤，和妲己一樣，一日兩餐無事也要來報到一回，生怕她什么時候就出事了。

    甘棠被平七喚得回過了神，苦笑了一聲，實在不知該如何才好了。

    第一，以她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能不能活八個月還是問題，就算活到那時候，生孩子必定是九死一生。

    第二，她的病雖是沉疴舊疾誘發(fā)，但現(xiàn)在身體差極了，不知道寶寶生下來會不會建康，脈象是看不出來的。

    甘棠心底也說不上什么感覺，但想著遠方的殷受，總做不出什么喪天害理的事情來，只朝平七道，“以后不必送藥了。”這些藥對她已然無用，喝了不過是給身邊人求個安心，喝多了對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她已無法照管他，便盡可能，盡最大的努力給他一副好身體。

    如果她能順利生下寶寶，且寶寶身體健康，她永世不得超生都行。

    平七急得喚了一聲，甘棠搖頭，“我現(xiàn)在有了身孕，喝這些藥對身體不好，也沒什么用，索性停了。”她不知這樣算負責(zé)還是不負責(zé)，但她會盡力罷，為了這一條小生命，還有遠在大商邑的殷受。

    平七欲言又止，眼里擔憂多過驚喜，似是想勸誡，被甘棠止住了，至于她，對這個孩子的到來，也不知是什么感受了。

    天色漸晚，甘棠領(lǐng)著妲己回了寢宮，除了飯食外，還多用了些瓜果甜點，妲己沐浴完過來給她把脈，把了好一會兒把得一臉茫然，一會兒欣喜一會兒擔憂，甘棠看得可樂，在她臉上捏了一下，笑道，“怕什么，這是天意，說不定是老天賜給我的禮物?！?/br>
    妲己近來沉默了不少，懂事努力，對待臣子態(tài)度謙遜，處理起政務(wù)來不驕不躁，南宮適蘇忿生幾人對她印象很好，偶爾也會在甘棠面前稱贊她兩句，事情都在往好的方面發(fā)展嗎，她也能喘口氣了。

    妲己悶悶道，“還是不能告訴儲君么？和儲君說了，他定然來陪您?！?/br>
    甘棠搖頭，“待安穩(wěn)下來再說，只近來這幾個月我不能騎馬奔波，許多事你得自己去做了?！比舭胪境隽耸拢笫芸諝g喜一場，她真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了。

    “嗯。”妲己看了看時間，去柜子里翻出兩床被褥來，在床榻下頭鋪開了，又回來抽了甘棠手里的朱筆，悶聲道，“該歇息了，不要擔心妲己的以后，妲己自己會處理好，會守護好棠地，也會守護好小王子，也不要覺得歉疚，您不是不想照管他，是照管不了，以后妲己就是他的母親，會好好守著他長大的?！?/br>
    這丫頭當真太可愛了。

    甘棠忍不住探了手，在她頭發(fā)上狠命揉了一下，見她頭發(fā)還只是半干，上了床榻招手讓她過來，用巾帕給她擦頭發(fā)，笑道，“小孩子一天不要琢磨這么多事，快睡罷?！?/br>
    第86章 往棠宮奔去了！

    妲己貪念這一點溫情，又怕她累到, 自己接過來三兩下愛擦干凈, 在床榻邊躺下了。

    甘棠知道她是怕晚上不小心碰到她的肚子，莞爾道, “地上涼，你去隔壁偏殿睡?！?/br>
    地上鋪了好幾層被褥, 一點也不涼, 妲己回道, “不涼，您快睡罷, 晚上有什么需要就叫醒妲己?！?/br>